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平儿想了一路, 一回到家还是忍不住道：“姑娘当众拆穿了大姑奶奶的阴谋，恐是将她得罪惨了。虽然您这回帮了林姑娘, 可是我瞧着老太君不太高兴。”

    凤姐悠悠道：“虽然我帮了黛玉，可是姑妈毕竟是荣国府的人。家丑不可外扬, 我当众拆穿她事小，让荣国府在外人面前丢脸事大。所以，就算我救了黛玉一命，老太君也不会记得我的好。”

    原本，她就是怕贾家人说她自作主张，引起他们不满，才迟迟没有带夏言蹊去荣国府。反正林如海也快回京了, 何不等黛玉搬出贾家再请夏言蹊为她诊治。想来王夫人这一年多遭受的打击太多了，所以等不及对黛玉下了手。

    既然她的毒手都伸这么长了，何必再给她留面子。即便贾母没有当众责罚她, 其他人也心中有数，人人都会知道她心胸狭隘、佛口蛇心, 竟收买太医加害黛玉。

    贾母得知她要谋害自己的外孙女, 以后, 她别想翻身了。

    平儿不像凤姐一般轻松，“那此事就这样了？”

    “不然呢，还能如何呢？”凤姐笑道, “这样也好，权当是给贾家提个醒了，让她们意识到贾王两家的关系已经不复当初了。其实两家嫌隙已深, 之所以偶尔走动，不过是因为有那一层姻亲关系在，不好直接与他们断了联系。可他们好像没有这样的觉悟，以为我还应该继续捧着他们。刚好，可以通过黛玉这件事，让她们醒悟一二。”

    “如今林大人升任户部尚书，不日就要进京，想必大姑奶奶会后悔罢？”

    “她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一定会震惊、会不甘。”

    因为林如海并没有她想象的命不久矣，反而身体康健、节节高升，这样一来，贾宝玉和黛玉的婚事岂不更容易了，那么金玉良缘又该如何实现？

    她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贾宝玉想娶，黛玉就该欢欢喜喜的嫁。却从来不想想，贾宝玉是否配得上黛玉？

    既然夏言蹊去了荣国府，后面再去就是名正言顺了，贾母看他是靖安侯府出来的人，也乐得对他礼遇三分，也当是对顾家的示好罢。

    很快，黛玉的身体就好转了。夏言蹊受了凤姐的嘱托，每隔几日就来为黛玉诊脉，为她调理身子，总不会让她像前世一般红颜薄命。

    林如海被陛下委以重任，黛玉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素日黛玉不甚亲近之人也来探病。黛玉不堪其扰，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良好的教养还是使她笑脸相迎。

    现在她受到的待遇比之以往是天上地下，拜高踩低，就是贾家人的秉性。

    林如海进京这一日，先去宫中觐见了天顺帝，到了下午才去了荣国府拜访。

    一个月来黛玉每天都盼望着林如海的到来，终于见到了，一句话未税，就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小声啜泣起来。

    林如海已经知道黛玉在荣国府的处境，心知黛玉除了激动和喜悦还有委屈，他先拜见了贾母，才好好看看黛玉。

    “父亲一切安好？路上可还顺利？”黛玉擦了擦眼泪。

    林如海神色动容，“放心罢，为父一路上安全得很，只是时常记挂着你。你自小身子弱，一直都是汤药不断，需精心照料，这样一来难免将你养的娇气了些，想必给老太君添了不少麻烦。”

    黛玉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撒娇似的撇撇嘴，“的确是给外祖母和舅母添了不少麻烦。”

    闻言，王夫人手一抖，觉得心虚。

    贾母瞥她一眼，笑吟吟道：“都是一家人，说这种话岂不是生分了？敏儿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我看见玉儿就像是看到她一样，自然没有不心疼的道理。”

    提起贾敏的时候，贾母表情很是坦然，可父女俩心如明镜，贾母是要让他们看在贾敏的面子上，不要计较过去的事了。黛玉一方面感谢贾母对她的疼爱，一方面又失望于她的私心，矛盾和纠结在心中不断缠绕，一时也没接话。

    林如海只是感谢了一番贾母对黛玉的照顾，其他的只字不提，就连贾政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原本贾母还以为林如海会对贾家提携一二，可是现在看来林如海没这个意思。她心中暗暗叹气，“天色晚了，不知你现在住在何处？若是还未安排好，在荣国府住一段时间也好。”

    林如海不慌不忙道：“多谢老太君费心想着。林家在京城原本就有一处府邸，当得知陛下召我进京时，我就提前派人来收拾了，想来一切都准备妥了。虽然比不得贵府大，但足以做我和玉儿的安身之处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林如海今日来荣国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接走黛玉。

    贾母将黛玉接来时从未想过再送走黛玉，她还没开口，贾宝玉先忍不住了。

    “不行，林妹妹在这里住的好好地，每天和姐妹们有说有笑，怎么说走就走？”他扭股儿糖似的缠着贾母，“祖母，你快和姑父说说，别让林妹妹走，我不想让林妹妹离开。”

    贾母安抚的摸摸他的脊背，“你姑父和我们说笑呢，哪里会这么快就接走你林妹妹？”

    贾宝玉拉扯着贾母的袖子，“那就是早晚都要走了？不行，我不依。”

    王夫人巴不得黛玉赶紧走，立刻斥责，“宝玉，别胡闹！”

    贾宝玉面上委屈，又想去拉黛玉的手，却被黛玉躲开了。

    “林妹妹......”

    林如海脸色微沉，若非亲眼所见，他还不知道贾宝玉举止如此轻浮。进京之前，他就打探到了贾家的消息，传扬最广的就是贾宝玉的。抛开学问不谈，只看品性，他就配不上黛玉。这样的膏粱子弟，为何会被贾家人当成眼珠子疼着？

    幸好他在以为自己命不长久之时没有直接答应黛玉和贾宝玉的亲事，否则他死了也不会安心的。万幸，实在是万幸。

    贾母既舍不得黛玉又舍不得宝玉伤心，便想继续挽留黛玉，她以为林如海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如海，你看黛玉在府上也住惯了，要搬走何必急于一时？再者，你素日公务在身，家中又没有主母，如何照顾好黛玉呢，黛玉一个人也孤独。倒不如留在府上，还有姐妹们作伴。再者，我也老了，指望着玉儿长长久久的陪着我才好呢。”

    林如海气质儒雅，对贾母说话的语气也温和恭敬，可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坚持。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也多谢您对黛玉的疼爱和照料。只不过，玉儿毕竟是我林家的女儿，自然要回林家去。之前我在扬州，公务繁忙，身子不好，对于照顾玉儿一事实在无暇分身，所以便接受了您的好意将她送到贵府。现下我身体好多了，又承蒙皇恩，得以入京，玉儿就没有继续住在贾家的道理了。如果继续住下去，恐引人非议，知道的说您疼爱外孙女，不知道的恐妄加揣测损害两家名声。再者，家中没有什么能当家主事之人，有黛玉在是最好不过的了，她年岁渐长，她也该学着做这些了。您若是想念玉儿，便着人去知会一声，她自会来看望您的。”

    林如海说了这么许多，将贾母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贾母知道，林如海是铁了心要接黛玉走了。而且话里还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不会让黛玉嫁给贾宝玉。所谓的‘怕损害两家名声’，实际上是怕损害黛玉的名声。

    默然对视了许久，林如海没有任何软化的意思。贾母无法，只能道：“贤婿言之有理。”

    “既如此，我明日便派人来府上接黛玉回家。”

    听到‘回家’二字，黛玉有种要落泪的感觉，心中一阵阵暖流划过。她要回自己的家了，再也不是寄人篱下了。

    黛玉离开荣国府，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夫人和薛姨妈，这下金玉良缘再没有阻碍了罢。

    贾宝玉仍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还要再闹，这次贾母不再依着他了，只是训斥了他几句，让人将他带下去。

    黛玉搬进了林家后，凤姐想去见她便方便多了。

    这一日她到了林家，由丫鬟引着到了一处院落，还未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呦，我今儿来的不巧，不知道妹妹这里有贵客要招待。”

    凤姐掀开帘子进去，就看见三春并宝钗湘云都在，黛玉忙起身，“凤姐姐要来怎么也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门口迎接你呀。”她拉着凤姐，轻声笑道，“姐姐快坐。”然后又吩咐雪雁奉茶。

    凤姐揶揄道：“如今妹妹可是个大忙人，我怎好劳烦？今日我思虑了许久才敢来府上拜会，生怕打扰你呢。”她环视一圈，点头道：“看妹妹将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越发有女主人的样子了。”

    黛玉坐到她身边，打趣道：“还不是跟姐姐学的。林家人口不多，下人也少，打理起来也轻松许多，比不得姐姐，以后要管一大家子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