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温修明一边整理着试卷, 一边听着同学们在那里八卦, 兴致勃勃, 猜测林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垂下眼帘，手伸入裤兜之中，摸到那手机后, 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唐安跟柳承元抱着一堆笔记回来后，驱散了围在他位置上的人群。

    将东西放下后, 唐安重新整理了一番，本来打算陪柳承元下楼的，被柳承元拒绝了, “没事, 司机就快到了，你不用陪我下去了。”他看了眼时间, “你们晚自习快要开始了！”

    唐安闻言，也没坚持，“那好, 你小心点！”

    “嗯！”柳承元笑着点了点头, 走前, 当着温修明的面，揉了揉唐安的脑袋。

    温修明面无表情地看了柳承元一眼，柳承元张张嘴，做了口型, 然后双手插兜帅气无比地走了出去。

    温修明的瞳孔微缩, 神经跳动, 他捏着试卷，力道之大，差点将它撕碎。静坐了一会儿后，温修明终究是担心柳承元嘴中的“作弊大王”四个字，起身走了出去。

    柳承元离开后，不少女生围上来问唐安那个人是谁，唐安笑着回应道，是他的朋友。

    周佳佳跟文楚楚打趣道：“果然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

    文楚楚捂嘴偷笑，“谁说不是呢？对了，刚才同学在讨论林志失踪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周佳佳点点头，“听了一点，2班都传疯了，连警察都出动了，不知道是离家出走，还是真的出事了。”

    文楚楚撇嘴道：“就这样的人，出事也正常，看他那样子就觉得恶心。”

    “算了，不提他了，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先把明天要上的内容拿出来预习一样。”

    “嗯哪！”

    教学楼下，柳承元玩着手机，静等了几分钟，果然没多久，温修明就下来了。

    他面色不佳地看了眼来来往往的学生，柳承元明了，直接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温修明抬腿就走，将柳承元带到了学校幽静的小路上，随后站定问道：“找我什么事？”

    柳承元看着他高傲的样子，忍不住嗤笑道：“既然你来了，那自然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温修明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高昂起下巴，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柳承元懒得跟他你来我往地彼此试探，直接道：“你考试为什么次次都能得第一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话音刚落，温修明的呼吸一滞，心脏疯狂乱跳，血液在身体沸腾，他硬撑着不让柳承元发现自己的异样，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用力过度，以至于唇角还在抽搐抖动。

    “你说什么呢？我完全听不懂！我得第一，靠的是我的实力。”

    柳承元哈哈大笑了起来，在他面前耍着手机道：“别开什么玩笑了，你那个什么考试APP我早就知道了，别装蒜。”说完，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冷声道：“是不是要看到证据才死心啊？”

    当柳承元说到考试APP的时候，温修明只觉得眼前一黑，为什么他也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到底有多少是拥有那个奇怪的秘密APP的？是林志告诉他的，还是柳承元自己也有了一个秘密APP？

    无数的问题快要将温修明的脑袋挤爆，他变了神色，哑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林志告诉你的？”

    柳承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林志？什么林志？”

    见他如此反应，温修明懂了，不是林志说出去的。也对，林志跟柳承元根本就毫无交集，他又怎么可能会把这个事情说出去？更重要的是，林志要拿这个秘密勒索他，如果说出去了，那秘密就不是秘密，更别说从他这里拿到钱了。

    不是林志说的，那肯定是柳承元手里有那个秘密APP。

    想到这里，温修明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脑子疯狂地转动着，柳承元找他说出这个秘密是为了什么？他该怎么样才能让柳承元闭嘴？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林志就是你们同学在讨论的，那个失踪了的学生，是不是？”柳承元难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原来是刚才在班上听那一群人讨论的时候提到过。

    “这跟林志有什么关系？”柳承元狐疑地看向温修明。

    温修明心一紧，立马道：“没什么，所以你来找我，说出这个秘密，是想要干什么？”

    柳承元听到这个问话，立马就把无关人士给抛之脑后，他双手插兜道：“自然是要你以后考试的时候，不要用这个APP。”

    温修明一愣，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操作，拿这个大秘密就是要求他以后考试不要用？不是勒索，不是威胁？更不是让他交出那个考试APP？

    见到温修明不敢置信的样子，柳承元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唐安这么努力地要跟你争第一，结果你用那个考试APP轻轻松松地作弊得第一，对唐安来说，是多么不公平。他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居然——是因为唐安？！

    温修明内心复杂，转而想到唐安跟柳承元的关系，心里一抖，“那唐安——是不是也知道了？”

    恰在这时，司机打电话过来说到校门口了。

    柳承元接了起来，说了几句就挂了。他冠冕堂皇道：“没有，唐安还不知道。我可不想让他知道他佩服的那个全校第一居然是这样的人。希望今天之后，那个APP你就不要用了。”

    亲眼看到温修明面无表情地点头后，柳承元才转身离开，吹着口哨，心情愉快，小事一桩，轻轻松松他就解决，让唐安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才是他该做的。

    至于那个考试APP，柳承元才没那个兴趣问温修明要过来，考的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有什么意思。

    温修明站在晚风之中，看着柳承元渐行渐远，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目光忽明忽暗，最后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连微弱的光芒都找寻不到。

    一个林志还不够，现在还要来一个柳承元，温修明捏紧了拳头，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洞，看不到出路。

    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考试APP，心在颤抖。

    从小到大，他都被第一的光环照耀，他的父母以此为荣，逢年过节，他就是父母吹嘘的谈资。

    而他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直到小学毕业，进入了人才济济的初中，他依旧很厉害，却再也不是全校第一。总有人压在了他的头顶。

    他努力了很久，拼命追赶，可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虽然他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但是第一的光环早就不输于他。父母在外面虽然依旧以他为荣，但在家里，会耳提面命要求他考第一。他以前可以，现在自然也可以。

    后来，初中的全校第一更是搬到了他家附近。

    从此以后，那些围绕着他的光环消失不见，全都到了那个男生身上。平时遇到邻居，她们永远拿他跟那个第一名作对比。

    那种屈辱，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而考试APP，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惊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直到他点进去的时候，瞧见了近期语文考试的试卷以及答案。

    他不知道真假，但是鬼使神差的，他把答案记下来了。当语文考试开始的时候，他拿到试卷，看到上面一模一样的题目，他整个人都沸腾了，那个APP居然真的有用。

    后来的期末考，他更是靠着那个考试APP将那个全校第一给压了下去，扬眉吐气了一番。

    经此一朝，他就再也离不开APP。

    或者说，离不开了自己的虚荣心。

    他每换一只手机，那个考试APP也会随之跟过来。温修明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他便心安理得地用了很久，直到最近出现了一个神秘APP。

    温修明不是个傻子，相反的，他很聪明。

    他杀了林志，是不得已。但就是因为他杀了林志，温修明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个秘密APP，也是这个APP泄露了他的秘密。

    而现在柳承元也拥有了这个APP，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温修明知道唐安家里很有钱，作为唐安的朋友，柳承元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他没有直接夺走他的手机，或者是找人警告他，反而是自己主动找他要求他不准使用APP，这并没有让温修明松口气。

    因为他知道，柳承元没把他当回事，因为没当回事，所以一点都不在意他考试是不是作弊了。只是因为他的存在阻挡了唐安的路，他才会屈尊降贵地主动来找他，要求他禁用。

    不用APP，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第一的光环可能要被人夺走了。不止是老师，连同学们都知道唐安对第一势在必得，如果他输了，那面对的必然是那些手下败将的嘲讽。

    温修明已经习惯了处在那么高的位置，让他自愿地走下来，丢失光环，谈何容易？

    ……

    温修明一边不舍得放弃作弊APP，一边又担心如果期中考试后柳承元知道他没有按照他做的，会做出哪些可怕的事情。

    他不可能把APP删除的，这是他成功的保证。

    可是，如果柳承元把他作弊的事情放出去，他该怎么解释？

    或许老师同学会怀疑，即便他们不相信，可是他身上被贴着的作弊的标签会永远洗不掉的。他知道人性，当一个天才掉落到泥潭时，不断地会有人上来落井下石，踩上一脚，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们高人一等一样。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修明捏紧了手机，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记得他在秘密APP上看到过的一个标题#柳承元喜欢的到底是谁#。

    温修明觉得，这可能就是一个突破点。

    秘密APP之所以被称为是秘密APP，那就说明上面上传的确实都是别人的秘密，而他看了那么多林志已经交换的视频，也确认了这一点。

    这个APP不会故弄玄虚。

    所以柳承元喜欢的人是谁这个秘密，肯定也是个大新闻，如果柳承元不怕别人知道他喜欢谁，那这个秘密就不应该存在。

    而现在这个秘密存在，那就意味着，柳承元不想被别人知道。

    为什么不想被别人知道？

    一是对方有男朋友了，二是对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他，他不能说出来，免得连朋友也做不成，三是他喜欢上的那个人身份有问题，就像他之前看的视频，小姨子跟姐夫有一腿。

    这样一想，温修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动动自己僵硬的腿脚，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只要他也拿捏住柳承元的秘密，彼此相互挟持，他就不怕柳承元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也不怕他要求自己禁用考试APP。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拿出了林志的手机，要是可以，温修明并不想留着林志的手机，但是他翻遍了各大应用商城，都没有找到这款APP，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放着。

    点开APP，温修明找到了还在首页的#柳承元喜欢的到底是谁#的视频，其他几个视频都更新了，唯独这个还在老位置，似乎是知道他需要一样。

    温修明伸手去点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要看视频，那必须要上传自己的一个秘密。秘密，他还有什么秘密？

    除去考试作弊外，杀了林志就是他最大的秘密。如果说，被大家知道他考试作弊，只会让他身败名裂，那如果被人知道他杀了人，他才是真正地完了。

    温修明恨恨地捶了下石桌，心里是火烧火燎地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就在他快要发疯了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唐安发的消息，“你去哪里了？快回来，老师要点到了，我说你去厕所了。”

    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出温修明面无表情的脸，那双眼睛变得诡诘可怕，他回复了一个“就来。”，便将两只手机关机放回到裤兜，然后往教学楼走去。

    回到班级的时候，班主任已经点好了名，温修明按照唐安找的借口跟班主任说了一下，他向来是个好学生，班主任自然不会多想，就让他回位置上坐好。

    回到位置上后，温修明小声地跟唐安道了声谢，唐安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客气什么？”

    将错题都纠正了一遍后，后座的周佳佳问唐安借燕修诚的笔记，唐安大方地借给她了，他回头的时候，见温修明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看，以为他也想要借，但是拉不下脸，便拿出几本道：“是要这个吗？哪个科目的？你自己选。”

    温修明顿了一下，伸手抽走了英语笔记，他垂下眼帘，语气幽幽道：“就不怕我查漏补缺，本来你可能第一的，结果又被我得了第一？”

    唐安摇头道：“不怕啊，我已经做好了我能做的，如果还是得不到第一，那就说明我是技不如人。以后还要继续加倍努力。”虽然第一很重要，他的胜负欲要求他一定要拿第一，但是他努力拼搏过了，结果还是不行的话，自然是要之后加倍努力。而不是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丧失信心，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否定了自己的全盘努力。

    “成绩固然重要，但是你学到的知识也很重要。”唐安有意提醒他，“不是靠自己的努力亲手得到的东西，拿着烫手。你说是不是？”

    温修明低头看了眼那笔记，抬头冲他笑了笑，“是啊！”

    唐安也笑了笑，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哪怕温修明拥有考试APP，他也不怕。温修明是不敢仗着考试APP，场场满分的，那就太夸张了。

    而唐安要做的，就是做到他不敢做的。

    课间的时候，唐安放下笔，揉了揉手指被笔夹出的老茧，听到后头的周佳佳在跟文楚楚说话，“诶，累死了，对了，楚楚，我差点忘记跟你说了，刚才我拿手机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APP。”

    文楚楚喝了口水，“什么APP？你用流量下载的？这么有钱？”

    “什么呀？我根本就没下载过！叫什么秘密，真是奇怪！”

    “是吗？给我看看！”

    唐安揉着手指的动作一顿，目光有些错愕，秘密APP？为什么周佳佳手机里会有秘密APP？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那个APP不是他才有的吗？

    “系统，为什么周佳佳也有那个APP？这太奇怪了！这不该是我独有的APP吗？”唐安控诉道。

    口口系统翻了翻白眼，不客气道：【你多大脸啊！谁说这个APP只有你独有的。】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APP的拥有者很多吗？”唐安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他是真的以为这个APP只有自己才有。这么个古怪的APP，不应该只有作为宿主的他才能拥有的吗？这可是身份特殊的象征啊！

    口口系统：【拉倒吧你！】

    这厢唐安在跟口口系统吐槽，那厢，听到周佳佳说的话的温修明手一抖，目光震惊万分，他咻地扭头，见文楚楚跟周佳佳两个人头凑在一起看着手机，心里一紧，他怕自己的视频也在上面，竟不顾分寸，直接伸手将手机抢了过去，急忙地看了起来。

    匆匆浏览了一遍，没发现自己的视频在上面的温修明松了口气，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周佳佳有些生气道：“班长你干什么呢？好端端地干什么抢我手机？”

    温修明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对着她僵硬地笑了笑，“我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所以也想看看。”说着，他将手机递了回去，心里却烦乱的很，他知道APP上的视频是会更新的。

    现在没有他的视频，不代表之后没有，只要周佳佳有这个APP，就一定会看到的。

    温修明觉得压迫感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心思恍惚，全然没有看见唐安投过来的狐疑的目光。

    温修明这是怎么了？脸色白的跟鬼一样？脸上还都是汗，一直流。有这么热吗？

    唐安看了眼还在继续研究手机的两个人女生，也凑了过去，“给我也看看。”

    周佳佳爽快地将摊开手机，三个一起看，“林苒苒得到保送名额的真相。”唐安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视频，心里一惊，这不是上个游戏中的人物吗？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毕竟他之前还看到了他跟言玉泽的视频，这样说起来，倒也不奇怪了。

    当时黄毛指责林苒苒跟李玉明有一腿才剔除了温莹莹拿到了保送名额，虽然林苒苒一再否认，但是温莹莹出现报复林苒苒却完美地证实了这事是真的。

    虽然那个时候大家被吓得屁股尿流，根本就没在关注这个事情，但是现在细细想来，林苒苒恐怕确实跟李玉明有什么关系。

    “唐安你认识这个林苒苒？”周佳佳问了下，随手就点了进去，当画面跳出一行字的时候，她看也没看，手快地就点了是，唐安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等等！”

    “什么？”周佳佳抬头看他，而视频已经开始播放。

    唐安泄气，这下子糟糕了，这个APP似乎是游戏开始的标志，周佳佳也牵连其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视频不长，但也证实了唐安所想，林苒苒跟李玉明确实是情侣关系，而这关系，却是在温莹莹得到了保送名额后才确认的。

    林苒苒答应跟李玉明在一起，交换条件就是那个保送名额。

    唐安心里有些恶心他们两个人。

    周佳佳还以为这是拍的短视频，看完之后，还一脸赞叹道：“这女的挺漂亮的，演技也好啊！看上去跟我们年纪差不多，是刚出道的明星吗？”

    唐安严肃道：“这是我在育才的同班同学，视频上的事情是真的。周佳佳，这个APP有点奇怪，你最好不要再点开了。”

    周佳佳跟文楚楚面面相觑，愣了，“不是吧？这个叫林苒苒的，真的跟这个老师有关系？”

    唐安点头，“还因此害的温莹莹自杀。”

    周佳佳知道温莹莹，因为刚才在视频里，林苒苒提到过，温莹莹是那个得到保送名额的学生。

    听唐安这么一说，周佳佳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慌忙将手机扔到了桌上，不敢去碰，“这都是什么可怕的APP啊？这些怎么会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