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含瑾得知陆宴祯要带她去吃灌汤包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卫境安得知陆宴祯要请他喝酒。她小心翼翼地坐在陆宴祯对面，感受着四面八方刺在她背上的目光。像陆宴祯这样锦衣华服的人物坐在李公这小破摊儿上实在是太扎眼了。街对面好几个买水果的姑娘一直盯着他清风朗月般的面容看，奈何视线往下一挪——这隆起的肚腹可实在煞风景。

    “吃啊，怎么不吃？”陆宴祯透过两笼包子冒出的白气盯了苏含瑾好一会儿了，却见她表情复杂，不像是爱吃这灌汤包的样子。

    苏含瑾回想以前她横拉硬拽地把陆宴祯拖来吃灌汤包，那人却嫌这热汤烫口，而且易流出，吃起来颇不文雅，冷着脸一口也没吃。

    苏含瑾心道，这是又嫌她做派无闺秀典范了？故意考验考验她的吃相？

    见陆宴祯盯人盯得紧，她只得用筷子夹了一只包子，轻轻地咬开了一个小口，慢慢吹着里面的热气，又微微咬下去一口。

    陆宴祯挺腹坐在她对面，见她一小口一小口像只鼹鼠一样地吃包子，不觉有些好笑。苏含瑾发觉了他的笑意，分神抬头一看，筷子一歪，汤汁就顺着流到了她的手上。

    突然间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烫感，苏含瑾连忙放下筷子，要取了手绢来擦，对面却已经先有一块白绢覆在了她的手上。

    “多大人了，吃个饭都能吃到手上。”陆宴祯抓过她的手，欲给她擦干净，不料苏含瑾猛然抽回了手。

    她就知道，陆宴祯怎会这么好心满足她多年来的心愿，还不是找着机会就讽刺挖苦她一番，叫她来就是为了要看她笑话，枉她刚才还痴心妄想陆宴祯是开了窍，真的要弥补过去的遗憾。

    手上还有轻微的痛感，苏含瑾盯着那个咬了一半的灌汤包，悲从中来。她只是想要和他像是民间夫妻一般，坐在路边摊上满足地吃点小食，即使她吃相不雅，热汤在下巴上流了斜一道，竖一道，他也会毫不在乎地用袖子给她擦干净。可他那么高高在上立在云端的人，本就不该与这些市井凡夫混在一起的，是她太过强求。

    苏含瑾站起身来要走，陆宴祯赶忙拉住了她，“怎么了？不好吃吗？”

    苏含瑾有气无力地笑笑，“没有，就是有点累了。”

    陆宴祯瞧了瞧日头，咕囔了句：“这不刚出来吗，这就累了？”他这个有身子的人都没喊累呢。

    苏含瑾侧身对他：“嗯，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这个。”

    “怎么会呢，你不是一直想……你是不喜欢吃灌汤包了，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吃？”

    苏含瑾本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只得说：“王爷不是连筷子都没碰过，王爷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和我一起吃。”

    “我，我喜欢的，这家的包子很好吃的。”

    他越解释，苏含瑾就越失落，从前来这儿的时候，他也是连筷子都不碰，又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不过陆宴祯也不想多做纠缠，毕竟刚才他一站起来，周围的食客就一直往他们这边看，邻桌那个小女孩手里包子的热汤都滴到桌子上了也不曾发觉。于是赶忙让陆平又点了十笼送回府中，便匆匆离去。

    晚膳时分，苏含瑾惊讶地发现一桌子除了包子还是包子。呵，这是在惩罚她白天的表现，要给她个下马威吗，吃就吃，谁怕谁啊。

    她刚捏起袖子的功夫，陆宴祯就挑帘进来了，径直坐到她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始吃包子。三五口一个，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很快横扫了一笼灌汤包。

    站在苏含瑾身后的阿莲惊得张大了嘴巴，以致苏含瑾捣了她好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王爷中午没用膳吗？”

    “用，用过了吧。”

    苏含瑾却不信，这哪像是少吃一顿，说他三天没吃饭都有人信。

    “嗯，好吃。”陆宴祯竟然还嘴里鼓鼓囊囊含着东西就开始说话，说罢用那块白绢擦了擦嘴角，也不看她一眼，就开始吃第二笼。

    于是，苏含瑾、阿莲、羊就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看着陆宴祯吃。小羊的肚子也早已经鼓了起来，本身它体量就不大，如今像个球一样，只能在羊窝附近慢腾腾地来回走动。

    陆宴祯跟羊对视一眼，更加快速地席卷了一笼。

    当苏含瑾数到三十四的时候，陆宴祯终于停了下来。他缓缓撑腰站起，身前的肚子好像更大了，像是怀了双胎一样。

    他冷冷丢下一句，“明天去喝杏仁露。”，便由着陆平扶着他往外走。

    只是方才包子吃到后面都腻了，又还不曾消化，走到羊窝旁，被那气味一激，陆宴祯皱了皱眉，堪堪忍到门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陆宴祯吐得撕心裂肺，整个人你瘫软在陆平身上，他知道苏含瑾是听得见，看得见的，但她就是不肯上前来。一阵阵恶心呛出了他的眼泪花儿，陆宴祯却笑笑，推开陆平，自己扶着肚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走得极慢，似是愤怨又不甘，又像在等什么。

    可一直到他走出了小院，什么也没有等到。

    ——

    自那日开始，陆宴祯天天变着法儿地带苏含瑾去吃各种小吃，杏仁露、桃酥、糖葫芦……从东城吃到西城，南城吃到北城，可没有一次不是不欢而散的。

    苏含瑾坐在马车里又在出神：我说这位王爷诶，您是整天闲得慌是吧，您帮皇兄操劳一下国事不好么，公文都批完了？以前不是天天批到半夜吗？成天带她瞎逛悠，害她现在只要一想起第二天又要跟陆宴祯出去，连觉都睡不好。

    她偷眼看看陆宴祯，只见他眉头深深皱起，一手在腹上不停地打圈，想必他也是很累的吧，哎，那何苦彼此折磨呢？苏含瑾斜倚在车壁上，左手轻轻扣着右手，到底怎样才能让陆宴祯把休书给签了呢，可真是愁人！

    于是他们两个一个勉强陪着，以为另一个会喜欢；另一个勉强笑着，以为只是要好好陪着。

    作者有话要说：

    嚯，终于有一天能更到四千字以上了，食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