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女子精心打扮的面容有一瞬间龟裂, 然后娇笑道:“我是翕儿啊,表哥怎地连我也认不出了, 许是在外多年的缘故。”
顾行迟笑容嘲弄,“不好意思,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说着,也不再看她,举步而行。
“哎,表哥。”徐翕小跑两步跟上,“我是......”
眼看着凤姐走远,顾行迟有些不耐烦,“请让一让。”
徐翕被接连落了面子, 又是窘迫又是着急,跺了跺脚,“我是徐翕, 你怎么可能不认得我?”
闻言,顾行迟回眸看她一眼, 一双桃花眼垂下又抬起, 似是在打量她。
徐翕心下欢喜, 以为顾行迟要认出她了。
可顾行迟接下来一句话,就像寒冬时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使她的笑容冻僵在脸上。
只听他道, “哦,也许你洗把脸我便能认出来了。”
言罢,快步走上前去, 留下徐翕僵立在寒风中。
当反应过来顾行迟说的什么意思,她羞愤交加,还是抬手摸了摸脸。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顾行迟已经走远了,似乎还能听到他温柔的笑声。
丫鬟小心劝道:“姑娘,既然侯爷不肯去,我们就回老夫人处罢,想来过一会侯爷就会去拜见老夫人的。”
徐翕盯着前面袅娜的身影,问道:“她就是王家那位大姑娘?”
丫鬟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是,她就是新过门的靖安侯夫人。”
徐翕没听出来丫鬟是有意提醒他顾行迟已经娶妻了,仍是面容愤愤。她自是知道顾行迟从小就性子狂妄,不服管教,又有陛下宠爱,是以也无人敢给他脸色瞧。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人,无论对方是谁也不会给其面子。而且嘴巴还毒,面对爱慕他的女子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可即便是这样,心悦他的女子仍不在少数,徐翕也是其中一个。原以为两人是表兄妹,她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顾行迟一向对她不假辞色,后来更是不与徐家往来,她自然没有机会嫁入顾家。
她以为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子,没成想他竟会亲自请陛下赐婚。现在又亲眼看见两人相谐的身影,她怎么能不心生嫉恨呢?
“依我看,她定是使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将表给勾.引到了她身边去,否则京城那么多贵女,表哥怎么偏生就看上她了?”
丫鬟不敢接话,只希望徐翕不要当着众宾客的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才好。
即便顾行迟不放心凤姐,但是不好和女眷待在一起,叮嘱了平儿照顾好凤姐,便去别处了。
凤姐寻了一处安静的所在和黛玉坐下,凤姐摸了摸她的手,问道:“这样冷的天,难得妹妹来了。”
黛玉笑的温柔乖巧,“既是人家下了帖子,自然要有一个主人前来的,父亲公务繁忙,只能由我代劳了。不过,我不能多留,送完贺礼就要走的。”
黛玉虽穿着素雅,却自有一番风流蕴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已经有人暗暗的望过来。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多亏了凤姐姐给我请来的神医,我觉得已经好了呢。”
“那便好,妹妹往后也要好好保养身子才是。”凤姐自然知道黛玉是有意往好了说,虽然黛玉的身子被调理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是比不得其他人身体那么康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黛玉今日是带着林嬷嬷和紫鹃来的,凤姐望了望两人,笑道:“妹妹今日怎么一人前来?”
几人都知道凤姐不是故意忽略林嬷嬷和紫鹃,而是问的别人。黛玉微怔,“我近来未去荣国府。”
这便是解释了没和贾家人一起来的缘由了。
凤姐以眼神询问。
黛玉也不是那种心中有委屈不说出来的人,她语气有些冷淡,“我人好好地在林府,却平白无故被泼了一盆脏水,若我再去荣国府,岂非要染上更多是非?”
看凤姐不解,紫鹃将前不久在荣国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贾家发生了太多事,黛玉担心贾母太过劳累再病倒,便常去荣国府看望贾母。有一日刚巧遇上傅秋芳审问一桩案子,还闹到了贾母跟前。黛玉本不想听别人家的家事,没成想却牵扯到了她。
“原是有人告发有丫头和小厮私相授受,连定情的香囊都拿出来了,那两人却说这是被人捡到的,又不是从他们房间搜到的,便不能确定是他们的。告发此事的丫头却说,她还有人证,那个人便是我们姑娘。”
“这是为何?”凤姐也是讶异。
“说来此事也是好笑,她当时也并未见到我们姑娘。只是远远的听到宝姑娘在喊我们姑娘的名字,好像在寻我们姑娘,说总算找到林姑娘了,然后就抬脚去了别处,接着就看到一男一女悄悄地从亭子里出来。过了一会,告发的丫头便进了亭子,没发现什么痕迹。如此一连来了几日,第五日时在路上捡到了那个香囊。”
凤姐了然,“所以她便觉得是那两人被林妹妹发现了,才匆忙之间丢下了香囊,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林妹妹是证人。”
紫鹃道:“可事实上,那日我们姑娘的确去了荣国府,但巳时便回去了,告发者听到两人私会是在下午,怎么能和我家姑娘有干系?”顿了顿,她轻笑一声,“那日陪老太君说话的时候,府上三位姑娘并宝姑娘云姑娘都在,皆知我家姑娘是何时回去的,不知为何宝姑娘会说出那番引人误会的话。”
凤姐慢慢笑了,“许是宝姑娘一时忘记也是有的。”
紫鹃不说话了。几人都不是傻子,倒是将内情都想明白了。
“也多亏了妹妹去的巧,将一切解释通了,否则真的要被人误会了。”
黛玉神色平淡,“姐姐说的是。有了这一遭,她们再说话的时候就要仔细斟酌了,不要一着急就说错了什么。”
凤姐倒是觉得,越是慌乱情急下说的话越是最真实的反应,薛宝钗脱口而出黛玉的名字,编造的话还那么顺溜,可见黛玉在她心中的位置多么‘重要’。
不过,未免事情闹大,黛玉并未追究,若是说破了,姐妹就不好做了。
凤姐宽慰道:“既然真相大白,妹妹也犯不着为此事多心,不过当个寻常朋友走动,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非薛家要和贾家结成姻亲,林家和薛家着实算不上什么亲戚。她和薛宝钗关系并不亲近,若非去荣国府看望贾母,也没有常常走动的必要。
又闲话了一会,黛玉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等改日我再去侯府拜访。”
凤姐将手炉放到她手上,对紫鹃道:“路上小心,好生照看姑娘。”
说着,也起身送黛玉出去。
刚走了数步,便看到有两位夫人迎面而来,却是北静王妃和南安太妃,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
这样一来,凤姐和黛玉只好上前见礼。
北静王妃看着南安太妃,笑道:“我只以为靖安侯夫人已经生的很标致了,没曾想又见到一个更为标志的姑娘,这下可把靖安侯夫人比下去了。”
南安太妃打量着黛玉,也是被惊艳到了,“的确生的标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仙子下凡呢,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黛玉神色恭谨道:“家父是户部尚书。”
“原来是林家的姑娘。”南安太妃赞叹道,“林大人好福气。”
“太妃过誉了。”
南安太妃又问了她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都看过什么书......黛玉一一作答了。
凤姐和南安太妃并无多少交集,单凭着她用别人的女儿代替自己女儿去和亲一事,就足以让凤姐厌恶了。如今她对黛玉越热情,凤姐越是觉得虚伪。更何况,前世她未必没有动过收黛玉为义女去和亲的心思,只是不知怎么最终定下了探春。
许是听说了黛玉身子不好,又或是贾家人想利用探春讨好南安王和皇家?
果然,就听南安太妃道:“我有个女儿,和你年岁差不多呢,但却是个任性的,才学不如你,也比不得你懂事稳重。”
黛玉心知南安太妃对她热情相待是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也不会当真以为南安太妃喜欢她,柔声道:“黛玉区区臣女,岂敢和宜安县主相提并论,太妃谬赞了。”
南安太妃也不在意她的谦虚,又问道:“我记得你还有一年就出孝了罢?”
知道人家还没出孝不放人家离开?拉着人家问东问西,以为别人看不出她别有目的?
黛玉答道:“是,臣女尚未出孝。”
南安太妃点点头,“家中没有主母,难为你一个小女孩要操持整个林家。”
黛玉垂眸,外人看来似乎是她想起了丧母之事。
南安太妃低叹一声,“既如此,我也就不耽搁你了,快些回去罢。”
黛玉行礼告退。走了很远,紫鹃兴奋的道:“看来南安太妃很是赏识我们姑娘呢。”
林嬷嬷看了一眼黛玉,摇头微笑,“这些皇亲贵族,心中都有各自的盘算,自然不会做无用的事,也不会结交无用的人,第一次便对姑娘这般热情,不一定是好事。”
原本凤姐以为今日可以看到贾家人,但是才刚和两位王妃寒暄了须臾,顾行迟就亲自找来了,说是徐老夫人请他们过去。
许是怕顾行迟当众让他们下不来台,这间花厅里只有徐家人。顾行迟、凤姐两人和徐家人分坐两边,泾渭分明。
屋子里很是沉寂,徐家人面面相觑,似乎想开口说话又想让别人先开口。顾行迟没有被这诡异的氛围影响,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递到凤姐手边,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凤姐:“......”
她自是不能辜负顾行迟一番好意,微呡了一口茶,便放下了。
顾行迟皱眉,“怎地不用了,是茶叶的味道不对吗?”
这是故意说徐家待客不周,用坏的茶叶招待客人。凤姐趁人不备瞪了他一眼。
看来徐家人选择隔绝外人见顾行迟是对的。
沉默了好久,顾行迟无声笑了笑,道:“你们请我和我妻子过来,就是枯坐着品茶吗?若是这样,回家也是一样的,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便欲起身拉着凤姐走。
“慢着!”徐国公忽而站起身道,“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长辈的吗?你外祖母拖着病体来见你,你却看都不看一眼,实在是不像话!”
徐老夫人满头银发,脸色苍老而苍白,眉眼间也满是疲惫,看起来不像是装病,竟是真的病了。
顾行迟笑容冷嘲,“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对你们视而不见,你们不也活的好好的吗,现在又来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徐国公指着他,尽量压制住怒火,“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再厌恶徐家,母亲也是你外祖母,我也是你舅舅!”
顾行迟嗤笑一声,“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你——”明明是打算和顾行迟好好说话的,可一看到顾行迟这漫不经心的模样,听他嘲讽的口气,就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徐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昭华,不管怎么说,你母亲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们都是你的亲人。纵使以前我们做错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能释怀吗?”
“亲人,女儿?”顾行迟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了利益不管我母亲的死活,你们也好意思说是她的亲人?恐怕在你眼里,你的女儿只有徐皇后一人罢?”
徐老夫人有些颓然的垂下头,叹息一声,“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会不疼她?但是为了家族,总有一人要牺牲。”
顾行迟冷笑,“那么为何牺牲的是我母亲而不是你的大女儿?”
徐国公声音僵冷,“那是她自愿的,所有人都拦不住,她非要嫁到顾家,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到底是自愿还是被你们欺骗,你们心中有数。”
“二妹向来体谅父母亲的难处,对母亲也很是孝顺,若是她在,定然会原谅当初的事,不会像你一样顶撞长辈。”
顾行迟虽在笑,眼睛里似乎覆上了一层寒冰,“她是她,我是我,她碍于孝道会忍住这口气,但我不会。”
徐国公见他油盐不进,又道:“顾家和徐家水火不容人人皆知,明明是亲人却要闹得这么僵,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在看两家的笑话,这丢的不只是徐家的脸面,还有顾家的脸面。事已经年,何苦呢?”
顾行迟抚了抚袖子,为自己斟满茶,“做亏心事的人才怕被人议论,才怕丢脸,才怕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顾家从来不怕这些。有些事你们可以忘记,我却不可以。你们觉得往事随风而过,没必要追究,可我不会忘记母亲为了保住顾家牺牲了什么,而你们又做了什么。”
“如此冥顽不灵!你再这样倔强,以后顾家不一定能保得住!”
顾行迟抬眼望他,低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罢?啧啧,明明是想与我谈判,现下见事成不了,便想威胁我,实在是有失水准。”
徐国公一噎,“你知道就好。”
顾行迟不屑的轻嗤一声,“真以为我会上当吗?若你们真那么有把握,就不会与我说这么多废话了。”
徐老夫人与徐家其他人不同,她真的是想见见亏欠多年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她已经上了年纪,大风大浪、荣华富贵都经历过了,也不图别的了,只想着顾行迟与他们握手言和。可是看现在剑拔弩张之态,她心中一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陈氏等人立刻上去安抚她。
陈氏见凤姐安安稳稳的坐在顾行迟身边,不由道:“表弟妹,祖母被气成这个样子,你好歹劝劝表弟,让他给祖母说句软话。”
凤姐意外于自己被点了名,慢吞吞的站起身,扯了扯顾行迟的袖子。
“路上再说与你知晓。”顾行迟放柔了声音。
他牵起她的手,起身道:“看来你们想见我刚娶进门的妻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既如此我们便回去了。”走到了门口,他又回头道,“我今日来主要是告诉你们,想让我抛弃往日恩怨暗中支持太子是不可能的,你们死了这条心罢。”
徐国公想要阻拦顾行迟,但是却被徐老夫人抬手止住了。她的眼睛望着门口,慢慢漫上一抹悲色,或许,还有后悔罢。
记得顾行迟幼时,也是和徐家走的很近,也很喜欢她这个外祖母。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徐家人冷淡了下来,慢慢变成仇视,后来根本不愿多看徐家人一眼。从那时候她便猜到,他什么都知道了。
顾行迟拉着凤姐走了许久,紧紧抿着唇,没有说一个字。凤姐也不多问,尽力跟上他。
刚路过一个池塘的拐角,行至一条甬路,便看到前面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两人。不,准确的说是望着顾行迟。
“表哥,这么快就走了,祖母她老人家和你说了什么?”
闻言,顾行迟停下脚步,皱眉瞥她一眼。
徐翕自动忽略了凤姐,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表哥,你不要说你还没认出我。”她觉得顾行迟就是装作认不出她的。
“哦,脸洗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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