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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个苹果┃流海从额头上吹起,比什么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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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离尧关不到五十公里, 两辆重卡在一条小河边停下。

    关于张小易的去留,高修提议一句话投票, 贾西贝先举手, 同情地说:“我问他了, 他没地方去,怪可怜的。”

    高修摇头:“我感觉怪怪的, 突然冒出来, 还是个御者。”

    “社团高级干部的子女七八岁就打接入口的不少见,”元贞看一眼贾西贝, “要不……先带着吧。”

    岑琢斩钉截铁:“扔了。”

    金水同意:“我们是来打仗的。”

    “他从太涂出来, ”逐夜凉和他们的思路完全不一样:“对道路和关隘的细节肯定比我们了解。”

    张小易在旁边蹲着玩土, 不时抬头看看他们,这伙人围成一圈,你一句我一句分不出主次,确定不了谁是大哥。

    投票很快结束, 贾西贝踩着小碎步过来, 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大哥同意留下你了!”

    张小易站起来, 看他一扭一扭的,追着高修往树林的背阴处跑,动了动眉头,跟上去。

    夕阳西下,树影绯红,高修惬意地靠着树干, 贾西贝则鬼鬼祟祟,边观察周围边给他揉大腿。

    高修不太高兴的样子:“我这开了一天车,揉个腿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吗?”

    “嘘,”贾西贝不让他大声,“让贞哥看见,又要唠叨我。”

    “不是,这小子哪根筋搭牢了,原来对你爱搭不理的,现在一会儿管你这一会儿管你那,好像你是他养的小猫一样。”

    这时张小易从树林里走出来,木着脸说:“大哥,这活儿我也能干。”

    贾西贝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让他走开,高修头往后仰,眯着眼睛打量他:“你爸妈是太涂舵的管事人,你跑出来,他们呢?”

    “死了,”张小易面无表情,“死在尧关上。”

    是为狮子堂守关尽忠了,高修不禁坐直了身体。

    贾西贝红着眼睛看这孩子,又想起他肚子上的刀伤,起身握住他的手:“走,哥领你去洗洗。”

    张小易露出害怕的表情,指着高修:“给大哥揉腿……”

    他是让染社收拾怕了,“没事,”贾西贝看他,就像看以前的自己,有种同病相怜的亲近,“修哥不会怪的。”

    河水波光粼粼,因为泥沙含量大而有些发黄,傍晚的霞光照上去,金红金红的,反在人脸上,灿灿地好看。

    贾西贝把张小易的衣服翻起来,第二次看到那些伤,仍不免抽一口冷气:“他们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张小易露出怪异的表情。

    “都是新伤,这两天才打你的吗?”贾西贝掏出小手绢,在河里打湿。

    张小易警惕地看着他。

    贾西贝浑然不觉,轻之又轻的,拿手帕裹着指尖擦伤口上的黑血:“忍着点。”

    这种程度的伤对张小易来说挠痒痒一样,他不理解这个萍水相逢的娘娘腔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看他那双湿湿的眼睛,像是很痛心似的。

    白手绢脏了,涮也涮不净,张小易瞧着那片触目惊心的污渍,觉得不痛快,脸不自觉板起来,贾西贝抬头看见,眼珠一转,偷偷从河里捞一捧水,泼到他脸上。

    张小易浑身一抖,愣了,惊诧地瞪着他。

    贾西贝却笑,咯咯的,小肩膀一颤一颤:“你怎么不笑啊!”

    张小易出神地看着他,像是从没见过笑得这么漂亮的人。

    “你怎么不笑啊?”贾西贝又问了一遍,捏捏他的小脸蛋,凑上去,拿鼻尖蹭他的鼻尖。

    软软的,热热的,张小易腾地红了脸。

    “呀,你脸红了!”贾西贝扭着小细腰,捏着他的耳朵哈哈笑。

    张小易终于有表情了,很困扰的:“你怎么……像个大姑娘啊。”

    贾西贝的笑容倏地收敛,眨了眨眼睛,垂下头。

    张小易心里一沉。

    “像……吗,”贾西贝的声音闷闷的,“我觉得好多了……晚上我都没掉眼泪,贞哥也说我是个御者了。”

    张小易特别着急,急着说不,可他的脸,仍然呆呆的。

    这时元贞朝河岸走来,看贾西贝又在伺候人,凶巴巴地发火:“你干什么呢!”

    贾西贝心虚地缩着肩,小声咕哝:“没……没揉腿……”

    元贞叹了口气:“你过来一下。”

    张小易看着贾西贝绞着手绢,晃着小屁股,一扭一扭跟过去。

    “喏,”元贞伸出手,递给他一把野浆果,小指甲大小,黑紫黑紫的,“有点酸,你没事的时候吃着玩。”

    贾西贝的眼睛亮了,拿一个放到嘴里,“哎呀!”他苦着脸,拿额头抵着元贞的肩膀,酸得直扭。

    恰好高修到河边洗手,看见他俩:“喂喂,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呢?”

    “野果子……”贾西贝酸得舌头都大了,“修哥你要吗……”

    高修一看他那张脸,非常明智地摆了手。

    “哥……你吃吗?”贾西贝又酸着脸问元贞。

    没等元贞拒绝,“不对呀,”高修插到他们中间,“怎么他是‘哥’,我是‘修哥’,小贝你差别待遇啊!”

    “啊?”贾西贝自己都没注意,他对元贞的称呼,什么时候从“贞哥”变成了“哥”。

    张小易坐在河边,默默看着他们,伤口上的水还没干,风吹上去凉凉的,很舒服。

    三人聊了一会儿,元贞像躲什么似的,单独离开,张小易立即跟上,往卡车那边走。

    “你跟着我干嘛?”元贞打开车门,问他。

    张小易掏了掏破裤兜,掏出一个油亮亮的红苹果,是真空技术保存的,这个季节可以换两桶汽油。

    元贞蹙眉:“你怎么有这个?”

    “逃跑时从干部桌上顺的,”张小易把苹果塞给他:“大哥,求你罩。”

    元贞瞧瞧他,又瞧瞧苹果,笑了:“干嘛找我,我什么都不是。”

    “我看你对贾西贝挺好的,像个心软的人。”

    他看错了,元贞的心比石头都硬,只是对贾西贝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张小易掀起自己的衣服:“他给我洗伤口,对我好。”

    “那你应该直接给他。”说着,元贞要把苹果抛回去。

    张小易却说:“我给他,他转头再给你,不是一样吗?”

    这话一点不像个孩子说的,但却直接、锋利,击中了元贞的私心,他私心希望贾西贝对他比谁都好,他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点点头,把苹果收下了。

    贾西贝和高修说着话从河边回来,日薄西山,河面上拉着长长的红色倒影,元贞把苹果藏在身后,朝贾西贝招手,那个小不点看见,迎着风向他跑来,流海从额头上吹起,比什么都可爱。

    元贞的心咚咚跳,看他像一匹小马、一只小鸟一样扑到怀里,清脆地叫了一声:“哥!”

    元贞把他往车后面拉,手心出汗了,磨磨蹭蹭拿出苹果:“在北府总听他们说,你一直想吃吧?”

    贾西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真空保存的,清洗过,”元贞显得很局促,把苹果递到他眼前,“可以直接吃。”

    贾西贝捧着他拿苹果的手:“我看看就行,哥,你吃吧。”

    元贞执拗地把苹果送到他嘴边:“咬一口。”

    贾西贝盯着他的眼睛,张开嘴,咔嚓,很脆:“好甜啊,”他把苹果转回去,“哥,你也吃。”

    元贞心怀鬼胎,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贾西贝捧着苹果,像捧了个宝贝:“我拿去给修哥,还有大家……”

    元贞拽了他一把:“不行。”

    贾西贝意外:“为什么……”

    “这是我给你的,”元贞一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是我们的!”

    “我们的……不就是大家的吗,”贾西贝这样说,苹果却不敢拿了,乖乖还给他,“我不要了。”

    “贾西贝……”

    贾西贝回头看他,很陌生似的,走进夕阳里。

    元贞说不出的烦躁,懊悔地大吼一声:“贾西贝!”

    高修朝卡车那边看,自言自语:“元贞成天鬼叫什么,贾西贝、贾西贝的。”

    张小易蹲在他旁边,在拿小树棍抠土:“他给贾西贝苹果,贾西贝要给你,他不让。”

    高修一怔,元贞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们曾经分着吃一捧雪。

    “哪来的苹果?”他问。

    “我的,”张小易抬起头,“他从我这儿抢的。”

    高修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他:“元贞抢你的苹果,还不给我吃?”

    “嗯。”张小易点头。

    猛地,高修踹了他一脚,踹在脸上,把他整个踹飞出去,金水看见,连忙来拉:“怎么回事?”

    高修恶狠狠的:“这小子,挑拨离间!”

    他搡开金水,还要去揍,张小易连滚带爬朝元贞那边跑,高修没爱追他,凶神恶煞地骂:“狗东西,再搬弄是非我豁了你!”

    元贞听见,靠着车胎没动,苹果放在旁边地上,已经氧化发黄了,张小易含着一嘴血扑到他脚边。

    “你搬弄什么是非了,”元贞无精打采地问,“把高修气成那样。”

    “高修看见……”张小易一张嘴,血呼地涌出来,“看见你叫贾西贝,问我你俩背着他有什么事,我没说,他就踹我。”

    元贞正憋气,听他这样说,腾地跳起来:“他什么意思!”

    “大哥,”张小易蹲着看他,“你和那个高修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要不……他干嘛这么欺负我?”

    大到一个社团,小到一个帮派,同年龄、资历相当的人大多是竞争关系,多少有些过节。

    可高修和元贞是最好的兄弟,曾经并肩作战,能为彼此出生入死,元贞想,高修没有变,变的是自己,是他想要属于高修的东西。

    “我给你苹果了,大哥,”张小易要求,“你得罩我……”

    “行了!”元贞的那股狠劲儿上来,一脚把苹果踩碎,“滚。”

    天晚了,岑琢决定就地休息,明天一早再向尧关靠近,已经到了染社的眼皮子底下,他想稳扎稳打。

    车上打开暖气,车座放倒就能睡,但金水的腿不方便蜷着,于是七个人分成三拨,岑琢、高修睡一车,元贞、贾西贝、张小易睡一车,逐夜凉陪着金水,生火露宿。

    “喂,不用你陪。”金水说。

    逐夜凉指着岑琢的卡车:“他让的。”

    金水回头看,岑琢已经躺下了,车窗里黑洞洞的。

    “即使不是你,是高修睡这儿,也得有个人帮衬,”逐夜凉指着自己的金属壳,“我最合适。”

    金水没说什么,算是认可。

    大家都安顿好,高修却跳下车,敲开元贞的车门,叫贾西贝:“小贝,你来一下。”

    贾西贝挨着张小易在里头,刚把外衣脱了,揉着眼睛点头。

    “干嘛?”元贞问。

    “问他点儿事。”

    贾西贝从元贞身上爬过去,正要高修抱着下车,元贞不干了:“大晚上的,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高修惊讶于他的语气:“元贞你怎么回事,我就是没话说,让贾西贝下来一下不行吗!”

    元贞告诉他:“不行!”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都是社团的高级干部,脾气一样暴,贾西贝吓着了,光着脚丫坐在门边上:“哥你们别吵,干嘛呀……”

    “有什么事,你在这儿说!”元贞把贾西贝往回拽。

    高修看一眼驾驶室里的张小易,他刚才的挑拨离间不寻常,他想问问贾西贝,和他相处有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不能在这儿说。”高修压着火。

    元贞倒火了:“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说,你想干什么!”

    “你他妈……”高修真怒了。

    几乎同时,他们揪住对方的领子,也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你给我一拳我飞你一脚,拳拳到肉步步生风,从卡车一路打到金水的小火堆,踢起的土噼里啪啦,把火拍灭了。

    伽蓝堂的事儿,逐夜凉和金水不好管,贾西贝和张小易管不了,而岑琢呢,压根不管这些烂事,都是大小伙子,想打就打,打完了消了气,各自回去睡觉。

    第28章 流浪团┃很薄很软的一片背,在火光里成了蜂蜜似的琥珀色。

    天还黑着, 逐夜凉没亮目镜灯, 视界左上角显示时间02:47,提高听力接收装置的灵敏度, 半径三公里以内捕捉到脚步声, 是骨骼, 而且很杂乱,有十五人以上。

    他推了推金水, 金水睁开眼, 机警地看着他,轻手轻脚爬起来, 去穿红咒语。

    逐夜凉也离开火堆, 在岑琢和元贞的车门上各敲一声, 溜到隐蔽处,用超声成像系统探测对方的距离。

    不到一公里。

    两扇车门缓缓打开,岑琢背着特种枪跳下来,高修和元贞第一时间去穿骨骼, 贾西贝迷迷糊糊打呵欠, 拉扯张小易:“小易, 醒醒!”

    张小易很赖床,翻了个身,不肯动。

    “别闹,快点,”贾西贝套上外衣,把他往车下抱, “有人来了!”

    张小易回抱着他,像是故意缠着,让他下不去,贾西贝往远处看,已经能看到一大片骨骼的照明灯,来不及去穿日月光了。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逐夜凉拔出左狮牙。

    轰!火堆作为最明显的目标,先被炸弹打中,弹起的砂石和炭灰飞到岑琢身上,灼烫,他对大家说:“别着急,全引过来,一锅端。”

    “明白。”逐夜凉单枪匹马先上。

    先头部队是五个人,骨骼不差,但不是百单八,逐夜凉一身孔雀绿的杂牌装甲,看着也不像什么人物,双方缠斗在一起。三五个回合,逐夜凉故意装作无力招架的样子,五具骨骼见状开启背后的大灯,招呼远处观望的同伙。

    一窝蜂跑上来二三十具骨骼,没有主力机型,没有统一标识,是流浪团。

    所谓流浪团,是在正规社团之外,由自由御者组成的武装组织,一般五十人左右,杀人越货、打家劫舍,规模大的也可以独霸一方。

    高修这时窜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在战场外围设置中子场,从一点到十二点,每个方向各设置两个,把一伙人和逐夜凉圈在里头。

    岑琢把枪从背上翻下来,随便挑一个骨骼,稳定、瞄准、击发,一枪爆头,这是号令,金水和元贞往上冲。

    逐夜凉开始反击,砍瓜切菜一样在包围圈中僻出一条路,红咒语甩起套索,套住倒霉蛋往中子场上拽,一时间,爆炸声接二连三。

    对方乱了,开始往外跑,大多数被场能炸得灰飞烟灭,少数爬出来,等着他们的是转生火的截击,只有那么一两个趁乱突围,仓惶逃进树林。

    贾西贝正抱着张小易藏在树林里,刚才时间紧迫,流浪团又来势汹汹,他也没什么战斗经验,一害怕就躲了起来。

    大树后头,张小易搂着他的腰:“哥,我怕黑。”

    “嘘,”贾西贝也怕,摸了摸他的头,张小易明显感觉那只手在抖,“没事,有哥呢,哥会保护你……”

    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冲进林子,是骨骼,贾西贝推着张小易往后退,身后有一个被野草和倒树覆盖的小坡,他俩钻到底下,惊恐地蜷着。

    那具骨骼一脚深一脚浅,也在逃命,拨开乱树往这边来,贾西贝把张小易护在身后,隔着稀疏的杂草盯着它。

    机械脚来到眼前,贾西贝的鼻息喷在金属涂层上,形成一片薄薄的白霜,骨骼转动踝骨关节,贾西贝屏息等着它离开,背后突然一股力量,把他从草坡底下推出去,正推到骨骼脚边。

    张小易?贾西贝来不及反应,骨骼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开火,子弹在漆黑的树林里扫出一道亮光,贾西贝翻滚躲避,胳膊和额头都破了。

    呼……呼……他趴在草丛里,那具骨骼给机枪上膛,大概发现不是像样的对手,胆子大了,朝天响了几次枪,想把贾西贝吓出来。

    每响一次,贾西贝都闭紧双眼。

    张小易为什么把他推出来?是不小心,还是太害怕了,想让他吸引骨骼的注意,自己趁机逃跑?

    骨骼又一次扫射,子弹贴着贾西贝的后背射进土里,这样不行,他看一眼草坡,张小易还在里头,把心一横,他抱着脑袋窜起来,全速朝树林外跑。

    骨骼收起枪管,换上炮筒,也不着急,大概瞄了个准,朝他的小背影开了一炮。

    轰地一声,元贞回头,是树林方向,他观察四周,日月光不在,也没有贾西贝的影子,他冒汗了,不管眼前就是战场,没做任何撤退措施,直接转身。

    “元贞!”高修喊。

    一具流浪骨骼正在他十点钟方向,三十米距离,一把重刀,见他转身,索性把刀脱手,对着转生火的脖子,破空而来。

    “妈的!”黑骰子冲上去,挡在元贞身前,太近了,来不及做有效回击,他干脆举起左臂,生生把刀搪住。

    只听噌地一声,黑骰子的肘关节碎裂,整条小臂瘫痪一样垂下去,被重刀坠到地上,高修忍痛嘶吼。

    元贞看着他在身后倒下,瞪着眼,全身的血都冲到头上,跨一步到高修身前,护着他,同时喷火口全开,冲着甩刀的家伙猛烈喷射。

    战场上顿时一片火海,岑琢没有骨骼保护,迅速后撤,瞥一眼树林方向,跑过去。

    炮弹出堂前会有一个轻微的撞击声,听多了就能分辨,正是听见这个声音,贾西贝提前卧倒,紧接着背上一热,炮弹在身边一棵大树上炸裂。

    岑琢赶到时,正看到贾西贝烧伤的后背,还有林子里追着过来、狂妄开炮的家伙。

    岑琢举枪、上膛,手很稳,瞄着御者舱,一枪毙命。

    贾西贝shenyin着爬起来,没娘娘腔地哭鼻子,而是咬着牙往林子里走,岑琢跟上他,眼前是他伤痕累累的后背,这孩子长大了,岑琢意识到,他不能再看轻他。

    草坡底下,张小易还在,哆嗦着不敢出来,贾西贝忍着疼钻进去,捧着他的脸蛋:“没事,别怕,哥不怪你,都过去了……”

    张小易在黑暗里蹙眉,这人是个傻瓜吗,他把他推出去送死,他却跑回来救自己。

    03:15,战斗结束。

    红咒语抓了两个活口,把御者从舱里掏出来,拿大口径机枪瞄着,就地审讯。

    “我们是这一带的流浪团,”西北口音,是当地人,“尧关以东二十公里外的货,我们都可以动。”

    这是把他们说成“货”,金水朝元贞亮炮灯,转生火立即喷出一道短火,从两个俘虏头上掠过,连头发带眉毛,甚至眼睫毛,全烧秃了。

    头皮上烫出一层水泡,疼得俩人跪不住,趴在地上蠕动求饶。

    金水冷笑,把镰刀扔过去:“肚子里的话想好了再说,说不好,老娘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自己拿脖子往刀上抹!”

    两个人哭着作揖,真得不能再真地说:“我们白天就瞄上你们了,你们人少,还有两辆大车,我们以为是大买卖!”

    元贞信了,关闭喷火口,急着去看高修和贾西贝的伤,岑琢、逐夜凉和金水却没动,张小易在外围盯着他们,目光阴冷。

    “大买卖?”红咒语把镰刀往前一踢,那么厚的刀刃,磕在两人膝盖上,骨头都碎了,“大买卖就让你们这么做?”

    她冷哼:“不试探,不骗,不迷,不搞陷阱,我看你们不像做买卖,像是傻得给人当枪使!”

    元贞顿住,恍然看着她,不愧是当过会长的人,眼里不揉沙子。

    张小易的视线迅速在她和岑琢,包括逐夜凉脸上逡巡,六个人中,这三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是头领级别的人物。

    “大半夜的,别磨蹭,”岑琢不耐烦了,把特种枪的弹夹玩得咔咔响,“姐,速战速决。”

    闻言,红咒语甩起套索。

    那两人的心理已经崩溃了,抱着膝盖不停哼哼:“我……我们说,是染社太涂堂,是太涂堂让我们来的!”

    岑琢啪地把弹夹卡死,“太涂堂的谁?”

    “我们不知道,是大哥和他们联系的!”

    “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

    “不用找,”那两人抻着脖子,争先恐后地说,“方位是实时通知的!”

    张小易立即移开眼睛,同时,岑琢向他看过来。

    “大哥,我们还知道……如、如意珠已经上尧关了,就等着你们……”

    啪啪两声枪响,岑琢把特种枪扔到地上:“都过来,开会。”

    张小易惊讶,这个人居然是当家,一只机械手,还没有骨骼,怎么能够服众呢?

    再看他的手下,金水从红咒语里出来,一个没有腿的女人,心狠,手比心还狠,总是挺着背昂着头,难以打动的样子。

    一旁,元贞正在帮高修恢复手臂机能,虽然受损的只是骨骼,但神经元让大脑误以为手臂断了,张小易想不明白,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斗得不可开交,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却能为另一个去挡刀?

    还有逐夜凉,他为什么不脱骨骼?

    然后是贾西贝,他回头看,那个娘娘腔,背上除了新鲜的烧伤,还有两道狰狞的刀疤,显然受过酷刑。

    张小易琢磨不透,这到底是一伙什么样的人?

    贾西贝没参与开会,张小易自然也没有借口靠近,火重新点起来,两人坐在红艳艳的篝火边。

    “小易,帮哥脱一下衣服。”贾西贝背对着他,外衣脱到肩膀,大片布料已经烧没了,融化的纤维和皮肤粘在一起,一动就钻心地疼。

    烧伤,浅二度,不严重,张小易上手要拽,可一看那片皮肤,雪白、滑腻,女孩似的,有点下不去手:“我……怕你疼。”

    “没事,不……”贾西贝想骗他说“不疼”,忽然鼻子一酸,哭了。

    “喂……”张小易有点慌,“我、我还没碰呢。”

    贾西贝不说话,就是哭,抽抽噎噎的,让人心疼。

    “那个……”张小易绕到他面前,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是伤口疼吗?”

    贾西贝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在比他小的孩子面前掉眼泪,丢人了。

    “刚才能忍住,现在忍不住了?”

    贾西贝红着眼睛看他:“嗯。”

    张小易一下笑了,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被爸妈逼着做格斗训练,伤了、疼了,当时死撑着,从格斗场一下来,就背着大家吸鼻子。

    “你……笑了。”贾西贝惊讶地说。

    张小易愣了一下,不相信。

    贾西贝揉了揉他的脸蛋,也笑,在跳动的火焰里,异常生动:“你笑起来,还挺好看呢。”

    张小易是个很周正的孩子,眉眼鲜明,颌骨方正,只是看着有些稚嫩。

    “我没有……”张小易急忙否认。

    “树林里的事……”贾西贝忽然说,“别跟他们说。”

    张小易盯着他,什么意思,他是想包庇自己?怕那些人知道了,自己要遭殃?

    “小易,”贾西贝摸着他的头发,“你还小,可能……也没人教你道理,其实每个人都有恶念,我也有,但恶,应该是一念之差,不小心做错了事不可怕,这件事会让你记住,以后做个好人。”

    张小易的眼神狠起来,有股逆反的劲儿,刚想顶他一句“你懂什么”,元贞开完会了,从车上拿来烫伤膏,在火堆旁坐下。

    张小易抱着腿看着他俩。

    元贞用一种他那个长相难以想象的细致,一点一点剥离贾西贝的衣服,很薄很软的一片背,在火光里成了蜂蜜似的琥珀色。

    贾西贝一直在哭,边哭边叫:“哥……”

    元贞就不厌其烦地回应:“嗯,我在。”

    好几次,张小易看见元贞用指头沾着口水去软化他皮肤上的纤维,可能是疼,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贾西贝抖得厉害。

    张小易不经思量伸出手,把他的手攥住,贾西贝明明比他大几岁,手却那么小。

    元贞看见了,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把那只小手抓回来,扣着手背摁在地上,五指慢慢掐进指缝。

    然后,他以为别人看不见,伸出舌尖,在贾西贝丑陋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

    “嗯……”贾西贝弓起身体,茫然无知地忍耐,张小易垂着眼,看见他被扣着的指缝也把元贞夹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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