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一

    金山寺彻底没落了。

    这件事要从法海住持的还俗说起, 自从小青施主不见之后, 虽然住持没有忘掉早晚课的事情, 但是神情恍惚地让众僧看不下去。

    后来，突然有一天, 住持不见了，那个不靠谱的九阳道长却出现了, 开始撺唆大家一起去他的九阳观修行，当然没有人同意了，金山寺多好，住持 多好, 不过是这段时间有些不大对劲罢了, 他们不能就这样弃他而去。

    就这样, 金山寺众僧守着心中道义，一片凛然地坚守在金山寺, 最后等来了住持弃他们而去。

    还记得那日天高云淡，在一片轻柔微风中，他们看到住持又领着小青施主回来了，看着住持难得挂在脸上的笑容，众僧心里高兴，终于, 住持回来了, 还是领着小青施主回来的，这下好了，终于可以过回原来的日子了。

    然而他们等来了一句告别的话。

    ？？？好像听错了吧？

    在小白朝小青施主猛扑过去问什么时候走的时候, 众僧叹气，没听错……

    住持走了，金山寺可怎么办？谁又可以胜任住持？

    明久禅师不行，刚刚看到一个长得甚是妖媚的女子挂在他身上，明久禅师竟由着她，两人不知道倒哪里去了，但是他肯定是不行了，那么……明觉？

    谁知明觉在万众注目中，缓缓走向法海，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看了小白一眼，然后小白掏出一个变小的铲子递给他，明觉接过后，才垂丧着脑袋走了回来。

    众僧摇头长叹，这可怎么办才好？好好的住持继承人如今手里揣着小姑娘给他的定情信物，看着那三人离去的背影，脚掌微抬蠢蠢欲动，巴不得跟上去跑了。

    有一僧人仰天流泪，叹道：“金山寺后继无人啊！”

    闻言，众人纷纷落泪。

    过了许久，突然又一道声音传出来，“要么，我们跟着九阳道长修行吧？”

    一时沉默，最后有人说：“九阳道长，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那你说，哪个是靠谱的嘛？”

    “罢了罢了，不就是帮九阳道长修了修道观，修好了之后，说不好他就带着我们修行了。”

    “贫僧觉得这事妥当！”

    一时间，“为何金山寺众僧纷纷还俗转向道教？”这个话题在杭州城极为盛行。

    ……

    一晃经年。

    余晖映在东极岛海湾处的沙滩上。

    面容白皙娇俏的女童光脚在沙滩上印下一串脚印，海风掠过，她头上绑着两个小髻的丝带迎风飘扬，飘到了身后少年白净的脸上。

    她回头笑得明媚，脸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哥哥，你这次给我带了什么回来？”

    “很多。”少年清浅地笑了起来，拿出百宝袋，从小小的袋子里掏出了糖人，糖葫芦，还有之前逛庙会买回来的花灯……

    “我喜欢！”女童接过糖人，看着上面圆圆的大眼睛，头上两根丝带，嘴角还有两个酒窝，“这不是我吗？”

    “是啊。”少年话音刚落，就见面前女童张开嘴，一把糖人的头给咬掉了。

    “裴幼安，带你哥哥回来吃饭！”有一美人在不远处招手，一席青衣随风飘扬，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

    “我娘？”女童往少年身后一躲，喊道：“再玩会儿！”

    “小虫！”美人双手叉腰，又要发怒的迹象，她皱眉：“你再不回来，我叫你爹送你去杭州！”

    “不要不要，我来了！”女童顾不上穿鞋，飞快往她跑去，带起一阵香甜的风。

    少年摇头叹气，认命地捡起被遗忘在一旁的鞋，拎起来往她们走过去。

    “我要换个小名，我不要叫小虫，难听死了！”女童拉着美人的手撒着娇往家门走去。

    美人站着等了一会身后的少年，而后对女童吐出两个字：“休想。”

    说完看向少年，问道：“仕林，你说，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面对着青姨和裴幼安的注视，许仕林左右为难，最后吐出三个字：“可爱的……”

    说完，他不敢看这二人的神色，抬眸直直望向正前方，这一望，恰好给他看到不远处有人面容俊朗一席白袍，正含着笑往他们走来。

    “姨夫！”

    许仕林这一喊，就喊得那两个看着她的人目光瞬间移开。

    “法海！”

    “爹爹！”

    小青和裴幼安同时往前跑去。

    裴幼安腿短，自然比不过小青，最后她只能灰溜溜往回走，走到许仕林旁边，叹气：“我娘总是仗着腿比我长欺负我……”

    小青挽着法海往家里走去，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衣袖：“为什么你只要穿白色的衣裳，看着就像僧袍？”

    “不知道。”法海笑着摇摇头，“对了，明久他们来了。”

    笑容在一瞬间收敛，小青道：“胡音？她又来做什么？”

    “怎么了，她不来你想得很，来了你又这样说？”法海伸手在小青唇角扯了扯。

    “我没有，你别胡说。”被迫嘴角上扬的小青嘴硬道。

    后头的裴幼安嘴里叼着糖人伸手捂住眼睛。

    进了家门，果真见到胡音正拉着小白唠嗑。

    “音音姨！”裴幼安一见胡音忙扑了上去。

    “小安安！”胡音起身抱住裴幼安，然后发现自己自己已经抱不动了，她只能松开手，将裴幼安和小白比了比，笑道：“ 哎呀，快有你小白姐姐那么高了！”

    裴幼安得意冲小白挑眉，随后便见小白抿唇一笑，只一瞬间，便见她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一袭白衣的妙龄少女出现在眼前……嗯，比她高了大概三个头……

    小青一出现，就被胡音拉到了一旁。

    “怎么了？”小青皱眉问道。

    “我问你个事。”胡音将小青拉到厨房，关上门问道：“你是怎么怀上孩子的？”

    “什么？”小青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跟我说说嘛！”胡音扭着腰肢，面色有些急。

    “就……就是突然就怀上了啊。”

    “没做什么吃什么？”胡音问道。

    “是啊。”小青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就是怀不上啊！”胡音都快急哭了，“是不是明久他不行啊！”

    “呃……”小青面色尴尬，“这得问你啊。”

    胡音叹气，扭头准备转身出门，头这一下扭，了不得了，因为她看到了灶台后面两个人。

    明久面色铁青手中拿着锅铲，法海在一旁面无表情自顾自地盛着菜，只当做没听见。

    “胡音，你出来。”明久最后放下锅铲走出门外。

    感受到胡音两腿颤颤，小青掠过她走向法海，留下一句“祝你好运哦”。

    饭桌上，裴幼安摇头晃脑：“音音姨和明久姨夫呢？”

    “你别管他们，吃你自己的。”小青瞥她一眼。

    裴幼安东摸一下西摸一下，一碗饭吃了近一个多时辰。

    “要不，把她送去学堂吧？”小青伸手轻轻戳了戳法海。

    法海抬眸看了眼裴幼安，只见她哭丧着脸，眼里满满都是拒绝。

    还未开口说什么，又被小青戳了一下，法海垂眸，过了还一会儿看向裴幼安：“去吧，和你哥哥一个学堂。”

    裴幼安面如死灰，叹气，她就知道，爹爹一定不会帮她的。

    “哥。”她又扭头看向许仕林，“我不想去。”

    “去吧。”许仕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和我一个学堂。”

    “不想去……”裴幼安低头，没有一个人帮她，唯一会帮她的音音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仕林，你明日便回杭州？”小青看向许仕林。

    “是。”许仕林点头。

    “一道回吧。”小青开口，“我们一起回杭州，去看看你爹娘。”

    “好。”许仕林垂下了眼眸。

    眼见着他心绪逐渐低落下来，小青伸手点了点裴幼安：“吃饱了就带你仕林哥哥出去玩会儿。”

    “好啊！”裴幼安又开心起来，拉起许仕林就往外跑去。

    “长得越来越像姐姐了……”小青慢慢往法海怀中依偎过去。

    法海伸手揽住小青：“明日去一趟金山寺吧。”

    小白踏着月色进了屋子。

    小青伸手招呼她：“小白，明日杭州去不去？”

    小白摇了摇头：“不去。”

    “真的不去？”小青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与自己平齐的瞳孔，嘴角绽开一个笑：“我们是去金山寺。”

    时光寂静，月色迷蒙。

    “……好。”小白转身又踏出门，满身月华。

    ……

    杭州城烟雨朦胧，江水如画，只是天边飘着细雨。

    雨点滴在年代久远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西湖边的游客撑着各式各样的油纸伞，湖上有披着蓑衣无惧风雨的老翁，摇着橹问冲小青一行人喊道：“客人坐船吗？”

    “不用了。”小青冲他摇了摇头。

    “走吧，去金山寺。”法海一手举着伞，一手牵着小青往金山寺走去。

    后面许仕林撑着伞追着乱跑乱跳的裴幼安一路往金山寺去，小白双眸看着从伞面上落下的雨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进雷峰塔，小白就见不远处站着的和尚，身姿颀长，面容清秀，目光一如往昔。

    真呆啊……她抬脚往他走去。

    “小白。”他声音有些抖。

    “嗯。”小白点了点头，“你修行得怎么样了？”

    “很快了，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明觉扬唇而笑。

    “我没问你这个。”小白额间青筋跳了跳。

    “我知道。”明觉胆子一大伸手去牵她的手，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中，“但是我想说。”

    小白的手往里缩了缩，察觉到这个动作的明觉将手攥得更紧了：“小白，你很久没来金山寺了。”

    “今日不是来了么。”小白难得对明觉态度软了些。

    “我……我想说。”明觉，深吸一口气，“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就嫁给我好不好？”

    小白没说话，见明觉肩头都湿了，将伞撑过去了一些。

    看着对面小白不说话，明觉闭着眼：“我……我觉得就算你比我大三百岁也没什么，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我姑奶奶……小的时候就不觉得，现在也是一样，你答应的吧！”

    “呵。”小白听到三百岁的时候面色一僵，“我觉得你还是叫我姑奶奶比较合适。”

    “不行不行。”明觉一把将人死死抱住，不肯她走。

    “你先好好修行，我不会和短命鬼在一起的。”小白最后温顺地将下巴搁在他肩头。

    “好。”明觉将人抱得更紧了。

    雷峰塔笼罩在烟雨雾霭中，旁边有一个白袍僧人，腰间挂着一块玉佩，一手撑着破败的伞，一手拿着笤帚将落叶扫净。

    “去吧。”小青将许仕林伞下的裴幼安拉过来，轻轻拍了拍许仕林的肩膀。

    “爹。”许仕林撑着伞走到那僧人面前。

    那僧人对他点了点头：“你来了。”

    “嗯……”又是相顾无言，“我去看看我娘。”

    僧人停下了动作，看着许仕林走到雷峰塔门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法海，你说九阳后来将这事告诉许仙，到底是不是对的？”小青看着雷峰塔忍不住鼻尖一酸，眼角又有泪落下。

    “这世间没有对不对的事，他既知道了，我们便不能再替他做决定了。”法海伸手拭去了小青眼角的泪。

    裴幼安难得安静，看着不远处雷峰塔前的景象，她深深皱眉，拉了拉小青衣摆：“娘，我要对哥哥好一点。”

    “那么。”小青收了泪，“你陪哥哥上学堂吧。”

    裴幼安不说话了，连带着抓着小青衣摆的手也放下了，慢慢挪到了法海身边。

    明觉撑着伞和小白一起过来了。

    裴幼安眯了眯眼，跳到小白的伞下，悄声问道：“小白姐姐，你怎么脸这么红？”

    没有等到小白的回答，只能看到她脸上越发红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仕林走过来，慢慢收了伞。

    雨停了，乌云散去天光乍泄。

    他们一行人往外走去的时候，听到明觉在后面说道：“等我”。

    门关上的那一刹，小青回头看见被风雨打净的塔上琉璃瓦熠熠闪光。

    孤独的僧人仍旧撑着伞缓步行至从前法海站过的地方，抬眸望向那个黑魆魆的窗口。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就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