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鞋被沈予熙放在乾坤袋里。只要是他的东西, 她总是不会忘记。

    况且没失忆的顾肖就有这么一个喜欢买鞋的爱好。不拘着品牌价格, 只要一眼看中了，他就会买。然后这个爱好又衍生出另一个爱好，就是挣钱。但后面的爱好到底是为买鞋服务, 所以他也不贪。

    沈予熙也喜欢给他买鞋, 不过她不会自己去选，而是把顾肖自己买的鞋再买一双。不是她敷衍，她心里觉得，她挑的东西, 顾肖就算不喜欢也会高兴地收下，然后穿一穿，但是那感觉是不一样的。是什么不一样她说不清, 反正看顾肖穿着的每一双鞋都是她买的，她也高兴。

    回到家，在沈予熙的带领下，顾肖打开了门, 迎面就是一堵墙高的展示架, 上面陈列着各种鞋。

    然后是地板下面、电视墙，甚至应该挂一些好看的壁画的地方也是一泼墨画版的……鞋？

    他们的家很大, 三层的独栋别墅，带一个花园，可是这间别墅却像是一个展厅。特别是一楼和三楼。

    这简直是顾肖心中的圣地。

    顾肖注意到，在进门的地方，还有一间不太和谐的小房间, 他打开门，里面放在履带上转动的一双双鞋……就像是个护理小工厂，每一双鞋都被温柔的对待。

    这是……

    换鞋的地方？

    这里的鞋也很多，几乎囊括了房间里陈列的每一种鞋，履带像个漩涡，从上往下，顺时针转动。

    顾肖注意到，有些鞋很面熟——他买过同样的。就在沈予熙的乾坤袋里。

    他感觉他的胸口满满的，再矫情一点，有什么东西都要溢出来了。

    这种感受在他进门，看到沈予熙小心翼翼地拿出乾坤袋里他的鞋，认认真真擦一遍然后摆到架子上的场景后越发浓烈。

    他很想冲上去抱住她，然后说一堆的话，但是究竟说什么，他又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于是他站在原地。

    等沈予熙把十几双鞋一一放好，转过身，对上顾肖温柔得快要化掉的眼神。

    她就笑了。有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懂的情愫在空气里面炸开，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现在更加坚信，”顾肖往前一步，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你果然是我媳妇。”

    明明在不久之前这样亲密的动作对于他来说还有些别扭，这会儿却做得十分自然。

    他的情绪一向不多，这一次是因为自己，沈予熙很开心，一开心就想更多地碰触他。

    她伸出手回抱顾肖，从他的胸口微微抬头，看着顾肖，“我想要你亲亲我。”

    顾肖爱死这种直率，尽管没有记起，但是身体里喜欢一个人的情感被那一点点挖了出来。

    情情爱爱这种事情是这么美妙的吗？真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只想沉溺其中，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

    沈予熙敏感地觉察到顾肖对她有哪里不一样了。和六年前的他越来越像，但是还是有点不同。那点不同，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直觉那是件好事。

    他们拥抱着，想要就此天荒地老。

    门突然被敲响，把两人周围的粉红泡泡戳个粉碎。

    十秒之后，门被敲得哐当作响，吵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予熙黑着脸开门，陈思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然后不顾沈予熙并不欢迎的表情准备往里挤。反正，沈予熙就没有欢迎的时候，每次见她不是黑着脸就是面无表情，但她也没真把她怎么着啊。

    只是这一次，她没能如愿，被提着后领塞进陈叔的怀里，沈予熙把门关上。

    “嘭”的一声，振掉了墙上几撮墙灰。力道又多大，陈思久没能量化，但是这力道要是砸她身上，她估计就凉了。

    她和陈叔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耸耸肩，“看来她有事要忙，我们明天再来找她。”

    然后冲屋里喊：“小熙熙，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

    沈予熙当然没有理她。顾肖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

    “能和我讲讲我们的事情吗？”

    沈予熙抬起头，说：“我以为你不会感兴趣。”

    “为什么这么说？”

    沈予熙：“不清楚。”

    顾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纠结。

    对她的感情来得太快，他分不清楚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记忆或许两者都有，爱就爱了，这也不纠结。

    他以前不想知道失去的记忆是因为他无所谓，但是有了沈予熙这个变数，他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过去。

    至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他并不觉得忘记沈予熙是件无所谓的事，那他失忆一定是迫不得已。究竟是什么事情……

    顾肖伸手把女孩捞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想知道。”

    沈予熙的脸绯红，顾肖一旦开窍，她必定败下阵来，但还是镇定地点点头。

    她成魔之后并不太平。似乎是因为她的体质，成了魔物但同时也是所有魔物眼中的“十全大补丸”，就像妖怪眼里的“唐僧肉”。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咬着牙拼出一条血路。

    在她终于脚踩大魔王能够坐拥天下魔物，成为女王大人的时候。“程咬金”顾肖出现了，他武力不如他，可是打不死杀不掉，她却是后继无力，前有变态后有要造反的众魔物，最后她身受重伤了。他又不杀她，反而从魔物群里突出重围，带她出来养在身边。

    听到这里，顾肖抱住沈予熙的手臂都僵硬了。

    他本以为是个美好的故事，或者老套一点的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再不济也不该是这样啊。

    他瞄了一眼沈予熙，见她一脸怀念，只觉得心惊肉跳。

    以他的性格，养在身边多半是觉得这家伙身体十分有趣，具有研究价值……他不想听了。感觉这不是个好故事。虐恋情深啊卧槽！他跑路不会是因为想起这些，良心受到谴责才逃了的吧……

    他按住抽搐的嘴角，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试图扯开话题：“这么晚了，你累不累，先休息吧。”

    这藉口，真是烂透了。顾肖脸上的微笑又添几分尴尬。

    沈予熙却像是没发觉，她抬头望向窗外，天边已经泛白。她从顾肖怀里爬了出来。“睡觉吧。”

    她走在前面，红眼睛闪闪发亮。

    她倒是没想到顾肖真的信了，明明她察觉到这人在医院的时候还不那么信她的。见他心虚的模样，她没忍住“噗”的笑出来。

    顾肖在思考，忽听她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骗我？”

    沈予熙举起双手放在头上，“我错了。我以为你不是很信我。”

    顾肖顿了顿，没说话，他确实有这种想法。

    沈予熙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这很正常，但还是不舒服。

    “你失忆了所以不信我我可以理解，但我不喜欢。”

    顾肖叹口气，却是气不起来，道：“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沈予熙不以为耻，笑着说：“我是魔修嘛。”

    “你以前也是这样？”

    沈予熙凑过去，跳起来在顾肖脸上啃了一口，“不，比这还恶劣。”

    “我能忍？”

    “当然，你可喜欢我了。”

    顾肖：“我不信了。”

    沈予熙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着顾肖，好一会儿，见他确实不太有兴致，道：“不是吧，真生气了？

    顾肖“噗”的笑，然后抓住沈予熙的两只手，“那你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后续是什么，我就不气了。”

    “……我还没编好。”

    沈予熙认错认得这么干脆。

    都叫顾肖有种自己是个大魔王，小啰啰认错态度稍微不好，就会大发雷霆。

    顾肖突然不说话了，沈予熙疑惑地抬头，对上他又在出神的眼睛。

    他撸了她的头，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回想他们相遇的这几天。

    感情真的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反正现在他已经放不开她的手了。

    “快要离不开你了。”

    “这是必须的。”

    ☆、第 18 章

    接下来的几个月, 顾肖严格履行了他的诺言。

    几乎化身挂件, 寸步不离。而且宠她，绝不含糊并且毫无原则。

    沈予熙一边暗爽一边心虚。特别是她当着顾肖的面把陈思久扔下楼，顾肖只是摇头叹气, 无奈地掐了一把她的脸, 竟然没有不理她，这让她感到很惶恐，觉得顾肖在憋什么大招。抱着陈思久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没办法啊，千把年前, 他们俩刚好上，顾肖也是这么宠她的，简直是宠上天, 她杀人他都会把她拦在身后然后帮她杀的那种。后面突然有一天，顾肖就告诉她，她这样是不对的，说不管是什么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就算要罚也不该是由她来做。所以, 以后他不会再由着她的性子来了，她再这样……

    她只当是顺口一说, 毕竟她也没真下过狠手，再罪大恶极的人她也留着命呢，好人更是不会沾。所以并没有当真。等她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顾肖就真的不理她了。那时候，他面无表情的收拾残局, 把伤害减到最小，然后盯着她。那个眼神，沈予熙至今记忆犹新，就像是对她，不，是对他自己失望透顶，就好像，她做错了事情全都是他的责任，是他的错一样。

    顾肖狠起来的时候太可怕了，仗着自己不会死……她在那些人的身上留下了什么伤，他就把那些伤转移到自己身上。不，或许，就算会死，他也会这么做。因为他觉得，她会变成那样是他的错。他舍不得罚她，就惩罚自己……

    有时候她发狂了，他不闪不避，就站到她要杀的人面前，弄得自己满身是伤，也不要她碰，也不理她。沈予熙受不了，怎么对她都可以，但是他不能这么对他自己。

    后来渐渐的，她学会了控制。

    现在顾肖的行为就像是山雨欲来，重走之前的那条老路。

    “我就知道小熙熙不舍得扔我。”被扔下楼又在落地前被接住，陈思久把这当成了沈予熙在和她玩。捧住沈予熙的脸，仔细端详，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脸蛋上么了一口，清脆的声音把沈予熙拉回现实。

    松手，不管陈思久被摔到地上，委屈得哇哇直叫。用袖子把脸蛋搓得红彤彤，五指并拢吸过来一包湿纸巾，扯出一张再搓几次。

    “小熙熙，至于么。我那么可爱，亲你一口怎么了，又没亲嘴！”陈思久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跟在沈予熙屁股后面。

    “不过，你真的不去吗？”她跑了几步，和沈予熙肩并肩，“剧组灵异杀人事件在论坛上超火啊。你能去的话，我就能去，我去了的话，网上的米娜桑就能了解到整个事情的真相……想想就超有成就感的。”

    啊，抱歉，没觉得有成就感。死光光才有成就感。

    沈予熙快步向前。实在不明白这破事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又死了俩人吗？人那么多，少这俩又不会怎么着，那么上纲上线的干什么。有意思？没意思，她觉得点意思都没有。那棵倒霉树都被她净化了，还能有什么灵异事件？不过又是人心不古……

    袖子被扯住，抽了两下没抽出来，沈予熙翻着死鱼眼，抓住领口继续向前。

    “去嘛去嘛，你不是喜欢买鞋吗？我表哥他们公司新出了一个系列，炒鸡好看，而且限量定制，你保证会喜欢。怎么样，你去我就去求表哥……”

    沈予熙偷摸瞄了一眼顾肖，只见他温柔地看着她，温柔得她的心里毛毛的。

    “那我就去看看……”她是被缠得没有办法了，所以勉为其难，绝对不是因为想用鞋贿|赂顾肖啊。

    陈思久她表哥的公司，没记错的话，好像很牛的样子，顾肖喜欢的鞋里面，那家的鞋几乎占了三分之二。如果拿到特别定制版，那……历史就不会重新上演……吧

    沈予熙不确定，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你要去吗？”沈予熙直觉，顾肖不是很想见到那个顾霄。

    剧组的事情因为几个短视频给闹大了，这几个月里，电影也上了，听说评分也好、票房也好都还挺不错的。顾霄凭着这电影还小火一把，收获了第一批粉丝。这些沈予熙稍微还能想明白是为什么，毕竟演戏的是顾肖。

    但是那个拍摄的地点居然成了旅游景点，那村子里都有民宿了……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顾肖同样觉得难以理解。这都是些什么操作？再给他个头都想不出来。

    好不容易事件渐渐平息，电影也下架了，那地方又死人了。就在近期，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数目、同样的死相。这下害怕的、只是去凑热闹的人都走了，留在那里的都是些刺头了……

    他们三，加一个司机陈叔到达的时候，那院子的门口已经挤了很多人。沈予熙没兴趣，顾肖倒是听了一耳朵。

    说是又有人死了。

    陈思久很好的发挥了身材优势，两三下挤到最前排，往院子里一看。地上全是红色，像是冲水管里冲出来的形状。在院子中间盖了张布，看不见，不用猜也知道那就是死者了。

    刨开人群走到陈思久身边，沈予熙提着她的后领，直接往外拖。

    沈予熙：“真臭。”

    “……”陈思久没和以前一样和沈予熙皮，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乖乖等她被提出来了，才趴到地上大吐特吐。

    沈予熙嫌弃地向后退了三四步。陈叔倒是蹲在陈思久身边，给她拍背。

    顾肖只瞟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觉得胃部不适，他问身边的沈予熙道：“你怎么想？”

    “人为的，不用想。我一闻就知道。”见顾肖捂了捂胃部，沈予熙眉头紧锁，“你……要吃点东西吗？”

    看他不自知的模样，沈予熙忍不住咬牙。她从没见过顾肖因为外伤以外的疼痛感到不适。现在这样，让人很不安。就像个普通的人类一样。

    顾肖哭笑不得：“哪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说吃饭的。”

    心下叹却了口气，就知道瞒不住，只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沈予熙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沈予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闭嘴了。抓住顾肖的手，握的紧紧的。

    顾肖低头看了一眼，也用力回握。他看了看天，觉得，冥冥之中，是有希望的。

    余光瞟到一个熟人，顾肖拉着沈予熙藏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人了？是不是你？”刘建民抓住陈宏宇的领子，把两百来斤的胖子提起来按在墙上。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陈宏宇掰他的手指，口气不善。

    “不是你是谁！剧组的事情不就是你传出去的！”刘建民双眼通红。

    陈宏宇也不掰手指了，就看着他，口中的热气扑了刘建民一脸，“是又怎么样，你要知道，如果不是闹大了，我们这电影怕是根本火不了！我这都是为了剧组！”

    “现在电影都下架了，我还折腾什么！你不是聪明吗？你用脑子想想！”

    看到这里，顾肖觉得奇怪。在剧组的时候，陈宏宇对刘建民是很尊敬的，哪怕只是表面上，绝不是现在这样，敢大声说话的模样。他本以为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也该是刘建民对陈宏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他妈！！！！”

    两人直接打了起来。

    沈予熙屏住呼吸，厌恶道：“真是臭死了。”

    顾肖问：“他们？”

    “不是，是那个胖子。”沈予熙又嗅了嗅，仔细辨认了一遍，点头，道：“就是那个死胖子。”

    “他为什么杀人？”顾肖拿出手机，陈思久给他们每人传了一份资料，也不知道她怎么搞到的，完全是不公开的内部资料。他对照里面的受害者。

    “小优？”照片上一个清丽的姑娘，证件照笑得有些尴尬。沈予熙凑过来，念出下面的名字，“王玉娴？”

    她偏头问顾肖：“你认识？”

    “嗯，剧组里的。”

    “她死了。”

    “嗯。”

    “那个叫刘建民的，”沈予熙指着下面那个凶狠的男人，“说起来，他最重要的东西也叫王玉娴。”

    什么东西，人就是人。

    被顾肖拍了一下头，“那应该就是小优。”

    沈予熙：“死了。”

    顾肖看她。沈予熙眨眨眼，在嘴巴位置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看了顾肖一会儿又咧开嘴笑。

    笑什么，傻。

    他这么想，嘴角却翘起了。

    “……你们在笑什么？”陈思久仰头、平视，平视、仰头，来回看了好几遍，吐过之后，面色苍白，精神却好了不少。

    沈予熙转过头，看着陈思久，面无表情，道：“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们谈恋爱。”

    陈思久捂住嘴，然后捋了捋袖子，做出小太监“喳”的动作，迅速退下。她身后的陈叔也学着她。

    两个人的动作，看得顾肖目瞪口呆。

    沈予熙推推顾肖的下巴，道：“戏精，不管她。”

    “……”

    ☆、第 19 章

    陈思久回到车上, 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文字。陈叔拿出奶茶给她清清喉咙。

    顾肖看着不远处纠缠的两个人, 视线落在陈宏宇的身上。时间一久，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陈宏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很容易让人动怒。

    就这么一小会儿，连旁边几个路过的人都给搅和进去。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沈予熙突然把顾肖的鼻子捂住, 出声道：“那个死胖子身上的臭味越来越浓了, 你别闻。”

    顾肖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死胖子可能受了点影响。”沈予熙又解释道：“不过不是我做的。多半是上次那个木魅，他应该就是那个招惹木魅的人。”

    说到这，沈予熙稀奇：“他怎么惹到的木魅, 我觉得那家伙脾气挺好的，也不会主动找麻烦啊。”

    她说的那家伙是木魅。相对于其他的妖鬼魔物，木魅这一类算是温柔, 不会说有人无意冒犯一次就会被记恨，只有当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它，它才会发怒，而且几乎都是冤有头债有主, 算是很讲道理了。所以当初发现是木魅的时候, 沈予熙还觉得挺稀罕。

    顾肖听她这么说，想起什么, 咳了咳，扒下沈予熙的手，说道：“可能和我有关。”

    沈予熙瞪大了眼，急切又愤怒，道：“他怎么你了！”

    “不是。”顾肖箍住沈予熙的腰, 生怕他动作晚一点她就冲出去了，“我的血沾到那棵树上了。”

    沈予熙眨了眨眼，“噗”的一声笑出来。

    她想明白了。原本这事可能没这么快发生，可能等到剧组的人走了很久之后都风平浪静。但是那棵树沾了顾肖的血，这就难说了。

    顾肖的血有驱魔的功能，但是很多年前，顾肖看不惯她天天打架，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就把她的武器融到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她再要用刀，必定要先伤他。这办法十分奏效，她用刀的次数果真少了。

    但是她的刀是又她心中执念所化。他的血里就却带了几分她的煞气气。对常人影响不大，但是对于妖怪、魔物来说，只要没毒死，就有一定的滋补功能。

    木魅没死，怨念和实力都被催化，才会有这么一出。

    沈予熙看着顾肖，说：“所以，因为这事和你脱不了关系，你才会管？”

    顾肖摇头，说道：“不是。血又不是我故意弄上去的……就是当晚又没车又没住的地方。”

    顾肖伸手捂住沈予熙的眼睛，“别那么看我，我一点也不惨。”

    “好吧，”沈予熙把他的手往下拉了一点，抱在手里，“那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顾肖虽然是人修，但是他体质特殊。就像人种里面有黄白黑几种一样，他是特殊的一种。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显露出来不死的特质。当然也不会饿、不会和常人一样走个几公里就累。

    沈予熙听出了他话里的异样，虽然知道他现在身体有异，但是具体异常到什么地步，顾肖不说，她只能靠猜。虽然说了可能也于事无补，甚至只是多了个人焦虑，但是她想知道。

    听出她话中的含义，顾肖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不说清楚是不想让你担心，但是现在看来你好像更不安。”

    沈予熙点头，肯定他的话。

    顾肖：“这么说吧。就像是把我一身精英装备换成了新手装。装备加成的某些特质都不见了……”

    “所以你现在和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差不多？”沈予熙眉头紧锁，“但是之前也没见着差这么多啊，你会老吗？”

    顾肖哽了一下，突然有点担心，“还是比普通人强很多的好吧，也应该不会老……吧。”

    他即便不特殊了，也是修道中人啊，没见着他那些师兄弟老……他的思考突然卡壳，好像……两千多年前，他的师兄弟们就都驾鹤西去了……

    突然很担心怎么办？

    “你怎么了？”沈予熙戳了戳仿若石化的顾肖，“没事吧？你也别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想起来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了。”

    沈予熙觉得要只是这样，那还挺好的，她能保护顾肖，不会让他非自然死亡，那么他们还有很多年可以在一起。她也不用担心她消亡之后，顾肖会不会找其他女人……但前提是，真的副作用只是这些。她还是不安，如果只是这样，顾肖不会不告而别。

    两人都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但是谁也不能肯定。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凝重。

    对视得久了，顾肖笑着在沈予熙的唇上亲了一口，说道：“先把这事解决了吧，都找上门了。”

    沈予熙点点头，也亲他一口，道：“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

    那群人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沈予熙拉着顾肖的手，示意他往陈宏宇看。

    顾肖照做，但是什么也没发现。沈予熙皱了皱眉，问：“你看不见？”

    沈予熙的刀和他的血融合之后，她能看见的东西，顾肖虽然看得没有那么清晰，却也能看出个大概了。

    顾肖点头，面色不太好。

    “嗯。没事，那证明你体内的魔气在减少。”沈予熙不知道是好是坏，按理说，顾肖的身体素质变差，这种变化在现在出现，怎么看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但是她却没有刚才那么不安。这是一种直觉，没有理由，但她很相信她的直觉。

    “算是好消息。”沈予熙放松的肩膀给了他答案，让他心里微松。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说，本就应该这样。

    沈予熙的手在他的眼睛上点了点，凉凉的，有什么东西附在眼皮上。然后顾肖就看到沈予熙指的那个地方——陈宏宇整个人都看不真切，就像他正站在燃烧的垃圾堆上面一样，那些烟尘从他的身上发出来，不断往外飘散。和周围的人相连，有的就连着头发丝粗细，有的，比如刘建民，像是水桶粗，扭麻绳一样。

    顾肖的仔细地辨认，那些烟尘的形状有些像几张人脸。沈予熙看得更加清楚，但是她不认识那些人。刚才看过照片的王玉娴就在其中。

    “你看到王玉娴了吗？”沈予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顾肖。换来他一声嗯。

    王玉娴的脸连接着刘建民身上的烟尘，是这里面所有人中最粗的，比陈宏宇自己的那根还要粗。沈予熙不是很懂，于是她不懂就问：“那个女人不是刘建民最珍惜的东西吗？怎么她对他的怨气那么深？”

    顾肖的眼睛看得生疼，这种浓度的魔气负荷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能坚持太久，他低下头，用力闭了闭眼睛，道：“因爱生恨吧，说不清楚。”

    “这么看，下一个死的应该是刘建民了。”

    “嗯。”

    沈予熙问：“不过这算是人为还是中邪？”

    “不知道……既然是陈宏宇动的手，应该会判他杀的吧。”

    “判他也不亏啊，被救了都还能勾出心魔，我就说人类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肖无奈，对于沈予熙执着证明人类不是好东西这件事，已经不想多言。

    陈思久正想找他们了解一下下一步该做什么，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抿了抿嘴，故意踢了踢旁边的树，发出了一点动静。

    沈予熙转过头，见小姑娘脸色不太美好。

    “你怎么了？”

    说不上关切的语气，却让陈思久重新笑了起来。

    “没什么。有什么新动向吗？网上的米娜桑嗷嗷待哺了。”

    沈予熙：“你就写自作孽。”

    陈思久很有眼色的没挤到沈予熙和顾肖的中间，就跑过去拉了沈予熙一点点袖子，撒娇道：“不可以啊，要有完整的故事！”

    “你编一个不行吗？真是麻烦。”

    陈思久作势要哭。

    沈予熙连忙捂住她的嘴，无比嫌弃道：“好了，好了，你离远点。等会儿给你讲。”

    顾肖看着他们的互动，胸中油然而生一股老父亲看到自家自闭女儿交到朋友了的欣慰。他抹了抹不存在的泪，坦然地接受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

    于此同时，一个医学相关的研讨会上，谷医生和几名专家聊到了顾肖。

    “这人啊，真的是神奇，那小伙子我看着不动手术绝对得抬出去了，第二天竟然活蹦乱跳出院了……”

    “您说的这人，是不是叫顾肖？”沈欢石挑眉，像是很感兴趣。

    “是是是，和最近火起来那个演鬼片的小明星名字挺像，为这我还去看了这鬼片。结果不是一个人……”

    ☆、第 20 章

    趁着这边的事态越来越严重, 吸引了不少人。院门前的人眼见着少了不少。顾肖和沈予熙走到那棵枯树旁边。

    “你看。”

    沈予熙手指的地方, 有一株小树苗藏在杂草中，但是在沈予熙和顾肖眼里却十分明显——它整个都在放光。

    那光里面，有黑色的线条缠绕。

    顾肖没说话, 又拿出他的铅笔, 不顾小树苗不停摇摆，想要躲过他手的动作，在它的周围画下一个圈。

    做完这个动作，光线亮了不少。沈予熙解下瓶子递过去。

    这样的默契让顾肖嘴角微勾。又在地上画了一把铲子, 一分钟后等铲子具现化，把那小树苗铲了起来。再从瓶子里倒了几滴液体——那是上次净化完了木魅。

    长得好看的人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况且还是两个, 虽然他们站得远，还是或多或少引起了些注意。现在看他们挖了一棵草，就不由让人更多看了几眼。等他们走后，有几个年轻人就跑到他们挖草的地方瞅了瞅, 只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转过身继续朝案发现场挤。

    陈思久见他们挖了棵草, 也是一脸的疑惑，等到顾肖跟她解释, 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想弄得太复杂还是得问问事情最初发生的原因。她才慢慢回过神，看着这棵小苗苗，眼睛歘的一声亮了。

    “可是问它的话，它真会老老实实回答？”陈思久一手捧着奶茶喝了一口。似乎味道不错, 她又喝了一大口，转过身，又拿了两杯递给沈予熙。

    沈予熙低头抿了一口，确实不错，将抿过一口的那杯奶茶放到顾肖的手里，端起另一边也喝了一口，不在意道：“本就不需要它老老实实回答。”

    “你们是有什么办法让它不得不说实话对吧！”陈思久把奶茶往小桌上一放，凑上前，眼睛里透出来的光芒都让沈予熙觉得刺眼了。

    她眯了眯眼，不自在道：“你一会儿看不就知道了。”

    她的话让陈思久欣喜若狂，“真的？我一会儿一定乖乖的。”她和沈予熙认识三年，但是从来没亲眼看过她的手段，她超好奇，好奇好久了。

    沈予熙只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问顾肖，轻声问道：“现在问吗？”

    顾肖点头，“可以。只要你想。”

    “你可以……不说后面那句话的。”沈予熙被顾肖说这话的语气弄得背脊发麻，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顾肖默了默，上手捏住沈予熙的脸，用力拉，用和刚才一样的语气：“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思久捂着眼睛，不忍看他们打情骂俏。

    “好了，开始吧。”沈予熙伸出手，放到陈思久的面前。

    陈思久疑惑地眨眼睛。

    沈予熙懒得解释，就那么伸着手。顾肖道：“给一个比较有价值的东西。”

    陈思久的手放到手表上，解到一半，又扣上了，转手扒下脖子上的项链，上面一颗璀璨的钻石闪闪亮亮。她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想来应该是越贵越好。

    沈予熙接过，在手里抛了抛，然后还给陈思久，道：“找个重的。”

    陈思久：“……”

    见沈予熙不想多言的样子，顾肖只好解释道：“她的意思是，这个价值不够。”

    陈思久还是愣愣的，在车上摸了摸，掏出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子，光是那个盒子，就能想到里面的东西是有多么贵重。顾肖阻止道：“这个就够了。”

    他指的地方是一个木雕小人，雕工并不好，根本看不出雕了个什么东西、到底雕没有雕完。

    陈思久看到那个木雕，脸色一红，“我还没雕完……”

    “给我。”沈予熙不容置喙。

    陈思久不愿意，道：“我还没雕好，等我练好手艺再给你吧。”

    “这雕的是我？”沈予熙仔细端详，面露嫌弃，“就这个吧，反正听你的意思这次也不打算送，雕这么丑，你该高兴它能派上用场。”

    陈思久很失落，也没有掩饰，面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高兴。沈予熙悄然掐了掐手指。

    虽然做的不好，但是她真的想送给沈予熙她亲手做的东西。为了这个木雕，她很努力了。

    沈予熙的话虽然很伤人，但是顾肖听出了一丝羞赧。她在高兴。高兴有人为了她付出了真心。

    他问陈思久，“还有木头吗？”

    拿到那一节木头，顾肖借了陈思久的刻刀，就像变魔术一样，那根木头变成了一只小狗。惟妙惟肖，仿佛要活过来。

    “用这个吧。”他把小狗递给沈予熙，“你明明也舍不得用她的木雕，这么嘴硬不是好事啊。”

    陈思久听出话中的重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眼眶都红了，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沈予熙。

    “不要这样看着我，恶心。”

    “会不会说话!“陈思久喊，”我才不恶心！你个死傲娇！“

    顾肖：“哈哈……”

    沈予熙瞪他，“你笑什么！”

    “没，就是感觉看到你这么不坦率的一面很稀奇。”明明在他面前直率得可以，生怕自己会会错意。

    “小熙熙，能开始了吗？”陈思久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她已经摆好旁观的姿势，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她很兴奋又很紧张，声音都能听出颤抖。

    顾肖转过头问陈思久，道：“你可以看到妖怪吧。”

    陈思久瞄了沈予熙一眼，“小熙熙告诉你的”

    顾肖摇头，故作深沉道：“那是流淌在你血液中的东西，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我能够感受得到。我还知道法术对你没用。”

    陈思久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是他此刻的表情吓到了陈思久，相处这几个月来，顾肖不像是个会皮这一下的人。这让她更加紧张了。

    顾肖原本是想找点话说，缓解一下陈思久的紧张，只是这一算，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他转头看向沈予熙，画面里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体质。

    “不害怕吗？”顾肖转移了话题，没再深入。

    “以前挺怕的，后来有了小熙熙。”陈思久声音压低，“你不知道，那些妖怪看到小熙熙就跟见鬼了一样，跑得飞快。明明他们根本就不怕鬼。”

    聊了这么一会儿，陈思久已经忘记了紧张，脑子里全是沈予熙的飒爽英姿。

    他们这边正式开始，院子不远处开来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从上面下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男人的耳朵上有颗红色的耳钉，阳光下，随着几缕碎发拂过，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木魅的身材窈窕，现行的一刹那就往顾肖那边靠近了几分，只是被沈予熙挡了下来，顾肖目不斜视，看着它就像在看一具男人的身体，还是身材很一般的那种。

    沈予熙语气冰冰凉，说道：“说吧。”

    看来自己躲过了一劫，顾肖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沈予熙已经很控制自己了，但是一旦遇到这种事，她的情绪波动太大，会控制得不好。

    “这世界上没有偶然。有果自然是有他的因。”木魅的声音缥缈如仙，配上它的话，无端让人觉得很有道理。

    陈思久和顾肖不由地点头，沈予熙的脸黑了。这不都是废话吗。点个屁的头啊。

    于是她想也不想冲着陈思久的额头就是个脑瓜崩，弹得她哇哇大叫，对着顾肖就温柔很多，只在他脸上轻咬了一口，留下圆圆的压印。

    对上木魅的视线，沈予熙抬手就是一拳。车里空间有限，她自觉收了不少力道。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沈予熙捏着一截树枝，面无表情道：“……你真不经事。”

    木魅：“……”这还怪它咯？

    “我不想和你扯，别耍花样，说重点。”

    木魅没有说话，捂着断臂看着沈予熙，很好了诠释着它的不配合。

    “啧。”沈予熙再一次咂嘴。太不禁打，照这样下去没问出什么，就被她打死了。

    她撂挑子不干，往顾肖身后一坐，说：“你来，让它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顾肖笑起来，把她拉进怀里，“如你所愿。”

    陈思久目瞪口呆，怎么看，怎么觉得木魅都像个小可怜，顾肖和沈予熙是虐|待它的大反派。

    一个白顾肖，剖开来是黑的。

    他盯着木魅，没有像沈予熙一样用语言询问。目光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就像它在他的面前根本无处遁形。然后拿着他的铅笔，在地上画着些看不懂的东西。

    木魅的视线渐渐模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就像被剥夺了神智。顾肖叹了一口气。

    “只有一个，不能杀鸡儆猴，效果不佳。”

    陈思久不明所以，看了看沈予熙，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愿只好眼睁睁盯着顾肖。

    顾肖微笑着，说：“我让它把它最害怕的事情又经历了一遍。”

    “嗯……”陈思久往沈予熙的身后躲了躲，觉得自己安全了一点。

    “这样它就会说了？”

    顾肖摇头，“不会。我不需要它回答。”没等陈思久发问，他接着说，“但是这样，它就会后悔没有老实交代。”

    这一刻，陈思久的背脊发凉，觉得笑眯眯的顾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偏偏沈予熙一点感觉也没有，呆在那人的怀里，还打起来瞌睡。

    ☆、第 21 章

    木魅的身影逐渐虚化, 与此同时, 车厢里的光线像是被什么遮住，渐渐变黑。

    陈思久抓紧了沈予熙的袖子，用力过猛导致整个手臂都在颤抖。感受到她的紧张, 沈予熙抓了抓头, 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一片叶子悄悄贴在陈思久的背上。

    她坐在顾肖的怀里，被陈思久拉住的那只手不好有动作，只用一只手就有些困难。免不了碰到了顾肖。

    “一、二、三……”顾肖心中数着自己叹了多少声，真是甜蜜的负担。

    为了保密, 他们的车停在比较偏僻的地方，车门紧闭，陈叔在把风。这会儿天还不太热, 就没有忙着开空调。这么一会儿时间，车厢里全暗了，车里气温骤降，陈思久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就站在门外的陈叔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顾肖的面皮上也浮起几个小颗粒, 牙关绷紧。

    突然吹一阵凉风果然还是有些冷。

    他的夜视能力还行, 见陈思久头已经埋到了座垫上，开口提醒：“要去了。”

    没回话, 陈思久整个人都僵硬了。虽然她也见过不少灵异的东西，但是在它们靠近前她就躲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以前就算有那个贼心，沈予熙也不带她玩。这回意外之喜，她还是有些高估她了。

    凉风吹动她每一根汗毛, 就像一把小梳子，在她的皮肤上刮过。她只能靠沈予熙近点，再近点。

    沈予熙低头看她，几秒之后，扯掉她抓住自己袖子的手。

    陈思久还来不及害怕，就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手指。

    她抬头，但是车厢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见，小声开口：“小熙熙？”

    沈予熙没什么感情，可有可无的回答：“嗯。”

    砰砰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到原有的节律。陈思久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怕了。

    顾肖看在眼里，下巴在沈予熙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回应他的是沈予熙头顶的回蹭。

    车厢里像是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寒冷刺骨的黑，冰冷的铁皮车厢，一个是那三个人……

    等到陈思久能看清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不在车厢。

    她认出来，这是刚才的那个院子，他们正站在门前的那棵树下。

    “它是想让我们自己看？”陈思久觉得很神奇，她想过会有这种操作，但是亲眼所见，感受真的不一样。她曾经觉得，她想了那么多，怎么神奇的、怎么吓人的在她的想象里都出现过，甚至还吓得她不敢去上厕所过，所以等到真正遇到的时候，她应该没有那么激动。

    可是实际上，她在颤抖。胸口涨得满满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真正的惊讶、不可置信。

    “浪费时间。”她一腔热血，正在读条，准备喷发。沈予熙冷淡地声音打断了她的读条，血冲到胸口，上不去，又消不下去。

    沈予熙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要从头到尾把事情的发生发展看一遍很费时间。明明只要顾肖下命令，木魅就不得不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法术，更费力。

    她目光灼灼，瞪着顾肖。直把顾肖瞪得无奈，手捂住她的眼睛。

    陈思久看看顾肖，又瞄瞄沈予熙，默默把自己缩到角落。以她机灵的小脑袋，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顾肖这么做，是想满足她的好奇心。她默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掏出小本子，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剧组还是那个剧组，夜幕下，那盏败色的灯笼红光闪烁。四周除了虫鸣，再找不到一点声响。“噶……几……”木门被缓慢地推开，声音格外突兀，刺激得人太阳穴一突。

    门里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推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缓慢地开门，“噶几”声悠长。迈出一只脚，脚尖着地，然后另一只脚和前一只脚并排。两只脚尖在地上点，整个身子转了个方向，重复刚才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在门掩上的最后一刻，那人还朝院子里瞧了一眼。

    红光从头顶落下，他蓬松的头发在脸上落下阴影，脸被光与影切割成了黑与红两半。

    是陈宏宇。

    关上门后，他就像是放松了些，站在原地，抬起头，也不嫌这大半夜里，灯笼的光刺眼，直直盯着灯笼，表情越来越狰狞。

    嘴巴动了动，冒出几个气音。看口型，是关于刘建民的。

    站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他扭了扭脖子，沉默地走向那棵树，停在背光的那面。

    陈思久试着走近了一点，沈予熙没有制止，于是她三两步跨过去。

    等她看清了眼前的情形，整个脸都红得快要爆了。

    太劲爆，也太恶心了。

    陈思久仰头，吸气都有些困难。她转头就跑，离陈宏宇很远了才大口喘息。

    沈予熙瞄了一眼。

    脸上露出“有点意思”的表情。

    顾肖倒是没看，但是他听到了。男人压抑地粗喘，夹杂在风里。带着皮带的裤头半挂在膝间，随着一次次撞击，和树枝碰撞发出特殊的声音。

    他脸色一黑，捂住沈予熙的眼睛，陈思久的眼睛上也多了一条黑色的缎带。场景立刻像是按了3倍速一样。

    终于，陈宏宇低吼一声，完成了最后的冲刺。

    顾肖松了一口气。

    沈予熙趁机跑了出去，瞅到了最不堪入目的那个画面。

    那玩意儿从树洞里抽离，整个都被刮得血淋淋的。

    顾肖彻底冷下脸。沈予熙背后一凉，转过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过来。”顾肖内心毫无波动，面无表情。

    沈予熙磨磨蹭蹭走了一半，见顾肖盯着她，只得加快速度，跑到顾肖身边，解释道：“我就是好奇……”好奇什么她没说，顾肖也知道，因为他也好奇。但是这些东西，他可以看，她不能！

    他声音凉凉：“好奇？”

    沈予熙像只落水的猫，“不好奇了。”

    顾肖：“好看？”

    沈予熙：“不好看，你的最好看。”

    “……”顾肖一把捂住沈予熙的嘴，脸上火烧火燎。

    “操！”他低骂一句：“说什么呢，还有小孩儿！”

    “她不是听不见吗。”警|报如预料中一样瞬间解除，沈予熙在心底偷笑，身体却像条蛇一样缠上顾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到耳朵上：“我说真的，你的最好看。”

    顾肖全身都红了，那边3倍速都要放到尾声了，他都还没挤出一句话。

    沈予熙趴在顾肖的背上，笑得花枝乱颤。

    顾肖猛地抓住她捏自己耳垂的手，把人从后面扯到自己怀里。

    “再说一边。”

    他的脸还是红，只是退下去不少，语气盛满了危险的意味。

    沈予熙咽了口唾沫，怂了，在顾肖怀里缩成了鹌鹑。

    “这都是你教的，我是无辜的！”

    顾肖被她的厚颜无耻弄呆了。沈予熙立马又接了一句，“别说你不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