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贾瑞本就是个好色之徒, 早就肖想着凤姐,今日既得了机会岂肯放过?是以, 在接到平儿的消息后欣喜若狂,坐立难安, 只等着入夜来与凤姐相会。
    他暗自得意,怀里揣着帕子,以作威胁,料凤姐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否则,他就大声嚷嚷,吵得所有人都知道。正值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不用想就知道两人在做什么。如果凤姐还顾及王家的脸面,就只能委身于他。
    等待的时间好像格外漫长,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 他趁人不备,悄悄出门了。
    平儿给的信里说的不错, 他果然看到一个带着围帽的女子站在门口, 必是平儿无疑了。
    是以, 他也没有多问,敲了敲门,就进去了。他心中着实欢喜, 当即就笑出声来。屋里被黑暗笼罩,看不清人影,但似乎可以感觉到有个人在他眼前晃。他自然认为这就是凤姐, 不管不顾的就要扯衣服,扑上去。
    可谁曾想,竟然扑了个空,只听到一阵响动,似乎有人离开了。
    他又急又慌,但是一片漆黑中,他寻不到人,只得伸出双手乱晃,企图抓到人。
    他方才明明感觉到有人,怎么会不见了,难不成凤姐故意和他捉迷藏,以作情趣?
    好不容易有亲近美人的机会,他自然不会离开,虽然焦急,但只能耐着性子,一边‘美人、表妹’的叫着,一边轻手轻脚的去捉人。
    就这样找了许久,却没有结果。他却是累了,靠在门上休息,口中还念着凤姐的名字,他不禁怀疑,难道之前是他的错觉,凤姐还没有来?
    少倾,就听到身后有震动之声,原是有人推门。
    他本就是个蠢人,急色之心已经淹没了理智,根本没有多想就起身开门。
    开门后,借着稀疏的光亮,勉强看到面前是个女子,他咧嘴笑了。刚要拥美人入怀,美人就自己扑了上来。
    温香软玉,一下子抚平了一颗焦躁的心,同时身上又有燥火升起,让他愈发难耐。他立刻将美人拖进屋,就开始宽衣解带,高兴地忍不住调笑出声。
    可美人却很是恼怒,用力挣扎。
    “你这个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竟然敢对我无礼!”转而又大喊,“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将他拉开。”
    贾瑞却是不听,双手继续在她身上摩挲着。
    后面的人懵了。今晚不是来捉.奸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听到徐翕的责骂声,他们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用力将贾瑞拉起来。
    可是,这一胡乱拉扯,贾瑞一个不稳,竟然就被人推倒了。只听砰地一声,接着一声惨叫响起,再没了声音。
    众人全部都沉默了,禅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徐翕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拉了拉凌乱的衣衫,却还不忘找寻凤姐。
    徐翕嫌恶道:“问问他,那个贱人在何处?”
    过了好久,静水声音颤抖道:“姑......姑娘,他好像死了......”
    徐翕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奴婢方才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好像......死了。”
    “就方才,早起负责洒扫的道童路过那里,发现一间禅房的门敞开着,走近一瞧,原来是门坏了。然后他就进去了,发现了贾瑞的尸体。再后来,整个清虚观的人都知道了。”竹萧声音带着哭腔,明显是吓到了,“奴婢一开始也不相信,亲自去看了,那人脑后一片鲜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就是贾瑞本人。贾家人现下已经过去了,正要找去找清虚道长讨要说法呢。”
    冯氏惊骇异常,倒退一步。身后的椅子茶盏全都倒在了地上。布巾掉在水盆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打湿了她的衣服。
    “死了,怎么会死了?”冯氏瞪大了眼睛,“徐翕呢?”
    竹萧道:“听闻昨夜徐姑娘身子突然不舒服,天还没亮就下山了。”
    “王氏呢?”冯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奴婢并未见到侯夫人,只有贾瑞一人。”
    冯氏慌张无措起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青竹扶住冯氏,问竹萧:“侯夫人可曾回来了?”
    竹萧声音低如蚊蚁,“回来了。”
    冯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猛地跌坐在椅子上,沉声道:“我上当了!好狡猾的小狐狸。”
    青竹小心翼翼道:“夫人,您此言何意?”
    “什么意思,自然是徐翕失败了!否则,她怎么会不留下看戏,而是急匆匆的下山呢?”冯氏恨恨道,“我竟然被那个贱人摆了一道,还顺道为她除掉了贾瑞,好心机,好手段!”
    “这么说来,这几日侯夫人都在做戏?”若果真如此,这份耐心和心机真令人咋舌。
    “还有别的可能吗?”冯氏警告道,“此事就装作不知道,在人前不要露出破绽。”
    青竹和竹萧身子抖了抖,连忙道:“是,奴婢谨记。”
    冯氏怀着心事去给顾老夫人请安了,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凤姐,与前几日相比,今天的凤姐神采奕奕。
    她扶着老夫人出来,甜甜一笑,“二婶,三婶。”
    柳氏笑道:“今儿你又是第一个来的,昨晚歇息的可还好?昨夜被明哥儿闹腾的半夜才睡,今天天还没亮,就被吵醒了,我到现在还困着呢。对了,昨晚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凤姐一脸淡然,状似随意道:“我前几日睡得不好,昨晚实在是困极了,就连晨钟的响声都没听到,醒来以后天已经亮了。不知道三婶说的是什么事?”
    冯氏握紧了手,掌心传来的疼痛没让她失去理智。王氏也太会装模作样了,竟是一点也不心虚。
    柳氏看着冯氏道:“二嫂,你可听说了?”
    冯氏叹了口气,“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没听到,将我最后一点困意也吓没了。我着人去看了,听说贾家那位爷死相极为惨烈,眼睛怎么都无法闭上,想来定有冤屈才是。”说着,又对凤姐道,“幸好你没去,你本来就睡不好,若看了那等场景,更是要几天几夜难以入眠了。”
    凤姐声音恬淡,“二婶说的是。只是,我还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竟下如此狠手?”
    “很多人都有这个疑问,但无从得知。贾瑞虽是贾家旁支,但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是以,已经有人去寻清虚道长要说法了。这样的事道长怎么会知晓,贾家人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凤姐不胜唏嘘道:“即便报官,恐怕也要成为一桩悬案了。”
    柳氏摇摇头,低声道:“这可不一定。”
    冯氏轻嗤,“难道弟妹知道凶手是谁?”
    “看来二嫂的消息还是不灵通。已经有不少人看见,从贾瑞身上搜出一块女子用的帕子。而且那帕子的料子是上好的蜀锦,上面的花样,绣工独特而精致,这帕子的主人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夫人或姑娘。”
    冯氏狐疑道:“弟妹该不是想说,是某位千金小姐杀死的贾瑞罢?”
    “总之一定和某个女子有关系。”
    凤姐低着头,盯着碗里的碧羹粥。
    冯氏心下冷笑,面上关切道:“凤姐儿怎地不说话,不是被吓到了罢?”
    凤姐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胆子小,让二婶见笑了。以我之拙见,若真是有人故意杀人,那么此地着实危险,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还是早早回去为好。”
    顾老夫人也很是赞同,“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四五日了,是该回去了。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明日就下山罢。”
    清虚观有人谋害人命一事在京城传扬开来,这样一来,也惊动了官府,顺天府尹不得不着手调查此案。
    贾代儒夫妇只有这一个孙子,如今独苗被杀,悲恸不已,日夜以泪洗面。更是去求了贾母,给顺天府尹施加压力,以早日抓住真凶。
    有荣国府出面,顺天府尹不敢不尽心,但查来查去都没有什么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块帕子。
    让顺天府尹头疼的是,根据仔细询问观察,这帕子的主人很可能是个有身份地位的姑娘。放眼整个京城,皇亲国戚、世家贵族无数,难不成他要挨个去问?那就等同于得罪了京城所有的贵人,他以后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顺天府尹觉得这是件极为棘手之事。但他不知道,头疼的不只他一个,徐家同样因为此事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庭院深深,红墙绿瓦,亭台楼阁,树木繁茂。整个院子寂静极了,只有画眉在廊下叽叽喳喳乱叫,却无端多了些烦躁。
    徐国公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翕,额头青筋暴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翕汗湿衣袖,却浑身发冷,牙齿都打颤,“父亲,我,我只是……父亲,此事与我无关,贾瑞真的不是我杀的……”
    徐国公暴怒,“与你无关,那么帕子是怎么回事?我们府上的绣娘出门采买丝线,路过顺天府衙,分明就认出来了那是你的帕子,你还要说与你无关吗?!”
    徐翕一下子哭出声来,“我怎么知道帕子为何会出现在贾瑞身上,我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怎么会赠他帕子?父亲,我真的是冤枉的……”
    静水连连磕头,“国公爷,姑娘真的不认识那个贾瑞。奴婢………奴婢想起来了,在清虚观,有个乞丐横冲直撞,将姑娘撞到了,许是那个时候帕子丢下了被贾瑞捡了起来也未可知,国公爷不要冤枉了姑娘啊。”
    徐国公踹了静水一脚,“你这个贱婢,不好好伺候主子,为谄媚主子,整日撺掇着姑娘做些胆大包天的事,助姑娘闯下这弥天大祸,不罚你不足以震慑众人。”然后,吩咐左右道,“拉下去,乱棍打死!”
    说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随从就将静水拖了下去。
    静水求饶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国公爷饶了我这一次罢……姑娘,姑娘救救奴婢……”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为静水求情。
    徐国公作为男子,向来不管后院之事,且向来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这次大发雷霆,可见对于徐翕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了。
    隔了好远,似乎都能听到静水的惨叫声。徐翕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跪的久了,双腿也疼的颤抖,可她不敢喊一句痛。
    “你打量着我素日纵容你,对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清楚吗?”徐国公道,“你先是撺掇着你大嫂去清虚观上香祈福,又进宫见了六公主,没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到底干了什么,我不用想都知道!”
    徐翕这才知道,她方才的狡辩是多么可笑,哭的更撕心裂肺,“父亲,我……我错了,可我真的不甘心,王氏那般水性杨花,配不上表哥!”
    徐国公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你糊涂啊,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冯氏想借刀杀人,你乖乖的接过去了,这也就罢了。王氏明显给你设了个套,你傻傻的钻进去了,不但没能除掉她,还给自己泼了一身脏水。贾瑞那样的泼皮无赖,你都看不上,王氏能看得上吗?人家就是为了引你上钩才做戏给你看,你还当真了。说不定,她正在背后嘲笑你呢!”
    徐翕擦脸的手一顿,回过味来,咬牙道:“那个乞丐一定是她安排的!帕子也是她故意让贾瑞捡到的,实在是太阴险恶毒了!”
    陈氏柔声道:“父亲,妹妹涉世不深,会掉入对方的陷阱很正常,您就不要责骂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小妹从此案中脱身。”
    徐翕顾不得怨恨凤姐,赶紧道:“是啊,父亲,万一王氏告诉别人帕子是我的,我该怎么办?这个帕子我以前也带出去过,王氏一提醒,其他人定能认出来。我没有杀贾瑞,我不想坐牢。”
    徐国公沉吟片刻,“贾瑞的确不是你杀的,但确实是与你有关。”
    不止如此,女儿家的帕子出现在陌生男子身上,很容易被人扣上私相授受的罪名,届时,不只是徐翕的名声被毁,徐家的脸面也会被丢尽的。
    说不定就有那些心思龌龊的,传一些香艳之事,极尽所能败坏徐翕的清白之身和徐家的名声。届时,等待徐翕的就是青灯古佛和了断性命了。
    徐翕拉住徐国公的袍子,泪水涟涟,“怎么办,怎么办,我还年轻,我不要出家,我要好好活着。”
    徐令哲于心不忍,“父亲,这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吗,过去好几天了,王氏都还没有行动。许是她也忌惮徐家,不敢做的太过分。”
    徐国公冷笑道:“有顾行迟在,她有什么不敢做的?她之所以还未行动,是在给我时间考虑。”
    徐令哲一头雾水,“考虑什么?”
    徐国公眼神冰冷,看着徐翕,“她是在给我时间考虑,如何处置翕儿。”
    “父亲!”徐翕惊呼。
    “翕儿,是你先起了害她的心思,若非是她早有准备,今天死的就是她了。”徐国公深深望着她,“她可以不要你的性命,但必须收一点利息,你明白了吗?”
    徐翕的手无力的滑落下来,从地上爬起来,“父亲,此事冯氏也脱不了干系!”她也想将冯氏拖下水。
    徐国公突然笑了,“有证据吗?”
    “我……”徐翕又颓然下来。
    徐令哲不忍心看妹妹受苦,道:“父亲,我们进宫去求一求皇后娘娘罢。”
    ……
    顾行迟知道清虚观出事后,来不及向皇帝禀告,就快马加鞭赶去了清虚观,一路护着顾家人回府。
    顾行迟双眸隐隐跳动着火苗,拉着凤姐的手道:“我不在的这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受苦了。”
    顾行迟询问了凤姐,又调查了一番,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凤姐不在意的笑笑,“除了睡不好觉以外,我并没有吃什么苦,你不要担心了。”
    顾行迟抿了抿唇,很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我们是夫妻,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理应保护你,帮你做你想做的事,只要你说出口的,我都能做到。可是,你为何不让人告知我?”
    凤姐笑道:“你有公务在身,我总不能为这点小事打扰你。再者,我从没想过我会失败。”
    以往的时候,若是凤姐说出这般自信的话,顾行迟一定会忍俊不禁,然后打趣她一番。可现下,他面上没有任何欢喜之色。
    凤姐一抬头,看见他深沉的目光正盯着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顾行迟将手收回来,仍是凝视着她,“你在以身布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是自信的以为自己不会失败,可曾想过我会担心?”
    她不是好好的吗?凤姐没将这一点放在心上,“我正因为怕你担心,才故作轻松的。”
    顾行迟将信将疑,“是吗?”
    她赶紧点头。
    顾行迟摇头轻笑,“是,我是担心,担心你以身犯险。但是,我也很生气。”
    凤姐看了他一会,发现他不是说笑,皱眉道:“为何?”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顾行迟站起身,神色淡淡,“二房觊觎爵位,为此冯氏想陷害你,对付她本就是我该做的,你替我做了,我很高兴。我之前对你说过,若贾瑞再敢靠近你,我不会饶了他。我离开清虚观的时候,留了人保护你,若他还是贼心不死,你大可以直接吩咐人将他绑起来给他一个教训,是打是杀都没关系,随你高兴。但是你没有,你还………”
    “我是……”凤姐听他这话不对,忙打断他。
    “你是想引徐翕入局,想打击冯氏,想一箭三雕是吗?”
    “就是你说的这样。若不出我所料,徐翕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了,冯氏得到了教训,贾瑞也死了,不是很好吗?”多好的计划,她实在不明白顾行迟为何会生气。
    顾行迟气笑了,她还是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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