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3)
怎么了?”
朱迪皱眉, 指着那男人,“咱们等位,这人莫名其妙冲出来骂人。”
崔玉转头,却见一张十分熟悉且厌恶的脸, 是白诺。
很多年前,崔明烟韧带受伤后,立刻报警。大约因双方都算比较有头面的人物, 是各自的律师去警局处理。崔明烟以及她的经纪公司绝不妥协,然白诺有白家和房家撑腰, 也十分嚣张。作为分手的礼物,也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愧疚, 房中擎接手了这桩麻烦事。
崔玉任职大房管家,随手坑了白诺一笔给自己出气,但真正让他爬不起来的却是房中擎。这些年, 白诺被发配非洲,所谓开拓国外市场。他带了一帮子狐朋狗友过去,有事没事中东和西欧乱转,举凡赌博、□□无不是能手。后又在东南亚某小国建了个所谓行宫,养了两三个女人在里面玩耍,中间不知发生什么意外,牵连上人命官司。再加上几个大投资砸下去亏得底都没了,被彻底边缘化。
近一两年,已经不太听得到他的名字了。
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跑商场里逛荡。
“白诺。”崔玉挡在朱迪面前,“巧啊。”
她手伸到后面,冲他们摆摆,让赶紧走。
白诺皮肤有些浮肿,眼睛里冒着青光,一见便知是酒色过度。他冲崔玉轻蔑一笑,视线紧紧盯在最后的崔明烟身上,不阴不阳道,“崔首席,不是腿废了吗?不是要跟我一辈子没完没了吗?咋地没音了?现在找个小白脸生了个娃,是不是穷酸得——”
“白诺,房中擎肯定不知道你在海城。你是自己偷跑回来的?”崔玉再挪一下,彻底挡住他的视线,“这样公共场合,闹起来不好看。还是你想再上一回新闻?听说去年房氏重组董事会,白家的份额变得更少了,你还有闲心跟无关人闹脾气?”
“滚开。”白诺恼羞成怒,“我要看看那□□——”
朱迪不愿崔玉一个女人挡在自己面前,将崔玉拉开,道,“这人精神有问题,咱们直接报警就好了。”
“小白脸,知不知道房中擎?看样子知道的吧?是崔明烟老相好。晓得房白林不?也是她相好的。啊——”白诺怪笑起来,瞥着崔玉看,“还不止啊,还要加上一个崔玉。姑侄两个,把房家俩男人迷得颠三倒四。可惜花招耍尽,还是没能嫁进去。咋啦?你们能干出来的丑事,怕人说吗?”
“那边那个小混蛋,长得跟房家人一模一样,还说不是私孩子呢?谁的种?总不成是我的吧?”
朱迪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侮辱,也没见过这样混不吝又恶心到极点的人。这回根本不等崔玉发作,他直接扑了过去。
崔明烟抱着嘉树往后退,一边说,“嘉树,看见没有?刚才那种坏人欺负妈妈和姨婆,男子汉就要冲上去揍他。”
嘉树有点怕,但嘴唇咬得死死的,小拳头挥舞两下,“对,揍他。”
崔玉无语,赶紧摸手机出来想报警,但对上嘉树又迟疑了一秒钟。只这呼吸间,商场里马上混乱起来,路过的女客人和小孩子尖叫着跑开,下面楼层也开始有人喊保安。她冲过去,拽着白诺的胳膊往后拖,不让他砸到朱迪。
崔明烟见三人乱成一团,再看家属小脸严肃的样子,喊了一声,“你们慢慢打,我把孩子先送出去。”
崔玉还没来得及回答,大房的声音在喧闹中尤其清晰,“小姑姑先走。”
一片混乱。
最终,保安冲出来将三人分开,白诺满脸挂彩,朱迪唇角也破了一块皮。崔玉倒是没受伤,因为大房也参加了混战。他人高手长,比白诺年轻,又常年锻炼,配合着朱迪两个来回把人给按倒了。
一众人,被弄到了地下层的保卫科。
保卫科长很为难,“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引起骚乱是要送派出所的。”
朱迪已经不去看白诺了,冷着眼睛盯大房,问崔玉,“房白林怎么在?是不是又跑来缠你了?”
大房拍拍他肩膀,“兄弟说啥呢?我来这儿吃个晚饭,看外面围成一圈跟着看热闹了。谁知道你咋和我这便宜舅舅打上了?”
朱迪明显不相信,崔玉有点脸热,说不出来话来。
白诺坐在沙发上,哎呀哎呀地叫,要让律师来说话。
大房挪过去,坐白诺旁边,“舅舅,你不是应该在新加坡吗?怎么跑回海城了?我爸不知道的吗?别着急,咱们是一家人,还能不帮你了。你说说他凭啥打你?”
“他嘴贱。”朱迪身体状况明显好了很多,皮肤粉白,因为生气透出血气来。他道,“商场可以调监控,是他先拦路,然后言语挑衅。我也有录音,出口——”
白诺吊儿郎当,“咋啦?你们乱搞男女关系还不让人说了?是不是房中擎给你们多少好处,帮他隐瞒外面生的儿子啊?”
大房抬手,“等等,什么儿子?”
白诺嗤笑一声,“什么儿子?崔明烟抱着的儿子呗。小林子,别说舅舅不帮你。当年你小叔抢了你女人,我想帮你抱不平来的。不过你自己不在意,就算了。那房中擎不是自诩圈内好男人吗?如何?还不是和崔明烟搞出来一娃?我就不过去帮你讨几句公道,咋啦?”
崔玉忍不住了,抬手就要把包砸过去。然没等她动手,大房一拳冲着白诺的下巴去,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居然飞出一线鲜血来。
保安科长整个人惊呆了,“你干啥?你想干啥子?”
朱迪见状也不忍了,操起脚边的木头凳子也跟着砸上去。
“揍死他。”大房暴怒,“打出事来我负责。”
崔玉纵然恨死了白诺,但真把人打出来事来无法交待,只好对保安科长吼,“赶紧报警。”
保安科长实在冤枉,这TM哪儿来的一群神经病,他这个月的奖金要被扣完了好吗?
一个小时候,派出所门外。
大房和朱迪坐在门岗边,两人头脸都是伤。朱迪胳膊上还拉出来一条口子,虽然用纱布包裹了,但血已经印出来。
崔玉和房家派过来的律师在里面交涉,暂时还不能走人。
“来一根。”大房把烟盒开口冲朱迪。
朱迪摇头,“不抽。”
大房自己咬了一根在口中,“别担心,等我妈来了白诺就不敢再废话,保你没事。”
白诺被打得有点惨,不仅头肿成了猪头,胳膊肘还断了。
朱迪嗯了一下。
大房深深抽一口,“你跟小姑姑在一起啦?”
朱迪看他一眼,黝黑的瞳孔里闪耀的是冷光。
“嘿,聊聊还不行了?我这是恭喜你,以后指不定要叫你小姑父。”
朱迪无语,半晌道,“讨好我也没用,我和明烟绝对不赞成你和崔玉在一起。”
“呀,都叫上明烟了啊?看来咱们嘉树不能叫你叔叔,得叫你姨公公了。”
简直胡说八道。
大房自顾自笑,“你和小姑姑真是特别合适,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又同行。什么时候结婚呢?我一定得包一个超级大的大红包给你。对了,你们现在住哪儿呢?”
“能闭嘴吗?”朱迪怼他,“跑我面前装疯卖傻没有用。”
“那你说说怎么才能有用?”大房连抽了两口烟,“给你说啊,我和小玉儿就是有缘份。她昨儿去杭城看个项目,那项目老板的孙子是个傻叉,用项目溜她付账招待我。我被李希拉过去,以为就吃个便宜饭,结果我艹,真是太有缘份了。”他嘿嘿一笑,“这两年我没来打扰过你们吧?老天爷给的机会,我得把握住了。”
朱迪伸手,“给根烟。”
大房干脆连烟盒一起给他,“你不觉得我和小玉儿天造地设的一对?”
朱迪挑了一根放口中,烟盒还他。
“对了,咱们打那个赌,我什么时候赢的?”大房又问,“你啥时候想通的呢?”
朱迪没回答,指了指对面,“那边是不是来找你的人?”
大房转头看,小街对面停了一辆车,白女士从车上下来,紧盯着他看。他艹了一声,赶紧将烟头给掐了。白女士身体不好,注重养身,连带对他要求也高起来,要求戒烟。
朱迪笑了一下,很有些祸水东引的意思。
白女士踩着高跟鞋咔咔来,看了一眼朱迪,最后转到大房那边,“打架了?跟白诺闹上的?你说你咋不让人省心?刚安份两年,又惹上这事。他现在就一个烂账,哪哪都耍赖,生怕缠不上谁。你这不是给他个借口?”
“我当然要揍他,不然就不是男人。”
“你还跟我嘴硬?”白女士忍气,“我这边让周律师来给你处理,先跟我回家。”
“不行。”大房认真道,“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还想怎样?人现在躺医院呢!”
“他骂嘉树是小姑姑给房中擎生的私生子,我要这么算了以后怎么做人?”
白女士怔住了,“你说啥?他真这样说啦?”
大房两手揣衣兜里,“当然,多少人听着呢。朱迪也可以作证,还帮我揍人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指不定这辈子就这孙子呢。”
朱迪刚吸了一口烟,被他无赖逗笑了,呛了好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白女士自然不能当着外人失态,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她伸手戳了大房几下,待要唠叨两句,却见崔玉从里面转出来。她背着包,和一个面生的男子一起对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赔笑。然那工作人员根本不接受,让后面的人来,要把朱迪和大房拉回去关起来,等着白诺那边回话才能和解。
两边反复说了好几次,刚来的白女士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看崔玉,再看看自家儿子,嘴角挤出来冤孽二字,还是走进去了。
大房冲朱迪一笑,“我妈出面,肯定搞定。”
如此坑妈的儿子,也是少见。朱迪要讽刺两句,大房却哎呀哎呀地大叫起来,抱着肚子蹲下去,就差就地滚了。
“你又干啥?”朱迪毛了。
大房艰难道,“胸口痛,肚子痛,肯定是内伤发作了。”
果然,崔玉很不放心地转头,犹豫着要不要走过来。
“无耻。”朱迪冷笑。
“告儿你,这招对女人有用。不信你自己给小姑姑试试,她保准爱你爱得要死。”
大房住院了,肌肉拉伤,胫骨骨裂。
崔玉在考虑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李婉建议说拎一锅骨头汤去。
“他装的。”朱迪戳穿。
不管装不装,人确实是受伤了。
“我也受伤了。”朱迪摸摸唇角和胳膊,早知道就该不躲白诺戳过来的肘子,害他想装个虚弱也没机会。
崔明烟伸手抹一下他胳膊上的伤口,“走吧,去医院包扎。”
他就有些脸红,小孩子一样争宠太幼稚了。
崔玉憋笑,“还不快点去?”
朱迪犹犹豫豫,被崔明烟一把抓了出去。开车回家,他幽幽道,“你说他怎么还不死心呢?”
崔明烟有些慵懒,“小玉儿也没死心。”
“你不是说过不愿意是他吗?”
她勾唇,“这样?我妈也说过不愿意是你,你听吗?”
“手痛不痛?”她看他故意没包扎但已经不怎么流血的口子,“赶紧去我妈面前逛一圈,看她老人家怎么说。”
朱迪面红耳赤,不好意思了。
“还脸红呢?给人大房学学什么叫不要脸,懂不懂?”
朱迪有点忧伤,世道太不公平了,无耻之徒果然比老实人混得好。
崔玉陪着嘉树玩了一晚上,应付他无数关于打架的问题,纠正他稍微跑偏的三观。为了转移他注意力,将大房的箱子打开,翻出七八样玩具来,果然立刻闭嘴了。
好不容易娃睡着,大房的短信来了,非常故意地报了医院和病房号,“今天晚上观察,让老赵来陪我,他说正在逃避追杀不敢来。”
意思一个人很可怜。
崔玉没回他,去洗了个澡。
完了出来,手机上七八条短信,无非就是被子不够厚太冷,护士小姐十分冷漠,医生半夜来巡防之类的。
她抓着手机下楼,厨房里飘来肉香气。
“爸,你煮什么?”
崔明生笑笑,揭开锅盖子,一大锅棒骨汤。
“再熬会儿就好了,你明天给白林送过去,得谢谢人家。”他道,“虽然咱们和他家没关系了,但毕竟是孩子的爸爸,对不对?”
“我明天忙,要开两个会。”杭城的情况得和伍苇商量,一时半会定不下来。
崔明生没劝说,只道,“保温桶我拿出来洗干净了,放餐桌上。你帮我看着火,我上楼睡觉了。”
她想说只是下楼来找水果吃而已,别给她派任务啊。结果老爹根本不听解释,慢悠悠上楼去。没办法,只好守着汤锅发呆。
嘉树一岁之前在她和李婉的住处之间奔波,后来越长大越难带,干脆搬到一起住。住一起的很多好处不用说,但只一个不方便——老是被盯着终身大事。
虽然已经解决了传宗接代的问题,但“一个人过日子总不像样子。”
介绍相亲过几次,把人带家里来吃饭过几次,每次都无疾而终。
崔玉叹口气,见锅里的汤泛白,关火起汤。不多不少,刚刚半壶,够一个人喝两顿了。
她想了想,给大房一个短信,“还在医院呢?”
“在在在。”秒回,“痛得睡不着,正无聊呢。”
“等着。”她说。
大房发了个笑脸,乖乖等着排排坐吃果果。
海城市中心医院,即使半夜也灯火辉煌。急诊大厅如同商场一般热闹,电梯人来人往。只有往后面的住院楼走,才稍显安静一些。然住院部被管束,入夜后不接受访客。
崔玉在住院部大厅找了个座位,给大房发短信。没过两分钟,电梯门开,大房一身浅蓝色的病服出现。左腿小腿包着石膏,弄了个拐杖在手里。
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
她上上下下打量,“腿断了?”
“裂了。”他一瘸一拐蹭她旁边,“小时候缺钙,骨头没长结实,现在不经使唤了。”
确实是有点伤,痛肯定痛,但还不至于打石膏的程度。他大惊小怪,说瘸了怎么办?医生见他完全不嫌事大的的样子,干脆给包上了。
崔玉很不相信,但人戏已经演到这儿,不由得不信。她把保温桶推过去,“我爸给你熬的,谢你帮忙。”
“自己儿子,客气啥?”他果然是一点也不客气的,直接开了罐子深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果然是叔叔的老味道。带碗筷了没有,我现在就想喝点。”
她从袋子里把碗筷摸出来,盛了小半碗给他。
凉滋滋的夜里,喝上一碗热汤,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爽。
大房小口吹着喝,见崔玉看着他,把碗递过去,“你也喝一口呗。”
崔玉摇头,“东西送到了,感谢也带到了,我该走了。”
他立马丢了碗,“你要走?别啊,陪陪我——”
“病区该收夜班了吧?”
“没事,我下来的时候和护士小姐打了招呼,她会等我。外面有一片小林子,咱们去逛逛呗。”
“你都残废了,还逛呢?”
“你在旁边心情就好,心情一好激素分泌旺盛,心跳加速血流加速,营养输送更快,没准我就好了。”
“你那不是骨头,是生锈的机械腿,打磨打磨更好使?”
“对,就是那个。”
废话一连篇。
崔玉站起来,大房一把抓着她手不放。
“你放开。”她说。
他哀哀地看着她,就是不放。
旁边路过的俩护士小姐已经在侧目了,毕竟大房多多少少算是个名人。
“你晚饭的时候打架已经被很多人拍照拍下来了,白阿姨一定焦头烂额找人公关。现在还想来?”她很不满意。
“刚才和现在可不一样,之前是打流氓,现在是追求美女。”大房摇摇她的胳膊,“我现在比你惨,比你还穷,都不可怜可怜我?要真走,就带我走好了。一个人住院真的好惨,要不你也帮我念故事书。以前你都给朱迪念——”
有些得寸进尺了。
崔玉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伤处,凶心慢慢升起来。
“嘿嘿嘿,别这样看我。我脚是真受伤了,骨裂你懂吗?需要好好休养一两月才能好的伤——”
“但完全不够住院标准,不是吗?”
大房偏一下头,好吧,被戳穿了。
他叹口气,放手,“算了,你要真不愿意就不缠你了。”
崔玉收回手,揉了揉生痛的手腕,“把汤喝完,明天下午我来拿。”
大房一喜,“你还要来看我呀?”
她扯了扯嘴角,“看你表现。”
大房拎着保温桶回病房,心情很好地给护士站的小妹妹们打招呼,凑趣儿说闲话。他和气,逗得大家哈哈笑。
等回了自己的独立病房,手机对着保温桶拍张照片发给老赵。
“猜猜是谁给我送的?大骨浓汤,小火熬了好几个小时才有的那种。”
赵子铭也回得快,显然很苦逼地玩手机,“阿姨叫人送的呗,还能有谁?”
大房哈哈一笑,“那你就想错了,我也是有人爱的。”
他又显摆道,“再猜猜刚才是谁来医院看我了?”
赵子铭无语地点点点。
他道,“是老崔。”
“哈哈,没想到吧?我告诉你,今年我行大运,指不定就能结婚过年。”
赵子铭发了个恶心呕吐的表情,“别给我提结婚,一提犯恶心。”
大房神清气爽问,“你现在在哪儿呢?需要帮忙不?老宋厂房那边够偏,一般人找不到的。”
“滚。”老赵显然冒火了。
“我说,你要不就从了吧,多好的缘分啊,随便撩个女娃也能撩到爹妈看中的儿媳妇。”
赵子铭停了好久没回话,半晌才道,“房白林,老崔给你三分颜料你就开染坊了。这么笃定她是你媳妇,是不是朱迪退场了?这样话,老子加入战场没问题的吧?你说说,我和你比起来,老崔对谁好。”
“我懂,你这是嫉妒。”大房优哉游哉。
“我TM嫉妒一个智障?你有冲我显摆的劲头,好好在老崔面前做个人吧。”老赵砸手机了,话筒里一片乱响。
大房心满意足挂了电话,觉得果然和老朋友分享心情是件好事。
他又给白女士发了短信,问问白诺那边如何,不如让小叔干脆把他再弄出去,下半辈子都别回海城了。
白女士难得如此深夜也没睡觉,居然回了。说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处理的,律师去医院和白诺已经协商好了,私了。不拘房中擎,房中铭也亲自过问了一下,说既然承诺了不招惹嘉树自然该好好管束白诺。她让他放心,以后别干那种公众场合打架的事情,处理起来过于麻烦,而且流言蜚语也懒得应付。
如此,大房给崔玉去了一个邀功的短信。
“小玉儿,儿子那边的事情你放心,白诺下半辈子别想回海城了。”
然崔玉并没有多开心,只说了一句,“你消停点,别给嘉树招敌。”
一盆凉水冲着大房头顶泼下来,他哦了一声,很失落地问,“小玉儿,我是不是真拖累你们了?”
崔玉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深深叹了一口气,脱衣上床陷入梦乡。
次日,伍苇一早来电话要求去公司开会,她邀请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投资人一起讨论杭城的事情。
她急匆匆起床,把头天做好的分析报告拎着,一路飞奔去机构总部,会议室里闷了一天。
“一起吃饭?”伍苇伸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吱嘎乱响,“我讨厌开会,没完没了,谁都不能说服。”
崔玉埋头收拾资料,“不用了,我要回去看嘉树。”
伍苇有些八卦地蹭过去,“老崔,听说你们昨儿动静有点大啊。又是打架又是报警,还把房家那个老佛爷都惊动了。什么时候跟大房又搅合一块儿去了?”
她皱眉看她一眼,“凑巧。”
“哈哈,凑巧?”伍苇挥手表示不相信,“你信?我才不信。老实交代呗,你们是不是又好上了?”
崔玉用资料拍拍她的头,“老实交代,你和你老公是不是又在背后开我赌盘了?这是赌的是什么?赌注多少?你押了多少?”
伍苇捂额,“亲,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坏呢?咱们可是比亲姐妹还要亲——”
“是吗?那我就要找你姐问问了。”崔玉拎着资料出门,“我先走了,你负责说服他们,我才能去做下面的工作。”
“嘿,你到底是回家还是去找大房啊?透个气儿呗!”
崔玉急匆匆进电梯,将伍苇不死心的声音关在身后。
和人太熟了就这点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去地下室开车,冲上大路后开到十字路口,左转出城回家,右转进程去医院。红绿灯变幻,变道去右转的方向。
毕竟要去拿保温桶。
大概,大房目前的价值也就和保温桶相当,吧?
老赵说话是难听,但也有道理。
大房对着镜子收拾了一番,展现男性的魅力把小玉儿迷得七荤八素才好。
病服换成了常服,头发请理发师上病区服务整理得妥妥帖帖,另外调整了一下表情和神态。
镜中人不笑的时候颇有几分霸气,笑起来却十分可亲。
他想想老房,一般不咋笑也不咋怒,但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两股战战。
哎,算了,跟自己老婆搞什么心理战术呢?
下午四点,护士来问要不要订餐。他说不用了,等会有人来送。
下午五点,隔壁房间传来隐约的饭菜香气,陆陆续续都在进食了。
下午六点,护士很关心地问吃了没有,要不要先来点儿粥垫垫。他说不用,等女朋友送好吃的来。
护士妹妹们嘻嘻哈哈问八卦,女朋友啊?真女朋友还是绯闻女友?
他嘿嘿笑,让保密啊,吹了就一辈子单身汉了。
下午七点,饥肠辘辘,还得把场面撑起来,谈笑如常。
老崔真狠心,说了来又不来,居然把他饿成那样了。
眼见时间走向八点,全身没力气了。
病区九点关闭,看来又要想办法混出去的一天。所以说住院就这点不好,被管得死死的。要不还是搬公寓里去好了,自在,再想办法把老崔哄过去。只有两人在房子里,他说点儿好话,放点音乐,展望一下未来,岂不是能争取一个吻?
想象是美好的,就是不知现实会如何。
崔玉来电话了,声音有点冷清。她道,“病区这个点没关闭吧?我在住院部楼下等你,你把保温桶拿下来。”
这是拿了东西立马要走的架势,然大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期待了整整一天,拒绝了宋海平和高长青的无数个电话求助,又给白女士叫了一番苦,岂能白费?
拎起桶子,最后对着镜子拉了拉衣领,半撑着拐杖往楼下走。
崔玉穿着深色的大衣,双手抱胸,在廊柱下方走来走去。
大房收起欢喜之情,清了清嗓子,将面部表情弄得略深沉一些。老赵说,所谓男性的魅力,金钱和权势是不二的法门,但老崔明显是得道高僧,这两样都不管用了。对付这样的人,得回归本源。她好的是大房年轻时候二傻子那一口,勉强能算是单纯;可现在大家都大了,再玩那一套就过时了,得展现雄性的力量。
不太爱笑,沉稳,说话行动果断。
“老崔。”他唤了一声。
她抬头,脸上些许疲色,可见是真累了。
“才下班呢?”他问。
她点点头,伸手接了桶子,“开一天会,刚才歇一口气,嘉树就来电话了。再过一个小时他该睡觉了,我得给他讲故事。”
说完,转身要走。
大房跟上去,小腿拉扯有点痛,忍住道,“你吃饭了没?要实在太累找个代驾呗。”
“回去吃,误不了。”
“我送你出去。”他道,“这边晚上路也不是很好走,得小心一些。”
她没拒绝,顿一下后放慢了速度。
大房松了口气,果然是烈女怕缠郎。
崔玉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大停车场,从住院部走过去得小十分钟,还得穿过一列列车阵。
走到停车场门口,她道,“就到这儿吧,里面乱糟糟的,你脚不方便。”
“你明天怎么安排呢?”他问。
“明天周六,和夏涵她们约好,带孩子逛公园。”她浅浅打了个哈欠,“小家伙们天天关在家里,需要晒太阳和活动。”
好吧,时间给了孩子们,又没他的份儿。
他有些羡慕,“我能不能一起呢?”
她看他一眼,你说呢?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大房作罢,手摸在胃上,有点可怜它受苦了。
没想到崔玉居然道,“孩子们动作大,跑来撞去没顾忌,弄到你腿怎么办?改天吧。”
大房微微张开嘴,居然不介意他接触孩子?
崔玉话说得轻松,其实一路上都在犹豫。两人重逢后大房的表现如何,她有眼睛能看得出来。当年法律文件拿回家,父母再说不出他不好来,朱迪也憋着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崔明烟很赞赏,说大房是个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反而是崔玉有些得寸进尺了。不过她也说,崔玉分手接连着孕期和产期,没抑郁症已经是很好了,对他反应过激寸步不让也是正常的。大家各自付出各自的代价,等到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再看有没有缘份。
少了大房的刺激,房家也没再介入之后,崔玉果然逐渐平静下来。包括朱迪,也不再全身倒刺,恢复了温柔的样子。之后,他请她出去吃饭,道歉,说对她只有朋友的感情,请她原谅之前的行为。她没原谅他,因为那些事情无关乎对错,并且自己也在刻意配合。可难以否认的是,朱迪的坦诚令她强烈地松了一口气。
嘉树两岁出头,长相越来越随大房。偶尔看着他的脸,她会想起他,想起自己逼迫他和老房作对。心里会有一些隐约的愧疚,如果他对她真的没有感情,怎么可能接受她的挟制?
“小玉儿,你晓得我话多,就随便说说。”大房小心翼翼道,“我不是真的要看孩子,不是,我是真的想看。不对,哎,真是越说越乱了——”
崔玉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笑。
他抓了抓头发,“我当然很想和你跟嘉树在一起,但也很在意你的意愿。你要同意就没问题,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能忍。”说完又道,“虽然忍得很痛苦,但我会努力。”
“我的意思是,你是自由的,想干啥就干啥。”他打着哈哈,“我就随便逼逼,你随便听听就行。你放心,跟我在一起一点也不辛苦,真的。”
这人确实是废话多,自己也挺了解自己的。以前崔玉都是耐着性子听他讲,火起了一顿怼。现在有点累,提不起力气怼,就觉得有点好笑了。他特意提起辛苦,可见当初自己的抱怨被他听进去了。
她转口道,“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老呆这儿。回家去呗,我有时间给你送汤过去。”
大房以为耳朵出问题了,崔玉要主动给他送汤?
他激动得脸发红,不敢相信道,“老崔,你要去我家呀?”
这话问得太有歧义了,他马上改口,“不是,你要来看我呀?知道我现在住哪儿吗?以前的房子抵给欧阳了,工作日都住他借我的一个公寓楼里,周末和节假日找我妈蹭呢。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你存一下啊。”
手忙脚乱,手机掉地上了,想捡起来脚也不方便,有些可笑。
崔玉摇摇头,躬身将手机捡起来交给他,“别着急,慢慢来。”
他伸手接手机,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比普通女人稍微硬一些的触感,皮肤带着韧性,包裹着坚硬的骨头。可只有他才知道,里面藏着炽热的火焰。真忍不住,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抱起来。
大约是过于激动,又忘情了,唇落在她额头上。
他是带着一些膜拜的心情,不愿亵渎又忍不住想独占,也做好了被踹一脚或者揍一肘子的准备。可崔玉什么都没做,只瞪大眼睛看他,里面映出了路灯的影子。橙黄色的光,缩成小小的一点落在瞳孔中央。
崔玉推开他,“我让你别着急,你听不见?”
听见了,但世上有情不自禁这件事。
大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手仍然不肯放开。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很多时候不能安眠。内心惶恐,后悔当初装帅气把崔玉放走了;又担心继续强拉她留下来,她不开心怎么办;更害怕朱迪当真克服心理问题,爱上她又怎么办?精神上安稳不了,只好陪着老宋加班闲磕牙,看着老赵在男女情爱的坑里挣扎,熬一样数日子。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崔玉拨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搞这样的事情可笑不可笑?”
大房嘿嘿笑,有用不就行了?
崔玉上车,将保温桶丢副驾里,微微叹了口气。那二傻子还站在旁边,冲着她不断挥手。她按了两下喇叭,将车缓缓开出去。
回到城郊已经九点了,崔明生抱着嘉树在廊下等。她开院子门,嘉树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急得崔明生直喊小心点。
她一把将小家伙捞起来,沉甸甸的一坨。
“哎呀,嘉树又长大了,妈妈要抱不动了。”
崔明生见她动作艰难,把保温桶接了,冲着她直笑。
她有点不好意思,亲着嘉树问,“今天在家里玩什么了?”
“上午爷爷陪我装飞机,下午奶奶和我一起捏面人。”
杭城带回来的礼物里有好几个西游记面人,嘉树喜欢得不得了,问是怎么做的。崔明生起性子讲世上有那样的手艺人,可以把所有的花草动物包括人做得惟妙惟肖。小家伙一下子感兴趣,非要自己学。崔明生下午得去会老友,让李婉教。李婉根本不精通手工,只好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家里的面粉和出一小坨给他玩。结果弄出来的全是四不像,实在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
李婉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
“嘉树,妈妈要吃饭,下来自己走。”
崔明生把保温桶放餐桌上,复又把嘉树抱过来。
李婉自然看见保温桶了,很自在地问了一句,“你爸今晚上又熬汤了,要不要再给装上?”
崔玉刚坐下拿起碗筷,顿了一下摇头,“不用,明天带嘉树和大宝玩。”
两个老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知肚明,这要是不带孩子出去玩,就真要送啊?
嘉树好奇道,“妈妈,大宝有爸爸,你有爸爸,欧阳晨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真是个好问题。嘉树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没怎么在意过爸爸的问题。最近和几家的孩子走动比较多,经常能听见爸爸这俩字,自己也留心起来。别人有的,他没有,委屈难免。
崔玉往口中塞了一大口饭,“他们爸爸动作比较快,宝宝生之前就到家了。咱们家的爸爸动作太慢了,现在还在路上呢?”
“为什么?”
“知道送外卖的快递员吗?”
嘉树点头,当然知道,外婆经常收包裹的。
“可能是堵车,耽搁了。”
嘉树一脸失望,“那我爸爸真是工作太不认真了,怎么能比别人都迟到呢?”
崔玉努力吞下去,“对啊。所以等他到了后,你好好批评批评呗。”
“我一定不理他,他对我们都不好。”
崔玉有点僵,小心看他那样儿,忍不住安慰自己。孩子还小,也许只是随口应答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濒临完结,番外还有许多。
但是,作者预收了下个文《婚宴》,熟男熟女,直来直往。有兴趣的亲可以收藏走起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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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四、五章
嘉树出行是大事件, 带奶粉、小零食、小玩具、换洗的衣服从头到脚两套、汗巾、奶瓶等等, 塞满后备箱。
纵然如此,崔玉开车到了公园, 还是发现少带很多东西。
譬如吊床和帐篷。
元书昀已经弄好了吊床,把元大宝塞里面晃,他自己去搭帐篷了。
夏涵和伍苇在摆烧烤架, 欧阳被自家儿子欧阳晨抱着脑袋啃, 束手无策。
特别是元大宝,见嘉树来了很挑衅地冲他摆鬼脸,把吊装摇得更厉害了。嘉树直勾勾看着那玩意, 问,“妈妈,那是什么?”
“吊床。”
“我也想要。”
崔玉晓得后面要有文章了,道, “不是带了很多玩具要和好朋友分享吗?赶紧拿出来给哥哥弟弟看吧。”
欧阳北听见,几乎找到救世主一般,“崔玉, 嘉树,快点来和弟弟玩。”
如同丧家之犬。
伍苇取笑, “现在晓得带娃有多苦了吧?”
欧阳北一力要娃,生了老大还想要老二, 正在忽悠老婆中,怎么敢叫苦?他强颜欢笑,“怎么能在孩子们面前说苦呢?这是开心, 开心懂吗?”
话没还没说完,欧阳晨一爪抓他脸上,一根血痕;不仅如此,还拽着他头发不放。
崔玉憋着笑,将玩具袋子递给嘉树。嘉树扭头瞪着大宝,两个小手抓着袋子绳往前面拖,“大宝哥哥,玩具,我送你的。”
欧阳晨听见玩具俩字,终于放开老爹,去看嘉树。
欧阳北赶紧把三娃凑一起,解放自己。
夏涵把肉类从箱子拿出来排在盘子里,“你咋没睡好的样子?”
崔玉蹲下来帮忙,“想事情。”
“想啥呢?”伍苇凑趣,“想大房啊?”
夏涵见俩男人都没在,小声问,“老赵昨儿来找老元,提起朱迪和小姑姑在一起了,是不是真的?伍苇,他们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没发现?”
伍苇目瞪口呆,“啥?你们别乱说啊——”
崔玉没吭声,但也没反驳。
夏涵嘿嘿笑,“看吧?是真的吧?”
伍苇想了又想,“不可能的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个瞎子,能看出来啥?”夏涵略嫌弃,“小姑姑那性子不动如山,朱迪又不爱说话。是吧?”
“大房给老赵说的?”崔玉问。
夏涵点头,显然是了。
“多嘴的家伙,他那嘴怎么都存不住事?”
果然是真的了。
伍苇惊叹了好一整,又十分羡慕道,“小姑姑真是好福气,居然钓上一个那么漂亮的大帅哥。我给你们讲,跳舞的男生,那个腰——”
成年女人的对话,男士们最好不要听。
夏涵也有些眼热,悄悄问伍苇,“真的啊?你以前有没有交过跳舞的男朋友?真的很不一样吗?我大学的时候也遇上过唱音乐剧的男生,人家给我送了一个周的花。我被美□□惑,都准备要同意了,结果被老元给搅和了。”
“早知道就该去试试——”
崔玉用力清了清嗓子,“别乱说了,孩子都多大了。”
伍苇尤不觉,“别的我不敢确定,但那个姿势肯定多得要爆炸。咱们舍有个学姐,夜话的时候就跟咱们科普经验,说——”
一阵尖笑,夏涵捂住嘴吃惊地问,“真的?那样也可以?”
伍苇狂点头,“学以致用啊。现在才后悔,早知道跟她多长点见识啊。我要是生个女儿,一定要她多谈恋爱,起码不能在这事上吃亏。”
提起吃亏,夏涵立刻惺惺相惜,很惋惜一生中居然没有任何比较对象。
崔玉好心提醒,“我觉得你们今天回家,肯定要被收拾。”
俩女回头,果然见老元和欧阳不远不近地瞪过来,表情十分凶狠的样子。
伍苇伸了下舌头,“咱们刚才很大声吗?”
“也没有吧?”夏涵其实也不太确定。
崔玉道,“当然大声了,淫|笑得特别大声。”
夏涵用铁丝网打她一下,“呵呵,家庭妇女的悲哀,你以后就知道了。”
烧烤架子搭好,准备生火。这活儿有点脏,自然得男士来。
元书昀的帐篷还没完,欧阳北主动请缨。他沾了满手黑炭灰,顺手抹到伍苇的脸上。闹得伍苇尖叫,干脆把炭渣都扔他身上去。小两口玩闹起来,差点把摊子掀翻,被夏涵赶走了。
“醋坛子。”夏涵略嫌弃欧阳北。
崔玉憋笑,“你家那个也差不多。”
“也没有,老元在外面还是很要形象的。”
崔玉忍不住叹口气,人群里人来疯的最数大房,最不要脸的也是他。真有点犯愁,要以后嘉树觉得这样的老爹丢脸可怎么好?
夏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你真要从了大房啊?不再看看?上次我给你介绍那金融男,对你可是念念不忘得很。”
崔玉拍拍手上的沾的灰,“算了吧。那家伙一直在劝我把钱交出去打理,能有多少的收益,买哪个基金最强,还有一大把发财的计划只等投资到位就能实现。我回去叭啦了一下存折,养不起那货,只好算了。不过人也挺有风度的,说以后还是朋友,有发财的门路一定不要忘记,他可能觉得你朋友都是有钱人。”
夏涵不说话了,崔玉的心明显偏大房都没边了。
这边聊得正热闹,吊床那边却哭了起来,只好又去哄孩子。
嘉树玩得很开心,大宝哥哥终于在他的礼物攻势下让出了吊床,让他和欧阳弟弟爽了一把;第一次吃到了烧烤的滋味,第一次爬到帐篷里玩,还和大宝哥哥抓到了家中小虫子。
回去的路上,他对崔玉道,“妈妈,以后咱们还出来玩。”
崔玉回答好,但心里有点叫苦。三个男娃,那体力真是不要太好,一刻安静也没有。说是出来玩,其实全是劳力活儿,一个人真干不下来。免不了就开始想,这种时候需要一个苦劳力消耗孩子的经历。
大房,应该是个还不错的人选吧?
“妈妈,他们都有爸爸哎。”嘉树又说。
果然,已经开始意识到不同了。
“妈妈,爸爸怎么走得那么慢?”他很不甘心。
“好的,妈妈会催他快点。”崔玉承诺。
“如果他能快点到,我就原谅他。”嘉树说得很认真。
崔玉笑了一声,小孩子认真起来就太可爱。
她调了一下后视镜,对着里面嘉树的脸笑。这是她最大的珍宝,越往后过一天,越没后悔将他生下来。
大约是看得过于入神,前车猛然降速导致追尾。她立刻刹车,然后车紧跟着撞上来,发出巨大的声音。
前车后车,堵得死死的。
崔玉惊得魂飞魄散,第一想法便是嘉树还在后面。她顾不得自己胸口撞在方向盘上闷痛,想要回头却被弹回去,再挣扎一下却见前后车各自下来人。俩男人,中年男子,面目有些凶狠,用力拉把手。
他们敲车门,大声道,“下车,赶紧下车。”
嘉树猛然哭起来,崔玉心轻了一下又猛然抓紧。在哭,应该是没大事;可哭得厉害,不知道受伤没有。
崔玉把车窗降下一个缝隙,“稍等一下,请交警来。我车上还有孩子,现在没办法动——”
“少TM废话,撞了人就想躲?有孩子了不起?有孩子就能耍无赖?”这是前车的男子。
“就是,女司机了不起啊?有孩子也不知道开车小心些?突然降速干啥啊?这不是害人吗?”这是后车的男子。
崔玉把气囊推开,低头想了想,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开车,路怒症多,但并非每个人都不通情理。明显前车降速导致后车连续追尾,怎么联合起来怼她的中间车?
出了事故,都会等车主自行下车,哪儿有上来就拉别人车门的?幸好开车习惯还行,一路上车锁都挂着,没让他们第一时间把车门拉开。
更大的问题,这是出城的支线,车少人少,发生点什么不好呼救报警。
崔玉一心挂念着嘉树,一手去抓手机想报警。
车外俩男子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一个车门敲得更急,一个做出愤怒的样子开前车后备箱,拖出一把破窗的锤子来。
崔玉心里叫苦,她这是遇上劫持的了。在做大房管家期间,钟勇负责安保,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有基本的安全训练。如何判断人的恶意,如何在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如何争取逃脱,逃脱不了如何保全身体。然这是郊区,来往车辆少,路口没交警,旁边没有行人,邻近的车道连过路的车也少。
她微微眯眼,扭头看后车,驾驶座门大开,里面根本没人。
孤儿寡母出行,安全得谨慎。虽然嘉树明面上和房家没关系,但架不住私下有心人。与其被陌生人抓住了麻烦,不如先闯出去,然后警察那边再找律师协商。进警局,总比被勒索好。
也顾不得身上伤没伤,挂倒挡,猛踩油门后退把后车推开。车相撞,后座摇晃,嘉树哭得更厉害了。崔玉忍耐着,待有了调头的距离马上打方向盘。
车外的男子惊得一逼,拎着锤子追出来。她猛烈地掰方向盘,打去另外的车道,一头往城里主干道冲了出去。也是运气好,对面没有车来,容得她再调头。
短短惊魂两三分钟,胸口抽痛。
崔玉足足开出好几公里,抵达一个商场门口才靠边停下来。
嘉树在后面哭得哽不出声音,她心疼得没办法,赶紧出去将他放出婴儿座椅。小家伙委屈地抱住她大叫,“妈妈坏,坏妈妈——”
“对不起,妈妈坏,妈妈没保护好嘉树。”她哄着他,“嘉树不哭,刚才两个是坏人。妈妈现在得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抓人好不好?”
嘉树抽抽搭搭同意了,崔玉盘算着自己被弄去的可能性,先给公司的律师打了个电话。那边接了电话表示立刻想办法帮忙,她自己再打电话报警,争取一个从宽处理的机会。
警察那边接了电话让直接去就近的交管所报道,她表示自己受伤了,车上还有个孩子,现在惊魂未定,得先去医院。那边让她保持手机畅通,她说会委托律师帮忙处理。
这边刚谈妥,那边大房来电话了。
崔玉长久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熟悉号码,刚强忍下去的害怕被勾出来。仿佛委屈的孩子找到家长,不安定的心也定下来。她再无法掩饰自己,内心深处依然信赖他。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手机。
“老崔,咋了?”他道,“伍苇说你遇上劫匪了?我艹,海城现在还有劫道的?”
崔玉也不相信,然对方在自己完全没惹怒的情况下出手,却不得不怀疑。
“如果不是劫道的,那就是疯子?什么情况下会故意制造车祸然后砸车窗?”她捂住胸口,“我现在有点慌,得赶紧去医院。你还在那边没有?给我挂个号,还有——”她顿了一下,“还有嘉树的。”
大房忙不迭点头,“别开车了,丢现在的地方我让勇哥处理。你打车过来啊,既快一点还安全些——”
崔玉表示知道了,挂了电话后将嘉树拎出来抱在胸前,随手招了个空出租车去海城医院。
崔玉急匆匆到医院,路上胡思乱想了很多,又操心大房咋唬唬搞很大场面。为避免父母操心,她给伍苇短信沟通了一下后,说是孩子们玩得开心分不开,晚上可能不会回家住,
李婉不放心,问要不要送些东西去欧阳家,崔玉说不用了。
出租车到医院后门,来接的是大房、钟勇并一个医生。
她松了口气,还不算太夸张。
大房表情有点压抑,冲到前面去一个劲儿看她,又眼巴巴地看着嘉树。嘉树在车上哭够了,此刻已经陷入沉睡中,只眼角还挂着泪。
“小玉儿,你受伤了没?要不要我抱孩子?”他小心问。
崔玉冲他勉强笑了笑,将嘉树递给他。他惊了一下,忙不迭伸手,摊成一个平面。钟勇憋笑,低头。
她把孩子交出去,手捂住胸口给医生打招呼,后道,“胸撞在方向盘上了,来的时候一直很气闷。”
大房脸色都变了,把嘉树抱得紧紧的。
医生则赶紧将崔玉带进去,加了一个急诊的号,亲自弄去插队了。
崔玉排了好几样检查,完事后去住院部找大房。他的病房还没退,嘉树在床上睡得香喷喷的,钟勇在旁边守着。
“大房呢?”她问。
“出去打电话了。”钟勇道,“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胸部挫伤,问题不大,算运气好。”
“医生帮嘉树检查过了,没问题,只是惊吓。”他给搬了椅子,“快坐下来。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晚饭来。”
“随意吃些就行了。”
钟勇笑笑,走到病房门口去了。
崔玉松了口气,摸了摸嘉树的小脸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她找温水,先吃了一次药,之后拿着手机有些发呆。
这事儿怎么算,都是白诺那边开的头。他现在虽然还挂着大房舅舅的名头,和白家房家都很亲热,但终究是落魄了。商场经营得半死不活,家里姘居的女人和孩子十来口开销下不去,事业上被她和房中擎坑得差不多。这回打架,应是彻底被边缘化,甚至可以算流放海城之外。
然人总不会简单甘心,但凡能抓到机会,总要整些幺蛾子出来。
他未必不知道嘉树的真实身份,但若是能强行把房中擎恶心一把,也能讨些好处。
崔玉思来想去,除非抓到肇事的那两人,否则没有任何证据。可抓人凭监控可行,但抓到后人可辩称只是事故,她自己过敏反应。如此种种,尚不能绝后患。
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片刻后出门,钟勇和大房在不远处小声说话,交代完毕后钟勇走了。
“怎么样?”她问,“白诺找到了吗?他怎么说?那俩事故车呢?”
几乎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肯定和白诺相关。
“快了。”大房踌躇了一下,道,“我得亲自去处理,你和嘉树留在医院也不方便,回你自家也不太安全。要不要——”他抓了抓头发,“要不要暂时去我家避一下?等我把人弄走了,你——”
崔玉挑了一下眉毛,没说话。
大房心虚,其实形势也未必严峻到那种程度,他只想借机再进一步。可被她那样看着,小心思无所遁形。
“呆多久?”她问。
他嘿嘿一笑,当然是越久越好。可要真这样说了,指不定又是一顿揍,只好道,“我保证今天晚上搞定,明天一大早彻底没事了。你信我。”
她点点头,“我也想去见白诺。”
大房一脸不赞同,却没说。
“你有什么意见吗?”她问。
他又迟疑了片刻才道,“小玉儿,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很多天晚上都睡不着。一是很开心,二是很害怕。年轻的时候和老赵胡天胡地,做生意也得罪了很多人,害怕有不对付的在暗处算计你和孩子。以前我妈妈经常烧香拜佛,我老是嘲笑她接受共产主义教育却还封建迷信,她总说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她未必是真相信这世上有神,可但凡有办法能给自己孩子多点安全感,她都会去做。这是为人父母的心情——”
崔玉看着他,心稍微抽了抽。
“傍晚的时候伍苇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事了要用律师,我就很害怕。”大房有些痛苦,“太窝囊了,不能保护你们,反而给你们招惹祸端。白诺那人的脾气我早就知道,爸爸和小叔这次对他没客气。他没有后路走,肯定要狗急跳墙。这些多想想就能想出,我却什么都没做。”
“我不想你出面,让他把恨意和怒火直接对上你。我想你站在我后面,我能保护你和嘉树——”
大房想得太多,崔玉没有料到。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他却抱了抱她,“你带着嘉树,保护他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崔玉被送到大房的公寓,一直没吭声。
她确实有意和缓与他之间的关系,但没料到自己投降得那么快。遇到意外的时候,虽然一直在处理,但胸口总有一根弦记挂着大房。
他的房子借用的是欧阳北的老住处,说是单身公寓,但面积和装修都很好。一个主卧,一个客房和一个书房。书房门锁得严严实实,客房却堆满了各种纸箱子,看过去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钟勇另送了些日用的东西来,特别是女士使用的各样保养品和化妆品,以及各种餐点外卖。
崔玉苦笑不得,“我很少用这些。”
“老板这儿啥都缺,你先凑合着呗。”钟勇也有意思,“我让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备齐的,体谅我辛苦。”
“我车呢?”
“拖店里去修了,前后剐蹭也不是很严重,幸好那俩孙子下手不狠。我就在楼下候着,有事招呼一声。”
人便走了。
崔玉看看客厅茶几上堆的各样箱子盒子,只好暂时将嘉树放去主卧床上。
大房的床上有点乱糟糟的,幸好还算干净。嘉树大约是闻到不熟悉的味道,不安份地动身体,她哄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睡着。之后便是收拾客房的灰尘,从衣柜里找新的床上用品铺床,又去厨房做热水以及将外卖重新热热。
令她比较惊奇的是这厨房里居然有各样厨具,以及调味料。从厨具和餐具的情况看,大房明显有在使用,也就是说,四体不勤的少爷居然开始自己动手弄吃的了?虽然他以前也动手,但大多数是为了糖果,现在居然为了俗气的饭菜?
崔玉打开一个个橱柜抽屉看,心里翻江倒海。
弄到一半的时候,嘉树醒了,大声叫妈妈。
“我饿了。”小家伙黑眼睛到处看,“咱们是在哪儿啊?”
“咱们起来吃饭,妈妈已经做好了。”没有回答在哪儿。
“这是哪儿呢?爷爷奶奶呢?”嘉树翻身滑下床,“我想爷爷了——”
“明天咱们回家就能看到爷爷了。”她道。
“可是我不想呆在这儿。”嘉树很认地方,“我不认识。”
“妈妈在,也不行?”
嘉树开始想,崔玉趁机牵着他去餐厅,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他立刻被转移注意力,用小碗和小筷子吃起来,可吃到一半还是问,“这是我们的新家吗?是搬家了吗?”
崔玉想了想,“我们没有搬家,这是别人的家。”
“谁?”
“嘉树记不记得爸爸的问题?”
他点头,“我爸爸特别慢,别人都到家了他还在路上。”
“这就是他的家。”
嘉树的眼角瞪大了,“所以爸爸也有一个家?”
“对!”
他有点激动,小脸通红,“那他在哪儿?”
崔玉摊手,“他不在家,我们来这儿玩一玩,可以吗?”
嘉树稍微有点失望,点头,但几乎是立刻又新鲜起来。他三两口把碗里剩下的米饭吃完,规规矩矩放下小筷子,“妈妈,我吃完了,可以下去玩一会儿吗?”
“可以。”
崔玉没有打扰嘉树,看着他好奇地在每个房间门口张望。书房进不去,然客房是开的。客房除了一个大衣柜外,还有一个大的玩具柜子,通道里更多的是玩具箱子。他眼巴巴地站在玩具柜子下面,对着色彩缤纷的各样模型流口水。
“这个大宝哥哥有,这个也有,那些都是。”嘉树大声,“妈妈,这里好多玩具呀。”
她笑眯眯收拾东西,看着小家伙在房间之间跑来跑去。
“妈妈,你看,这是不是我?”嘉树抓着一个小本本跑厨房,献宝一样。
她正在洗碗和收拾灶台,低头看果然是一个小照片部,封面是嘉树刚出生的照片。她擦干手拿起来翻开看,嘉树的出生照,满月照,三个月照,半岁照片,周岁和两周岁等等,没有一张缺少的。很多都是她拍好了后分享给伍苇和夏涵看的,可见这俩女人也挺没节操,憋不住大房的牛皮糖功力,背后卖她。
嘉树开心道,“肯定是爸爸回不到家,太想我了才看我照片,对不对?”
“对。”崔玉肯定道。
嘉树满足了,拿回小本本,咚咚咚跑回去,继续翻东西。
崔玉想了想,“嘉树,不能乱翻东西,得征求别人的同意。”
“爸爸也不可以吗?”他又冒出来。
“不可以,要问。”
“那你问。”他急得不行了。
崔玉只好拿出手机来。
电话拨过去,短时间内没接起来,直到自动挂断。
她低头,嘉树专心看着她,黑眼睛单纯又好奇。
她便再拨,这次很快被接起来,还能听见对面传来一声白诺的咆哮。
“他房中擎老婆干的事凭什么栽在我头上?我帮大姐跑腿办事多少年?你们现在不用我了就污蔑我——”
还想听得更清楚些,但大房可能马上捂了,笑嘻嘻问,“小玉儿,咋啦?”
“嘉树看见你的玩具和相册,想玩,可以吗?”崔玉忍住好奇。
“那真是太可以了。”
崔玉低头,摸摸嘉树的小脑袋,“爸爸说可以,你去玩吧。”
爸爸两个字出来,大房魂都要散了。
他有点痴呆地听着手机被挂断的嘟嘟声,站在门廊边许久没动。
房中擎走出来抽烟,递给他一根。他半晌没接,声音有点嘶哑地说,“刚崔玉给嘉树说我是爸爸哎——”
崔玉陪着嘉树在客房玩了两三个小时,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才又稍微有点困意;真正等他睡着,已经要接近凌晨一点。
她做了热水和热毛巾,给他擦洗小身体。
小家伙拳头握得紧紧的,手板心里还抓着一个托马斯小火车。
孩子的世界很天真,不知道大人的爱恨纠缠,只满心欢喜地期待所有。
她给大房发了条短信,询问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大房回道,“很快就要搞定了,你先休息。”
崔玉便将手机放床头柜,抱着嘉树暖暖的身体陷入沉睡之中。
也不知道事情有多复杂,居然整夜都不能回家。
次日一早,崔玉被嘉树吵醒了。小家伙在被窝里翻来翻去,摆弄着小火车嘟嘟嘟去北极,又爬上了妈妈的肩膀。她打了个哈欠,拿下火车问,“饿了没有?”
“饿了。”嘉树压到她身上,“妈妈,我要吃面。”
面条?大房的食品柜里,仿佛有一把面和几个鸡蛋,那就做煎蛋面好了。
她坐起来,给嘉树穿衣服,拎着他去卫生间洗漱,同时架锅烧热水。
嘉树被洗白白,按在餐桌边玩玩具。
小火车已经被翻来覆去玩得腻烦了,他想去拿个新的组合玩儿。崔玉是个有规矩的妈妈,小家伙偶尔也要没规矩一下。他小心滑下去,跑到客房,爬上小板凳,从玩具柜子里选了一个大火车头。抱着火车头往回走的时候,听见外面的门在响。
他站在客厅中央,有些迷惑地看着被拉开的房门。
一个没见过的拐杖男人进屋子,一眼没错地盯着他。
嘉树低头看看火车头,再看看那男人,“你是谁?为什么有我爸爸家的钥匙?”
那男的有点傻,半天没说话。
嘉树跑过去,仰头看他,“爸爸迟到了,是不是让你来看我的?”
男人蹲下来,大小两双眼睛对上。
一样的深刻双眼皮,一样的漆黑瞳仁,一样有点翘翘的眼尾和长长的眼睫毛。嘉树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小影子,偏头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该怎么自我介绍。”
大房搞定了白诺,马不停蹄回家,运气好的话能见上儿子一面。他全身热血,昨儿半夜那爸爸俩字令他沸腾,白诺基本没讨任何好处。路上一直在组织词汇,怎么给嘉树留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嗨,我是你爸爸。”“你好,我是你爸爸。”
“你知道我吗?我是你爸——”
“知道爸爸吧?我就是。”
万万没想到,首先开口的是小家伙,自己除了懵逼别无它想。提前想好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叫崔嘉树,两岁半了。你呢?”嘉树很有礼貌地问。
“我叫房白林,今年三十二。”大房这样回答。
“好吧。”嘉树转头,“我们应该叫妈妈出来。”
“我可以抱你吗?”大房问,“你手里的玩意会不会太重?”
“不能抱。”嘉树摇头,“超大火车头才可以拖得动重载车厢,我准备建一个铁轨来配合它,可惜这里没有。”
“有的。”大房有些遗憾被拒绝,但马上开启新话题,“我这里什么火车铁轨都有。”
“没有。柜子里没有找到——”
“柜子旁边堆了很多箱子,是不是?”
“是的。可没拆封,妈妈说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不是别人的东西,专门给你准备的。是你的东西?”
“真的?你为什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大房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因为全是我买了想送给你的。”
嘉树直瞪瞪看着他,“可这是我爸爸的房子。”
大房就笑,“这是我的房子,猜猜我是谁?”
嘉树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睛里面开始有点惶恐,显然做好了简单的等式。
大房期待,人生中第一声爸爸。
然而,嘉树突然转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叫起来,“妈妈——”
然后,他哭了。
大房惊呆了,手足无措。
崔玉冲出来,见到的便是嘉树站在客厅中央哭,大房盘坐在地板上哄也不是擦眼泪也不是。一大一小,都望着她,一个委屈,一个无奈。
“吃面吧。”
崔玉端出来三碗,最小的给嘉树,最大的给大房,自己则是中号。
嘉树眼睛还红红的,偏头不理;大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只收获了一个冷哼。他求助地看崔玉,她则不紧不慢地吃面。
“小玉儿——”大房想找外援。
“自己想办法。”她道。
大房便不吭声了,埋头吃面,稀里呼噜很快完事。他抹一把嘴,碗筷丢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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