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傅藏舟:“……”
弟夫?这是什么鬼称呼?
等等!二哥??
记性还算良好的他,立刻想起了,桢哥提及过在乱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仲兄”。
莫非眼前这位……
温润如玉的少年,很爱笑的模样,含笑端详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眼神很认真,将玄衣黑发的青年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
目光落在挂在腰间的、被长风视为“主母”信物的墨玉上。
鬼王大人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少年先声出言,神色欣慰,一副了无遗憾的样子:“这玉佩是阿娘的东西,如今在你手上……想必阿保平安无虞,被阿爹与长兄救回了吧?”
傅藏舟有听没有懂:“阿保?您指的是……”
该不会是桢哥吧?
虽然不合时宜,但如果说的是桢哥,让人忍不住想笑有没有。
少年悠悠一叹:“一别数十年,我离去的时候,阿保尚在襁褓之中,阿爹一直犹豫着取什么样的大名,”是难掩的遗憾,“至今我不知阿保叫什么?可记得还有我这样不负责的兄长。”
对方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傅藏舟看着他,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语,渐渐没了笑意,莫名有些惆怅。
不自觉放轻语调:“墨玉是桢哥赠予我的,原本是宣惠皇后的信物。”
忍不住问:“尊驾名讳可是聂桓?”
然而对方答非所问,神色怔忡,语气喃喃:“宣惠?”隐约是些许失态,“这是阿娘的……”有些艰难地吐出,“谥号吗?”
猛然撇开脸,手掌半掩着面容。
“是了,这么多年,早该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傅藏舟默默闭嘴,看到少年难过的样子,懊恼自己说错话,心里同样不太好受。
平常大家皆以谥号敬称先皇后惯了,一时忘了对不知情的、尤其是先皇后的亲生子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视线落在少年模样的聂桓身上,时光停留在其十七八岁的年龄。
时间如何能驻足,不过是……
这人早在二十九年前,桢哥言辞含糊提及的那场动乱里,英年早逝了。
一缕残魂,十分羸弱,若非此地风水有异,恐怕早便彻彻底底散逸天地间。
聂桓很快控制好情绪,掩着面低声问:“阿娘谥号宣惠,那么阿爹呢……庙号为何?”
傅藏舟犹豫了少刻,虽有些不忍心,然而想到有些事不是能隐瞒的,沉默了一下下,回:“先帝庙号睿宗。”
少年默然,半晌低低地道:“睿宗,睿乃明君贤主……如今昱国可是国泰民安?显人是否贼心不死,试图乱我大昱?大哥……大哥还好吗?”
傅藏舟一一回答:“睿宗治下,民康物阜;如今昱国,更是河清海晏;显人……十余年前,桢哥被封冠军大将军,率领十数万大军,收复庆林八州,现在显国不足为虑。至于官家,一个月前才见过一面,身强体健,一顿能食一斤米。”
聂桓被最后一句逗笑了:“大哥还是这么贪嘴。”
话锋一转:“我看你一句一个‘桢哥’,说的可是阿保?他大名唤‘桢’吗,是什么‘桢’?”不等人回话,忽而扶额,“倒是糊涂了,我们这一辈,取名从‘木’字。桢乃刚木,冬不见凋零;桢即正也,乃殿堂之柱干,所以应当是女贞木的‘桢’?”
笑盈盈的样子,看不出适才掩面失态的窘迫,少年兴致勃勃问:“我可猜对了?”
傅藏舟点头,暗暗佩服二哥太聪明了:“是桢木的桢,先帝又为桢哥取字‘云柯’。”
“标云柯而不扶疏。”聂桓故作不高兴的样子,有些孩子气,“阿爹太偏心了。阿保是‘云柯’,我就是那个‘扶疏’。”
傅藏舟挠了挠脸颊,不知该如何回答,到底是桢哥寻了好久的仲兄,干巴巴回:“‘扶疏’荣华繁蔚,寓意也很好的。”
聂桓闻言失笑:“你还真是一本正经的,”转而问,“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弟夫?”
都称呼“弟夫”了……
傅藏舟当然知晓对方是问他的名字,心里吐槽“弟夫”这一叫法,面上很是乖巧——这是桢哥的仲兄,也就是自己的二哥,对长者得尊敬孝顺——是一番自我介绍。
聂桓问询起其是哪里人家、做何营生。
鬼王大人一一回答。
一问一答,话题慢慢转回到宿桢身上。
聂桓对他口中的“阿保”,着实陌生,听着青年一提到宿桢,一改寡言少语,动辄是洋洋洒洒几百字,不由得心生趣味,听得认真而投入,时不时应和几句——
“阿保居然这样古板严肃吗,多没趣啊?”
“黑暗料理?这说法颇是形象,这一点大哥也不遑相让。”
“你们竟是这样相识的吗?我还没见过聂霦,大哥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慢慢的,傅藏舟将他家桢哥的方方面面,都给说了一遍。
聂桓听罢,心满意足:“大哥和阿保过得都好就好,这些年我始终担心,阿保当真丢失了,显人心怀叵测,还不知得吃多少苦头、受多少罪!”
傅藏舟闻言疑惑:“什么叫桢哥‘丢失’?”
少年面上的笑意淡去,轻轻叹息:“是我这做二哥的失责……”
讲起了近三十年的那场动乱。
彼时睿宗虽将昱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国力也蒸蒸日上,逐步收揽权柄、把控朝臣,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熹宗时期,给昱国埋下的隐患难以彻底根除。
矛盾丛生,暗潮涌动。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帝后身边的人出了问题,还做出了一件十分恶心人的事——将出世不足一年的帝子掉包了。
傅藏舟微微睁大眼,纵是知晓是近三十年前的往事,桢哥现在人好好的,仍是不由得揪起心。
聂桓满口自责,说着自己失责,实际上哪里是他的责任了。
他第一时间发现宿桢的问题。
彼时京中山雨欲来,睿宗与时任太子的聂官家困于前朝争斗。
聂桓毫不犹豫担起次子与仲兄的责任,肃清后宫棋子,率领亲兵追着偷走宿桢的贼人,一路奔赴赶至燕关。
到底是年少冲动,又因关心则乱,行事不够缜密,落入显人早先布局好的圈套。
聂桓一脸惭愧:“桓死不足惜,然而阿保尚在襁褓之中,我没能将贼人捉拿、带他回家……于心有愧,无颜面对阿爹阿娘。”
傅藏舟悄悄抹了把胸口,平复着急促的心跳。
实在想不到,桢哥的幼年竟遭遇这般凶险!
难怪宣惠皇后在那一年崩逝。幼子被调换、下落不明,次子更是生死未卜,又是错信了身边的宫人,再加上身体不好……连番打击,人当然就挺不住了。
怪不得,先帝与官家如此“溺爱”幼子、幼弟,想必一是心中有愧,二则怜其幼年便遇上了诸多凶险。
不过……
这样的大事,桢哥居然一句也没跟自己提起过?
聂桓的性子与同父同母的两个兄弟皆有不同,沉郁了不足片刻,便是打起精神,面色舒展,笑得毫无芥蒂:“还好,有惊无险,阿保平平安安长大了,居然有这等能耐,从显人手里收复我昱国疆土。”
傅藏舟静静听着,忽而问:“仲兄可想见一见桢哥?”
嗯,经过一番交谈,他改口按照桢哥的唤法,称呼对方“仲兄”。
聂桓惊喜:“阿保也在附近吗?”下一瞬面露迟疑,“可我离不开这里,外‘人’也进不来。”
傅藏舟点点头:“桢哥一定在等着咱们回去,仲兄安心,便是您如今这个模样,他开了天眼,能看到您,沟通无虞……”
环顾着这诡谲的空间:“待我想想法子,应该能让您离开这里。”
之前误会了,长风和瑜娘上回无法深入此地,不是聂桓的鬼魂强大、施展了什么术法,而是这里的风水颇有些异常。
跟鸑鷟涧的感觉类似,但又有些不太一样。
正是异常的风水,造就了独立于世外的“桃花源”……尽管对桃源居民不太好意思,不过为了能让仲兄恢复自由,他不得不动用些手段。
然后发现了一个菱形的“令牌”,正反面刻录着繁复而神秘的纹路。
仅仅看一眼,便好似能将人心神摄取。
傅藏舟轻抚着令牌上的花纹,这熟悉的气息跟钥匙碎片如出一辙……是更加深奥、更见玄妙。
听聂桓说,他不是在死亡一初就有了意识;
始终牵挂着幼弟的下落,执念深重,便是一缕神思凝聚在染上精血的盔甲上。
桃花源的人是当初逃离显人追捕时与亲兵救下的昱国难民。
那时聂桓已是重伤无救了,怎么找到的这处桃花源不得而知。
但是桃花源的百姓一直纪念着他,将其盔甲奉在祠堂,三十年过去了,渐渐没人知道盔甲的主人是谁,也不忘常常祭拜。
正是这一份纯粹的信念,让他神思凝而不散。
便如此,随时间流逝,时睡时醒间,模模糊糊的意识控制不住日渐消淡了。
本以为难逃灰飞烟灭的结局,不料某一日,忽有所感,他突然清醒,魂体不受控制被某种神异的力量吸引至此。
自此不得脱离,好在残魂虽羸弱不堪,终归停止了继续消解。
傅藏舟若有所思:“仲兄是何时清醒的?”
不出他意外,聂桓回:“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他道:“本已不知年月,幸而在此还能观得日升月落,便一直记着天数。”
果然又是一个“二十年”。
傅藏舟暗叹,二十年前此间到底遭遇了甚么?
如今阴阳失衡,生死逆乱,定是跟二十年前的天地之气突发异变不无干系吧?
记下这个关键时间,傅藏舟没再深究。
一不留神,跟仲兄聊了彻夜,以桢哥浅眠、爱操心的性子,怕不又是一夜煎熬了。
还是赶紧回营地。
再者……
他默默瞥了一眼满是好奇、围观自己施法的“少年”。
找到仲兄这一件事,得立马让桢哥知道。
尽管不完全是好消息,庆幸桢哥能看到鬼魅,如今有自己在,仲兄便是成了亡魂,不过是另类的“活”着,日后修行,也不必担心魂魄虚弱、哪天就消散了。
取了菱形令牌,傅藏舟趁着天未大明,溜进桃花源的祠堂,拿走寄托了聂桓神思的盔甲。
难免有歉意,对桃花源的居民们。
聂桓知晓了他的心思,摇头:“桃源虽好,生活在此间的人们不过是凡人,脱离尘世久了绝非好事,你看年青一代日渐稀疏,再下一代怕是连香火也难以再续。”
某鬼王听了,仔细想想,心道也是:桃花源不过是世人逃避尘世烦扰的美好想象。
然而尘世烦扰的根本在于人类自身。
纵是桃源变成现实,只要人存在,问题就不可避免。
更切实地说,桃源人口总数就那么多,现在才过去三十年,男女结亲尚且不成问题……再过去三十年当如何?
回头桢哥定会妥善安置这些人。
不提他们本是昱国百姓,因着他们一直纪念聂桓,才保全其神思不散,也算对聂桓有“救命之恩”。
冲着这份恩情,无论宿桢,抑或往后知晓内情的官家,都不会错待桃源的居民。
之后,离开是顺理成章的事。
桃源风水造成的屏障,对鬼王大人不是问题,何况“钥匙”被他收入储物格了。
带着盔甲,摄魂铃摇摇曳曳、发出细碎的声响,被困的“地缚灵”在铃音的牵引下,终于摆脱了束缚。
“小……”
果不其然,宿桢负手站在沧海边,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
“舟”字尚没唤出口,卡在了喉际,面上难得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聂桓跟在青年身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幼弟,眼神是一瞬的恍惚,猛然转开头,一只手覆盖在眼睛上。
气氛凝滞,是些许沉重。
傅藏舟勾起嘴角,故意用着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默——
“桢哥您猜猜,这位是谁?”
宿桢抿起嘴,外露的情绪渐渐收敛,目光落在眼生的“少年”身上,良久,轻轻唤了声:“仲兄。”便是郑重其事,作了揖礼,“初次见面,桢失礼了。”
聂桓掩着眼睛的手没有拿下,嘴角却是微微扬起:“怎么就是初次见面?阿保你可是我一手带……”倏然住嘴,稍刻,话锋一转,用着随意的口吻,道,“一别三十年,没想到小时候娇娇软软的阿保,长大了变得这么丑,为兄都没眼看了。”
明明是煽情的重逢一幕,傅藏舟却被仲兄嫌桢哥丑的这一句差点逗笑了。
——当然他心知,聂桓以手遮掩,绝非真的是桢哥长得“丑瞎眼”,而是……情不能自已,怕忍不住,落泪吧。
不过聂家兄弟皆是冷静克制的,哪怕聂桓的性格看着比较温软开朗,没多久,他便放下了手,面上看不出丁点儿异样。
久别近三十年的兄弟,仿佛未曾经过什么生离死别,既不过分亲昵,也丝毫不见生疏。
两人平平静静地叙着家常。
傅藏舟本想离开,给这一对兄弟留单独相处的空间,却被二人双双挽留了。
聂桓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藏舟理当知晓,阿保作何一直隐瞒?”
宿桢沉默许久,在仲兄与伴侣疑惑地注视下,终于开了口,缓缓道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和傅藏舟、聂桓猜想的不一样,尚在襁褓中的男人,被显人偷走,不是很快就被睿宗或官家找到的。
实际上在十七岁前,宿桢一直生活在显国,名义上是一位游侠的义子。
“游侠”精心教导他武功,灌输着他“忠君爱国”的思想,耳提面命告知他昱人乃世代仇人,甚至他的“亲生父母”就是昱国皇室害死的……
好脾气如聂桓,听到此,忍不住厉喝:“宵小之徒,敢如此待我大昱帝子,真是欺人太甚!”犹不解恨,恨声道,“终有一日,我大昱铁骑必踏平显地。”
傅藏舟震惊之余,也是气坏了。
——放平常,他听到这样的故事,说不准还吐槽狗血。
宿桢神态淡然,安抚着气急的二人:“还请仲兄与小舟稍安勿躁,吾并未遭受太多厄难。”
“那,后来呢?”鬼王大人胸腔燃着一团火,然而没处发泄,只好下意识地追问。
宿桢的“养父”试图把他培养成一颗棋子、一柄利器,甚至悄悄将他送入显国军营,只等着哪一天,让他亲手对付昱国。
不过……
宿桢道,他很早很早就记事,甚至对自己丢失一事,隐约有些感知。
所以“养父”的洗脑非但不成功,随着他年岁渐长、心生叛逆,甚至忍不住怀疑起“养父”的身份与动机。
尽管,“养父”伪装得很好。
或许将宿桢培养得太好了,以至于遭“天生反骨”的“义子”反噬。
天生反骨,是“养父”临死前,对宿桢的评价。
死亡的原因,当然跟其一手教导的“义子”不无干系。
听到这,傅藏舟松了口气。
聂桓更是拍手称快,完了问:“阿保那时候便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吗?”
宿桢可疑地沉默,半晌微微摇头。
十几岁的他,是真的“反骨”,戳穿“养父”的真面目后,他无从得知自己的身世,便是越发“叛逆”,对“养父”忠的君、爱的国都排斥无比。
不过,他还是遵循着“养父”的安排,进了显国的军营。
因为彼时,他有个雄心勃勃的目标,不甘屈服人下,所以谋划有一天,掌三军之权,最终目的是给显国换个天,自己坐上皇位。
聂桓:“……”
傅藏舟:“……”
不止如此,在他的计划里,等拿下显国,昱国这一块肥肉当然不能放过。
傅藏舟扶额。
满心的什么气恼啊心疼一下子没了踪影。
这真的是他家刚直正义的桢哥吗?
简直中二到爆表。
中二不可怕,可怕的是中二行动力强、还颇有能力。
十六岁的宿桢在显国军营混得不错,已然是统领千人的小头领了,距离他“征服天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偏偏在这时,一个暂不在计划中的人出现,彻底搅乱了他的谋划。
便是长兄,聂官家。
那是一次精心布局的“阴谋”。
聂官家亲自指挥了五千禁卫,设局将他捉拿,二话不说将人押回建安府。
就在宿桢以为,难逃皮肉之苦时,官家跑到他跟前,让他改口喊“大哥”。
宿桢当然是不想理会了,暗暗计划着如何逃跑。
兄弟间一番你来我往、明争暗斗。
尚在世的睿宗这时也登场了,见幼子“冥顽不灵”,一气之下卷起袖子,是一顿胖揍。
便是长达一年多的“调教”与“反调教”。
宿桢到底年幼,又是以一敌二,抑或是天生骨肉亲情,让他做不到真心排斥睿宗父子……渐渐便认可了自己“聂桢”的身份。
后来与贵妃之子起冲突,失手差点把人打死……当然对方有错在先。
睿宗与还是太子的聂官家,费了好大心力,收拾好烂摊子。
转头给跑路的他封了个冠军大将军。
被父子俩整得憋屈的“冠军大将军”,满心郁气无处发泄,只好找罪魁祸首了……打乱睿宗的安排,发起对显国的攻势,恰逢“天降流火”相助,顺利拿下庆州。
睿宗果断放手,任由其进军北上。
便在数年间,赢多输少,一步一步收复失土。
直到京中传来睿宗病重的消息,宿桢才停止了对显国的追击,班师回朝。
可惜,睿宗身体一直不好,岁数也大了,不足一年便驾崩。
聂官家初登基,朝纲难免不稳,不宜再大动干戈;
宿桢便整饬军队,将牺牲、伤残的将士后人收留、训练,统编成一支新的军队,便是如今的虎贲军。
尽管相处得不算多,官家和睿宗一样,对幼弟溺爱无比、信赖有加……或许是这样的态度,让年少气盛的宿桢,渐渐收敛了锋芒。
在战场上几年的磨炼,尤其是睿宗驾崩一事,让他真真正正蜕变成熟了。
听到睿宗的死讯,聂桓面色沉寂,好一会儿低低叹道:“这些年真是苦了阿保。”
宿桢闭上嘴,不再言语,闻言不过是轻轻摇头。
聂桓遂强打起精神,扬起嘴角:“阿保如今还想做个一统天下的君主吗?回头回了京中,我去劝劝大哥,让他把皇位让给你如何?”
傅藏舟:“……”
仲兄您醒醒。
皇位传承乃家国大事,被您这么一说,搞得像过家家似的。
不怕官家怀疑您跟桢哥图谋不轨,有谋朝篡位的嫌疑吗?
聂桓这么说,自然是开玩笑的,调节一下气氛。
宿桢一本正经地回:“吾志不在此,平生能收复大昱失土即可。”
傅藏舟斜睨着这男人。
就说,他作为系统宿主还傻愣着呢,桢哥怎么就谋划起一统阴界,不,不光是一统阴界,甚至连统一后的组织结构、人员升迁制度,乃至法律法规什么的全部想好了……感情是熟能生巧?
聂桓同样是郑重其事,颔首道:“显人欺我太甚,这口恶气理当不能再忍。”
转头看向沉默旁听的青年:“我和阿保说了这么久,藏舟是不是听着很无趣?”
傅藏舟否认:“没,”瞥向他家男人,语气意味不明,“还是第一次听到桢哥的过去……颇觉新鲜。”
最开始是心疼吧,现在又有点不爽。
他不求两人间毫无秘密,可一想到有好几回提及桢哥的过去,对方刻意避开了话题……如今想想,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聂桓若有所觉,轻笑了笑,对二人道:“好久没见过外面的风景,我想出去转一转,”阻止二人起身,“别跟,我一个人清闲清闲。”
两人也不好强求。
傅藏舟毫不吝惜,花大价钱买了个纸傀,类似跟随者们用的纸人:“仲兄用上这个,避开火与水,行动自如有如常人,”又取了桫果啊乳蜜,“这些是吃的,饱腹也能滋养神魂。”
聂桓没深究这些东西的来历,就如他早察觉鬼王大人的身份有异而不说破。
不与“弟夫”客气,坦然收下东西,道了声谢,便飘然离开了。
留帐篷里,一对有情人面面相望。
傅藏舟瞪着男人,忽而撇开头不看对方,明显在说他不高兴了需要人赶紧哄哄。
宿桢“识趣”得很,将人抱在怀里,果真哄了起来。
“吾不欲与小舟谈及过往,实在是……”
罕见地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态:“有损威严。”
傅藏舟回头,瞅着男人的脸,目光奇异。
听对方用好听低沉的嗓音解释,总结一下其意大概是——
宿桢在鬼王大人的心中,素来是沉稳可靠、深谋远虑的形象。
之所以隐瞒过去,并非自觉曾经受了多少苦难,单纯因为……想维持在心上人心目中“高大上”的人设,“黑历史”什么的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心情略是诡异。
见鬼王大人沉默不语,宿桢难得流露着些许紧张:“还望小舟莫恼。”
半晌,傅藏舟缓缓出声,隐约含笑:“桢哥您真可爱。”
努力艹人设神马的,唔……他算不算被“骗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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