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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孔雀翎┃“伽蓝堂,牡丹狮子逐夜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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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针箭的点状箭头就在眼前, 离着一两公分的距离, 白濡尔睁大了眼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他不甘心, 刚从猛鬼城逃出来, 还没到江汉, 还没向汤泽讨回他失去的,还没来得及让天下重新听到自己的名字。

    还有逐夜凉, 他还没再次俘获他的心, 就要……这么结束?

    冷汗从两鬓冒出来,浑身的肌肉僵硬, 箭头却陡然停住, 片刻后, 噌一声拽出去,只在眼前留下一个圆圆的洞——箭机击发的瞬间,逐夜凉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箭尾。

    白濡尔恍然大悟,所以他才用头去撞梅针箭, 他把狮牙刀入鞘, 是为了腾出双手保护御者舱里的自己。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夫复何求?

    长吁一口气,白濡尔平复过速的心跳:“找到外装甲,尽快离开这儿,龙门组那边撑不了多久。”

    跨过梅针箭无头的尸体,逐夜凉招呼黑骰子它们,四具骨骼排成一列穿过竹林, 来到雾气后一片平整的坡地。红土,西北角有一间竹木搭成的小屋,仅能容纳一个人,屋里有简陋的床铺和水罐,梅针箭平时应该就睡在这儿。

    逐夜凉按下目镜左侧的按钮,开启全维度成像捕捉系统,对整片土地进行扫描。土壤媒介,扫描深度只有三米,但只要挖过坑、填过土,都会留下痕迹,没有什么能逃过牡丹狮子的琉璃眼。

    结果却一无所获。

    “怎么了?”白濡尔问。

    “装甲,”逐夜凉关闭成像系统,“不在地下。”

    大家围过来,贾西贝说:“这里叫埋骨地,直觉会往地下找,梅针箭不把东西埋在土里也有道理。”

    “这么大一片林子,”高修环顾四周,“怎么找?”

    逐夜凉指了指成像捕捉系统的按钮:“我可以拉虚拟网格线,把竹林分成五十块左右的区域,一块一块扫描,全部扫完需要七个小时。”

    “太慢了,”元贞提议,“大家分头找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梅针箭不会藏远。”

    四具骨骼各自负责一个方向,就地散开。

    贾西贝负责的是包括小竹屋在内的正北,他没急着行动,而是先思考,如果自己是失明的梅针箭,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脱掉日月光,他闭上眼,摸索着向小竹屋走去。方才还觉得很静的林子,此时却充满了各种声音,穿过草丛的脚步声、鸟鸣、远处的江水,还有许许多多悬浮在半空、怪异的嘎吱声,他一抖,是那些吊在竹子上的尸体。

    脚被石头绊了,他脸朝下摔在地上,膝盖和手心火辣辣地疼,撅着嘴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探着身钻进竹屋。

    一股潮湿和腐烂的味道,他坐在屋檐下,慢慢听。现在的他就是梅针箭,守着牡丹狮子的装甲,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确保那东西万无一失……于是,他听到了,一个特别的声音,在众多的嘎吱声中,最缓,最重。

    “找到了……”他腾地站起来,“我找到了!”

    逐夜凉最先听到,迅速返回埋骨地,只见贾西贝闭着眼,伸手指着东南方的半空。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那里有一棵粗壮的老竹,隔着雾气远望,像吊着一具尸体,但拉近焦距后发现,是一个伪装成人形的帆布袋。

    逐夜凉定位这棵竹子,在目镜视界上直线奔去,人还没到,右狮牙先到,当腰把竹子斩断,帆布袋扑通掉下来,有金属的撞击声。

    他撕开袋子,看到了久违的猩红,那是他被剥离了整整三年的“皮肤”,胸甲、背甲、一套四片的裙甲,这世上最昂贵、最传奇的甲胄。

    他一块块往身上组装,从颈甲到腿部装甲,从护腕到最细小的指骨表面,最后是头部,一具有狮子面罩之称的高大头冠,中心有一百零八道放射状的楞脊,远看仿佛狮子的鬃毛,令人望而生畏。

    最后一片装甲安装到位,左肩的指示灯闪烁三次,提示甲胄系统接入主程序,狮子吼的主灯颜色也从亮白变成了金黄。

    牡丹狮子终于完璧,纤毫不差。除了空行狮子的颜色,他和三年前没有两样,在翠绿的竹林中,像是一把重生的火,熊熊的,要燃烧。

    狮子吼聚能,光亮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耀眼,能量波环绕摆荡,发出隆隆的声响,猩红色的装甲随之震颤,有野兽低吼般的轰鸣。

    逐夜凉握紧双拳,炮筒指向天顶,猛地一下,能量释放。

    一束量子光从埋骨地直冲天际,半径两百米内的竹子全部连根拔起,燃烧着化成灰烬,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吊尸,都被这张厚重的能量网吞噬,灰飞烟灭。

    整个北郊震动了,黑骰子和转生火一起,把没来得及穿骨骼的贾西贝护在身下,这是牡丹狮子真正的实力,足以翻天覆地。

    一山之隔的成沙港,孔雀翎失去了耐性,和她纠缠的这伙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而且他们中没有一具类似牡丹狮子的骨骼。

    正觉得蹊跷,从成沙背后,从密林覆盖的郊外传来一声巨响,像狮子下山,又像山林崩塌,江水陡然后退了半米,露出岸边的石矶。

    这个声音不是柳臣第一次听到,是牡丹狮子!

    孔雀翎收刀回身,传来巨响的地方是埋骨地,只有梅针箭一个人镇守。

    龙门组的人听到炮响,以砍刀为首,分散向周围的河道撤退,孔雀翎旋即确定,自己中计了。

    “分社!”战车队指着逃散的杂牌军,“要不要追击?”

    “小喽啰,不必了,”孔雀翎放下长刀,神色凝重,“牡丹狮子马上就到,全员做好迎战准备。”

    “牡丹狮子”四个字一出,战车队顿时没了声音,像是惊愕,又像是茫然,忐忑地盯着北侧山林。

    仿佛回应他们的好奇,一个赤红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山林上空,握着双刀,背上有金光闪烁,径直飞来。

    成沙堂的人惊了,飞行骨骼,很多年轻人都没见过,对陆上作战的战车队来说,是最恐怖的制空力量。

    “不要轻举妄动,我单刀会他!”孔雀翎抡起长刀,大步迎上去,女人的心怎样都是柔软的,挡在这群无辜的年轻人面前,不想让他们无谓牺牲。

    逐夜凉本就是奔着她来的,南方分社的社长,只要拿住她,就有可能把岑琢从猛鬼城里提出来。

    降落、踏地、横刀,他自报家门:“伽蓝堂,牡丹狮子逐夜凉。”

    孔雀翎和白濡尔俱是一怔,他报的是伽蓝堂,不是狮子堂。

    “染社南方分社,”蓝绿色的骨骼晃了晃刀尖,这把刀少说有一吨重,一旦被砍中,就算装甲不裂,也会出现一个凹坑,“孔雀翎柳臣。”

    说着,她悍然出刀,头一刀直奔逐夜凉的脖颈,从侧面,带着飒飒风声,右狮牙迅速入鞘,逐夜凉手掌左推,在颈边把刀刃接住。

    孔雀翎不意外,三年前就见识过牡丹狮子的实力,双刀、重炮、狮子面罩,是所有人的噩梦。

    让她意外的是,逐夜凉非常急躁,不讲战术时机,居然硬使出一股力,把她的刀刃生生掰断:“得罪,我的会长在等我。”

    会长?白濡尔不是应该称千钧吗?不等孔雀翎反应,逐夜凉扔掉断刀朝她扑来,用的是擒拿技,孔雀翎立即明白,他指的是猛鬼城里那个岑琢,他是想拿自己当筹码要挟汤泽,救人出来。

    可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如愿。

    孔雀翎震起背后的刀丛,刀刃反着装甲的蓝绿色,连成一面刀墙,霍然旋转起来,如同索命的旋风,向逐夜凉刮去。

    逐夜凉的辅助视力没有视觉差,清楚地看见她有十条刀叶,交叠着,插在一个小型电机上,他稳稳撤了几步,准确出手,握住最外侧的一叶,振臂一扯。

    “啊!”孔雀翎惨叫,半跪在地上,那种疼,大概类似于四肢折断。

    逐夜凉毫无恻隐之心,趁她半跪,拿住脖子,将剩下那九叶一叶一叶往下拔:“疼吗,要恨,就恨你这套骨骼的设计。”

    牡丹狮子是杀人机器,为了狮子堂曾经不择手段,但白濡尔从没见过他这样,简直就是个红了眼的疯子,为着一个人,什么都不顾。

    孔雀翎痛苦哀鸣,整具骨骼挣扎着咔咔作响,战车队看不下去了,年轻人带头抗命,向逐夜凉发射中子炮,腾起的硝烟中,一道火焰席卷而来,是及时赶到的转生火,和配合着引爆中子场的黑骰子与日月光。

    成沙港陷入混战,逐夜凉不关心战场,冷酷地揪住孔雀翎最后一片“羽刀”,连根拔下,她是他重要的人质,要带着去江汉。

    就在这时,本应尘埃落定的时刻,孔雀翎扳住逐夜凉的手腕,向着那片雪亮的刀叶,猛地把胸膛撞上去,眨眼间,刺穿了御者舱。

    逐夜凉没料到,立刻把刀叶抽出来,这女人比大多数男人决绝,让他想起搅海观音,在太涂核电站的冷却塔下,扇着染血的睫毛。

    孔雀翎从手中滑下去,目镜灯熄灭,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在满地零落的刀刃上。

    逐夜凉摊着手掌:“不……”

    白濡尔能感觉到,他变了,无论是残忍地折磨对手,还是惋惜对手的死,都带着感情,比过去更像个人。

    人质死了,岑琢怎么办?逐夜凉的CPU发烫,广目天王号到江汉的时候,他要岑琢好好地在那儿等他!

    在攻击性和机动性上,战车不是骨骼的对手,转生火它们很快结束战斗,逐夜凉把柳臣从孔雀翎里拖出来,让高修打开黑骰子的前置镜头。

    高修愣了愣。

    每具骨骼都有视频备份功能,摄像头有三个,分别是光学目镜、右肩的前置镜头和背后的发动机监控器,可以实时传输影像,也可以保存作战记录。

    “你疯了,”御者舱里,白濡尔猜到他的意图,“你这是打草惊蛇!”

    “我必须这么做,”逐夜凉冷声,“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到江汉的时候,岑琢安然无恙在那儿。”

    “他安全了,我们呢?”

    “耳朵,他在牢里,随时可能没命。”

    高修右肩的摄像灯亮起,镜头里是一片焦黑的狼藉,全武装的牡丹狮子站在中间,猩红的身姿光彩夺目。

    “汤泽,我回来了。”逐夜凉说,霸气、可怖,带着压抑的怒意,和由绝对力量撑起来的张狂。

    一句话,高修就头皮发麻。

    “我在成沙,”逐夜凉提起柳臣的尸体,狮子面罩的表情模块运动,模拟出一个笑,“你在江汉乖乖等我。”

    让人毛骨悚然的挑战宣言,但逐夜凉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的会长还好吧?”他问,随之亮起全身的照明灯,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像一束冲天的火光,“等我到江汉,如果发现他少了一根头发,你、和你那帮废物干部,全要用血来补偿!”

    高修被他的煞气镇住,下意识后退一步。

    “汤泽,”逐夜凉逼近镜头,其实是逼近镜头对面的染社最高权力,“我要他毫发无损,你明白吧?”

    白濡尔瞪着说出这一切的CPU,嫉妒它对岑琢的思念。

    “到了江汉,如果我见不到他,”逐夜凉拔出狮牙刀,刀刃交叉,架在狰狞的狮子面罩前,“整个染社都要给他陪葬!”

    录制到此结束,高修关掉摄像头,在战车队里随便找个活口,通过加密口令把视频传输到战车操作系统,南方分社自然会把录像转给总部。

    随后,伽蓝堂撤出港口,原路返回广目天王号,从北郊的锚地驶出,沿主航道向下游航行,目的地江汉。

    “从现在开始,我们进入高危区域,”逐夜凉从御者舱里挽出白濡尔,设定航行参数,“四百公里,我们可能要走五天,甚至十天,在这期间,包括耳朵在内,全员睡驾驶舱,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每人十二小时。”

    “明白!”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

    “你们谁和谁的关系好,也不许陪着轮值,或者代替值班。”说着,逐夜凉看向元贞和贾西贝,两人对视一眼低下头。

    接着,逐夜凉的目镜竟然向高修转过来,在他和白濡尔之间短暂停留:“每个人,都要保证最佳战斗状态。”

    高修愕然,只是一个吻,他是怎么发现的?

    “逐哥,你看。”元贞指着背后的成沙,远远的,能看见港口上立起来一面黑旗,是白濡尔的怒吼狮子。

    逐夜凉不意外,龙门组干的,他们和白濡尔达成了交易,归顺狮子堂,并获得甲字成沙的实际控制权。

    第82章 戏弄┃“他为你而来,用血与火,为你铺一条自由的路。”

    “你真的……杀了刁冉?”岑琢问。

    黑暗中静了一阵, 鬼魅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洛滨?”

    “不是吗, ”岑琢蹙眉,“可你说这些的语气……”

    “不是。”鬼魅斩钉截铁。

    但那间红屋子里的情况, 洛滨是怎么杀的刁冉, 那些细节, 除了他们俩,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岑琢心口一阵发紧, 故事里的刁冉和洛滨, 就是眼下的他和逐夜凉,单方面的憧憬, 得到的却是背叛。

    “你不想知道之后的事吗?”鬼魅问。

    岑琢意外:“还有之后?”

    “对, 那天晚上, 洛滨借着酒劲儿连夜点兵,过江吞并了甲字江汉,一开始07师激烈反抗,251旅根本顶不住, 后来洛滨亮出了刁冉的尸体……整个过程只有四个小时, 他成了07师的师长, 江汉独一无二的主人。”

    岑琢哑然。

    “第二天,洛滨酒醒了,”鬼魅的声音有些颤,“他很后悔,刁冉那句‘喜欢你’总在他耳边响,响得他要疯了。”

    岑琢想起鬼魅说过:骗人的不比被骗的轻松, 有时候,被骗的已经不在了,骗人的,却一辈子活在懊悔里。

    “当时07师有好几个实验室,除了正在测试的黑色金属,刁冉还秘密研究了意识移植技术。”

    意识移植,通过技术手段截取人类的意识波,数字化后从生物载体移植到机械载体,据说政府军试验了很多年都没成功。

    岑琢惊讶,逐夜凉用的就是这种技术。

    “洛滨让实验室把刁冉的大脑取出来,提取他的意识,再打造一个机械能量场,以二十二种成熟算法做支撑,用庞大的数据云做基库,创造一个‘思维床’,足以承载人类有史以来的全部智慧,甚至预知未来。”

    然后,把刁染移植进去。岑琢打了个冷颤。

    “那个英俊的肉身虽然腐烂了,但刁冉的思想,他聪明的大脑,还有他的佛心,他对自己的爱,洛滨希望,可以一直陪着他,直到死去。”

    “成……功了吗?”岑琢轻声问。

    许久,鬼魅没回答。

    “哥?”

    “没有,”长长的一声叹息,“两年多,上千次失败,最终只成功地移植了逻辑分析能力,而情感那部分,永远消失了。”

    这个结果,岑琢替他惋惜。

    “即使这样,洛滨仍把那个机械能量场当作刁冉,为他造了一个匣子,时刻放在办公桌上,”鬼魅笑了,“还撒了一把黑色金属进去,因为磁场,金属颗粒悬浮起来,聚在一起像一颗心脏,旋转着,仿佛活着。”

    “哥……”

    鬼魅走到岑琢面前:“刁冉已经死了,洛滨还要费尽心机把他的意识留住,你活着,逐夜凉一定会来找你的,不要放弃。”

    岑琢的眼眶热了,催出泪来,咬牙忍住。

    鬼魅的手抚上他的脸,想给他勇气,却发现他的皮肤很烫:“你发烧了?”

    “可能,”岑琢呼了口气,闷而沉重,“钢钎……发炎了。”

    “这样不行,没等逐夜凉来,你先……”

    这时头上的三角形花纹抖动,鬼魅迅速钻进黑暗,金属板移开,丁焕亮神采奕奕地走下来,后头跟着一个小弟,提着一桶水。

    “岑琢,想我了吧?”他双手插兜,傲慢地昂着头。

    岑琢眯起眼,躲避那光。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丁焕亮讽刺他,“简直就是只畏光的老鼠。”

    岑琢不屑和他说话,无力地垂着肩。

    “蔫巴巴的可不行,”丁焕亮从后腰抽出匕首,刀光反着核心办公室的光,映在他脸上,“我得给你提提神。”

    岑琢无动于衷,没表现出恐惧,也没有鲜明的怒意。

    丁焕亮戴上手套,摸了摸他滚烫的皮肤:“发烧了,”他很满意,握住插在他右肋的钢钎,拽了拽,“这周围的肉都烂了吧?”

    岑琢惨叫,牙齿咬得咯咯响,口水含不住,淌到胸口上。

    “放心,还不到拔的时候,”丁焕亮贴着他的耳朵,亲热地拍他的肩膀,“凭咱俩的交情,这才哪儿到哪儿。”

    岑琢一言不发,他明知道自己越硬,丁焕亮越不痛快,下手就越黑,但倔强着,不肯屈服。

    丁焕亮的刀到了,抵在他炙热的身体上:“真漂亮啊,这身花儿,”刀尖滑过乳头,在胸肌下缘轻轻挑逗,“让人想摘下一朵来……”刀子扎进肉里,沿着牡丹花妖娆的边缘,徐徐雕刻,血渗出来,浸湿了握刀的手。

    疼到极处,岑琢已经喊不出来了,空张着嘴,艰难地呼吸。

    “真是应了你的名儿,”丁焕亮瞧着那片血淋淋的花,恶劣地笑,“岑‘琢’。”

    他退开几步,示意拎桶的人泼水。

    水到了身上,是盐水,岑琢尖叫,两手紧紧攥着铁链,疼得想死,有那么一刹那,几乎就是死了,游离在晕眩和清醒之间,在发白的视野中,他看到了吕九所,他的九哥。

    深深锁着的眉头,眉间有一道短疤,岑琢对他说:“我不喜欢这个,你知道的。”

    吕九所从背后抱住他:“别动,就当是个兄弟的拥抱……”

    岑琢却搡开他,警告他,别把一切搞砸了。

    天哪,岑琢意识到自己的冷酷,他对吕九所习惯了任性和放肆,连拒绝,都是那么不近人情。

    还有金水,在伽蓝堂的会议室,他耍着小聪明,问她:“想和你结个婚什么的,算不算有病?”

    他考虑了沉阳的形势,考虑了政治婚姻的好处,唯独没考虑金水的感受,她再强,也是个女人,期待着一次真正的爱,而不是利益交换,甚至到她死,岑琢都在逃避,没有好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太残忍了,岑琢恨自己,简直是个混蛋,伤害了那么多人,今天被逐夜凉扔在猛鬼城,不过是最轻巧的报应。

    逐夜凉,一抓住这个名字,就放不下了,他绝望地幻想,那家伙后悔了,此时此刻就在猛鬼城,对着三重天,亮起狮子吼,过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他就会出现在眼前,带自己离开……

    “秘书,总部信息。”

    梦醒了,疼痛、屈辱、灼热,一股脑涌回来,充斥着神经。

    岑琢眨了眨眼,阶梯上有个穿西装的小弟,丁焕亮扫兴地摘下手套,把刀柄包住递给他,快步走上去。

    屋里贺非凡在,抱着小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墙壁上的大屏幕亮着,正在等待接收信号,“什么内容,”丁焕亮擦着手上的血,“读一下视频说明。”

    “是……”小弟稍顿,“牡丹狮子从成沙传来的口信,经过江汉,转到兴都。”

    丁焕亮怔了怔,逐夜凉到成沙了,离江汉只有四百公里。

    屏幕上出现画面,很清晰,满目疮痍的战场,当中立着一个猩红色的身影,贺非凡腾地站起来,小胖叫了一声,贴住他的胳膊。

    那是……逐夜凉?丁焕亮也呆住了,全装甲覆盖,骇人的狮子面罩,手里提着柳臣的尸体,和当年江汉的杀人魔一模一样。

    “汤泽,我回来了。”夺人的气势。

    “你在江汉乖乖等我。”霸道的口气。

    “我的会长还好吧?”他问起岑琢,全身的照明大亮。

    丁焕亮顿时毛骨悚然。

    “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你、和你那帮废物干部,全要用血来补偿!”

    已经……晚了。

    “我到江汉,如果见不到他,整个染社都要给他陪葬!”

    一瞬间,丁焕亮差点站不住,连忙扶住身后的办公桌。视频结束,大屏幕变暗,来自屏幕那头的震慑却久久不散。

    “视频的录制时间?”丁焕亮问。

    小弟查询文件信息:“昨天。”

    “快的话,今天就到江汉了,”丁焕亮看向贺非凡,“也许现在……”

    贺非凡察觉到他的不安,放下小胖,使个眼色让手下人下去,屋里只剩他们俩,丁焕亮毫无顾忌投入他的怀抱:“你说……汤泽把视频转给我,是什么意思?”

    “让你下手有点儿分寸吧,”贺非凡缓缓捋他的背,帮他镇定,“毕竟岑琢对逐夜凉这么重要,谁也没想到。”

    丁焕亮先是沉默,然后说:“视频只是前奏,江汉很快会有正式命令。”

    小胖在叫,扭着屁股叫贺非凡,丁焕亮望着它,那个可爱的样子,让人嫉妒:“我要是汤泽,被逐夜凉这么威胁,就把岑琢的脑袋割下来,给他送过去。”

    贺非凡一惊:“你还想着杀岑琢?”

    “当然,”丁焕亮漾起一抹不要命的笑,“有仇不报非君子。”

    “逐夜凉真的会杀了你!”

    丁焕亮转了转眼睛:“如果是岑琢自杀呢?”

    贺非凡愕然。

    “是逐夜凉把他扔在这儿的,”丁焕亮恶毒地说,像一条阴冷的蛇,“岑琢死了,他应该怪自己。”

    “喂!”贺非凡箍紧他,“你要做的事我从来不反对,但这回不行,你是在玩命,玩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丁焕亮抬头看他,一个流氓惯了的人,却婆婆妈妈地为他担心。

    “知道了,”他懒洋洋的,“给笑一个,贺秘书。”

    贺非凡不想笑,但忍不住:“敢调戏老子……”

    他把丁焕亮提起来,逗狗似地拿鼻尖蹭他的鼻尖,丁焕亮躲着,很嫌弃地说,“少蹭我,蹭你的小胖去。”

    两个人腻歪了一阵,贺非凡抱着小胖离开。丁焕亮瞧见自己手指上没擦净的血,眼神一变,走下核心囚舱。

    岑琢瘫在铁链上,半死的,没有一点生气,这么看来,倒像是老画儿里的殉道者,凄惨得近乎神圣。

    丁焕亮打量那具身体,肩膀、腰线、汗湿的锁骨,逐夜凉为了他,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是因为那种原因吗?

    “喂,醒醒。”

    岑琢勉强睁开眼,一时对不准焦距,丁焕亮的脸忽远忽近,像一片白雾,在高热的视网膜前蒸腾。

    “有个消息给你,”那张脸似乎笑了,“刚得到牡丹狮子的最新位置。”

    什么?谁?

    “没反应吗,你的逐夜凉。”

    岑琢陡然回神,像被打了一枪,浑浊的眸子瞪起来。

    丁焕亮揉擦他下巴上的血斑:“猜猜吧,他在哪儿。”

    岑琢的心咚咚跳,在哪儿……在这儿?

    丁焕亮看出他眼里的期待,也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但不说,慢悠悠地踱步子,把一颗已经残破的心玩弄于股掌之上。

    岑琢的视线随着他动,像一只胆怯的小猫。

    “你有没有想过,逐夜凉就在猛鬼城,”丁焕亮瞧他那副可怜相,真好笑,“现在到了三重天,马上就要打进来?”

    想过,岑琢几乎要叫喊,他想过。

    “他为你而来,用血与火,为你铺一条自由的路。”

    岑琢颤抖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耳边甚至听到了炮声。

    “还有十分钟,”丁焕亮看表,“或者五分钟,他就出现在这间囚舱上方,杀死我,带走你,证明他的爱。”

    “真……”岑琢屏息,像一条翻了肚的鱼,绝望地渴求着一滴水,“真的吗?”

    丁焕亮噗嗤笑了:“当然是假的。”

    岑琢愣住。

    “烧糊涂了你,在这种地方还在做春秋大梦!”

    岑琢茫然地盯着他。

    “你以为你是白濡尔?”丁焕亮的话像一枚针,刺入他的骨髓,“你以为猛鬼城会为牡丹狮子打开第二次?”

    被戏弄了,岑琢浑身冰冷,像一条低贱的虫子,所有的愤怒、羞耻、难堪,都那么微不足道,他缓缓低下头。

    这个人快垮了,丁焕亮舔了舔嘴唇,只要再加上一根稻草:“逐夜凉已经带着白濡尔过了成沙,马上到江汉。”

    岑琢倏地抬头,张着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不要你了,”丁焕亮恶意地说,“你就在这个破地方烂死臭死吧,连我这个折磨你的人,都不会留下来陪你。”

    岑琢痛苦地闭上眼,他不行了,不要说挣扎,连畜生似地吠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我是你,”丁焕亮却兴致勃勃,“我一分钟也不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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