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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青菩萨┃叮咚,他们俩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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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泽的亲弟弟。

    逐夜凉掐住天青色骨骼的喉咙, 很用力, 能看到装甲表面有明显的凹陷。

    “别伤害他,”戴冲紧张地说, “我愿意换它, 我没穿骨骼!”

    控制人比控制骨骼容易得多, 但逐夜凉摇头:“如果他真是汤泽的弟弟,没有比他更好的通行证了。”

    他说的没错, 戴冲忧心地绷起嘴角。

    逐夜凉把天青色骨骼拽起来, 半拎着:“我们先来验证一下,”他指着囚舱那边, “释放伽蓝堂那三个人, 现在。”

    戴冲想都没想, 立刻喊人:“T796,开门!”

    片刻,闸门解锁,金属板缓缓移动, 高修他们三个跑出来, 看见逐夜凉, 迅速靠拢。

    “逐哥,”元贞指着那具天青色骨骼,“它拿了须弥山。”

    贾西贝没说话,想起对方停在自己颈边的金刚钺刀,想起它对白濡尔的网开一面,觉得它不像是汤泽的人。

    高修担忧地说:“白濡尔也被抓了, 不知道关在哪儿。”

    逐夜凉的语气没什么波动,看向戴冲:“那带路吧。”

    戴冲瞪他一眼,转身向骨骼梯走去。

    “等等,”逐夜凉忽然停下,看了看手里的俘虏,“活蹦乱跳的不太好。”

    “你要干什么?”戴冲有不好的预感。

    逐夜凉抓住天青色骨骼拿长矛的手,在大臂处猛力一掰,巨大的咔嚓声,机械结构断裂,可怜地耷在背后。

    这对御者来说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天青色骨骼剧烈颤抖,却倔强着,一声也不肯出。

    “哑巴?”连逐夜凉都不禁问。

    不,他不哑,他只是不想让牡丹狮子听出他的声音,不想让自己在这样卑微的境地下被认出来。戴冲用一种可悲的眼神看向逐夜凉,这个狂妄的家伙口口声声说要找岑琢,却毫不留情地掰断了他骨骼的手臂。

    一臂,逐夜凉还不罢休,又抓住那条拿钺刀的手,连根掰断,天青色骨骼徒然挣动,那是神经元深处的痛,削骨抽筋一样。

    它仍然不出声,咬牙忍着,戴冲锥心地看着它,他的坚强,他的执拗,他性格中的每一点光,都让人越发爱慕。

    六只手臂掰断了四只,天青色骨骼几乎失去意识,逐夜凉残忍地捞起它的腰,抱着扛到肩上,对戴冲说:“可以走了。”

    “牡丹狮子,”戴冲咬着牙,“你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逐夜凉毫不在意,“是我的事。”

    他们一行六人坐骨骼梯上九楼,汤泽正在召开紧急扩大会议,染社数得上号的高级干部全到了,密密麻麻的黑西装,议题是一小时前的狮子堂奇袭。

    “白濡尔必须处决!”

    “可牡丹狮子还没抓到……”

    “白濡尔死了,牡丹狮子就没咒念了!”

    丁焕亮和贺非凡仍然一左一右坐在汤泽身后,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司杰垂着眼不表态,田绍师是这次事件的直接责任人,也不说话,现场闹哄哄乱成一团。

    突然,负责警戒的干部跑进来:“会长!”

    偌大的会议室顿时肃静。

    “牡、牡丹狮子来了!”他说,“还……抓着青菩萨!”

    汤泽腾地从会长席上起身,青菩萨是岑琢的骨骼,他匆忙往外走,脸冷着,心却像火上烧的水,滚得要沸了。

    几十名高级干部跟着他,走上九楼的长走廊,猩红色的牡丹狮子站在视线中央,把青菩萨从背上翻下来,畜生似地抓在手里,机械手臂不自然地垂着,断了大半。

    一时间,错愕、心疼、愤怒,难以言喻的暴戾充斥着头脑,汤泽强压下来,云淡风轻地笑:“牡丹狮子,你终于到了。”

    逐夜凉没有一句废话,直奔重点:“岑琢呢?”

    周围一瞬哗然,青菩萨不解地抬起头。

    岑琢就在他手里。丁焕亮怔怔看着这一幕,仿佛俄狄浦斯的悲剧,那么强大、那么机敏的英雄,居然盲了双眼,一步步把自己逼进绝境。

    “岑琢……”汤泽清越的嗓子有些哑,“你不是扔在猛鬼城,不要了吗?”

    他在兜圈子,逐夜凉发怒,一把将青菩萨拖到身前,右狮牙出鞘,狠狠的,从背后把它贯穿:“再拖延,下一刀就是御者舱!”

    这一刀扎在汤泽心上,他往前走了几步,甚至想就这么冲上去,但他是染社的社长,是天下的主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就拿来要挟我?”

    “哦?”逐夜凉抽刀,“他不是你弟弟吗?”

    在对侧同一位置,他又捅了一刀。两刀,岑琢一声没吭。

    汤泽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谁说他是我弟弟,这么多年,你听说过我有弟弟吗?”

    逐夜凉看向身后:“拘鬼牌戴冲?”

    戴冲走上来,脑子转得很快,低头认错:“会长,你知道我和青菩萨的关系,牡丹狮子要杀他,我一时情急……”

    汤泽配合着他,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不相干的人,”逐夜凉把右狮牙搭在青菩萨的喉咙上,俯首对它说,“那你就没用了,别怪我……”

    “等等!”汤泽喊,什么沉稳冷静,什么老谋深算,全敌不过对亲人的爱,他几乎是恳求,“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

    青菩萨剧烈挣扎,比起被折断手臂、被利刃贯穿,被逐夜凉怜悯更让他痛苦,他不要他知道自己是谁,只这一点点自尊,他想坚守。

    戴冲心疼地看着他,一颗心仿佛被揉碎。

    “他是谁和我没关系,”逐夜凉说,他想了太久,等了太久,要疯了,“我要岑琢和白濡尔,拿你弟弟的命换!”

    汤泽灼灼盯着他,恨到极处,冷冷地说:“我弟弟的命只有一条,你只能换一个。”

    逐夜凉的目镜灯急闪。

    “岑琢,还是白濡尔,”汤泽把这两个人放到他的天平上,逼他称,“你要哪个?”

    冷汗从鬓角滑下,岑琢透过目镜凝视着逐夜凉,他还想着自己,在他嘴里,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就不免贪心,哪怕这一次,他能放弃白濡尔,选择自己。

    “白濡尔。”逐夜凉说。

    岑琢颤了颤睫毛。

    汤泽睚眦欲裂:“你想好了?”

    “把白濡尔带过来,”逐夜凉从背后抱住青菩萨的脖子,“我就把弟弟还给你。”

    司杰皱着眉头看他,田绍师则轻轻推了推眼镜。

    汤泽默然挥了下手,马上有人去会议室的隔间领人,还没审过,白濡尔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看到人群中心的逐夜凉,一个明艳的笑在脸上绽开。

    “你要的给你,”汤泽伸出手,“把我要的,还给我。”

    逐夜凉回头看向白濡尔:“走。”

    白濡尔蹙眉,逐夜凉的目镜扫过高修、元贞和贾西贝:“带着他们三个,走。”

    “有你在这儿,我怕什么,”白濡尔的笑陡然一变,变成觊觎天下的贪婪,“大不了,跟他们玉石俱焚!”

    “我让你走!”逐夜凉紧紧掐着青菩萨的咽喉。

    “我不走,”白濡尔走上来,和他并肩,“这里是我的无量城,藏着我的须弥山,俯瞰着我的天下!”

    “白濡尔!”逐夜凉向后推他,“你走不走?”

    白濡尔笃定:“不走。”

    逐夜凉忽然放开青菩萨:“那好,”就那么把它往前推,推向汤泽,“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认了。”

    “叶子?”白濡尔霎时心慌。

    逐夜凉收刀入鞘,空着两手向汤泽走去:“我该做的事做完了,从现在起,狮子堂和我没关系,我只是逐夜凉,我……求你,把岑琢还给我。”

    牡丹狮子从不伏低,汤泽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青菩萨趴在地上,恍然回首。

    “他,”逐夜凉说,“我用我自己换。”

    几十名染社的高级干部面面相觑,丁焕亮偷偷抓住贺非凡的手,他预想得到,逐夜凉即将给岑琢的,是怎样一场惊天动地的爱。

    逐夜凉抬手,周围的人潮水似的,齐齐往后避了一下。

    他把炮灯照明熄灭,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狮子吼的连接阀,重炮随即从支架上脱落,咚一声砸在地上。

    他在解除武装,“逐夜凉……”白濡尔嘶吼,“你疯了!”

    逐夜凉不为所动,屈膝前倾,跪在汤泽面前:“只要你把岑琢还给我,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牡丹狮子。”

    汤泽愣愣地盯着他,看着他把狮子吼拽到面前,狮牙刀再次出鞘,不是向着敌人,而是向着自己的配炮,悍然砍下。

    合金的断裂声尖锐刺耳,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那门举世闻名的重炮,就这么戛然成了两半。

    只为了……一个岑琢?白濡尔再也控制不住,愤怒得连指尖都在颤抖:“逐夜凉……你凭什么!牡丹狮子是我给你的骨骼,是我用07师的全部资源,集天下之力造就的无上战衣,你为了那么一个野小子,就忍心把我的希望毁掉?”

    野小子?汤泽挑眉,那是他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胄。

    “把岑琢,”逐夜凉向汤泽伸出手,“还给我!”

    汤泽看得出他的决心,这个曾经的冷血杀手,因为爱而满身破绽,他的感情绝不比岑琢的少,汹涌如大江大河,要把除了彼此之外的一切都淹没。

    “只砍了一门炮,就想要我翻底牌?”汤泽轻笑。

    白濡尔死瞪着他,瞪得眼眶通红。

    逐夜凉没说什么,翻过手,把左右狮牙刀刃相向,所向披靡的利刃,三次都无法销毁的神器,在这一刻,他将亲手自毁。

    青菩萨盯着那两道猩红,血一样炫目,锵地一声,刀刃赫然对击。千钧之力,刀身从中间折断,两片刀头向对侧飞出去,快速旋转着,一片击穿墙壁打进保密会议室,另一片先后刺穿一具骨骼的胸甲、背甲,楔进后面的合金墙体。

    整个九楼沸腾了,牡丹狮子自废武功,染社再也没有无法战胜的仇敌,天下再也没有可以争锋的对手。

    但汤泽并不快意,他看向重伤的青菩萨,他唯一的弟弟,那孩子受过的煎熬、经历的折磨,岂是两片断刀就能弥补?

    “可以了吧,”逐夜凉扔下刀柄,“让人把岑琢带来,我要见他!”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汤泽身上,他高高地昂着头,轻轻摇了摇。

    没一个人出声,这就是执掌天下者的冷酷,牡丹狮子一旦折断狮牙,染社即为刀俎,他为鱼肉。

    “我要你从御者舱里出来,”汤泽直视着逐夜凉的目镜,“用你的真身和我说话。”

    他要看一看,这个玩弄了他弟弟、抛弃了他弟弟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青菩萨强撑着起身,对汤泽摇头。

    逐夜凉最自卑的,就是他非人的真相,狮子堂都没人知道的秘密,却让他为了自己,暴露在染社的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诛他的心。

    “好。”逐夜凉却同意了,为了岑琢,他已没有底线。

    青菩萨回过头,在谁也看不见的御者舱里,岑琢微微湿了眼睛。

    逐夜凉就那样跪着,缓缓打开舱门。

    “叶子!”白濡尔想阻止。

    但没有用,舱门毫无保留地洞开,里面空空如也,汤泽瞪大了眼睛:“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没有御者,丁焕亮、贺非凡、田绍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惊了,纵横天下的牡丹狮子,居然是一堆靠CPU板运行的金属!

    “你不放心的话,”逐夜凉异常平静,“可以把我全部肢解。”

    汤泽不可理解,岑琢喜欢上的怎么会是……一具钢铁?

    “只是,”逐夜凉把手伸进自己的“胸腔”,握住左侧的CPU,绝然一拔,连着错杂的电路拿出来,“把这个给岑琢,告诉他……”

    青菩萨走到他面前。

    太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悔意、爱、承诺,逐夜凉低语:“跟他说,叮咚。”

    叮咚。他们俩的暗号。

    青菩萨的御者舱突然从里面踹开,岑琢一只脚跨出来,踏到舱外,连接器还在头上,一双星子似的眼,从一具有六只手臂的天青色机械体上俯看着他。

    第93章 你是一具机器┃一身艳丽的牡丹花,零落、破碎、伤痕累累。

    逐夜凉如愿见到了岑琢, 在掰断他四条手臂、两次刺穿他的御者舱之后, 他愕然跪在他面前,目镜灯灼灼闪烁:“岑……琢?”

    他小心翼翼地向他伸手:“你怎么……会成为御者?”

    岑琢一个字也没回答, 逐夜凉清楚看见他微微打颤的下颌, 这个人太倔了, 倔得让人心疼。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相遇,逐夜凉看向自己伸出的右手, 就是用这只手, 他掰断了青菩萨的胳膊,让心爱的人疼痛难当:“我怎么能……”

    岑琢冷眼看他, 看到他懊悔地攥起拳头, 这具钢铁的心、他的苦衷、他对自己的爱, 全都一清二楚,可就这样原谅他吗,能甘心吗?

    逐夜凉扳住青菩萨的二级台,想碰一碰岑琢的脚尖:“你是汤泽的……弟弟?”

    岑琢却倏地撤步, 同时缓缓关闭舱门, 青菩萨绝然转身, 向汤泽走去。

    逐夜凉的手落空了,牵在体外的CPU亮着孤独的工作灯,染社的人拥上来,周遭一时混乱,他却无动于衷。

    白濡尔被重新控制,投进了关押普通犯人的地下牢房, 汤泽似乎在嘲笑他,笑他没了牡丹狮子,连严密羁押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染社安排给伽蓝堂的临时住处,元贞和高修起了冲突,兄弟俩拉扯着,谁也不肯示弱。

    “你别去!”元贞挡着门。

    高修推开他:“我们都放出来了,凭什么单把白濡尔抓回去?”

    “那你找岑哥干什么?”

    “他是汤泽的亲弟弟,他说话,汤泽不会不听!”

    贾西贝看着他两个哥哥争执,无措地站在一旁,岑琢是汤泽的弟弟,谁也想不到,一直当做敌人的家伙,居然是最亲的人,一南一北,互相攻伐。

    “高修你怎么回事,”元贞气极了,踹了高修一脚,“白濡尔和我们一样吗,他不是伽蓝堂,他是狮子堂的千钧!”

    “我不管!”高修大吼。

    “你不管?”元贞惊讶地看着他,“那个白濡尔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去求岑哥,一边是你,一边是亲哥哥,你让他怎么选!”

    高修扭过头,没说话。

    “而且……”元贞压着怒气,“逐夜凉就是为了白濡尔骗的岑哥,害他在猛鬼城受尽折磨,要是你,你愿意替他说话吗?”

    可岑琢在能杀白濡尔报复的时候,却放了他一马,贾西贝抿着嘴巴走上去,拽了拽元贞,使个眼色让他先离开。

    元贞攥了攥他的手,哼一声,擦着高修出去了。

    高修紧接着踹上门,负气地梗着脖子。

    “修哥,”贾西贝在他身后,细声细气地说,“不生气了好不好?”

    高修转身看到他,圆嘟嘟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小姑娘似的神态,气消了一大半,耷拉着脑袋点点头,坐到床边。

    贾西贝挨着他坐下,乖乖的,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高修不大敢看他,一看,心里的什么地方就不痛快。

    “我等你跟我说呀,”贾西贝晃着两只脚,“原来不总是这样吗,你不高兴的时候来我屋,抽着烟跟我说话,可呛了。”

    那是在沉阳,他们一个是核心干部,一个是拆装车间的小工,现在不一样了,贾西贝已经是兰城堂的堂主,是元贞怀里的明珠。

    高修难过地偏过头,他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究竟是哪一步没走对。

    “修哥,你怎么了?”贾西贝凑过去。

    高修摇头。

    “咱们仗也打完了,”贾西贝轻轻扯他的袖子:“你有心事,跟我说说好不好?”

    高修苦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过来,那双清澈的眼睛近在咫尺,手从蓬蓬的软发上滑下去,托住他的下巴。

    贾西贝有点愣,下意识往后缩。

    “以前……我总是两手揉你的脸,”高修哑着嗓子,“揉得你直求饶……现在我只有一只手了。”

    “修哥……”

    高修的手掌蠢动,不是揉,而是抚摸,慢慢擦过那片温热的皮肤,贾西贝连忙抓住他的手,垂下眼睛:“修哥,我和元贞的事,你……知道吧?”

    高修立刻抽回手。

    “我们……好了一阵了,”贾西贝的小脸通红,像只胆怯的兔子,“以后……不能让你这样揉了。”

    高修直直看着他,他早知道,只是奢望,奢望在暧昧不明的边际,还有那么一两次亲昵的机会:“嗯……好。”

    不大的房间,沉默声震耳欲聋,为了打破这个沉默,两个人异口同声:“以后伽蓝堂和染社……”

    他们对视一眼,双双笑了,以后伽蓝堂和染社就是一家,南北之争终结了。

    “逐夜凉为了岑哥,不会再和汤泽对抗,他在染社的那个卧底也不得而知了。”高修说。

    “其实……”贾西贝有些犹豫,还是告诉他,“我和元贞怀疑,那个卧底是田绍师。”

    高修蹙眉。

    “我们在他家那个晚上,他书房里有些东西……”

    “什么东西?”

    “针对江汉的作战地图,”贾西贝说,说完,忙又嘱咐,“修哥,你谁也别说,都结束了,让这些石沉大海吧。”

    高修盯着他,迟疑地点了头。

    伽蓝堂和染社停止争斗,牡丹狮子自拔爪牙,狮子堂千钧白濡尔身陷囹圄,江汉从连日来的紧张状态中解放出来,晚夏的暑气重新来袭,窒闷的,吹不起一丝风。

    经过重重关卡,逐夜凉进入染社大楼后的高级住宅区,汤泽给他做了检修,并允许他出入这块禁地,这里有几栋隐蔽的建筑,俗称“莲花座”。

    岑琢的住处也在这儿,别墅门口开着大片的木樨花,逐夜凉和从里头出来的戴冲狭路相逢,两人像争夺地盘的大型猛兽,隔着一片碧绿的草坪对视。

    “哟,来啦。”戴冲皮笑肉不笑,一副主人的口气。

    逐夜凉的右CPU不想理他,左CPU却咽不下这口气,两边妥协的结果,他悠悠吐出一句:“慢走。”

    戴冲的脸色很不好看,跨过草坪走过来,挺拔的身材、服帖的西装,衬着那双迷人的蓝眼睛,英气勃发。

    “还来干什么,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一堆钢铁了。”

    逐夜凉自信地说:“他不在乎。”

    戴冲头一回见到有人比自己还张狂,极其不适应:“我操,谁给你的脸,”他戳着那副猩红色的装甲,“都是男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就你这样的,谁跟你,他妈不等于守一辈子活寡?”

    又是那种事,逐夜凉的CPU微微作响,也许他跟岑琢已经发生过什么,所以才高人一等地沾沾自喜。

    “还有,”戴冲进一步刺激他,“你就不应该自毁狮牙刀,你知道岑琢喜欢你什么,喜欢你是牡丹狮子,喜欢你强,现在你连唯一这点儿能耐都没了,还想和我争?”

    逐夜凉没说话。

    “我再给你透个底儿,”戴冲狂妄地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哥们儿是他哥亲自挑的,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逐夜凉有反应了,扭头看向他。

    “岑琢最痛苦最难受的那一段,是我陪着他过来的,”戴冲敛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势在必得的狠劲儿,“他的眼泪流在我手里,他叫着你名字的时候是我抱着他,我明白告诉你,这个人我不可能放手。”

    “都不放手,”逐夜凉轻巧地说,“那打一架吧。”

    戴冲挑眉。

    “时间地点你定,我奉陪,”逐夜凉目镜灯双闪,“谁出局,谁就别再得瑟。”

    戴冲让他气乐了:“逐夜凉,你他妈真挺拽的,炮和刀都没了还敢挑战我?”他眯起眼睛,“好,如你所愿。”

    “戴冲。”背后有人叫,二人回头,是汤泽,在唵护法的护送下往这边来。

    “哥,”戴冲人很猛,嘴却甜,“我刚陪岑琢训练完。”

    汤泽点点头,看向逐夜凉:“你跟我来。”

    “哎哥,”戴冲插嘴,像生怕逐夜凉抢了他在汤泽那儿的位子,“那个……岑琢让我训得有点累,你们那什么,别去烦他了啊。”

    戴冲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汉第一美男子,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汤泽第一次见他耍这种小心眼儿,不大习惯地瞧着他。

    戴冲拢了把头发,使劲儿冲他挤挤眼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汤泽领逐夜凉去他那儿,一进门,两个小孩子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汤泽的腿,蹦蹦跳跳地喊:“爸爸爸爸!”

    逐夜凉有些惊讶,汤泽居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汤泽弯腰,一手抱起一个,经过通向后院的小走廊,轻声招呼:“喂,有客人。”

    他们到小客厅,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两三岁,从汤泽的肩头爬过来,摸着逐夜凉的装甲,用懵懂的大眼睛打量他。

    “叔叔……红!”女孩儿话还说不太清,可爱地朝逐夜凉伸着手,男孩抱着妹妹的腰,生怕她从大人的肩膀上滚下去,操心地皱着眉头。

    一个女人走进来,最多二十岁,脸盘正中有两道刀疤,横跨鼻梁打了个狰狞的叉。

    “家头。”见到逐夜凉,她这样称呼。

    是狮子堂的女人,但逐夜凉想不起来,看得出她曾经风华绝代,白濡尔身边有很多这样的尤物,但结局大抵不太好。

    “我夫人,”汤泽说,然后把孩子抱给她,“我们说会儿话,晚点去陪你们。”

    他很温柔,是和在外面截然不同的温柔,举手投足间跟岑琢有点像,即使身居高位也随意自然。

    “你娶了狮子堂的女人?”逐夜凉意外。

    汤泽摘下表,疲惫地捏了捏眼角:“嗯,我落难的时候,她救过我一命。”

    所以就娶她?逐夜凉不是很理解,岑琢对金水也有类似的愧疚,也许他们兄弟本性一样,如果不是战争,都是善良优柔的人。

    “我想跟你聊聊小琢,”汤泽点烟,“我就这一个弟弟,我把他看得比天下还重。”

    逐夜凉颔首。

    “你们之前的事,中间搅着伽蓝堂、染社、狮子堂,孰是孰非,我不评价了,我关心的是未来。”

    逐夜凉专注地盯着他。

    汤泽明确表态:“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逐夜凉的目镜灯陡然熄灭:“是因为戴冲吗,他是你挑中的人……”

    “不,”汤泽笑了,“那小子是个公子哥儿,能玩,会哄人,小琢伤心的时候,他能让他快乐。”

    逐夜凉提醒:“可戴冲不这么想。”

    “他怎么想不重要,”汤泽的冷酷又回来了,不容置疑,“我希望小琢过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接不接我的班儿无所谓,只要他安稳快乐。”

    “即使他娶妻生子,”逐夜凉承诺,“我也可以在他身边。”

    汤泽哑然,他没想到。

    “而且你知道,他喜欢我,只有在我身边,他才快乐。”

    对,汤泽知道,就是知道,才不同意:“可你是一具机器。”

    一瞬间,逐夜凉无话可说。

    “我怎么能让我唯一的弟弟和一具机器在一起,”汤泽尖锐地说,“为了爱你,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和你在一起,他将失去更多。”

    逐夜凉倾身,不甘心似的:“你们为什么……都不问问他怎么想?”

    “因为我们爱他,”汤泽霸道,甚至不近人情,“我们都想把自己的爱给他,他有很多爱,不差你那一点。”

    这是岑琢的哥哥,逐夜凉不想和他搞僵,退一步说:“我想见他。”

    汤泽不愿意,但那个“不”字在舌尖上转了好几圈,最终化成一缕叹息:“去吧,我希望……你能快刀斩乱麻。”

    逐夜凉没有答应,离开汤泽的别墅,过一条爬满了绿叶的长廊,来到岑琢门前,抬了几次手,都没敲下去。

    他们不是需要敲门的关系,而是早已走进了彼此的心里。

    逐夜凉纵身一跃攀上二楼阳台,旋身翻转,跳到三楼,刚在摆着玛瑙烟灰缸的小圆桌旁落下,一窗之隔的卧室里闪过一个身影,是岑琢。

    他刚洗过澡,没穿上衣,一身艳丽的牡丹花,零落、破碎、伤痕累累,湿头发乱糟糟遮着脸,瘦了,下巴尖尖,那么憔悴,又那么醒目。

    逐夜凉亮了亮背灯。

    岑琢抬起头,一扇小窗,忽然风起,搅动两侧的纱帘,在梦一样缥缈的帘幕内外,他们四目相对。

    “岑琢。”逐夜凉叫。

    只一声,眼泪就夺眶而出,落在胸口的花蕊上,岑琢诧异地碰了碰脸,背过身去:“别看我!”

    逐夜凉跳进来,站在他身后,那片背上有一个结疤的弹孔,还有在猛鬼城被烙上的十瓣莲花:“我来乞求你的原谅,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岑琢知道,在大楼九层,狮牙刀断裂的时候,他就知道:“我原谅你了。”

    “不,你没有,”逐夜凉伸出双臂,忐忑的,想从背后抱住他,“如果你原谅了,就回头看着我。”

    岑琢没回头,因为这个人欺骗过、背叛过,即使他双膝跪地、把所有惊世的装备都献出去,他也怪他,一看到他,就赫然钝痛。

    逐夜凉抱了,笨拙,却异常执拗。岑琢在他怀里发抖,咬着牙,抵御这份温柔。

    “你成了御者,”金属手指轻触他的接入口,带起一片战栗,“是我的错,我没在你身边,没保护好你……”

    皮肤像烧起来一样红,岑琢狠狠挣开他,转过身,绷着面孔:“我不用你保护,打这个接入口,就是为了忘记你。”

    忘记,这两个字是刀,横在逐夜凉身前:“岑……”

    “别叫我的名字,”岑琢不想听,不想再像过去那样,被这个混蛋予与予求,“出去,”他说,“不要再出现在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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