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皇帝日理万机, 自然没有一定要见凤姐和姜夫人的必要，可是天顺帝也对顾行迟看中的女子十分好奇, 是以便召见了两人，不过一会, 两人就出来了。

    宫闱深深，似乎处处充满着险恶和算计，凤姐记得顾行迟的提醒，并不想在宫中多逗留，正准备和姜夫人出宫，一个宫人出现在凤姐面前，说是皇后有请。

    姜夫人觉得这只是寻常命妇被皇后召见, 而凤姐却知道，恐怕皇后早就等这个机会见见她了。

    到了皇后宫中，两人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并未为难凤姐，直接叫起了。凤姐则故意表现出一副拘谨的样子, 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皇后饶有兴味道：“这位就是王姑娘？”

    姜夫人恭谨道：“是, 娘娘, 这正是臣妇的侄女。”

    “抬起头来。”

    凤姐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看似和气实则威严的皇后，目光纯澈怯弱。

    徐皇后打量她好一会才道：“果然生的一副好模样, 难怪连靖安侯都动了心思，亲自请陛下赐婚。”

    姜夫人有些紧张，她笑了笑：“娘娘过誉了, 能得陛下赐婚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徐皇后笑道：“姜夫人过谦了。靖安侯眼高于顶，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既然他主动求娶，想必王姑娘定有过人之处，这多亏了姜夫人的悉心教导。”

    这时候，有宫人给两人看座，两人谢了恩才敢坐下。听皇后又道：“不知王姑娘与靖安侯怎么认识的？”

    凤姐垂着眼睛，轻言道：“臣女也只在顾府宴会上见过侯爷一次，偶然相遇，有幸与侯爷说了两句话。”

    皇后笑容不改，“哦，原来是靖安侯对王姑娘一见倾心么？”

    凤姐没有答话，一副局促不安之态。

    “我听闻之前王姑娘曾去江南养病，当时靖安侯也去江南为顾老夫人寻访名医。可惜，那时候你们没有遇到，否则何必等到现在才定亲。”

    凤姐心中一紧。皇后句句试探，果然不怀好意，也许，是在警告她。

    这时皇后身边的女官道：“虽然那时顾侯爷和王姑娘错过了，可是现在仍能结为连理，可见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后眉头一挑，轻笑一声，“是啊，的确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王姑娘许是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进顾家，甚至有人想通过陛下达成目的，可是只要靖安侯不愿意，陛下绝不会下旨。如今王姑娘得了这份好姻缘，要好好珍惜才是。”

    凤姐眼神无比谦恭，“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接下来，皇后又和姜夫人叙了叙家常，似乎就有些疲惫了。吩咐一旁的宫人道：“元春，你送姜夫人和王姑娘出宫罢。”

    临走时，还给了凤姐一些赏赐。

    两人一进宫殿就看见元春了，只是碍于宫规，不能和元春打招呼。再者，无论是姜夫人还是凤姐都和元春不亲近，着实没什么好说的。贾家和王家的情分早就不同以往，王家现在已经是陛下的人了，实实在在的保皇党，更不能和贾家走的太近。

    元春行了一礼，然后送姜夫人两人出宫，出了宫不远，才大大方方叫一声‘舅母、表妹’。

    元春心中滋味难言。明明都是家中嫡长女，凤姐可以一直在家中做着大小姐，而她的父母为了贾家的利益将她送进宫。说好听点是皇后宫中的女史，身上也是有品级的，其实还不是伺候人的？原先凤姐不过是个普通闺阁小姐，而且是公认的胸无点墨、俗人一个，可如今却一跃成为靖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她与凤姐的境遇可真是天差地别。

    然而，她不能退缩，为了贾家，她也要争取那个位置。

    “舅母，元春有一事要请您相帮。”

    姜夫人有些意外，“何事？”

    元春暗叹姜夫人对她的疏远，道：“我这里有封信，劳烦舅母得闲帮我送给父母亲。”

    “不过是些许小事，不劳烦。”

    姜夫人松了口气，若换成别的事，她恐怕会直接拒绝元春。

    元春心中苦笑，“多谢舅母。”然后对凤姐笑道：“凤表妹，多年不见，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凤姐正想着，元春在宫中立足不易，需要处处打点，可能这次又是向王夫人要银子。前世她嫁进荣国府，对此事可是清楚得很，元春在宫里花的银子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却都是用公中的银子，王夫人还真是好盘算。

    她忽略了元春眼中那抹复杂的情绪，笑道：“是啊，的确是多年不见了，我时常听姑母提起表姐，想必很是惦念表姐。”

    “自进了宫，便鲜少有机会见母亲一面。劳烦表妹代我向母亲问安，告诉她我在宫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担忧。”

    “好。”

    姜夫人懒得再和贾家打交道，便让凤姐去了荣国府送信。凤姐转告了王夫人元春让她稍的话，就去了黛玉处。

    “凤姑娘越发出息了。”周瑞家看着凤姐婷婷袅袅的身影道。

    王夫人冷笑一声，“人家马上就是侯夫人了，将来身上的诰命不知比我高多少，可不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周瑞家的赔笑道：“就算凤姑娘嫁得再好，您也是她的长辈，她见了您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再者，依照咱们大姑娘的才貌，封妃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您就是皇上的岳母了，可不是一个侯夫人可比的。”

    听闻此言，王夫人心里舒坦了些，“听闻顾侯爷性格放荡不羁，为人桀骜不驯，她靠着容貌得了顾侯爷的一时喜欢，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言罢，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元春的信，看到又是要银子，眼皮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如今可是傅秋芳管家，她再也不能贪公中的银子，也不耐烦见到傅秋芳那张虚伪的笑脸。可是，为了元春，她只能厚着脸皮去了。

    且不说王夫人现下如何烦闷，凤姐到了黛玉处，和众姐妹见了面。

    “今日凤姐姐怎么有空来了。”探春摇头笑道，“不，如今可要改口叫顾夫人了。”

    凤姐作势要打她，“如今探丫头也学坏了，竟也拿我取乐，迎春作为姐姐也不管管她。”

    迎春只是跟着她们笑，并不说话。

    探春心知凤姐如今的造化是自己无法企及的，除了有些羡慕，并无其他想法。“那日顾家宴会上，我就发现顾老夫人待你与旁人不同，想必她那时候就拿你当孙媳妇看待了。亏了那些姑娘想尽办法往顾老夫人身边凑，现在得知你被陛下赐婚，不知道要湿透多少帕子了。”

    凤姐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看看周围，问道：“我只以为姐妹们都在，现在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惜春道：“二哥哥被打成重伤，听说凤姐姐定亲之事又闹了一通，宝姐姐去看望他了，许是一会才过来。”

    凤姐茫然，“怎么是因为我闹起来了？”

    惜春给了凤姐一个无奈的眼神，“想必凤姐姐也对二哥哥的性子有所了解，他最是不喜欢漂亮的姐妹嫁人了，厌恶那些为官做宰之人，更何况是靖安侯那样的天子近臣。听了你被赐婚之事，我们都为你高兴，只有他唉声叹气，说什么‘没想到凤姐姐神仙妃子般的人物也这样世俗，要嫁给那样的须眉浊物’。我们劝不好他，多亏了宝姐姐在一旁开解着。”

    凤姐哑然，“宝玉的想法我这等俗人自是无法理解。罢了，我还是不必去探病了，免得他看见我不高兴。”

    正说着话呢，宝钗进来了，探春关心道：“二哥哥可好些了。”

    薛宝钗点点头，“已经不闹了。”

    惜春站起身，“咦，宝姐姐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莺儿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惜春，“也没什么，是我们太太新得了几支宫花，让我们姑娘带给你们。”

    惜春打开盒子，神情惊讶。她转了一圈，让姐妹们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怎地宝姐姐也送宫花来？不过这宫里的花真好看，我也想多得两支呢。”

    宝钗听清了‘也’这个字，不由问道：“还有谁也送了宫花？”

    “是凤姐姐。”惜春让入画拿出两支宫花给宝钗看，“除了颜色，一模一样。”

    宝钗看看宫花又看看凤姐。凤姐笑着解释道：“今日和婶子进宫谢恩，皇后娘娘随意赏的。我心想着一个人也戴不过来，不如分给姐妹们。”

    想到凤姐的婚事，宝钗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她向来心气高，除了黛玉，没有什么人能及得上自己，更是从来都瞧不上凤姐，可正是她从来没瞧上眼的人，已站在她无法触及的地位。

    她选秀落选，薛蟠又被判秋后问斩，更觉得自己前途渺茫。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去和黛玉争贾宝玉呢。她看得出来，黛玉对贾宝玉并无好感，可是贾母却一心要撮合两人......

    她平复了苦闷的心情，笑道：“刚好，我最不喜欢这些花粉之类，你们若喜欢，一并拿去罢。”

    虽然是皇上赐婚，可是顾行迟却一定要按照民间成婚的流程和习俗来。凤姐嘴上说麻烦，心里却觉得高兴，姜夫人见顾行迟如此看重凤姐，彻底放心了。

    “姑娘总算要出嫁了，而且还嫁的那么好，夫人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平儿看着顾行迟送来的一对大雁，笑嘻嘻道：“顾老夫人邀请姑娘明日去顾家坐坐，姑娘又可以见到姑爷了。”

    凤姐嗔道：“什么姑爷，又胡言乱语。”

    平儿笑的眉飞色舞，“是是是，是侯爷。想必是侯爷想见姑娘了，才特地让顾老夫人邀请您过府。”

    凤姐笑骂，“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平儿求饶道：“好姑娘，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

    “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我问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大概明晚就能得到消息了。”平儿只按照凤姐的吩咐做事，即便不明白，也不好多问，她觉得凤姐怎么做都是有理由的。

    后日一早，凤姐得到一个消息，贾兰在下学回府的路上，被人套在麻袋里打了一顿，据说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