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群之外

    我只是存在着，仅此而已，而且我觉得恶心。 ――

    萨特《存在与虚无》

    “他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个孩子！”

    “那又怎么样，这个吃人的世界，在乎吃下去的是孩子还是成人吗？”

    陈杨终于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他紧走了几步，然后猛地倒在了床上。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大地上，虽然对于寒冷的季风的侵袭，这点暖意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但是明媚的太阳总是会让人觉得 充满了希望。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

    梁超裹紧了自己的棉夹克，嘴里哈着冷气。

    他靠在一个天桥下面的柱子上，这里是流浪汉的所在地，看起来冰冷肮脏，不是为了破案子，梁超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头儿，十点方向发现嫌疑人。”对讲机里传来秦思雨的声音。

    几个月过去了，秦思雨的进步是惊人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什么都要问一句的小菜鸟了，她现在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警 察。

    并且因为一开始就加入重案组破获了几起大案，秦思雨比同时期进来的年轻警察要成熟许多。破案的时候也能够从细节入手，

    抽丝剥茧。

    再加上她鲜明的个人特质，现在，秦思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民警察了。

    梁超的目光转过去，看着右前方那个晃晃悠悠的醉汉，对着对讲机说：“抓。”

    一个警察从后方跃起，一下子把犯罪嫌疑人扑倒在地。

    秦思雨从后面跟着出来，嘴里说着：“小王哥真是厉害。”

    “……”梁超对于秦思雨的行为简直是无语，秦思雨似乎有一点洁癖，对于那种看起来肮脏邋遢的犯人，他总是能不接触就不接 触。

    把犯人送回了警局，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大家聚在警局办公室里，屋子里开着空调，十分的暖和。

    秦思雨看着窗外，说：“什么时候能下雪啊？”

    “下雪？”小王说，“还早着呢，听专家说，今年的雪会来的特别晚，等明年开春来都有可能。”

    “啊？”秦思雨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她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不是吧，那些专家都是骗人的，一般都不准的。”

    小王颇为不屑地说：“专家说的不准，难道你就说的准啊？”

    秦思雨急着说：“我说的就是准！不信我还能求雪呢。”

    小王懒得跟她争论了，干脆闭了嘴。

    金兰看着窗外说：“也不一定，看这个样子，我觉得过几天就有可能下雪。”

    秦思雨点点头，说：“我也觉得。”显然她的觉得是存在着私心的。

    秦思雨走回桌子边，然后对众人说：“我们去吃火锅吧，终于不去食堂了。好不好？”

    “好啊，”小王第一个出来同意，“这种天气最适合吃火锅了。”

    金兰也笑着表示同意。

    梁超看到大家都热情高涨的样子，手头上的案子又破了，实在是没什么理由推辞，于是只好说：“我问一下李一吧。”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把李一从睡梦中叫起来。

    李一迅速地抓过手机，然后接听。

    “人抓到了？”李一第一句话就是问梁超这个。

    梁超笑着说：“抓到了，已经在收尾了，我们打算中午去吃火锅，你也来吧。”

    众人都聚集在梁超的座位旁边，期待着李一的回答。

    李一在思考，他实在是不愿意从被子里钻出来。

    虽然看看外面的天，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李一是不用坐班的，他现在还不是警局的在编人员，只是有案子的时候回去处理。没有的时候他一般都在家里。

    梁超似乎猜出了李一的心思，说：“我知道你怕冷，但是今天真的不冷，专家说今天的天气会回暖呢。”

    秦思雨在旁边噗呲一声笑出来。

    “……你骗我。”李一已经听到了那个笑声。

    梁超瞪了秦思雨一眼，然后对着电话说：“我没骗你，你出来试试就知道了，还有，多带点钱啊。”

    说完梁超就把手机挂了，他知道李一一定会来的。

    李一虽然有着社交恐惧症，但是经过了半年的相处，他对重案组的众人已经熟悉加亲切了，偶尔还会开一点冷笑话般的玩笑。

    果然，半小时后，李一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梁超看着李一裹得跟一头熊一样，忍不住说：“你现在穿这么厚，等到下雪天怎么办？”

    李一冷漠地说：‘今年不会下雪。”

    “你怎么知道的？”梁超故意问。

    李一看了他一眼，说：“专家说的。”

    “你们还真信这个啊……”秦思雨颇为不满地嘀咕着。

    一行人坐着梁超的车子，梁超开车，来到了离警局不远的一条商业街。

    “就是这家，我上次来吃过了，超级好吃。”秦思雨把手伸出窗外指着。

    金兰把她的手拉回来，说：“知道啦，你不要乱来。”

    梁超看着那家火锅店觉得眼熟，一想起来，是之前自己和黄潇潇来吃过的那家店。

    众人下车，梁超把车子锁上，然后看了看四周。

    没错了，就是这条商业街，黄潇潇的店应该也离这里不远了。

    “头儿，你想什么呢，他们都走了。”小王观察着梁超的表情，说。

    梁超回过神来，说：“走走走，吃火锅去。”

    一进店里，扑鼻的热气就席卷而来，大概是在外面待着太冷了，屋子里的暖气让众人都有点生汗的意思。

    秦思雨和金兰把自己的外套和羽绒服都脱了，搭在了椅子后背上，然后坐下来。看起来一脸的兴奋。

    李一在这样的温度下，也终于不再裹得像熊一样了，他把围巾摘下来，然后有点拘谨地坐在那里。

    服务员送过来菜单，梁超意示给别人。

    秦思雨接过来，和金兰聚精会神地研究着。

    梁超的目光飘向窗外，他记得那家夜总会就是在这个附近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条街了。

    小王在旁边说着什么，但是梁超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精力都放在窗外了。

    小王觉得无趣，只好把目标转向李一，和李一聊天。

    李一本来就不爱说话，小王说十句，他能接上一句就不错了。

    这样聊天，两个人都很痛苦。

    秦思雨和金兰似乎点了很多东西，直到梁超皱着眉头看着菜单说：“能吃的完吗？”

    “吃的完吃的完。”秦思雨赶紧说。

    服务员拿走了菜单，几个人终于开始聊了起来。

    “……说其来那个时候还真是惊险呢，当时真的就是一秒钟的空当，晚一点都不行呢。”秦思雨尽量用夸张的日式轻小说的描述 方法讲述着他当时看到的李一和年轻人对峙的画面。

    “那你当时怎么就想起来那样……”小王很是捧场地问。

    梁超开了一瓶果汁，给自己和李一倒上。

    他们点的是鸳鸯锅，一个清汤一个麻辣，正好里面有人不能吃辣。

    看着那锅里翻腾着的辣椒，梁超想起来他第一次看到黄潇潇吃辣锅辣的眼泪鼻涕的样子。

    “这个很辣的，一般人受不了。”梁超说。

    秦思雨看了看辣锅，说：“没关系的，我们点的是微辣。”

    梁超看着锅里浓厚的红油，眼神中透露着疑惑。

    菜也上来了，桌子上顿时拥挤热闹起来。

    秦思雨站起来，用长筷子往锅里下肉。

    很快锅子就沸腾起来，夹起一筷子肉，都不用蘸料直接送进嘴里，带着滚烫的汤汁，一瞬间所有的寒冷都被驱赶走了。

    众人吃的热火朝天，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冒出来汗。

    秦思雨大口喝着果汁，嘴巴被辣的通红发肿，但是还是执着地把筷子往辣锅里伸。

    李一虽然一开始说不吃辣锅，只是清汤，但是禁不住众人的感染，把一块红油里滚过的鸭血放在嘴里，然后喝掉了半桶酸梅汁 。

    火锅店里热热闹闹的，像是人间最火热的景象，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为了吃，为了喝，为了抵御寒冷，为了生活。

    梁超掏出手机，拍下来大家吃的毫无形象的这一幕。

    他看着手机里那个许久没有打过的电话，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问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只是觉得应该问一下那个小子的生活，最近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学习，谈恋爱了没……

    他简直觉得自己像是个老妈子，又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打这个电话，估计人家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梁超还是点了拨打的键盘。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梁超听着电话里机械的女音，听了两遍，他才放下手机。

    莫名的就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换了手机号，但是一定有他的理由。

    或许是早就开始了新生活了，梁超默默地想，自己还是不去打扰了。

    他放下手机，看了看那个号码，然后删除掉了。

    阳光依然明媚着，气氛依然很热烈，热腾腾的火锅翻滚着，只是梁超突然觉得有些落寞，他虽然处在人群之中，但是他觉得也在人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