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世界B二

    欧尔麦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看着眼前这个梗着脖子直截了当质问自己的少女, 欧尔麦特的心里无可避免地泛起了一阵酸涩。

    他姑且也算得上是曾经站在世界最顶点的男人，在恶战之后饱受伤病的困扰, 看着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地被蚕食殆尽，最终连一星半点都没能剩下。那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冬日雪地里踽踽独行的落拓旅人, 火种熄灭之后，余下的残躯根本没办法支撑着他走完接下来的漫漫长路。

    溯行军的头目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当时的欧尔麦特并不了解这些异时空的来客究竟代表着什么——经历过大小无数场战斗，欧尔麦特实际已经养成了足够刚强的性子，作为站在英雄界最顶端的No.1，作为举世瞩目的“和平的象征”，在通常情况下，欧尔麦特并不会被任何敌人所诱骗。

    可脱去英雄光鲜的外壳的时候, 当那些世人所赞叹的肌肉在一瞬间如同气球一样干瘪下来之后，欧尔麦特也仅只是个会犯错误的普通人。

    大义。这是时间溯行军在跟他交涉的时候反反复复提到的字眼。

    欧尔麦特非常清楚，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第一流的英雄而已, 事实上他并不计较这个所谓的名次，他所在意的是这个殊荣的背后所潜藏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和平的象征”。

    只有他才是这个世界和平的象征, 安德瓦不行, 爆潮牛王不行, 当今那些在排行榜上数得上数的所有英雄都不行。这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这么多年以来，欧尔麦特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深入人心的符号。

    “已经没关系了, 因为我来了。”

    这句话绝对不止是说说而已。

    因为欧尔麦特还在，因为欧尔麦特还是第一，所以即使遭遇到了无比强大的敌人也没有关系, 欧尔麦特一定会出现，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所以欧尔麦特不能倒下，所以这么多年来，欧尔麦特一直拖着残破至极的身体坚持苦战着。

    而在之前的那场战斗当中，All for One 设计把他那副残破的模样曝光在了世人的眼前。欧尔麦特知道，这可能会无可避免地为这个世界造成动荡。好在他胜利了，即使瘦骨嶙峋威风不再，他也依然如愿将那个恶魔绳之以法。

    可民众们心里的那个牢不可破的平稳根基却出现了裂痕。

    欧尔麦特很清楚，如果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引退极有可能会给社会造成相当大的动荡。一直以来坚信的保障消失了，那些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下来的给民众的安全感消失了。被困守多年的恐惧与贪婪的欲望都会在这个世界无限膨胀，而这个世界会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原本期待在自己引退的时候，作为继承人的绿谷出久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英雄，可他没料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能再坚持一下，如果能再坚持一下！

    “以你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作为代价，换取足以支撑你活动三年的灵力。”这是时间溯行军的头目在谈判时所说的话：“我们并不希望看到这个世界陷入动荡，我们很清楚您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相信您也很清楚。所以我想您可以考虑一下，三年之后，那些孩子或许就可以顺利接替下您肩上的担子了。”

    “而我们当然会索取相应的报酬——这个价格跟这个世界比起来应该足够公道了。”

    如果那个头目在交涉的时候不索取这一大笔报酬的话，欧尔麦特或许会有所怀疑，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即使他曾经是最受欢迎的英雄。

    可他们却十分聪明地索取了数额可观的一大笔酬金。这让欧尔麦特想当然地认定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交易。

    这个人来自异时空，是个商人，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得资金进而在这个世界继续商业活动，顺便还能维持这个世界的和平稳定。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可欧尔麦特没想到的是，他所做的一切是在跟所谓的“宿命”抗衡。而与“宿命”抗衡的代价并不是他一个人所能负担得起的。

    与溯行军的交涉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当他重新以肌肉形态回到聚光灯下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以为欧尔麦特是治好了伤病重新回归了。

    爆豪胜子回来的时候，警察署的人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说明了时之政府和审神者的事情，直到那个时候，欧尔麦特才赫然明白自己究竟是与什么人进行了交易。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后悔又有什么用处呢？

    “爆豪少女啊！”欧尔麦特微垂着头，直视着眼前一脸凝重的少女，沉声开口道：“作为审神者的你是要与我为敌吗？”

    “是你自己选择站在敌人的一边的。”爆豪胜子握了握拳头：“既然做出了无可原谅的选择，那么即使是你，我也一定会战斗到底的。”

    “欧尔麦特！”

    “好。”

    欧尔麦特伸出手，按在了爆豪胜子的头顶。爆豪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好在欧尔麦特并没有打算真的把她怎么样，只是如一个寻常的教师一样激励般地说道：“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向迈进吧，Plus Ultra！”

    “不过今天我并不想与你发生冲突。”收回手之后，欧尔麦特的脸上又挂上了平日那样爽朗至极的笑容：“即使今后的交锋无法避免，但至少今天，我是以雄英的老师的身份来对你进行家庭访问的。所以我必须跟你的家长进行交谈。”

    爆豪胜子微微沉默了一下。她也清楚现下或许并不是合适的对战时机——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正面挑衅欧尔麦特简直就是在送菜。况且欧尔麦特的社会地位摆在那里，揭露时间溯行军的阴谋什么的肯定会造成社会的动荡，所以她必须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而欧尔麦特的态度实际上也着实有点暧昧。他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敌对立场，几乎像是在鼓励爆豪胜子动手消灭他一样。更有趣的是，眼下欧尔麦特有足够的时间把她从这个地方强行带走，可欧尔麦特却也并没有一丁点要伤害爆豪胜子的意思。

    这算是什么？

    冷静思索了一番之后，爆豪胜子决定姑且先把欧尔麦特被溯行军缠上的事情放在一边。不过家访这件事情到底还是需要慎重一点。虽然雄英高校不久之前的确下发过家访的通知，但欧尔麦特眼下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爆豪胜子不可能顶着风险把这样一个危险的家伙引到自己的家里。

    于是欧尔麦特毫不意外地吃了一个闭门羹。

    不久之后，相泽消太打着呵欠一脸无精打采地出现在了爆豪家的门口。爆豪胜子不知道欧尔麦特是怎么跟相泽老师说的，总之这个总是很没精神的班主任完全没有提及欧尔麦特被爆豪胜子拒之门外这回事情。

    “为了保证各位的安全，提高各位的水准，学校决定在校内建成学生宿舍，现在来征求各个家庭的意见。”相泽老师拉长了腔调，简短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关于送爆豪胜子去宿舍这件事情，爆豪光己是举双手赞同的。

    事实上从爆豪胜子决定报考雄英开始，爆豪光己就一直觉得十分遗憾，因为雄英不是寄宿制的学校。虽然说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下，寄宿制的学校已经所剩无几了，但爆豪光己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住学校的宿舍是青春岁月绝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此，当相泽消太说雄英决定开设宿舍的时候，爆豪光己第一时间表示了同意。

    “林间合宿的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真是非常抱歉，此后雄英也会更加注重学生的安全问题。”相泽消太一本正经地跟爆豪光己保证着。

    “没关系，只要能让她成长，就放手去做吧！”爆豪光己这样说。

    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说心里没有一丁点担心或者芥蒂之类的那一定是假话，但爆豪光己也十分清楚，爆豪胜子这孩子绝不会是那种沉溺于舒适区的废柴，比起活在家长的庇佑之下，她的内心更渴望那种广阔的天地。

    而作为家长，爆豪光己当然会选择放手——反正那臭小子跌痛了也能自己爬起来，如果真的爬不起来的话，她总还是会大发慈悲地把那家伙捡回家来的。

    这是她对这个完全没一点女孩子性格的女儿的关爱。

    “还有，爆豪胜子同学。”临走之前，相泽消太像是又想起什么一样地在玄关停住了脚步：“学校已经批准你继续从事审神者的工作了。回去记得写一份申报书。”

    “哈？”

    爆豪胜子没想到这种事情学校也会介入。

    “这完全是规则之外的劳动，按照原本学校的规定，你是需要被开除的。”相泽消太揉了揉眼睛：“不过考虑到你这个工作的内容实在特殊，雇主又不是当今世界的任何一个企业，所以学校才会特别批准你继续下去——带着感激的心情继续做下去吧。”

    爆豪胜子撇了撇嘴。

    这个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规则，而作为学校，雄英高校也有着条目繁多的校规。爆豪胜子当然不喜欢这些规则，但肆意无视破坏规则的人会被这个世界当成是敌人，爆豪胜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使不爽，她也只能按照规则按部就班地完成一系列的操作。

    不过相泽消太给她带来的这个消息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这至少说明审神者这项工作是被这个世界所认可了的，而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完成那些她所接收到的工作了。

    更重要的是，在应对时间溯行军的时候，那些付丧神也可以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