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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亲朋好友聚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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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星光, 月亮就如玉盘一样挂在天空,黑色的土地上似乎披着一层轻纱,走在月色里, 似乎踩在轻纱似得梦里。

    林思虞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 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转过身伸手敲了敲大门。

    静谧的夜里,敲击大门的声音非常的清脆,在前庭发出一阵阵回响。

    “谁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大少爷,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开门的是常妈, 惊讶的长大了嘴:“夫人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呢, 我们都在说大少爷这时候没见到家, 应该明日才会回来。”

    林思虞微微一笑:“我下午还有事情,刚刚才到家。”

    “夫人,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常妈很激动, 一溜小跑的朝堂屋里跑:“大少爷这时候才到家呢!”

    坐在那里与两个女儿说话的林夫人听到常妈的喊叫之声吃了一惊:“思虞这时候回来了?”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人站了起来, 快步走向门口,就见着穿了西装的林思虞手里拎了一个包从外边朝里面走了进来。

    “大哥!”两个人迎了过去, 一人伸出一只手挽住了林思虞的胳膊:“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呀?”

    “我们下午还得上班呢。”林思虞看了看两个人:“在陪着母亲说话?”

    “嗯。”两个人点头:“母亲盼着你回家呢。”

    林思虞快步走进了堂屋, 把包放下,走到堂屋正中央与林夫人行礼:“母亲,我回来了。”

    林夫人心中激动:“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明天是元宵节,她总盼着家里人团团圆圆的,可丈夫和儿子都没回来,这让她的心情很糟糕,现在见到了儿子,林夫人这颗心才稍微稳当了些。

    对于林书明,林夫人已经不打指望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忠心、对家庭有责任感的好丈夫。然而儿子却是他心里的宝贝,这一辈子的寄托,要是林思虞不回来,她都不知道这个正月十五该怎么度过。

    “母亲,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情。”

    林思虞上前一步,扶住林夫人,让她慢慢坐下:“明日我要结婚了。”

    不仅是林夫人,就是林思晴与林思巧都大吃了一惊:“结婚?”

    常妈也是一副懵逼状态:“大少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这时候才说呢?你让夫人怎么来得及?还什么都没弄啊。”

    “不用弄那么大排场,我们没有打算办酒。”林思虞望了一眼林夫人:“母亲,琮珠她不愿意来我们林家冲这边,我也不会勉强她。”

    林夫人嘴唇都在发抖:“思虞,你在说什么?这样放肆的媳妇,你竟然还要娶?你上次跟我说了那个方琮珠的想法,什么儿媳妇不在家伺候公婆,竟然还想跑出去逍遥自在,这个怎么能说得通?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母亲,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变革,以前的女性被束缚在家庭里,不能和男人一样出去工作,所以她们只能被困在家庭中,一辈子辛苦劳作而且得不到这个社会的认同。但是这种状况目前正在不断的改变,念书接受教育的女性越来越多,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投身到各种社会工作里去,你不能再用传统女性的那种生活去要求她们,琮珠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林夫人被林思虞这一大段话绕得晕头转向:“说这么多干啥?你的意思就是不让她来林家冲这边呆着了?”

    “当然,琮珠有琮珠的事情要做,她不会闲到把自己困在乡间浪费光阴。明天我们结婚,后天她就要去香港了,在那边她要念书,还有商铺要经营,她忙得很。”

    “竟然……”林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侍奉公婆也就罢了,就连丈夫也不伺候了?”

    “母亲,琮珠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和她是地位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下之分,您怎么能用伺候这两个字用到她身上?她有她自己的事业,我不能耽误她,请您以后千万不要这样说了。”

    林思晴与林思巧在旁边听着林思虞这番话,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大哥对大嫂可真是好,要是她们的丈夫也能跟大哥一样,对她们没有太多要求,那该多好啊。

    “思虞,你太让我失望了!”林夫人愤愤不平的喊了出来:“你这个是什么结婚?那你这不跟入赘差不多了?什么事情都想着她,那你自己呢?”

    林思虞叹气,在母亲的心里,琮珠的身份地位总要比他低,一定要琮珠乖乖做个女佣人,这才是母亲心目里的好媳妇。

    “母亲,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要指着她做这样的事情和那样的事情,我们都有一双手一双脚,为什么我们就非得让人伺候呢?我爱琮珠,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琮珠开心快乐,我与她之间不是对立的关系,我们是相互支持相互关心的那一种。”

    林思虞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两个妹妹:“思晴,思巧,你们要有为人着想的体贴,可同时也不要太丧失自我,每个人都是要有自己的独立与主动,你们要向大嫂学习,不要做丈夫的附庸,你们有你们自己的生活。”

    林思晴与林思巧瞪大了眼睛:“大哥,我们也能跟大嫂一样吗?”

    “当然可以,你们两个人都识字,又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走出去找一份事情做?只要自己兜里有钱,就不会要仰仗你们的丈夫,你们完全可以独立!”林思虞鼓动着她们:“后天要不要跟大哥一块儿去上海?随便找份什么工作,也比在家里呆着什么事情都不做要好。”

    “行啊。”

    林思晴点了点头:“我每天呆在家里真是无聊,母亲说要我绣鞋子,到时候准备送到刘家去,可我觉得干嘛要做那么多鞋,他们家的长辈每人一双还不够吗?”

    年前林思晴定下了人家,林夫人督促着让她开始备嫁,首先就给了一个艰巨任务,做五十多双鞋子,到时候好给夫家的人做开门礼。

    苏州这边的习俗,新娘子的嫁妆里会有送给夫家长辈的鞋子,用来显示新娘子心灵手巧,刘家是个大族,林夫人派媒人过去询问了一番,算起来长辈有二十多个,把尺码要过来以后就让林思晴开始做鞋。

    林夫人为了让刘家觉得女儿贤惠,就让林思晴每人给做两双,虽然有林夫人和常妈帮忙,甚至是林思巧都加入到了做鞋大军里,可林思晴还是觉得苦不堪言,有时候甚至在埋怨为什么刘家会有那么多长辈。

    “说啥呢,家里人多才会兴旺发达!”林夫人谆谆教诲着:“你嫁过去以后可不能乱说话,要安安分分的听着公婆和长辈教诲,你熬二十多年,等你做了婆婆,那你也就熬出头来了,那时候你就可以说话有分量了。”

    听着林夫人这么一说,林思晴眼前一黑,要熬二十多年,要小媳妇熬成老婆婆才有出路,这样的生活真是乏味。现在林思虞居然提出让她们去上海见世面,开始新生活,林思晴的心不由得跃跃欲试。

    “思虞,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林夫人又急又气,儿子念的是新式学堂,思想都是乱七八糟的,怎么竟然鼓励起两个女儿走到外边去浪了?

    “思晴怎么能出去上海找什么事情做?她的婚事就定在明年春,这一年得在家里备嫁,规规矩矩的等着刘家来迎娶,要是别人知道她竟然到上海去了,这话传到刘家那边,让人家怎么想?”

    “母亲,备嫁要备一年么?有什么好备的?难道我们家还有这么多余钱来给我做嫁妆?”林思晴不满意的嘟囔嘟囔着,老大不开心,家里穷得下人都只剩几个了,父亲不拿一分钱回来,回家就要刮走一笔钱,她现在很担心自己的压箱钱还能有多少?

    “是啊,不就是做鞋子吗?现在已经做了二十多双了,剩下三十双,难道不能慢慢做着?或者直接去外头买啊,我们不说谁知道这些鞋子不是姐姐做的?”林思巧眼睛里有渴盼的光采,她拉住林思晴的手:“姐姐,我们一块儿去上海!”

    林夫人气得脸黑黑:“你们到外边能做些什么呢?”

    她的脑子里出现了“风尘女子”四个字,在外边的那些女人都是不正经的,除了做那档子事情,还能做别的吗?

    “母亲,她们能做的事情可多着呢,比如说我们报社需要校对员,只要识字就都可以做……”看着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人迷惑的看着他,林思虞赶紧解释:“那份工作只需要看看稿件里有没有错别字。”

    “这个,我能做!”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你们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饭店酒馆的女招待,或许商店里的店员什么的,只要你们想要找工作,上海的机会多得很。”

    “母亲,那我们要跟大哥回上海!”

    林思晴与林思巧很不甘心的望着林夫人,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盼望的神色。

    “非得要去上海吗?”

    林夫人脸色沉沉的看着两个女儿:“你们别听你们大哥的,他是想当然,在上海哪有这么好找事情做的?更别说你们两个姑娘家,万一被人诓了去,那可怎么办?”

    “母亲,既然你这样不放心,那你也去上海住啊。”

    林思虞的话让林夫人眼前一亮,有个隐约的念头在她心里浮现。

    她……是不是可以与丈夫住到一处呢?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监督林书明,不让那些狐狸精缠着他了。

    “母亲,父亲在上海租了一套小公寓,您为什么不带着妹妹住到那里去?您可是林家的女主人,难道你就见着别的女人鹊巢鸠占?”

    林思虞知道林书明的住址。

    他进了市政厅实习,自然可以轻易打听到他爹的一举一动。

    林书明压根都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在市政厅实习了半年——林思虞早早来上班,很晚才回去,虽然警察署就在市政厅不远的地方,可林书明根本没有机会撞见自己的儿子。

    林思虞偷偷的打听着他爹的消息,知道了他现在已经租了一套小公寓,似乎是养了一个女人,好像还在小公寓里请过客——既然能在小公寓请客,地方应该不小,母亲和两个妹妹住进去绰绰有余。

    “你爹他又养了女人?”林夫人抓紧了椅子扶手,一颗心都在滴血。

    “应该是罢?我打听到他租了公寓。”

    林思虞冲着林夫人无奈的一笑:“您也知道我父亲那德性,要是不养女人,他住公房就行了,何必租公寓。”

    林夫人咬了咬牙,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书明没往家里交一块大洋,每次回来就问她要钱,原来都是拿了去养女人!

    林思晴与林思巧也很气愤,父亲这样花天酒地的把钱给作践了,那她们出嫁的时候还能有多少嫁妆呢?

    一定要支持母亲去上海住,把狐狸精赶走,把钱拿到手里!她们也要跟着去上海,多多少少为自己攒点嫁妆!

    “母亲,您带我们一起去上海罢。”林思晴与林思巧都劝着林夫人:“您不是说我们单独去上海名声不好吗?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上海住着,谁还能说什么呢?”

    林思虞点了点头,鼓励的看着林夫人:“母亲,您是该出去走走了。”

    每天都呆在乡下,这眼界都浅了许多,思想守旧落后。

    林夫人被儿女们这样一闹,心里头热了几分,她咬了咬牙:“好,去上海。”

    林思晴与林思巧欢喜得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母亲,您的决定是正确的,是英明的!”林思虞赶着拍了一句马屁:“您和妹妹们到家里等着,我去替她们先找到工作,再过来接你们。”

    “大哥,不是说十六就走吗?”林思巧有些着急:“你不会变卦罢?”

    “肯定不会变卦,但你也得让我安排得过来呀。明天是我和你大嫂结婚的日子,后天我要送她上船去香港,这两天都没空,得让我回上海以后再来处理你们来上海的事情。”

    《申报》那边需要校对员,他可以推荐一下妹妹,另外再看看《申报》里还有没有别的岗位要招人的,可以先让她们做着事,只不过这些都得请示了魏老板才能定下来。

    “明天……”林思晴怯怯的看了林夫人一眼:“明天我们要不要去喝喜酒呢?”

    林夫人的脸又拉长了下来。

    “母亲,您如果愿意,那可以跟我一起,带着妹妹们去方家吃午饭。”林思虞向林夫人解释:“我和琮珠不是伴结婚酒,只是她家把亲戚们接过来正月十五团圆,顺便说一下我们重新在一起的事情。方伯父与伯母跟我说过了,让我请您过去一块儿吃个饭,就当是亲戚间的团圆席,和结婚真没什么关系。”

    方正成与方夫人提了几次,让林思虞将他父母和妹妹接过来一块儿吃饭,可林思虞怕方琮珠心里头不乐意,一直没有下决心开口提这事情,这次回苏州的途中,方琮珠问过他:“你父母与妹妹,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吃饭?毕竟正月十五你得陪他们,现在咱们这事情一弄,就不能在家里呆着了,不如一块儿吃饭得了。”

    方琮珠看得出来林思虞的矛盾,她也不想太为难他,出于面子,她还是礼貌性的提一提,自己发了邀请,他们来不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开了口,林思虞心里踏实了不少,故此才敢向林夫人开口邀她去方家共度佳节。

    “明日可是正月十五!”林夫人脸色依旧不舒畅:“这是元宵佳节,哪有去别人家里吃饭的理由?”

    “母亲,你不去方家,那家里就剩你和两个妹妹,父亲不一定会回来,而我却是肯定要去那边的,您确定是和妹妹们在家里过元宵?”

    林夫人有些绝望的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去方家?”

    都说养儿防老,可眼见着这个儿子竟也是个做不得用的了,一心朝着他媳妇那边蹭。

    “母亲,我肯定是要去方家的。”林思虞握住了林夫人的手:“母亲,您能不能放下心中成见,与方家人握手言和呢?我与琮珠再结婚,我们两家彼此又做了亲戚,不能总是水火不容,这样多尴尬。”

    林夫人低头不语,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林思晴与林思巧也围拢过来,撒娇似的抱住了林夫人的胳膊:“母亲,去罢,我们一起去方家那边罢。”

    林夫人被儿女吵得有些发晕,摆了摆手:“好罢好罢,过去就过去,到时候总是要坐到一处去的。”

    林思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谢你,母亲,我相信琮珠也会很高兴的。”

    琮珠……可能会不高兴?但是林思虞觉得,像她那样豁达的人,胸襟开阔,应当不会不高兴——毕竟他母亲还是服了软。

    当即将这件事情说定,林思虞回到了房间,把东西放了下来,只觉全身轻松。

    躺到床上,眼前浮现出了方琮珠的脸孔,他心情格外愉快。

    “思巧,我们明天把大嫂那些首饰带过去罢。”

    林思晴举着一盏煤油灯走到林思巧的房间,暖黄的灯影照着她的眼睛,奕奕有神。

    “大嫂的首饰?”林思巧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你说那对手镯和黄金坠子?”

    “是啊。”林思晴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们说东西好看,问着大嫂要了戴,后来就没有还给她了。虽然大嫂没问咱们要归还,可毕竟也没说送给咱们,总得给她送过去才行。”

    两个人那时候是存着贪小便宜的心思去问着讨要的,可没想到方琮珠却大方得很,她们开口说这东西好看想借着戴了好去走亲戚,方琮珠二话不说就拿了给她们,后来一直没有问她们归还的日期,后来有一次林思晴笑着问方琮珠,那黄金坠子很好看,能不能送给她,方琮珠只是温温柔柔的点了点头。

    她没有追究黄金坠子,自然也就不会追究手镯了,两姐妹都心安理得的拿着,没有想归还的心思。可是后来林思晴越来越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毕竟东西不是自己的,刚刚借着戴的时候还有些得意,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看的久了,那镯子坠子也就没原来那样有吸引力了,每次见着那些东西,总会想起方琮珠。

    那时候,自家确实是欺负她狠了去,难怪她对自家这般避之而不及。

    和大哥重新结婚,她坚决不住一处,还不是怕再次被欺负?

    林思晴想来想去,觉得十分惭愧,终究是自家不好,才让人家有了戒备。

    只有先向大嫂示好,打消她的顾虑,才会让她对自家没那么痛恨。

    要示好,没有什么比归还拿走的东西更直截了当,林思晴觉得有必要和妹妹林思巧通个气,姐妹俩将那些贵重的黄金首饰拿出来退还给方琮珠。

    林思巧有些心疼:“姐姐,那可是黄金首饰,贵重得很。”

    “再贵重也不是咱们的呀。”林思晴叹气:“那时候我们可是说借着戴而已。”

    “可是你问过大嫂,能不能把黄金坠子送给你,她是点了头的。”林思巧犹然在为所有权争取着:“她点了头,那就是送给咱们了,她能送你,就不能送给我吗?”

    “我也只问了坠子,并没有问手镯,就算坠子是她答应送的,可手镯她也没说啊。”林思晴劝着妹妹:“思巧,至少得将那手镯拿出来吧?”

    林思巧想了很久,恋恋不舍的叹了一口气:“唉,真是舍不得,那么好看的东西。”

    “东西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总归不是咱们的。大哥与大嫂离婚以后,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咱们家做得太过了,大嫂才不愿意与大哥过下去?唉,那时候咱们也真的做得太过了,要是换着是你和我过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是要离开的。”林思晴抓住林思巧一只手劝慰她:“思巧,咱们把黄金首饰还给大嫂,她与咱们的关系肯定会好不少,以后大哥也不会难做人,要不是他总夹在大嫂与咱们家之间,左右为难的,到时候多尴尬。”

    “姐姐,你说得对。”林思巧羞愧的低下了头:“那我也不要那个手镯了,以后咱们跟着大哥去上海,挣了钱以后给自己打一对漂亮手镯做嫁妆。”

    “可不是这样?”林思晴点了点头:“妹妹,你能想通就好。”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暖和,这才元宵节,枝头已经有了淡淡的一抹黄绿色,远远望着绒绒的一层,好像披了一件新衣裳似的。

    两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在苏州的青石小街上走着,林夫人撩起软帘不时看了看外边:“怎么还没到呢?这要走多久啊?”

    “快了快了。”林思虞在竹轿一侧跟着走,指了指前边的那条路:“就快到了,从这边下去就是来分钟的样子了。”

    林夫人将软帘放了下来,一双手急急忙忙的在里边整理衣裳,总觉得自己衣裳的领口没有理好有些皱皱巴巴。她心里头有些虚,想着要去方家吃饭,一颗心就悬着不踏实,可是不过去她又觉得遗憾——毕竟是儿子再一次结婚,总得到场才是。

    常妈抓着竹轿的一根杆子,气喘吁吁的朝前边走:“夫人,其实不远呢,真不远。”

    抬轿子的两个人看了常妈一眼:“也有那么一段路程。”

    若不是林大少爷给的钱足,他们才不会在正月十五还出门抬轿子呢。

    本来林思虞是想一家人走路过来的,可林夫人总觉得走路不免会被人看轻,至少也得要坐轿子。

    家里有倒是有几乘竹轿,可那都是家中鼎盛的时候添置的代步工具,而林家这时候却的却是轿夫。那时候家里下人多,随随便便就能抬出好几乘,可现在家里就这么点儿人手,最多抬一辆轿子,可是总不能让林思晴和林思巧两姐妹走路,故此林思虞到村里请了两个力气大的过来抬轿子,跟他们说好中午吃过饭再抬回来,给一百铜元。

    见他出的钱到位,两个人答应了下来,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挤在一乘竹轿里,由两个力气大些的抬着朝方家这边过来,好在两个人都瘦,轿夫倒也不觉得吃力。

    渐渐的走近了那一鉴方塘,此刻依旧还是荷叶凋零,没有发出新枝,但方塘边的杨柳已经绿了,柔软的枝条点在水面上,不是的惊起一圈圈波澜。

    方家门口的下人见着林思虞伴着两乘竹轿过来,赶紧上前作揖打躬:“姑爷,竹轿里边这是……”

    “我母亲和我妹妹。”林思虞掀开竹轿的门帘,将林夫人扶了出来,看门人听着说是亲家太太过来了,连忙飞奔着进去报信:“老爷,夫人,亲家太太过来了。”

    这时候辰光还早,只不过已经有些亲戚过来方家这边了,众人都知道方琮珠去年已经和林思虞离婚的事情,现在听着看门人说“亲家太太”,皆是大为惊奇:“亲家太太?什么时候贵府又结亲了?是琮亭还是琮珠啊?”

    方夫人站起身来陪着笑脸道:“诸位,没有另外结亲哪,还是原来林家。”

    方正成与方夫人两人一道朝外边走了过去,堂屋里几个来得早些的亲戚相互看了看,都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琮珠已经离婚了?这正月十五里头,林家人上门作甚?

    “亲家母。”

    方正成与方夫人两人一同走了出去,见着林夫人由林思虞搀扶着站在那里,笑着作了个揖:“亲家母,今日登门可是不容易,真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哪。”

    正月十五上头,谁不是在自家过节?林夫人肯到自家来一块儿过节,也算是承认了方家这门亲事,不敢小觑自家——方夫人挺起胸,忽然觉得以前林夫人对琮珠种种不对,在见着她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消弭于无形了。

    中国的婚姻里,一般都是以夫家为主,今日竟然是林家来俯就方家,说明林夫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诚心诚意的过来两家交好。

    林夫人见着方正成与方夫人说得客气,也笑得勉强:“亲家客气了。”

    方正成与方夫人陪着林夫人进去,大堂里坐着的亲戚们都站了起来:“林夫人,好久不见啊。”

    前年林方两家联姻时,双方亲戚喝过“会亲酒”,彼此认识一下,混了个脸熟,这两年虽然没有来往,可毕竟还是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印象,更何况是方正成与夫人迎进来的,一眼便能看出。

    这位林夫人孤拐脸孔,颧骨微微有些高,看上去不是特别亲善。

    林夫人见着堂屋里坐了这么多人,也有些紧张,生怕方家的亲戚在暗地里取笑自己,脸色有些僵的笑了笑:“好,好。”

    “亲家母,快请坐。”

    方正成请了方夫人坐在客座最左边那个,算起来是最尊贵的一个席位,林夫人坐下以后,有丫鬟过来上茶,茶几上放着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还有花生瓜子糕点等零嘴,丰丰富富一大盘子,看得林夫人有些眼热,方家这可真是阔绰,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好的苹果,一个个红彤彤的,圆圆可爱。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人也被安排着在林夫人身边坐下,两个人打量着方家的堂屋,实在觉得气派,这成套的红木雕花桌椅,那扇大屏风,看起来都是值钱的东西,特别是这屋子四角都放着硕大的炭火盆子,茶几下边也有小炭火盆儿,都烧得旺旺,整间堂屋都暖和起来,门帘子一放下,温暖如春。

    自己可从来不敢这样大手大脚的烧炭,最多是堂屋里放一个炭火盆儿,上边搁着一个架子,蒙了一床到上边,大家围着烤火。

    方家这烧炭的手笔,简直是在朝水里扔钱呢。

    两人正在羡慕的想着,就见着偏门的门帘晃了晃,从里边走出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长裙,似乎是锦缎料子,里边搀着些许金丝银线,闪闪儿的晃着人的眼睛,手腕上戴了一串红色珊瑚腕珠,成色很好,晶莹剔透,跟她身上的衣裳颜色相辅相成。

    “大嫂。”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人赶紧站了起来与方琮珠打招呼。

    方琮珠看到了两人,笑着走近:“哟,你们俩也过来了?”

    两个人紧张得很,僵硬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大哥说今日过这边来吃午饭,我们就和母亲一起过来了。”

    方琮珠愣了愣,林家两个姑娘的态度看上去很谦恭,不像是书里描写的那种横蛮不讲理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没有见过林家两位小姐,就是登门讨要嫁妆那日也没见着,只不过想着她们俩竟然能开口问方琮珠要她的首饰,只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儿,现在瞧着两个人这胆小的样子,与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样,这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好啊好啊,来了好呀,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元宵节。”方琮珠伸手按住两人的肩膀:“你们且坐下来罢,别老站着。”

    她先和堂屋里的长辈们打过招呼,看到林夫人的时候,抿嘴笑了笑:“夫人您今日可真是赏脸呢。”

    面对着昔日跟自己吵过架的的儿媳妇,林夫人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是该回一个笑容还是板着脸。方琮珠笑得温柔,直面林夫人的眼睛,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想到以前那些事情,更是有些心虚。

    林夫人偷偷的看了方夫人一眼,也不知道亲家母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呢,她肯定对自己有意见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送到林家,却被他们欺负,任凭是谁都会有想法的。

    想到这里,林夫人忽然就觉得惭愧起来。

    若是思晴思巧在婆家被人欺负,她也一样会难过,会想要冲到对方家里闹腾一番,非得要为自家女儿撑腰不可——然而方家却没有这样做,可见他们实在是有涵养。

    方琮珠将林夫人的窘态看在了眼里,她微微一笑,暂时将她放过,转头朝林思虞看了一眼:“思虞,咱们到厨房那边去看看?”

    “好啊。”

    林思虞站起来,陪着方琮珠朝外边走了过去。

    “思虞和琮珠可真是天生一对,看上去特别配。”

    大家纷纷说着吉利话儿——也不算是吉利话,两个人看起来确实很配,站在一处真是一对璧人。就连曾经动过心思想要将女儿嫁给林思虞的黄夫人,都不得不承认,林思虞与方琮珠实在是很配。

    “你母亲竟然同意过来?”方琮珠一边走一边与林思虞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堂屋那边,门帘微微晃动,上边绣着的竹子也跟着摇摆不定。

    “嗯,我父亲没有回来,我肯定也不会陪她,想来想去,她也只能到你们家这边来了。”林思虞叹息一声:“说来说去,我母亲其实有些可怜,只不过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毕竟她从未为自己的将来争取过。”

    方琮珠想了想,确实如此,林夫人这一生,既要强又喜欢示弱,既会打小算盘又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是一个矛盾的人,自己被婆婆压迫,反过来又要压迫儿媳妇来抖威风,自己被丈夫吃得死死的,又希望儿子能听她的话一切都按着她的安排行事。

    她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人,只是一个看不到自己的真正价值,想把自己的磨难转嫁给别人的女人。

    “相比之下,你父亲是坏透了,你母亲……”方琮珠摇头:“我不好做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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