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嫁了
天光正好,这场雪融化得差不多,屋檐上时有水珠滚落,滴答一声打在了台阶上。
谢宁茵在皇后入冷宫后就一直住在凤阳宫,昨夜事发突然,宫女们都以为二公主入睡了,没想到人早在床上没了呼吸。
投毒的是泡子。
“殿下,那泡子已经被乱棍打死了。”小余听到这个消息赶忙回来告知鱼安。
“没想到泡子竟然有杀人之心。”鱼安轻叹一声,心里还是挺难受的,“本以为几年的安逸可以让她安生下来……但又不得说她复仇有何错,不管是谁都是自食其果罢了。”
娇蛮的谢宁茵突然去了,她心里头还有些不舍。
“殿下不必这般伤心。那泡子像是早有准备,说不定她还想对殿下下手呢。”小余替鱼安斟了一杯热茶让她暖暖手。
鱼安接过杯子,突然想到什么,“你可知道谢宁甄那边何反应?”
小余听到这个名字,眼底止不住的厌恶,可是等级森严,怎能允许她骂出口,但那语气还是听得出情绪的,“殿下,三公主自从与那世子有了婚事,整天乐得跟朵花似的,二公主没了,她倒是最开心的那位,今天一大早就去看戏了。”
鱼安垂眸,“他呢?”
“他?”小余摸了摸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殿下指的是钟离童,脸色不大好看,“世子他那天回去后就没动静了,小余也不知道世子怎么样了。”
“嗯。”鱼安眼神漂浮一下,“都是无关要紧的人了,不问也罢。”
“殿下……”
“本宫没事,现在只一心挂在父皇的病情上,虽没多大可能,但还是希望有人治得了碎心蛊……本宫不想父皇这这样就离开了。”鱼安声音有些轻,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显现在面目上了,“还想着,是私心地想着让父皇看着本宫嫁人,想让他放心,不要他在挂念着本宫了,可惜这样的愿望不易实现了。”
“殿下。”小余望着那被光照得朦胧面孔,也跟着难过起来。
“大公主!”
“谁?”鱼安抹了下眼睛抬眼向外望去。
“好像是福顺公公……”
福顺?!鱼安心一惊,以为是谢若景的事,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诶,殿下慢点。”
福顺望着鱼安慌忙地冲了过来,脸上的笑容一滞,“大公主慢些!”
鱼安上前就拉着福顺的手臂,“可是父皇有什么事?”
见鱼安那一脸惶恐不安,福顺赶紧摇头,“不是不是,皇上没事,老奴来只是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福顺神秘一笑,举了举手里的皇旨,“殿下,皇上给您赐婚了。”
“赐婚!”
小余不可置信地望向鱼安。
鱼安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福顺你玩笑开大了。”
福顺“啧”了一声,“皇上想见着殿下您幸福地嫁人,而且此婚事关系着国家。再说了晏王这般优秀,配的上殿下的。”
“等等。”鱼安愁上眉梢,消息来的太突然太猛烈,她捏了捏眉心,“谁?方才你说晏王?晏觉书?”
“是啊,殿下也接触过,是晏王殿下。”福顺一直以来都挺欣赏晏觉书的,出了这档事,鱼安嫁去真的再好不过了。
但此次消息算是一颗炮弹击上鱼安脑瓜子了,她一把夺过圣旨打开匆忙扫过。
“十日后!”鱼安惊呼,抬眼看向福顺,这推都不好推辞掉,“这么匆忙吗?”
福顺面上突然正经,“殿下应该知道皇上的病情,也该知道皇上目前最挂念的是什么。殿下应该理解的。”
“……”
这句话戳到鱼安痛处了,她突然不吱声,小余在一旁戳了戳她,鱼安挣扎了一下看向福顺。
这不也是她希望的吗?父皇也想看着她有个归宿。
“本宫知晓了。”
***
为了鱼安的婚事,谢宁茵的葬礼被谢若景推到婚宴后。
这十日来宫中挂上了红绸灯笼,源源不断的珠宝向鱼欢宫涌来,无疑是打了祝家的脸,谢若景偏心偏得不是一点点。
这日又下起大雪。
“殿下!”小余一脸兴奋地端着嫁衣跑进了房间,“还以为来不及定做精致的嫁衣呢!原来早在半年前皇上就吩咐制衣坊用进贡的鲛纱和稀有的云烟绸做了这套嫁衣。”
“殿下……”
小余疑惑地看着鱼安面无表情地接过嫁衣,殿下不高兴吗?
为什么啊?晏王殿下这么好,嫁给他不好吗?
啊!小余想拍碎自己脑瓜子,这件嫁衣是当初殿下和世子婚事后命人做的,提那个不是堵殿下心吗!
鱼安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望了望外面还是黑着的天,“时辰不早了,命人进来替本宫梳妆吧,尽量赶在天亮前。”
“喏。”
小余招来了宫人,与小余先开始服侍鱼安着上嫁衣。
趁着小余出去喊小烟进来,鱼安凝视下床上的红色肚兜,这是小余昨晚就送来的。突然内心一躁。
换了件大红色里衣,鱼安双臂展开。小余和小烟展开那勾着金边宛若鲜血又红似晚霞的嫁衣,细心地着在鱼安的身上,将皱起的地方拂顺,待腰带扣好,小余端起红色鲛纱,小烟执着另一头,二人将纱抖开,上面的亮片有些晃眼,小余对准了位置替鱼安披上。
鲜艳夺目的嫁衣让鱼安本是精致的脸愈发妩媚多姿,小余惊艳一叹,将鱼安扶到梳妆台前。
“殿下定是世间最美的新娘。”小余边将鱼安的三千柔丝散开边夸道。
“是呀!”小烟拿起胭脂替鱼安涂抹起来,“原本素装就如此惊人了,再细心打扮一番不得倾倒众生嘛!”
“你们够了啊,一个个耍嘴皮子,夸人夸得挺狠的。”鱼安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诶诶,殿下别动哦,妆会化砸了呢。”小烟嘟了嘟嘴。
鱼安听了立即正色。
小余见鱼安心情好了起来,心里也跟着开心,不自觉又提了些话题,“小余刚进宫学习时,听闻嬷嬷谈论过,说是女子嫁人前要学习什么东西来着……”
“啊?”小烟长大嘴巴,坏笑道:“殿下好像没学过呢,是什么呢?”
鱼安脸微红,虽然没人教但是知道那些的,她们现在这么皮,还拿这事开玩笑了。
“怕什么呢。”小余将手里的发丝挽好,嬉笑一声,“咱们晏王教殿下就是了啊!”
“小余!”
“啊啊啊,殿下,小烟看你这红胭脂不用抹了,殿下脸好红啊!”
外面来鱼欢宫接鱼安的宫人听闻屋内笑得这么开心,纷纷面面相觑。
半个时辰后,小余将最后的金钗戴上,退了几步双眼晶亮地看着足以称为倾国倾城的鱼安。
“殿下,您真的好漂亮啊。”
鱼安捧着脸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屏住了呼吸,她都没想过自己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殿下,吉时到了,可以动身了吗?”老嬷嬷敲了敲门。
鱼安冲小余点点头,兀自打开梳妆台的柜子。
小余勾着脖子唤道:“可以了,嬷嬷。”
此次婚事实质上可称为和亲了,景黎动荡已经逐渐分为几块地,权利渐渐散开,就等着谢若景去了,没了天子各立为王。
而谢若景这么做是想帮助晏觉书成为最后胜利的人,立鱼安为后,以后流淌的血脉还是谢家的。
鱼安左右由小烟和小余扶着踏入正殿,望着上千官员跪拜在左右,鱼安心中略有压抑,抬眼望向最高处,父皇就坐在那里。
脚底下的路面,雪已经扫干净了,鱼安轻拽衣摆,抬起右脚,着金丝勾勒的红面鞋底压在了第一个阶梯上,接着一步一步地踏上这座高台,长长的裙摆拖拽在阶梯上,百来宫女端着红绸跟在她的身后。
这次婚礼算是史上最隆重的了,以往嫁公主哪有如此多的官员跪拜两侧。但也难免惹另一位公主嫉妒。
待鱼安登上了最高层,她与谢若景对视,谢若景含笑执起鱼安的素手,对着天下封鱼安为长公主,哪怕这个功不算功,哪怕底下人如何想,这只是一个父亲想把所有好东西给女儿的心。
鱼安望着谢若景有些哽咽,眨了眨眼睛仰面向天,待整理一下心情回身俯视众人,缓缓扫过那些正起身的官员,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可就是没见到那曾满心的面孔。
连她的婚事都不来看一看吗?真的把关系断的如此干净?
***
“啊呀!”
菁仲焦急地在钟离童房门口乱转,“世子怎么还不醒啊!”
“殿下他中了毒又染上这么重的风寒,昏迷不醒很正常。”于管家看着这个年轻人如此狂躁,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这几日不是有醒来吃东西吃药嘛,你让殿下睡着吧。”
“于管家!世子那醒来的模样哪像有神智的人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没一点意识,说什么他都听不懂。”菁仲揪着于管家的领子来回摇了摇,“啊——”
“哎哎哎,我这把老骨头,你别晃了,蓬蓬不是去找解药了嘛,你就别操心了。”于管家拍打菁仲的手,让他赶紧松开。
“鱼安公主今天就嫁人了!”菁仲心里极度狂躁。
“大公主嫁人和咱世子有什么关系,不是取消婚事了嘛?”
“啊呀你这个糟老头子懂什么!”
“小混蛋你说什么?!”
“世子就想着事情解决了再把鱼安公主追回来啊!三公子被救了回来那天,世子就想着去找公主的,可人却一下子病倒了,成了这副模样。”
“哎呀,那不可遭嘛……”
“菁仲……”
屋内传来虚弱的声音,菁仲有些恍然,“世子?”
“还不赶紧去看看!”于管家急急指了指门。
菁仲一脸喜极若泣,猛地推门而入,望着钟离童已经坐在那,大喊一声,“殿下!”
“你们吵什么呢?”钟离童捶了捶头眯着眼,“喔,好疼啊。”
“殿下!鱼安公主今天嫁人了!”
钟离童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混沌的双瞳一下子漆黑,他幽幽地望向门口的菁仲,忍不住吼道:“谁嫁人了?”
“鱼安啊殿下,鱼安公主!她要嫁到晏睨了!现在人已经在路上了!”菁仲表情那叫一个崩溃啊,急得原地跺了跺脚,但看到下一场面脸瞬间僵了,“世子!”
钟离童掀开棉被从床上下来,体力不支原地捂着胸口顿了一下,缓不了多久就向外跑去。
望着只穿着里衣的世子,菁仲当时就懵了,“世子!衣服!衣服啊!”
于管家站在门口,也就看着眼前一阵白影过去。
“刚才是……”
“快把世子追回来呀!”
***
一条队伍护在挂着红绸的送亲马车两旁,队伍已经离京城有几公里了,踏上了偏僻的坡子,车轮碾压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咯吱”声。
如此寂静环境下突然被一阵嘈乱的马蹄声扰乱。
“护住公主!”队伍里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拔剑的声音刺啦响起,但见来人都呆住了。
鱼安眼前是亮红一片的,听到外面动静,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些慌乱。
“鱼安,你当真要嫁给他!”
如此熟悉温润的声音,哪怕现在有些嘶哑,可还是猛烈地撞击着鱼安的心。
是他……
“谢鱼安!”
钟离童勒紧马又唤了一声。
送亲队伍中的人都认识钟离童的,大概他们都没想过平日里和气温顺的世子会有这么失控的一天,他们都看着轿子不敢说话。
鱼安握了握手中的木盒,小余在车外低声安慰,“殿下,我们继续走吧。”
鱼安闭上眼深呼吸一下,心有些痛吧,再睁开时一把将盖头掀掉。
“本宫知道该怎么处理。”
众人望着红绸帘子被素白的手掀起,小余赶紧上前扶着一身隆重嫁衣的鱼安下马车。
鱼安踩在雪地上,一身红装在银色的世界里格外明显。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各自内心纷呈。
是吃惊?是惊讶?还是惊艳呢?
寒风呼哨,鱼安的青丝被吹得乱飞,精致糜丽的妆容愈发耀眼,她勾着红唇一笑,开始向五十米外的钟离童走去,每一步走得极其端庄优雅。
她的眼里,那个干净纯净的少年,现在只着单薄的白色里衣,长且柔的发丝被风刮得在空中纠缠。他安静了,他从马上翻跳下来,向鱼安跑过来。
在半臂之距时,鱼安停了下来。
两人的装束在此时此刻成了最大的讽刺。
她讶然,仰头打量着如今的钟离童,他的发丝拂到面前,肤色极白,精致的五官变得惹人心疼,“不冷吗?”
“鱼安……”那温润的声音竟是带着哽咽,钟离童眼神碎得崩溃。
“这不像你啊,世子殿下。”鱼安疑惑地看着钟离童,“与本宫想象的不大一样啊,发生了什么?能娶到心爱的姑娘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吗?”
“不是的鱼安。”钟离童听着鱼安陌生疏远的语气,眼眶一下通红,他伸出手想抱住她,可鱼安向后退了两步,这个动作实属戳痛了他的心,“别嫁好吗……”
目光一点点都不愿意从那精致的脸上挪开,这本该是属于他的姑娘啊!
风突然小了下来,鱼安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啊,当时年少不懂事,误以为一眼定终生,耽搁了世子真是抱歉,都是鱼安不懂事,偷瞧世子的时候把心也藏在你那了。好在现在拿回来不是吗?”
钟离童摇头,不是的鱼安,他想开口可下一秒喉咙一腥甜,赶紧闭上了唇。
鱼安没有躲开眼神,她望着身体削弱的钟离童,看着他领口露出了的雪白肌肤与寒风碰撞,怔怔地抬头凝视着他通红的双眼,轻启红唇,得不到他的回答,鱼安露出一抹苦笑,权当他突然知道她嫁人了,不适应。毕竟他最爱的还是谢宁甄,而她谢鱼安,不过是他身边众多过客之一。
他不说话,鱼安只当他默认,垂眸看向藏在袖中的木盒子,迟疑一下,塞在了对方苍白的手中。
钟离童望向盒子,心一痛,他不想接住那个东西,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有些颤抖。他抿唇瞪向鱼安,终是落了泪。
鱼安见他哭了,指尖一顿,终是冷冰冰地说道:“世子如此状态还能坚持奔来送亲,想必也是替本宫高兴的。至于本宫呢,也很是欣慰,毕竟相识一场,称得上故人。待来后山水又相逢,各自活出想要的模样。”
此话说完,鱼安转身欲离去,钟离童身体一痛,唇角溢出了血,他慌忙抓住鱼安的衣袖,不料鱼安一把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踏雪离去。
那抹红影渐渐消失在这茫茫白际中,眼前突然一黑,钟离童身体轻软支撑不住,一下跪在雪地中,手里的盒子碰撞开来,里面的凤鱼簪在阳光下泛着晶润的光泽。喉咙中的血终是冲了上来,猛地喷洒在雪白上,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就像那三月里的春花。
“不知您是哪位公主?”
“曾经住这一夜就搬走的那位。”
“原来是你啊。”
“是啊,那你呢?”
“臣是钟离王府世子钟离童。”
“儿时便在街角见过你了,一个少年身着华衣……哪知此时此刻,此时此刻竟然看得着摸得了。”
“戴上母妃亲手造的发钗就是我钟离家的人,鱼安,许你一生,一起白首。”
……
无人管那融倒在雪地里的身影。
***
林珀末站在晏觉书身旁,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晏觉书放下笔,一脸正色,“你盯着本王半个时辰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林珀末挠挠头,“殿下不去迎亲吗?”
晏觉书不爱听着话,皱眉重新执笔,“不就多个无关要紧的人回来,本王白跑那一趟作甚么。”
“哦……”林珀末点点头,小声嘀咕,“看来殿下真的很讨厌大公主。”
晏觉书听了这话心里气闷,头都不抬,“本王娶得是二公主,关鱼安何事。”
林珀末背后突然一寒,糟了,光吩咐下面记着关于大公主的不能和殿下说,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们居然也不通报。
“呃……殿下。”
“说。”
“皇上背着您把人换了,要嫁给您的是大公主鱼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
我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我以为这章3000字就能写到他们见面了……
我错了,我的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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