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正文完结章
“他睡着了。”嘉树给崔玉说。
母子两耗费一个小时将铁轨安装完成, 嘉树想显摆一下, 四处张望找人。崔玉指了指客房,小家伙跑进去看了一眼后马上跑出来, 这样对妈妈说。
应该是累了,熬了一个通宵。
“我们说一声再见,回家好不好?”崔玉问。李婉已经来了两个电话催促, 嘉树第一次外宿, 她很不放心。
嘉树是舍不得的,但还是点头了。
崔玉进房间,大房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 恰好是她昨儿晚上躺的位置。他头半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半张脸和鼻梁侧影来,从这角度几乎和嘉树一模一样,连抱胳膊的姿态也一样。
她拍拍他肩膀,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你继续睡,我和嘉树先回家了。”
大房一个机灵坐起来,“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
“要的。”他下床, 胡乱扯了扯衣服,“走吧, 我抱嘉树下楼。”
崔玉觉得他有些自作多情了,嘉树也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不过她不吭声, 等着看热闹,拎起随身的包出门。
“嘉树——”大房艰难蹲到摆弄小火车的嘉树身边,“要回家了, 我抱你下楼好不好?”
嘉树放下车头,“不好,我跟妈妈一起走。”
说完,他小跑到门口,拉着崔玉的手。
崔玉开门出去,嘉树头一个冲了出去。
大房摊手,走过去,“他在气什么?”
“他问过别人家爸爸的问题,我说你走得比较慢一些,没找到回家的路。他可能有点生气,你晓得——”
大房秒懂,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怪不得之前告状说什么来迟了。他小时候是个霸王,别人家有的自己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也要有。白女士和房先生还在打拼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一起玩的小伙伴有嘴贱的就会嘲笑他没爹妈管。他便回嘴,自己不仅有爸爸妈妈,还有很多个爸爸妈妈,被外公笑得要死。
崔玉支支下巴,“你自己搞定吗?”
他摸了摸下巴,准备长线作战。重重点头,当然能搞定。
下楼,钟勇已经准备好车。这回终于摈弃了破烂日本车,用了存在地库里一个月动两三回充排场的旧豪车。大房甩给他一个表扬的眼神,很有眼色嘛,让他在老婆孩子面前没丢脸。
因有外人在,嘉树表现得乖乖地,没抗拒大房和他们一起挤后座。他缩在崔玉怀里,玩着她手机壳上的图案,时不时看大房一眼。
大房假意不理他,从包里摸出一只笔架在拇指上,随意拨弄。
玩儿笔的本事,大房算了第二,圈子里没人算第一,很有些花样。
崔玉晓得他又要骚包里,还是没吭声。
刚开始嘉树也没怎么注意,等后面他将笔抛起来,手腕接触后挽了个花式。小孩子立刻被吸引了,丢开手机壳看他,直勾勾的。
车启动,钟勇刻意开得慢,便足够平稳。
崔玉旁观,大房耍把式,嘉树当观众,居然很和谐。中间好几次大房故意失手,嘉树情不自禁地担忧出声,态度逐渐软化。
“到了。”钟勇把车停在李婉家门口。
大房立刻收了笔,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来在嘉树眼前晃了一圈。嘉树大眼睛亮闪闪,视线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手走,眼睁睁看着他将笔插入口袋中。
小脸蛋上的遗憾,一览无遗。
崔玉摸了摸他,果然还是小孩子,完全被人控场了。
大房凑过去,“下次一起玩?”
嘉树这才醒过来,仰头看看崔玉,拉了拉她。她笑一下,推开车门下车。
大房稍微有点遗憾,再回想一下却又自觉表现很好。他也跟着下车,巧不巧遇上李婉和崔明生在院子里整理花草的枯枝败叶。俩老见他有些惊吓,他挥挥手热情道,“叔叔阿姨好啊。”
一派阳光灿烂。
崔玉料想有过这样的场景,先抱着嘉树进院子。
李婉看看崔玉,再看看大房,很想不通的表情。
崔明生没吭声,伸手去接嘉树。嘉树两手紧紧圈着他,头耷在他肩膀上,“我好想爷爷奶奶,想死你们了。”
大房十分羡慕,什么时候小宝贝才能对他毫无保留?
崔玉清咳了一声,“爸妈,你们先帮我带一下嘉树,我和他——”他是指大房,所有人的共识,“去外面聊聊逛逛。”
李婉没来得及说话,崔明生道,“去吧。”
大房有些福至心灵,隐约晓得要迎接最后的审判。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思,伸手一把捏住了崔玉的手腕。他冲二老笑一笑,对嘉树说了一声再见,半转身拉着她出去。
庆幸的是,她没挣扎。
深秋凄凉,又是周末的早晨,小区里人不多。
大房牵了一会儿,感觉空气凉凉的,便带着她的手一起揣自己衣兜里。她被动接受,他的手却钻她手心里,很霸道地涨得满满的。手背碰到一些凉凉刺刺的东西,应该是他随身带的许多糖果。
崔玉带着他转小区后面,有一片私用的游泳池。池水放干,露出蓝白色的马赛克地板,池边却植满了各种花木,排列了许多看护所用的木头椅子。
“累不累?”她问,“昨儿没睡觉吧?”
“不累。”大房是个傻的也不会在这时候喊累。只是心里有些忐忑,过去几年,每次崔玉跟他单独会面聊天,都不会有啥好结果。第一次是她戳穿当管家是被逼的;第二次要他表态要不要嘉树;第三次彻底撇清关系,只准一个月见一两次;最后一次更惨,几乎彻底失去了他们。两年时光沉淀,他确实成熟了些,但永远不能平静地面对她。
她坐下来,“嘉树挺喜欢玩水,夏天的时候每天都要爷爷带过来。”
“以后我带。”大房福至心灵。
“他性格像我,有点被动,不是特别开朗。”
“这个我擅长啊,跟我玩儿几个月,马上就开朗了。”大房很有自知自明,“小孩子嘛,刚开始肯定是怕生。叔叔阿姨年纪大,怕他受伤不肯冒险。我就不一样拉,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崔玉勾了勾唇,“你脸皮还是一样厚啊,我什么都没说,你亲爹的架子已经摆起来了。”
大房掏出两人的手,低头亲了亲她手背。
“白诺那边怎么回事?和小叔叔有什么关系?”崔玉终于开口问了。
大房也没隐瞒,从头到尾全抖落出来了。
那天在商场里的纠纷,因为白女士出手,里里外外算是按住了。然外面的流言断绝,可家族内部还是有疑惑,特别是房中擎那边。他的妻子姓李,一向不太管他工作的事情,看起来也很温柔和顺。谁知道突然发难,问白诺的混账话是不是有原因。她知道崔明烟的存在,没问过,但一直梗着口气。
一开始,那位小婶婶是盯着房中擎问,可通没问出什么结果来;她不死心,找到白诺。白诺狗急跳墙,正愁没地方下嘴给人找麻烦,便打着她的名号,找人查嘉树。嘉树明明白白是崔玉生的,只父不详,可这一条足够他兴风作浪。那天派出去的俩人,打的是劫车带走嘉树的主意,方便白诺和房家拿条件。
房中擎没料到自家后院起火,那位小婶婶更没想到自己被连续摆了两道,白诺却推说全不知道。
白女士气得半死,大房才懒得管他们的烂账,一力要把人立刻送走。
房中铭听他们说了个开头,直接找人押着白诺走了,天亮都不用等便上飞机。
“现在恐怕在太平洋上空了。”大房摇头,“对不起,我该想到的,以后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房一脸愧疚地他道歉。
崔玉点点头,正巧手机响起来。
她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是公司律师来的短信。大意是已经调出相应的监控,也找到了肇事的两个司机。事情办得很顺利,司机主动承担了全部责任,说是开车发气故意找事,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因此,她这边没事了。
她回了一个谢谢,抬头看着对面的黄叶。
“怎么了?”大房问。
崔玉没直接回答,反而道,“我妈让我去你家住,陪读的时候,我特别讨厌你。大大咧咧,理所当然,好像全世界都是你的。我还挺好奇,你那样的性格是咋养出来的?一般人教养子女,起码的礼貌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可你特别不怕麻烦别人。”
他笑了,白牙森森,“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是吧?特讨厌吧?麻烦别人还是荣幸了?”
“我觉得吧,你换个角度看问题。”大房很心平气和,“人心隔肚皮,很难互相理解对不对?麻烦多点,情绪表现多点,交流的机会就更多点。麻烦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麻烦。只要多交流沟通,不是就了解更多,感情更好了吗?我呢,就稀罕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反正周围一起的,要不就图我这人,要不就图我感情,要不就想找点啥机会。”
“我也不怕啊。图我人的呢,算是真朋友,没几个;图我感情的——”他笑呵呵,“好像就你一个;图我身上的钱财和机会的,挺多的呢。有的是真能干啊,有的也挺好用的,那不都得好好相处吗?”
“你才奇怪。”大房也有点儿不满,“我妈组那学习小组,多少人想加进来啊?人找我妈说情送礼,我妈都没理的。你好了,来就来吧,专门给我作对摆脸色,让干啥都不乐意。你以为自己表现得挺客气吧?全身上下,脸上眼睛里,就差没写本小姐不高兴几个字了。”
崔玉明白了,“所以你干啥都叫上我,看我不顺眼?”
“那不叫不顺眼,就是不允许有不喜欢本少爷的人存在。”
崔玉真是日了狗了。
“也不是不喜欢。”她道,“是觉得不公平。”
青春期的末尾,成年的开端,俗世猛然冲破梦幻,将生活淋漓展现在她眼前。并且,完全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被动接受。
体谅母亲,不能不懂事;顺从大房,不能白占别人的便宜。
一张白纸,沾染一点墨迹,被看到的便只有墨迹。
崔玉千万次告诫自己,不要招惹大房,不要对他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却偏偏只看得到他。
天平的两端,他面前的砝码堆叠上天,她面前却空无一物。
这不公平。
从一开始,到末尾,崔玉被这几个字困扰着。无数次地追问,为什么就不能甘心当个打工的,为什么要和老板计较公平不公平?后来才承认,是喜欢上了,是不愿意地位高低有别,是对他起了贪心。
大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那种感情不太健康。”崔玉道,“我就特别计较,生完嘉树后很走极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是很相信。直到后来你彻底放弃——”
她偏头看他,“他们都说你是个大傻叉。”
大房手心出汗,湿|漉|漉的。他扯了扯嘴角,“你开心,不就挺好的吗?”
“我这两年确实过得挺开心的。”她叹口气,“不勉强自己,不配合别人,很轻松。”
“谢谢。”她说,“谢谢你那时候能放手。”
如果那时候他不放手,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哪些更激烈的行为来。拿到想要的文件后,彻底冷静下来,反复回想,才念起他一桩桩的好来,才能让心彻底平静下去。
大房笑得跟哭一样,“小玉儿,你这样说,我有点怕啊。”
“你让我先缓缓啊。”他终于松开她手,摸出一颗糖,“我补充点糖份,免得等下打击太大。”
透明的糖纸被剥开,露出亮晶晶的糖果。
“我尝尝。”她说。
大房转头看看她,再看看糖果,立刻塞口中。崔玉哭笑不得,大男人还怕人抢吃的?然没笑完,头顶上便降临一个吻,甜滋滋的苹果味儿充满口腔。
“好吃不?苹果的。”他说。
崔玉略忍耐了一下,“也不是太难吃。”
大房嗤笑一声,“屁咧,明明就是好吃。”
“之前伍苇和夏涵都有给我介绍对象,就是相亲,”崔玉又说。
大房艹了一声,这些人真是太不够朋友了。
“吃个饭,聊聊天,当交朋友那样。”她道,“谈不上喜欢,也不是很顺利。心就有点淡了,觉得能不能结婚也不重要,带着嘉树过也蛮开心。没想到碰到你——”
他笑了,“是不是被我帅呆了?”
“就觉得怎么有人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傻。”她勾了勾嘴唇,“看见你那样,我挺开心的。”
正面肯定,来得遂不及防。
笑,咧到耳根后面。
“那我追你好不好?”大房立马缠上去,“上回我问你,你没回答我呢?这回你和嘉树啥都不用干,等我来疼你们好不好?保证什么压力都没有,保证不要你配合我,保证没人敢逼逼我。这两年你们咋过的以后一样过,就多个我而已。”
崔玉冲他笑了一下,他更来劲了。
“老赵马上要被套牢了,小姑姑和朱迪看起来也亲亲热热,欧阳他们都在老子面前秀了好几年恩爱。相亲没意思的,那玩意完全罔顾了人作为人的魅力。老夏和伍苇真是不厚道,他们自己自由恋爱,啥不好的都能塞给你。”他蹭着她的头,“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两年前那天,刚把你送出家门,我就跑了,主要是怕呆熟悉的地方想起你。老宋那工厂啊,就是你去过的那个,隔了几个房间出来。我跑过去占了一个,只要一想你就爬起来看他的图纸和文件。我大学学的是建筑啊,结果活生生啃了无数本电工学的论文。后来他那边的新人都我带,想想自己也是牛叉的——”
“想你一回就吃颗糖,结果长胖了。”大房一脸不堪回首,“老宋人还挺好的,可高大姐就是个妖婆,天天嘲笑老子。没办法,只好减肥。我都穷得要死了,哪儿还有钱减肥,只好绕着厂房跑圈圈。”
“哎。”他又叹气,“天天晚上做梦你嫁给朱迪了,真吓死个人。我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你们结婚肯定会到处发请帖。老夏和伍苇她们一天没动静,你一天就是安全的。”
崔玉刚开始听得还是笑的,后来却笑不出来了。
“我就后悔,你在的时候没对你好点。每次回忆,你好像都在生气。”
“我现在不生气了。”崔玉道,“生气伤肝。”
大房眨眼,举起手发誓,“我保证以后都不惹你生气,这回咱们见好几天了,我是不是表现得还不错?”
还真是,厚脸皮啊。
她偏头想,“你确定?”
“确定——”他看她脸色,“应该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吧?”
她伸手揉揉他头发,“你现在脑子糊涂的,等睡醒了再说话。”
“不要。”他干脆抱着她,“你好不容易肯理我了。我去睡觉,那不是傻吗?”
“我也不会跑。”
“你不跑比跑更吓人好不?”他想了想,“我妈不是买了你家对面的房子吗?反正也空着呢,不如收拾出来我住啊。”
“以后呢,早晨起来去你家蹭个饭,和嘉树玩一会儿。上班你也不要开车了,跟我一起坐呗,车上还能休息一会儿。下午一起回家啊,崔叔叔那熏鱼真是一绝,我做梦口水了好多回。对了,晚上咱们一起陪嘉树玩嘛。他小子可聪明,才点点大小机灵鬼一个,我得好好带他玩儿。”他说得热闹极了,忍不住再她脸颊上亲一口,“你呢,就可以趁机休息休息。找老夏她们逛个街啊,给咱们父子买点衣服。哎,我这两年惨得不行,现在穿的都是以前的旧衣服——”
崔玉安静地看着他,他在她的注视下开始畅想,从嘉树幼儿园想到大学。
“欧阳那逼才夸张,儿子刚生出来就跑去投了个幼儿园,在家门口设了个分校。宠儿子也不是那样宠法,一点体统也没有。我就不一样了,咱们先把嘉树送那学校去,等他儿子进去了就得重新认个老大。当老大嘛,肯定要有气派,首先不能小气。我算了算自己的开销,加上未来通胀,咱们一年起码得挣这个数才能保障他。”
啰嗦得没完没了,又是心虚又是心急,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开口,“你说的这些,都没问题。”
大房立马闭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期待的光芒。
“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的喜欢没有以前纯粹,也不介意我更重视嘉树的话,咱们可以试试。不过我也有条件,你得先让嘉树接受你,叫你爸爸。”
欢喜来得太快,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有问题吗?”崔玉问,“是不是有点难?”
“没问题——”他马上大叫起来,世界毁灭了都不能有问题,“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别一直拒绝我就行;嘉树当然是咱们的宝贝,你爱他,我爱你。”
崔玉起身,“行,你现在可以回家睡觉了吧?”
大房笑了一声,又是一声,连续好几声。
她回头,他扶着椅子笑得跟个傻叉一样。
“小玉儿——”他猛然站起来,大叫一声,响彻整个小区。
她吓了一跳,这疯子。
“我爱你,我这辈子最爱你——”
声波传得很远,惊动了小林子里的飞鸟,过路的陌生人也难免探头来看。
崔玉有些无奈,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她永远也没办法像他这样大声地说爱,永远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让全世界祝福自己。大房却不一样,他把自己的全部摊在阳光下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么多年,时日绵长。开心过悲伤过,爱过恨过,回忆往事总泛了一层黄,仿佛被时间侵染的老照片。
只有房白林,一如既往,鲜明地从老照片里凸出来。
她总以为他要找个糖果一样的妻子,可没料到,他才是她的糖。
有点硬,有点扎口,千百种滋味汇成一味甜,繁荣了她寡淡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的相处日常放在番外里,请持续关注,谢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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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一 爸爸是个大骗子
大房对自己和嘉树充满了自信, 他相信第一次见面都给双方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只要嘉树开口叫爸爸, 他便能娇妻幼子双喜临门。
“所以,最近嘉树和大宝他们在玩的是什么?”大房跑去夏涵家里进行现场调查。
“行啊, 苦尽甘来了哈。”夏涵有点酸酸地讽刺,“要我说,老崔还是太好说话。她就应该拖你个十年八载——”
啧啧, 女人的恶毒啊。
还是老元够朋友, 直接将他带去大宝的玩具室。
大宝三岁多,已经进幼儿园了,对玩具的要求不再是软萌可爱, 而必须有一定的机动性或者趣味性。
遥控小汽车,积木,简单的拼图,还有帅气到爆裂的变形金刚。
“一般来说, 陪他们玩是最好的办法。”老元道,“大宝的话,陌生人陪他一个上午, 他能把爸妈忘得一干二净。”
这点大房承认,他曾经来这儿蹭饭, 就一顿饭的功夫征服了大宝。走的时候,小家伙嚎哭着要换个爸爸。
他抹了下鼻子, “总觉得胜利在向我招手了。”
“轻敌要不得。”夏涵放冷箭,“你家嘉树啊,有点死心眼。他是靠第一印象的, 第一印象好,后面怎么都能是好朋友;第一印象不好,那就难了。”
大房想了想,他们的见面应该是很愉快的吧?
然事实打脸。
大房问白女士要了李婉家对面别墅的使用权,白女士给的很爽快。她顺便布置了一个任务,一个月内抱嘉树回老宅玩一下。
大房忍不住得瑟,“一个月?半个月已经很长了。”
白女士不打击他,只交待说别让她宝贝孙子委屈就行了。典型的,有了孙子不要儿子的奶奶。
他请保洁公司花两天时间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把日常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搬过去,同时亲自开车运了一大堆玩具过去。
“让嘉树过来,咱们一起把客厅外面的阳台布置成他的玩具房啊。”他热情地向崔玉邀请。
崔玉工作挺忙的,然大房让她来看看房子前后花园,要不要怎么改动成适合孩子玩耍的草坪。她便带着手机来了,一边看伍苇发过来的地块资料,一边趁空扫两眼。花园荒废了两年,原本的草坪荒草丛生,玫瑰和栀子花疯长,确实需要请专业的人来弄弄。
“玩具房?”她道,“他有的啊,现在和我爸一起玩飞机呢。”
“我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建玩具房,不是更有趣吗?”他眨巴着眼睛。
她收了手机,问道,“昨儿我和嘉树聊天,关于你的。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觉得你这个爸爸很不好,不想和你一起玩。”
大房很不相信,“怎么可能?咱们一起建设铁轨的时候他可开心了,后来在车上玩笔,他也没抗拒到我技术的诱惑。”
崔玉笑一下,“我妈妈教过他,小朋友做错了事情必须道歉,不道歉就不是好小朋友。前段时间他问过爸爸,我说爸爸走得慢迟到了——”
他抚额,“所以我错了?还没道歉?”
“当然是你错了,不然呢?”她耸肩,“难道是我错?嘉树说了,爸爸是大人都不知道道歉,很不好。”
好吧,老婆说他错他就错了。
大房很颓然地想了一下,那天早晨开门的时候确实太惊讶,确实也没说对不起。
所以,第一印象不好,连见面都不行了?
“我过去叫他试试。”崔玉不想太打击他,“他要是不来,你另外想办法。”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崔玉便穿越两家之间的便道,回自家院子,站在窗外招呼崔明生。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崔明生将嘉树抱到窗边。崔玉摸摸他小脸,说了几句话,他很强烈地摇头。
大房脸垮了,果然不想和他玩哎,得重新想招儿。
幸好,很快是崔玉的生日。
“你生日那天请我去做客吧。”大房道。
崔玉看他一眼,“主意都打我这儿来了?”
“我有再多的招数,也要见到人才行啊。”
“好吧。”她道,“我得先征求他的意见。”
大房架着她肩膀,“小玉儿,我怎么老觉得你在看我笑话?一点也不积极促进父子关系。”
她有点憋笑,“你才发现?”
大房拿她没办法,只好恶狠狠地吻上去。
崔玉对嘉树的教育一直比较操心,大约因为她的成长比较坎坷,父母抱有歉疚,便将满腔的爱都撒在嘉树身上了。嘉树断奶开始,摇摇晃晃自己走路开始,李婉便不会离开他一米远。摔了赶紧抱起来,有台阶的地方就牵着,有车的路绝对不会走,嘉树想爬高下低也不行。
她说男孩子糙一点不怕,别太娇了。
李婉反驳,孩子小,宠点怕什么?
她向崔明生寻求帮助,结果崔明生也说,孩子大了就好了。
她只好自己带嘉树的时候掰回来,然小孩子便搞不懂,为什么妈妈和奶奶说的不一样。长此以往,只怕孩子更迷惑了。她便暂时停了自己的私下行为,默默观察。
怎么说呢,嘉树是个乖宝宝,但每次出去玩看见元大宝熟练操作器械都会很羡慕,但让他自己去却有些害怕。这便是被大人过度保护之后,缺乏正确的安全认知判断。
中间有一段时间,崔玉把嘉树带去舞蹈室,让朱迪带着玩。谁料得到,朱迪比老人家还夸张。他本性温柔,对嘉树从来只有笑脸,叫他的名字都是用奶音,说听见这俩字就感觉幸福。因此,只要是嘉树想要的,他什么都给。大约某次,带嘉树去楼上的儿童乐园玩耍,一口气买了几千块的游戏卡,顺便搬回家好多亮闪闪的东西,无非是小家伙说了喜欢。
崔玉很无语,朱迪道,“你操心什么呢?他要的有什么是咱们给不起的吗?”
一口血呕在胸口。
崔明烟还嘲笑她,说她杞人忧天,“大房那种白痴都没被宠坏,你怕啥?”
“就是。”朱迪还加了一句。
怎么说呢,大房虽然可能会宠得更厉害些,但他应该会带着嘉树玩得飞起。
崔玉权衡许久,认为大房加入后局势应该会不同。
因此她告诉嘉树,“妈妈过生日那天,爸爸会来庆祝。允许他来吗?”
嘉树皱眉,“不想。”
“那没有人帮忙庆祝,妈妈不是很可怜?”
李婉帮腔,“嘉树,你生日的时候妈妈请了好多小伙伴帮你庆祝的。”
嘉树想了想,委委屈屈同意了。
崔玉给大房转达了好消息,笑道,“第一印象毁了,争取给个好点的第二印象,晓得伐?”
“晓得。”大房满口答应,心里很有底了。
从元大宝那儿来的消息,嘉树喜欢看小猪佩奇,奥特曼。
从欧阳晨那儿来的消息,嘉树喜欢做手工。
呵呵,爹是什么呢?爹就是能把儿子的爱好发挥到极致。
“疯子。”宋海平听手下人报告,跑来工厂看了一眼后给出评价。
确实是疯子,有哪个能用公司最新的技术核心给三岁不到的娃儿搞玩具?
“不能动的玩具有什么意思?不能变身的奥特曼没有灵魂。”大房对宋海平道,“我这也是在帮咱们的产品开发新的应用方向,对不对?指不定我小小地奇思妙想一回,能给咱们换回来一大片商业蓝海。”
高长青劝说,“你让他弄呗,反正搞出来专利还不是咱们的。”
也是哈。
于是大房窝工厂里一个周,各种机械工种轮番上来帮忙,终于搞出来俩玩意。他自己调试了大半夜,很满意,兴冲冲地让钟勇送回家去。
崔玉刚把嘉树哄睡了,大房来了电话,兴冲冲道,“要不要看看我准备的礼物?”
她拉开窗帘,老父亲在路边的夜灯旁招手。
她下楼,大房带着她去自家房子。
小区的户型差不多,但里面的装饰却天差地远。因经了白女士的手,无论地板还是墙纸都很有品味,再加上大牌出来的各种家具,进门感觉就挺高大上。
只不过现在被大房私改了,阳台上一塌糊涂,客厅的各种摆设被推到床边,留出巨大的空间放了好几组铁轨。
“这个,怎么样?”大房献宝。
崔玉看见了什么?差不多小腿高的俩玩具,一个粉色塑料外壳的小猪,一个银红蓝三色类金属外壳的奥特曼。这样的东西,家里有好些。特别是小猪,不同材质的,几乎能摆满一张床。
“这样的?”她有些保留,恐怕无法吸引儿子的注意力吧?
大房嘿嘿一笑,摸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操作起来。
小猪的身体和四肢是活动的,能够自由转向和伸展,做出不同的动作;奥特曼比较牛叉,外壳不知怎么反转的,从一个半变身的居然搞成了全变身的。配合四肢动作,搞了好几个经典的变身动作,很有古早风。更重要的是,里面嵌了不知道什么高级芯片,居然能进行一些对话。
崔玉不太懂高科技这方面的东西,但隐约记得宋海平目前的风头很旺。据说他弄出来一个什么智能机器人,装配在某某流水线上,能够提高多少倍的产能。最最核心和牛叉的,应该便是某代的芯片。可大房这个好像更厉害些,奥特曼身体每个部分的外甲都能自动控制,堪称最现实版的手办,只是外观差了点而已。
大房不是把人家的最高科技用来哄小孩了吧?可又一想,他好些干得出来这样事。
崔玉蹲下来看了蛮久,有点儿犹豫,“大概,应该可以吧?”
很不肯定的语气。
大房想了想,看来只有上绝招了。
“啥绝招?”
“秘密。”大房戏着脸,“告诉你就没用了。”
她也不和他纠缠,打个哈欠要走了。大房舍不得,蹭过去道,“就别走了呗?陪我说会儿话呀,一个人很寂寞的。”
男人,□□熏心后不仅会说蠢话,还会办蠢事。
崔玉别开他,他还缠上来。亲了不够,手还要作乱。
她一把拍开他,“少来,等嘉树开口叫爸爸再说。”
大房恋恋不舍地放开,舔了舔唇。小崽子啊,真是不征服不得活了。
正生日那天,崔玉一大早便听见外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她翻身起来,开窗帘,却见大房一身工装,吆喝着钟勇和几个面熟的安保,一人配了镰刀锄头等物品,清理花园。
搞什么呢?
她胡乱梳洗后下楼,嘉树蹲在窗边好奇地看。
“那是什么?”她凑过去问。
嘉树肉乎乎的指头指着对面,“好吵啊,大货车拉了好多东西来。”
“是不是要修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摇摇头,但其实很好奇。
崔玉晓得他快要忍不住了,但偏不主动提,只抱起他道,“宝贝儿,咱们得去吃早饭了。上午和爷爷逛商场,中午和妈妈一起招待客人,下午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嘉树答应一声好,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他好像在大货车的车厢里,看见了类似铁轨一样的东西。
中午来得很快,崔明生准备了十来个菜,将饭桌摆得满满当当。
李婉将蛋糕放在中间,插上蜡烛,只等客人来了开始点火。
门铃按响,嘉树立刻转身,崔玉去开门。
大房打扮得人模狗样,头发还沾了些发胶往上梳,露出饱满的额头。
“你在院子里弄什么?叮叮当当一上午——”
他把花递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亲,“就是我说的那个秘密啊,嘉树看见的时候会高兴疯掉的。不过这是长期战斗,很多年才能做得完。”
“先进来吧。”
大房拎了拎手里的俩礼物,“好吧,等会儿看我发挥,你帮忙敲敲边鼓。”
崔玉低头嗅了嗅玫瑰花香,“我的礼物呢?只有嘉树的,我没有?”
大房悄悄看一眼饭厅的方向,低头贴着她的唇小声道,“晚上单独给你,好不好?”
她转身,没有回答,但唇角有勾起的笑。
大房紧跟着上去,立刻大声招呼起李婉和崔明生来。
崔家的饭桌是长方桌,往常吃饭座位固定。李婉坐侧面的单独王座,是一家之主;崔明生坐左手侧的尊位,表明或不可缺;嘉树坐右边第一个位置,崔玉顺序排第二,表明他是奶奶和妈妈最心爱的宝贝儿。
现在多了一个客人,位置就得调整了。
李婉当然还是王座,崔明生本能地往后面挪了挪,想把左边尊位让给大房。
大房给崔玉甩了个眼神,径直到嘉树身边,“嘉树你好,旁边有人坐吗?我可以坐不?”
“这是妈妈的位置。”他道。
崔玉清了清嗓子,“嘉树,叫人吧。”
招呼客人,嘉树其实很在行的。
嘉树有点为难,看看奶奶,再看看爷爷,他们脸上都很期待的样子。他想了想,往着大房道,“叔叔好——”
叔叔!
大房的嘴角抽了抽,儿子太聪明真是不好忽悠啊。
崔玉笑了一声,马上又憋住。
李婉不忍心大房脸上不好看,忙道,“快坐下来吧,就等你开饭了。”
大房不甘心,但还是笑着,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嘉树真乖,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先收下,咱们吃完饭一起玩好不好?”
嘉树还是很有范儿的,他道,“谢谢,请奶奶帮我收下来就可以了。”
这样子,座位是不好调整了。
崔玉便走回去,坐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让大房乖乖坐自己对面去。崔明生想让一让,大房按着他肩膀说,“叔叔累一上午了吧,坐这儿别动。”
蜡烛,是让嘉树点燃的。
他笑嘻嘻说,“妈妈生日快乐。”
崔玉给了他一个香吻。
大房清了清嗓子,“小玉儿,祝你天天开心。”
李婉和崔明生也意思意思说了吉祥话,崔玉便许了个愿,吹灭了蜡烛。
开吃。
吃饭,一天三顿,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崔家四口人都比较内敛,崔明生好脾气的先生,什么都可以;李婉虽然啰嗦,但大多数时候带点儿挑刺的性质;崔玉一般不太爱说话,除非纠正嘉树的一些行为。只有嘉树,可以在饭桌上笑,闹,或者讲一些无厘头的事情。
可多了一个大房,一餐饭变得一波三折起来。
崔玉逛晓得他话多,二,却不晓得他化身舔狗的样子多热闹。
“叔叔做的菜真好吃,这个熏鱼,真是一绝。有没有考虑开个店啊,肯定比现在市面上的生意都好——”
“土豆丝一看就是叔叔切的吧?刀用得好,切出来的丝就是不一样,粗细均匀,根根分明,太不一般了。”
她听得好笑,给他夹了一个肉圆,“吃你的饭吧。”
李婉被他勾起往日的亲近来,故意道,“大房,土豆丝是阿姨切的。”
看他能怎么转。
“太名师出高徒了。以前听说咱们家叔叔体贴,阿姨一顿饭都没做过。没想到才一会会儿功夫,居然能教学到这种程度——”
李婉很满意,崔明生就更满意了。
嘉树吃得小嘴儿鼓鼓的,没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吃完饭,大房主动提出帮忙洗碗,但被李婉推出去了。
崔玉冲他支支下巴,现在可是好时候了。
嘉树被弄到阳台的小桌子边坐着,面前摆了两个小盘子,一个装水果,一个装蛋糕。
大房点点头,拿起刚才的礼物盒子,慢吞吞蹭到阳台边上去。
他也不主动打招呼,开了盒子把自己呕心沥血弄出来俩玩具拎出来放地板上。打开电源开关,遥控器指挥着,佩琪先滚了出去。这并不出奇,市面上的玩具几乎都能做到这一步。可接下来的操作就有点骚了,佩琪的身体里面开始发出隐约的声音,伴随节奏,它的头和四肢开始各种活动起来。
嘉树似乎被吸引到了,扭头看过来。
大房还是不说话,又开始操作奥特曼。
如果说佩琪是可爱,那奥特曼走的是炫酷风。给崔玉看的是基本功能,她表现得不太满意后,他便直接上了最强的特效。
奥特曼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的装甲来。
大房看了一眼嘉树,小家伙整个人仿佛静止了一样,眼睛只盯着奥特曼看。
他微微一笑,按了下小按钮,里面的装甲翻出来,覆盖在外表面,再合起来,俨然一个战士了。从腿上抽出枪机模型,把头顶的墨镜挂眼睛上面,雄赳赳地出行。
场景实在太过于惊骇了,小家伙显得没见过世面。
崔玉站在旁边没开口,看着大房表演。
显然,目前的状况只能说算是一个还不错的开端,距离结果太遥远。大房也没想要在这里收割,反而指挥着玩具往外面走。
“这里太小了,不够它们施展。”他这样告诉崔玉。
因此,他缓慢地跟玩具后面,一起出去。
嘉树有点心急了,但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他偷偷看一眼崔玉,崔玉假装没看见,跟大房聊一些有的没的。他便推开小盘子,滑下小桌子,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跟来了吧?”大房问。
“嗯。”崔玉回应。
“到花园就可以了。”
崔玉笑,“门槛和台阶,你的破玩意过不去。”
目前海城也有好几个主打机器人噱头的餐厅,但基本的运行很简单,地面铺设了轨道辅助运行。当遭遇障碍和高低不平的时候,很影响效果。
“那不是问题。”大房的手弄了一下,“老宋那边的人很能干,我说要做个玩具,全跑来帮忙。”
可见,他的人缘还真挺不错。
果然,玩具到台阶前后,手足四肢蜷在一起,缩成一个球形用滚的弹跳上去。
嘉树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是吓到了。
大房立刻回头,冲他眨眨眼睛。
小家伙不自在地鼓了鼓脸颊,有种被抓住的不好意思。
大房耸肩,对崔玉道,“咱们去外面草坪上玩吧,可以更宽敞一些。”
“去你家怎么样?”
“现在还不太行,我在改建。”
“改建什么?”崔玉觉得自己实在太配合了。
大房回头看一眼,小家伙听得很认真,便略提高声音,“应该是一个火车站台,或者综合指挥中心。当然,后期会搭配一个机场,有塔台和指挥,能够起降一些简单的飞行器。知道飞行器吗?”
“你是说类似航模或者无人机?”
“当然,也有可能。主要是看参与的人,现在只有我一个——”
崔玉眼睛笑着看他,“这就是你所谓的秘密?听起来没有很厉害的样子。”
“你不懂,我的意思是全部都自己做,包括里面的每一颗螺丝。”
“买材料?自己动手?包括设计电路?”
“对,是不是很厉害?”
“我觉得你可能干不了。”
“你小看我了,我有很强的技术支持。”
嘉树当然是听不太懂的,但是火车和飞机他知道啊。朱迪叔叔给他买了好多飞机,有的螺旋桨能转,有的只是一个外壳而已。偶尔说过,飞机能飞上天。
要是自己能做飞上天的东西,和捏面人那样厉害,该多好啊。
他咬着手指往外走,以为俩大人都没发现自己,蹭到了草坪下面。
佩琪和奥特曼因为失去操控,安静地躺在草地上。嘉树伸手去戳了戳,转头看看大房,发现还是没人在意他,便继续用力。大概是动到哪里的开关,原本蜷成圆球的玩具舒展开,一层层甲片滑动,具有很强的科技感。
嘉树被吓了一下,不敢动。等到玩具彻底展开,他试探性地戳戳,再戳一戳,便放心起来。
“你进去休息,我陪他玩一会儿。”大房对崔玉道。
崔玉叮嘱,“别太着急,慢慢来。”
大房当然不着急,他坐到花园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遥控器。
一大一小,各自专注自己的事情。
嘉树研究了许久,大概蹲久了腿软,一屁股蹲坐下去了。有点小痛,他伸手揉了揉屁股,习惯性地张嘴要哭。可转头,便对上了大房咧嘴笑的大脸。他马上收起哭脸,速度之流畅。
个小王八蛋,假哭争宠的技能满点啊。
大房动了动遥控器,“用这个可以让它们动起来。”
嘉树伸手,大房挪过去放他手掌心。
“粉色的按钮是佩琪,黑色的是奥特曼。这个往前,这个往后,这个是状态变化,这个是护甲——”
嘉树听得很认真,也很不客气地上手开始玩。
“佩琪好玩,还是奥特曼好玩。”大房问。
嘉树没回答,各自操作了一会儿,把它们弄得扭起来,才道,“奥特曼。”
“真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大房伸出手掌,“give me 5。”
嘉树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伸出小手和他击了一下。轻轻软软的,羽毛一样。
大房立刻来劲的,“其实还可以这样玩,你看着哈,我给你讲组合——”
崔玉撩开窗帘,那一大一小几乎凑一起了。
李婉洗完碗,一边擦手一边道,“他还挺有耐心的。”
崔玉笑了一下,“今天就不睡午觉了,让他们多呆一会儿。”
“你呢?”
“我上楼弄点东西。对了,不要准备我的晚饭。”
李婉笑一下,“他呢?”
“也不用。”她挺坦然的,“我们俩出去吃,拜托你们带带嘉树。”
崔玉上楼处理了一些公务邮件,和伍苇在网上扯了一会儿舞团的问题。她那边似乎还没说服其它投资人,然而秦望远则一天好几个电话找她闲扯,很急切的样子。
她弄完工作,感觉有点困,便上床睡了一会儿。
很快睡着了,这次没有做梦,睡得很香。
是被嘉树的笑声吵醒的,小家伙似乎在尖叫,兴奋得不行了。
她抓起手机看了一下,居然快下午四点,自己也睡得太沉了些。起床,推开窗户看,果然是大房和嘉树在草坪上玩。崔明生和李婉坐在旁边帮他整理一个类似轨道一样的东西,佩琪顺着轨道高速来回,奥特曼则是用剑去阻挡。大概,模拟打怪兽的场景。
也就几个小时而已,嘉树居然愿意让大房抱了。
崔玉笑了笑,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画了一个淡妆后下楼。
大房见她拎着手包出来,眼睛一亮,拍拍嘉树道,“嘉树,爸爸要带妈妈出去找朋友玩了,咱们再玩十分钟再见好不好?”
嘉树正在兴头上,根本不舍得,很不愿意。
崔玉走进去,“玩多久了?累不累?”
肯定累的,满头大汗。
“十分钟后休息一会儿,奶奶带你洗澡好不好?”
妈妈开口了,嘉树不得不从,只好点点头。
大房深知小男孩的心思,自然不会一次让他全部如愿,便道,“走,爸爸带你去看看咱们平出来的车站地基。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努力建设嘉树立体交通中心,好不好?”
“好。”嘉树大声答应了一声,彻底没有防备了。他转身趴到大房的膝盖上,“我们马上去看。”
大房丢给崔玉一个眼神,看看?
崔玉还是笑,得意得太早了,人还不是没叫爸爸?
第二次的见面,算是进展了一大步。
崔玉和大房出光晚餐后回来,嘉树还没睡。他抱着奥特曼道,“妈妈,奥特曼好厉害啊,比大宝哥哥的那个还要厉害。”
李婉抿嘴出来笑说,“吃完晚饭和大宝视频里,炫耀说爸爸送的奥特曼超级厉害。”
崔玉举起小家伙,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不过,为了避免大房过于得意,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大房和嘉树彻底变得熟悉起来。
每天早晨七点钟,大房回跑到崔玉的窗户下面大喊,“嘉树,起床了没有?早起的鸟儿呢——”
嘉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拉拉崔玉,“妈妈,我不要变虫子。”
“什么?”崔玉没明白。
“爸爸说早起的是鸟儿,晚起的是虫子。虫子会被鸟儿吃掉,我不要被吃掉——”
好吧,起床。
晚上散步,大房直接把小人拎起来架在脖子上,小人儿抓着他头发骑大马,笑得毫无形象。小区里面的各种花台,滑梯,嘉树以前就很眼热,好多次想爬上去玩儿。可惜李婉不同意,崔明生更不愿意他从高处跳下来。现在都不一样了,有大房在,直接在下面接着他,怎么蹦都没问题。
纵然如此,爸爸两个字始终没喊出来。
大房卸货,从宋海平货舱里顺出来的各种材料和小设备。
他对崔玉道,“咱们嘉树真是个好孩子,太重情了。他越喊不出爸爸两个字,我越心疼他。”
崔玉诧异,“你不怪他吗?”
“自己儿子计较啥?他是很爱爸爸,但是爸爸做错事了。他舍不得批评爸爸,又不愿意——”
小男孩的心思,还真是曲折。
“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就这样的呗。白女士和老房十天半个月都不来外公家看我,我其实蛮想他们的。每次他们来,我就故意躲起来,或者犯点什么错误,希望他们能给我擦屁股。我妈挺能理解我的,我爸就很莫名其妙,觉得我操练少了。哎,他们哪儿懂我,我那是缺爱,所以根本不叫他爸爸——”
缺爱?
崔玉给了他肩膀一下,“我家嘉树才不缺爱。”
“所以才更心疼啊,他都不舍得捣乱折腾我,真是爱爸爸的好孩子。”
太自恋了,崔玉感觉他理解过度了。
嘉树坐在电脑面前看模型,大房用制图软件,将自己初步设计的立体交通中心做成了3D图片播放。他心爱的小火车,带有红绿灯的站台,大大的电子看板,还有飞机塔台,全都有。
“好啦,咱们开始干活了。”大房也不失落,“嘿嘿,嘴巴上不叫我,心里认我也是一样的。”
好吧,父子之间的游戏,崔玉不介入。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秋末到寒冬,最后快要过年。
白女士好几次没忍住,“白林,你到底搞定了没有?不是说半个月吗?都好几个月了——”
“快了,快了,你急什么呢?”他总是这样说。
“不是我着急,是快过年了。”
过年,年关啊。一家人团聚,起码一起吃顿饭。她已经准备了好多礼物,只等着孙子来。
房中铭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没用心?”
大房无语,没用心?他看看窗外,自家前院已经从花园的摸样逐渐变成巨大的展台。原比例缩小的一切,电脑上的各种建模,自己制作了许多纸模,再加上利用宋海平的关系拜访了好几个火车方面的专家买到的珍贵模型,能够烧煤炭的蒸汽小火车头,能叫没用心吗?
算了,老年人不懂,不计较。
大房挂了电话,继续出门干活。
嘉树坐在小凳子上,像模像样地说,“信号灯系统有问题,它不亮了。”
“好吧,爸爸来检查一下。”大房脱了外套,“一是控制,二是电路,三看看是不是灯泡坏掉了。”
平整的地面架起了轨道,池塘和高架桥等等。
大房挪到高架桥的位置,想抠出下面隐藏的线路来,但劲儿用得稍微大了点,接头的地方被扯开,弹出一根很细的钢丝。他立刻晃开,但尖锐的端头还是在他下巴上划了一道伤口,生痛且流血了。他伸手抹了一下,看着指头上的红色,转了转眼珠。
很夸张地一声,“啊,我受伤流血了,好痛。”
喊完,真个人砸在地上。
假得一逼。
嘉树抬头,有点惊慌地站起来。他看了两秒钟,地上的人没动;他跑过来,蹲到大房身边,伸手推了推他。大房眯眼,还是没动,嘴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小家伙着急了,手捂住他下巴,“你流血了,痛不痛?”
流血会死掉,奶奶说过。死掉的意思,就是睡着了再也起不来,不能陪玩,不能陪吃饭,不能说话了。
大房努力哼出一个痛字来,但还是没爬起来。
嘉树拉他手,拽他衣服,推他脑袋,全无效用。他慌了,“你起来啊,快起来——”
起不来了。
“妈妈不在家怎么办?爷爷出去买菜了,奶奶生病了呀——”
儿子,和那些都没关系啊。喊一声爸爸,马上变身给你看。
“你起来——”嘉树还在拉扯。
“起来呀——”嘉树的声音颤抖起来,有点恐惧,还有些凶。
大房听得有点后悔,心痛得不行了,可装到这儿放弃有些可惜。他还在考虑如何善后,嘉树仿佛已经被压垮了,“爸爸,呜呜,爸爸你别死——”
大房耳朵动了动,什么?爸爸?爸爸!
“爸爸,我不要小火车,我也不要大飞机了,我要爸爸起来!”嘉树用力拉他,“你不要流血好不好?我让妈妈来救你好不好?”
“爸爸!”尖锐的童音。
大房受不了了,心肝脾肺肾全裂成一块块的。他翻身坐起来,一把将小家伙抱住,“爸爸活了,爸爸听见嘉树叫就着急啊,马上就醒了。”
嘉树小脸上全是眼泪,眼睛红红的,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爸爸痛不痛,我们去贴纱布不流血好不好?马上去找医生阿姨好不好?”
“不痛,一点也不痛。哈哈,爸爸比奥特曼还要厉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大人的诡计,小孩子虽然没办法立刻识破,但还是有些疑惑。嘉树一边哭,一边抱着他不放,更不允许他继续去修坏掉的指示灯系统。
后来,崔玉下班回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嘉树粘着大房,乖乖地被他抱着。偶尔,小家伙还叫一声,“爸爸,这个小东西放这里——”
“你都干了什么?”她悄悄问。
大房亮出下巴上的邦迪,“我可是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崔玉怀疑地看着他,他就是不说,仿佛在保守什么大秘密一样。
晚上给嘉树洗澡的时候,她便哄着问怎么突然和爸爸变成好朋友了。嘉树要哭不哭地看着她,抽抽噎噎讲了半晌,大意是说爸爸帮他做车站的时候,受伤流血要死了,他很舍不得。
崔玉无语,那王八蛋居然对小孩子玩弄欺骗那样不入流的手段。
她想了想,虽然不能明摆着拆他的台,但可以教儿子一点基本的判断方法。便道,“儿子,一般的小伤口如果不在致命处,是无碍的。”
“什么是致命?”他好奇。
于是,大半个小时用于科普人体需要保护的重要位置,如何叫做致命伤,发现伤者后如何处理,电话几何等等。
嘉树听得很认真,突然伸出右手拇指道,“妈妈,爸爸的伤口只有一点点大,血流了我手指头这样一点。”
很好,小家伙发现不对劲了。
崔玉满意了,用毛巾将他包起来抱出去,“好啦,咱们出去穿衣服啦。”
整个穿衣服的过程嘉树都很配合,若有所思,等到穿好了钻被窝里,他闷闷道,“爸爸是个大坏蛋。”
崔玉狠狠亲他小脸蛋。
次日一早,大房又在楼下大呼小叫。这回没等崔玉起来,嘉树蹭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对着下面大叫。
“大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大房彻底傻眼,这都是怎么回事?
他兴奋了一个晚上,等着早晨儿子香喷喷地扑过来,为什么迎接他的是‘大骗子’?
他哀嚎一声,“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老爸啊?”
得了吧,信用已经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嘉树宝贝儿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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