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1)
崔玉开车回城, 想先送大房回他住的地方, 他拒绝了。
“直接回你家,我在楼下呆会儿。”他说。
她想说没有必要, 可他又说,“最后一次。”
车便真的回了她家楼下。
她将车停在停车场,他下车找了个花台坐, 一直抽烟。
她锁好车, “你早点回去。”
他冲她摆摆手,“你上楼,别管我。”
崔玉向前走了两步, 忍不住又回头看。
“别回头,你再这样我就舍不得放了。”
她低头,咬咬牙,小快步进了小区门。
大房坐在花台上抽烟, 直到烟盒空了,什么也倒不出来。他啐了一口,将烟盒丢在地上踩了又踩。这操蛋的世道, 狗逼的玩意。
一盒烟伸到他眼前,手指白皙纤细, 手腕骨瘦且分明。
他看过去,是朱迪。
他笑了, 接了烟盒,扯开金丝线摸出一根。
“你抽吗?”
朱迪摇头,拢着衣服坐他身边。
“都快半夜一点了, 还没睡呢?”他含着烟迷迷糊糊问。
“等崔玉和嘉树,想接他们的。”朱迪轻声道,“没想到崔玉自己回来了,车上还有个你。”
“你也是半条命的人,好不容易有个傻瓜蛋捐骨髓,咋一点也不爱惜?感冒了怎么办?发烧了再去医院?还是你以为人会傻第二回?”大房冲他脸上喷烟,“不是说要当我儿子爸爸?早死了怎么当?”
朱迪闷了闷,“我自己有数。”
“有什么数?”大房继续抽,完了一根又是一根。
“你别来了。”朱迪认真道,“崔玉在船上发现怀孕后,一直没睡得着。我带她回海城,去大学城找了房子才好点。后来你出现,她又失眠。等谈好一个月见一两回,她好转。你冷不丁出现一会儿,她第二天精神就不好。”
大房嗯了一声,算是听进去了。
“嘉树现在小,还没啥。等他长大了,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怎么办?你也年轻过,狗都嫌的时候干过些啥?那样的错误不要再犯了。”
“个个都说得我是瘟神一样,怎么就祸害嘉树了?”大房很不服气,“不就是,结婚吗?”
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结个婚吗?
“你一定不会让他们幸福,总有一天会抛弃他们,到时候怎么办?”朱迪道,“等有了没,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狗屁。”大房冷笑,“你以为我是你那个不知所谓的亲爹?”
朱迪也不吃惊,只道,“你果然知道,资料查得很全啊。”
“没办法,有钱好办事。”大房盯着他看,“我要再花点钱,还能把你亲爹找出来。你有兴趣没?”
朱迪摇头,“不必。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也不想把妈妈的伤心事翻出来。我的爸爸只有一个,那个人一点也不配。”
大房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半晌有点诡异道,“兄弟,咱们打个赌行不?”
朱迪冷漠地看着他,他道,“愿赌服输,来不来?”
“赌什么?”朱迪问。
“明天我把我爸妈全部搞定,他们会放弃嘉树。包括我,过了明儿不见他,一个月两回的约定都不算数。”
朱迪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也就是说,房家和崔玉彻底没关系,也不会承认嘉树。”大房扯了扯嘴角,“你们自由了,可以不管我,随便谈恋爱结婚生小孩,都没问题。”
“当真?”
“我给了崔玉承诺,就不会骗她。”
“你想要什么?”
大房又把烟丢地上,“她和嘉树都是我的宝贝,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既然她觉得跟我在一起很累,会辛苦,我当然也舍不得。放她去找能让她更幸福的,这是我心甘情愿。可是朱迪,我捧在手心里,你能接得住吗?”
朱迪手紧紧拽在一起。
“你对自己的病,有信心吗?”
“你能陪得起他们一辈子吗?”
“如果和你在一起,她还是不幸福。那你凭什么?凭什么要和我抢她?”大房声音有些尖锐,完全没了平时的爽朗,“就凭你比我弱?”
“别找借口粉饰自己,对着镜子看清楚,到底怎么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你有病,还把崔玉困住。那不是爱,是自私。就像你对你父母——”
朱迪手推了大房一下,“闭嘴,别提他们。”
大房一把将他打开,“老子能屈能伸,能舍也能拿得住。你呢?拽着崔玉和我儿子当救命的稻草,亏心不亏心?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对得起老子——”
给你的那些血吗?
“咱们就赌一个互相。你对崔玉说我在会让他们不幸福,行,我来解决问题,消失;可我觉得你根本不会爱上崔玉,真正爱上那种。我能说到做到,而你敢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意?”大房眯眼,“赌一辈子。”
“你,敢吗?”
朱迪很平静地说敢。
大房讽刺地笑了,那就看谁能留到最后。
朱迪看着大房耸肩离开,原地站了很久。半晌后摸出手机,找到宋医生的电话。
电话拨出去,响了五六声被接起来。电话中人很清醒,仿佛从来没有入睡。
“宋医生,我现在心悸,呼吸困难,全身无力。”他说,“脑子里有个人一直在跟我说话,我不想听的。”
“你在哪儿?”宋医生语速不快不慢,有些低哑。
朱迪没回答,“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但你最好呆在原地别动。发一个定位过来,我马上去找你。”
“我可能等不了太久。”他叹口气,“可我还是想活——”
“我马上下楼。我这边开车到你家那边,不到十分钟,很快。别挂电话,跟我讲讲话,我需要你帮助。”电话里传来宋医生走路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朱迪揉了揉眼睛,“还是挂电话吧,不耽误你开车。”
“你在哪儿?家楼下是不是?”
“是。”他回答,挂了电话。
黑夜沉沉,居然看不见一丝曙光。
崔明烟习惯早睡早起,良好的生活习惯让她有安全感。
半夜两点,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迷糊着眼睛抓起来看,是隔壁的宋医生。接电话,那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朱迪犯病了,但还有求生欲。”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都这个点,怎么突然犯病了?”
“应该是遭受比较强烈的刺激,必须马上安抚下来。你去我家,把治疗室收拾一下,准备好精油和熏香。”
“嗯,还有呢?”
“灯光也调整一下。”
“知道了。我顺便把他明天排的班取消,这样子还是不能接触过多人群,避免刺激。”
“特别是崔玉,恐怕真成他病因了。”
崔明烟挂了电话,翻出崔玉的电话又停住。情况已经够乱,不能再给他们任何人压力。她下床,套上家居服,裹了一件大衣去隔壁。宋医生走得太急,连大门都没关上,露出门槛里面的香案和财神像。
一个给人治心病的医生,信奉的却是财神爷。
她恭恭敬敬给点了一炷香,对着香案拜了三拜,“财神爷,看在钱的份上也不能让宋楠失手。拜托你开开眼,等事成后,我家也给你供一个位置。”
崔明烟和神仙做完交易,熟门熟路开客厅大灯,打开治疗室门,从壁橱里找出香烛和精油来。这个屋子她来过很多次,最绝望的时候,潜意识给自己安排过许多次末日,都是在这里被拉回来。
宋楠不是话多的医生,大多数时候都让她自己说。刚开始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个人经常面对面一个小时也不说一句话。后来她自己玩儿手机,宋楠就趁机看书。她播放傻雕视频的时候,宋楠让小声点,说书背不好考试不过怎么办?
再后来,她手机也玩得没趣了,就去翻宋楠的书架。大多数是心理相关的书籍,剩下的全是各种发财小窍门,理财方法,组合投资,以及赵公明的话本子。
“发财了吗?”崔明烟好奇,“真能挣到钱?”
宋楠看她一眼,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这房子怎么来的?”
“你的收费挺贵的呗,我白坐一小时给上千呢。”
“你以为收的是什么钱?”
“治疗费?”
“不是,精神损失费。心理医生天天对着不想活的病人,能不厌世吗?”
好像很有道理。
忍不住,崔明烟和她聊起精油来。她其实不喜欢玫瑰精油,太甜腻浓郁了;薰衣草还行,但千万不能放太多,每次只小小的一滴滴,慢慢散发最好。
话题打开,自然而然什么都说了。
“看吧,你们一个比一个更明白自己。”宋楠摊手,“太聪明了,医生都没用武的地方。”
“身体受伤好办,会痛,有伤口有病灶;精神受伤就麻烦,一没物理观察手段,二没发明量化工具,三是本能欺骗。”宋楠不和她聊病,反而聊一些纯理论的东西,“治身体的病一要对症下药,二要靠时间养,现在大家都明白这些道理了。可治疗心理问题,却个个巴不得药到病除。”
“神棍,你和朱迪说我能药到病除。你是要他走入邪路吗?”宋楠手指摇晃,“心理问题,同样要药和时间。”
崔明烟收拾好一切,叹了口气。朱迪虽然没有病入膏肓,但不给他一个安慰剂,怎么熬过黑暗的夜晚?她曾经在黑夜里走了很远,撑着一口气下来,也不过是因为崔玉对她说过那样一句话。
总有很多人追小姑姑,可小姑姑还没追过别人吧?
崔明烟说她追过。崔玉问怎么追的,她说只要盯着那男人看一分钟就足够了。
崔玉笑了,说那叫诱惑,不是追。
真正的追求是有味道的。
什么味道?
苦,比黄连还要苦。可会让人上瘾,尝过一口就丢不掉了。
崔玉说,你试试吧,说不定到你这儿就变成甜了。
因此,朱迪出现问题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安慰剂,大意是宋楠有办法帮助他把大房弄走。诸如他们去约会大房看孩子等等,小巧手段,持续缓释,效果绵长。
崔明烟的回忆到这儿就停了,因为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晃晃悠悠出治疗室,坐到旁边的书架角落里。
“去治疗室等我,我先给你温牛奶。”宋楠在交待朱迪。
“谢谢。”朱迪的声音很虚弱。
影子飘过走廊,进治疗室,坐到柔软的沙发上。
崔明烟托着下巴看他,越来越瘦了,犹如病王子一般,灵魂在身体里腐烂。
宋楠端着牛奶进来,他无神地转头看着她,“宋医生,你会催眠吗?”
“一点点。”她把牛奶给他。
“能不能给我催眠?”
“关于什么?”
“让我爱上她。”
崔明烟垂下眼眸,安慰剂失效,他果然开始追求更加激进的手段了。她忍不住出声骂了一句,“你在放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爻爻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张机 3个;柠檬故事、啊啊啊啊快吃瓜! 2个;小嘴儿抹了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小鱼 74瓶;君仔 30瓶;二键 12瓶;18977466、快乐西柚 10瓶;小嘴儿抹了蜜 5瓶;菲菲 2瓶;小胖柠檬、爻爻、秋日私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二、三章
大房在崔玉家楼下又站了许久, 想象好几次白女士的惊诧, 然事情到这一步便无可挽回。
他回到自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他找到老房秘书的电话, 打过去问行程。也是巧得很,那秘书说因为白女士出国快两个月了,房先生不放心。因此, 挤出来一个周的空档, 要飞过去看望她。现在老房先生正在老宅子里休息,明儿一早的航班。
真巧。
大房挂了电话就笑,重新给房中擎去了个电话。房中擎也接了, 声音有些迷糊。
“大房?什么事?”他问。
“小叔叔,你什么都没对我爸说过,对不对?”大房再一次确定。
房中擎在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应该是下床避人说话, 许久才传来声音,“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事情,所有。”大房意有所指。
“知道。”房中擎也回答得毫不犹豫。
“谢谢。”大房感谢, “多谢你闭口不谈。”
“别高兴得太早。”房中擎有些懒洋洋道,“我对你的事情是闭上了眼睛, 但因此也令你父亲怀疑。他现在根本不让我碰关于你的事情,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房中铭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崔玉的全部,按兵不动而已。
白女士的行踪不明,应该稍微阻碍了一下他的行动。
大房再次感谢, 心里有底,挂了电话。如果不是崔玉突然去找李婉,如果不是恰好遇上了白女士,会完全被动。他很庆幸,崔玉的警觉一如既往,避免他搞砸一切。
可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房中铭明知一切却按兵不动,也是大房的机会。
“回来了?”客厅的灯亮起来,房中铭站在楼梯的最高处。
大房回头,房中铭穿着一身毛料睡袍,一边系带子一边走下来。
他打着哈欠,“人老了,睡不着。”
大房沉默地看着他,看看时间不过半夜两点。嘉树还睡在李婉的房子里,崔玉一定辗转反侧,他不能贸然出手。
“怎么不说话?”房中铭问,“你妈出门快两个月了,你有没有打电话问候?”
“打了。”
发的短信给管家,每次管家都回一个视频信息。想来,白女士搞定了新管家配合谎言。
房中铭点头,去厨房给自己拿了一杯温水,“直接通话还是别的什么?我想和她视频,她不愿意,跟我吵上天了。”
大房垂眼,毕竟母亲还是偏向他和崔玉。
“我说要是修养不管用的话,不如直接飞美国。去那边彻底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到底是什么病。讳疾忌医,能有什么用?”房中铭一口气将水喝干,“你也是,忙着自己那点小生意,妈妈都忘记了?”
“抱歉。”他道,“爸,我先上楼睡了。”
起码得拖延到次日早晨,崔玉将嘉树带走之后。
“别着急,咱们聊会儿。”房中铭突然来了兴致一般,“听说你最近挺用功的。”
大房停住,转身看他。
他坐在沙发上,指指对面的位置,“坐啊。”
大房就真坐了下来,状似无意道,“我以前也挺用功的,虽然用了妈和你给的本钱,但算下来都是赚的。反而是现在,没什么本钱,好不容易挑了个项目还需要继续投钱,短期内没收益。”
“钱生钱容易,白手起家难。”房中铭很客观,“你以前随便玩玩就挣钱了,现在随时操心破产。”
大房笑了一下,“这应该是爸爸担心的问题。我那边小打小闹,宋海平再能耐,也不过把我和高长青投过去的钱亏完。没上资本市场,没加杠杆,那就不算真的亏。”
房中铭够贪心,房中擎执行力够强,短短十多年将房氏的市值翻出去不知多少倍。摊子铺开,看着势大,但其实负债累累。市场行情一日三变,随便哪个政策不对,银行抽贷,那就是个死字。
再加上商场如战场,从来没有真金白银做慈善的生意人。一旦遭遇危机,房氏只会成为被野狗啃噬的肥肉,而绝不会有人雪中送炭。
道理谁都懂,只不过不知道那危机什么时候来罢了。
“没想法来试试手?”房中铭有些诱惑,“操小船和驾大船,感觉不同。”
“没兴趣。”大房拒绝了,“我和小叔不一样,追求的东西也不同。你年纪大了,该放的工作就放,该找职业经理人就找。现在经营企业,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我知道你对房氏感情深,养它比养我精心多了。人隔了三岁就想法不同,何况咱们差了三十岁。”
“你就让我自己在外面闯,能成什么样就成什么样。”
房中铭看着他,似乎有些动怒,但有莫名其妙地压了下去。因时间仓促,大房没在他身边成功放下眼睛,也没来得及收买可靠的人,只偶尔和秘书通话,似乎有透露过集团内部对未来的发展方向有不同声音。
“那个宋海平,想听你说说。”房中铭道。
大房便敞开了,从李希怎么找项目,怎么联系上宋海平,如何说服他,自己又如何昧良心凑钱借钱。高长青半道儿来插手,又如何化敌为友,借着新认识的关系,帮宋海平搞定了试验需要的种种手续。又说宋海平果然是个书呆子,只晓得埋头工作,不晓得抬头看看周围的行情,更不知道如何推广企业和去政府机关打交道。
幸好李希在这方面是一把好手,定着宋海平的牌子出面跑了一段时间,方方面面都给摆平了。
并且,还借机申请到该区政府提供给高新产业的国家补贴。
亲自下去做事情,才晓得其中艰难。往往跑出去一天,一件事情也没办成;若是有幸办成了一件,需要买罐啤酒庆贺一番。当然,也不是人人都买房少爷的账,有时候还被这身份带累了。
如此种种,房中铭听得很认真。
大房本来也只是随便讲讲打发老人家,可说到后面自己来劲了。
房中铭突然飞出来一句话,“你推了高家的婚事,后面还能和高长青好好合作,算是能控制自己了。不过,是真不喜欢高长青,还是为了崔玉?”
崔玉两个字出来,大房卡壳了。
他抬头看着房中铭,而房中铭却捡起茶几上摆的橙子剥起来。黄色的橙肉,白色的经络,一点点展开后果酸的气味充斥鼻端。
“策马扬鞭三千里,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将一小瓣橙子放口中,“谁没有年轻的时候?你为女人昏头也不是一回两回,我有心理准备。”
大房轻声,“一大半是自己不愿意,一小半是因为崔玉。”
“一小半?”房中铭扬眉,几根白发额前颤抖,“连你小叔叔都说服了,只是一小半?”
大房肚子里还在套词,没想到老家伙居然主动提起来。
“他也是同情我。”大房不动声色。
“跟你有什么关系,同情你?崔玉是崔明烟的小辈,是看在她面上。”房中铭叹口气,“他呀,还是重情,心里放不下。我说过了,真放不下就把人找回来,他又不愿意。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拦着他。”
大房动了动眼珠子,“爸,当年是你让小叔和小婶结婚的呀。”
“我只是建议,怎么选还是看他自己。他和崔明烟本来问题就多,只不过差一根稻草。”
冠冕堂皇。
大房心里冷笑了一下,让结婚的是他,人婚姻中让去追回崔明烟的也是他。婚姻,在房中铭眼里到底是个工具。
“不高兴了?”房中铭将剩下的一半橙子给他。
大房接了,撕下来一瓣吃,“有点儿。”
“也就是你妈影响你太多,给你灌输不必要的东西。”房中铭问,“她应该还不知道崔玉和孩子的事情,不然肯定闹翻天。出去玩也好,省得搞得乱糟糟的。”
大房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最后骗过房中铭的居然只有白女士。
“之前我让中擎去找崔玉问问你的事情,他回来说崔玉不知道。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姑娘办事很有条理,对你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不清楚?即使辞职后的事情不清楚,也不应该那样回我。不过我理解中擎的为难,便让别的人去处理。”房中铭叹口气,“那时候,嘉树都要出生了。”
老狐狸,果然是能憋得久的。
嘉树的名字出来,更显得厅里安静。
“一个孩子,也不是养不起。”房中铭道,“好好养大成材,给一份财产也就是了。”
大房将剩下的橙子全塞口中,大力咀嚼。
“你就是太纵容崔玉,什么都随她高兴,事情不是那么办的。”
用力吞下酸甜的汁水,大房扯了张纸巾擦嘴,“你觉得该怎么办?”
“你和崔玉如何我不管,孩子得带回来自己教养。看不惯房家的人太多,关键时候抽梯子的人也多,何必把软肋放在外面让人有机可趁?”
“崔玉不愿意。”大房将纸巾揉成团,丢垃圾桶里。
“你呢?”
“我也不愿意。”
房中铭两手交握,“没别的可能性了?”
大房摇头,“没有。”
房中铭叹口气,手深入睡衣口袋,似乎要拿手机。
“爸,你既然知道嘉树的事情,就没别的要说了?”大房问。
房中铭手顿住。
大房心平气和,“要说软肋,说有机可趁,不能只处理嘉树。其实也是巧合,我本来不太愿意提,既然你都说了,就不得不提一嘴。”
“我应该有个弟弟,你查崔玉的时候自然会涉及到他。翻得底儿掉天,他的父母是谁你门清。再往我这边查查,是不是连我帮他的事也清出来了?也是为了这个,左右为难,才一直没动手的吧?”
房中铭铁人一般,感情上没有任何动摇。
“嘉树还小,等他成年起码要十八年。那个弟弟就不一样了,已经长大,受了颇多的苦。一旦他明白自己的身世,应该就不是别人有机可趁,而是房氏直接地震吧?我那份,是不是得再砍半?”
“我本来只想做个好事,老天爷肯定是可怜我,让我发现了这事。开头只是怀疑,等拿到DNA鉴定才不得不相信。我大度,没揭发给妈晓得,还顺便献了一血。本来确实想把嘉树弄回来,但崔玉不愿意。我想了很久,你肯定不乐意我和崔玉结婚,崔玉也在房家呆不住,那弟弟更是个麻烦事情。想来想去,干脆都别要了,至少能保得住房氏清净。”大房看着房中铭仿佛凝成坚硬面具的脸,道,“我不想你帮我把嘉树弄回来,然后指着这点情份,借机把那便宜弟弟弄进来让我妈伤心。”
房中铭定定地看着他,“看来早就想好了?用这个跟我交换条件?”
“爸,咱们是父子,哪儿有隔夜的仇?”大房叹口气,“现在咱们是一道儿遇上同一个问题了,商量商量该怎么处理。我分他那些血,救他一命,难道就不抵能从你这边拿到的好处?再说了,你了解我妈,别的事情都好说,就受不了你有烂账事。她要真知道了,肯定马上从李阿姨家冲回来找你。对了,你的人没去跟着李阿姨啊?没发现我妈跑李阿姨家对面买了个房子住下来了?”
房中铭创业在婚后,严格算起来房氏是婚后资产。开初为了显示自己的诚心,他分了好些散股给白家诸亲戚。后来集团壮大,开始逐一回收股份。别的都不说,白家外公手里的全给了大房,白女士手里也有不少。还是一家人的时候,这些股份的控制权交给房中铭代理,但若一家人打起来就不一定了。
□□是白女士,大房十分有把握当她知道朱迪的存在后会如何爆炸。
房中铭似乎十分吃惊,忍不住直起身体,“你妈没出国?”
大房摊手,“挺遗憾的,我本来想瞒着你们俩嘉树的事情,结果一个也没瞒住。妈也是两个多月前发现了,没声张,悄悄去蹲点儿。我看她的意思,是想认嘉树得很。”
“可不管她多喜欢嘉树,恐怕就有多讨厌我那个便宜弟弟。恐怕,还得牵连着嘉树都不喜欢了。你想过没?”
“爸,你看是咱们先商量好了再告诉妈,还是叫她回来一起商量?”大房隐约有些威胁的意思。
白女士退居多年,从不参与房氏的任何决策。她和房中铭结婚日早,房氏的一切均有她的一半。她从小没太缺过钱,也不看重钱,人生中最要紧的是家人和朋友。夫妻感情不顺大概是唯一的遗憾,可若有一天这遗憾有了实证呢?
成名的夫妻,感情问题,最终都是利益的问题。
“咱们商量好了告诉她呢,你另外那个儿子就永远不见天日。现在除了你我,没人知道这事。”
“嘉树同样,该不回来的一个都别回来。”
房中铭看一眼大房,“这是你想要的?”
犹如相亲那一回,他在电话里确认,“这是你想要的?”
大房笑了笑,没回答,道,“嘉树的事情了了,咱们还是安安稳稳的一家人。”
崔玉起了个大早,然朱迪比她起得更早。
“嘉树呢?”他问,“不是要吃早餐吗?”
“昨天太晚了,就放在我妈哪儿。我今天休息,早点带回来。”
“我一起去。”他说,“崔老师给我今天放假。”
她说好,正好带上孩子去伍苇家里玩一会儿。
两人出发的时候才早晨六点半,因要入冬,天亮得晚,外面黑漆漆的。开车到李婉家门外的时候也不过七点出头,崔玉便先打了个电话。
崔明生来开的门,家里热乎乎的,飘着粥和凉拌菜里醋的味儿。
“吃早饭没?要不要来点?”他问。
“不了。”崔玉拒绝,“妈呢?嘉树呢?”
“醒了,在床上玩儿呢。”崔明生看朱迪,“要不给小朱煎个蛋,再弄一杯果汁。他脸色好像不好,是不是昨晚上睡得不行?”
朱迪说没有的事,崔玉回头看,发现他眼睛下面果然有淡淡的黑影。她想了想,“我先上楼给嘉树收拾,朱迪你就吃饭吧。弄小孩子很慢的——”
崔玉发话了,朱迪才去餐厅坐好。
崔明生显然很满意,快手快脚开冰箱,拿各种水果和鸡蛋。老人家生活在郊区,虽然环境都很好,但过于寂寞了。不管是嘉树来,还是有客人,对他们都是一种乐趣。
崔玉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崔明生的情绪虽然很高昂,但偶尔会偷偷看她。这是心虚的表现,他本性比李婉死板,不擅长隐瞒和说谎。
她转身,小跑着上楼。
嘉树咯咯的笑声很清脆,李婉正在逗他仰头。
她站到主卧门口,嘉树穿好贴身的小衣服,被放在地毯上活动身体。李婉披散着头发,拎着个响铃在他头顶上晃。他果然仰头,试图用嘴巴把它咬下来。
“妈。”她喊了一声。
李婉看她一眼,“来啦?这么早?不是说晚上来吗?嘉树真是太可爱了,让他多陪陪我们呗。”
崔玉实在想问李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以为自己表达得很明白,嘉树只是她的孩子,和房家没有任何关系。可李婉的想法显然不同,她对孩子的到来很震惊,可第一想法还是大房能和崔玉结婚;明了崔玉意志坚定后,虽然也帮忙劝说崔明生接受未婚生子的现实,可私下大房电话纠缠的时候并不反感。发展到现在,白女士住到对门,她还配合着将人请进家门来。
甚至,李婉依然试图隐瞒,将嘉树留在身边。
崔玉哽了哽,“一天没见,我想他了。”
话到这里,嘉树终于发现妈妈来了,转头冲她啊啊地叫。她进房间,躬身将嘉树捞起来,紧紧扣在怀里。软软的,香香的,带着炽热的温度,只属于她的孩子。
李婉站起来,两手将头发挽起,“他也想你了,可你最近不是忙吗?我和你爸左右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还白闲出病来。”
崔玉左右看了看,找出嘉树的外套,坐在床沿给他穿好。
“伍苇怀孕了,我是要多帮忙一些。不过她孕期不安,欧阳北想说把嘉树带过去陪她玩玩,先适应一下小婴儿。反正今天也要找他们谈事情,就一起去了。”崔玉轻握住嘉树的小胳膊往袖洞里放,“朱迪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小姑姑给他放了一天假。”
“那个小朱,他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李婉半疑惑地问。
“手术是成功了,暂时也没出现排异反应,但没彻底恢复之前都不好说。”崔玉亲了亲懵懂看着她的嘉树,给他扣好纽扣,“怎么也得再等年把。”
“那么久呢?”
“嗯。小姑姑平时在舞蹈室,也会多看着他。”
李婉有点忧愁,“那你们怎么办?一直这样处着,也不结婚也不那啥的?我怎么好跟别人解释呢?要是真不合适,咱们也不耽误他。你要不要重新考虑?”
“解释什么?考虑什么?”
“你爸说孩子总不能一直藏起来,年节上跟亲戚聚会要带出去认人。得讲讲孩子来历啊,说一下你的男朋友,以后怎么打算的——”
崔玉将穿好衣服和小鞋子的嘉树放在地上爬,又去收拾昨儿带过来欢喜的衣服和各样奶瓶,全装袋子里挂肩膀上。她一手捞起嘉树,一手拎袋子,下楼。
李婉追着出来,“你给妈一个准话呀。”
她站定,看着李婉道,“妈,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怎么处理吗?现在怎么动摇了?”
李婉有些局促和尴尬,道,“妈也是关心,担心你们——”
“妈,我知道了。”崔玉应了一声。
崔玉下楼,朱迪已经吃完了煎蛋和果汁。嘉树看见他便兴奋得抓手,他也伸手抱着小娃娃,在他脸上乱凑。
李婉跟在后面小心观察,人的感情无法隐藏,朱迪对嘉树的喜欢也是真真儿的。可他再好,毕竟不是亲身父亲,身体并不是那么好,后续的问题太多。母亲自私,关系到女儿尤其自私。前面崔玉表现坚决,大房又拖拉着需要什么时间和计划,她也操心白女士和房中铭的反应。
可现在情况变了,她便想选择对女儿和孙子更好的路。
大概是出于愧疚,李婉和朱迪打了个招呼,从冰箱里翻出许多滋补的东西,一定要塞给他。
朱迪一手抱着小孩子,一手推脱,怎么都推不掉。
崔玉伸手接了,道,“妈妈给的,收下吧。”
又说,“嘉树,给外公外婆做再见。”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再见,但朱迪抱着他往外走,他迅速地转头盯着李婉看。
已经会认人了,谁带就对谁亲热。
李婉实在舍不得,但女儿脸上一点笑也没有,她不敢再说什么。
送出院子门,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外孙上车离开,她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崔明生跟着出来,有些担心道,“那事儿我就说不要瞒着小玉,你偏不听。你看那样子,恐怕根本没瞒住,这是连咱们一起都记恨上了。”
李婉很不甘心,“也不是我们告诉她白阿姨的,是人自己找过来的。人说了喜欢嘉树,也喜欢崔玉,会想办法说服房中铭。我还能说啥?”
崔明生手背在后面,“你就是不死心。让小玉和大房在一起有什么好呢?你看看,你那老同学嫁进去几十年了,儿子都三十岁了,还啥主都不能做。认孙子认得偷偷摸摸,选媳妇还得看男人脸色。你说啊,咱们家要是也这样,你不得掀桌了?”
“咱们小玉,是能吃那委屈的?”
李婉嘟囔,“大房跟他爸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孩子不愿意,就不行。”
老两口还没吵得清楚,对面的花园门开,白女士出现。她手上拎了个篮子,里面装了好几个小碗,有捣碎的蛋黄,有煮得稠稠的迷汤。李婉赶紧戳了崔明生一下,让他别再乱说话。崔明生哼了一声,转身往里面走,不愿和白女士说太多话。
白女士笑笑,“嘉树醒了吗?”
李婉为难道,“小玉刚来,把他带回去了。”
白女士脸上有浓烈的失望,深深叹了口气。
儿子这几个月很反常地失落,经常回家疗伤,又半夜三更起来偷看小婴儿的视频。她再是个傻的,被身边人瞒得透透的,也知道出事了。可儿子大了,事关崔玉,便不能大张旗鼓。再一个,大房千万防备,摆明了不会说老实话。
因此,她借口去瑞士修养,飞过去住了几天后,借口环欧旅游,回国了。中间房中铭来过几次电话关心,她都给忽悠过去,又找刺儿吵架,赌气把手机丢了。
如此一番做主,回国,聘新人查李婉的住址,追着住过来。
一两个月,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个机会。
她出现在李婉面前的时候,李婉正抱着嘉树晒太阳。李婉惊骇万分,转身就要跑,她追上去道,“我知道是大房的孩子,家里谁都没说过,谁也不知道我在这儿。李婉,看在咱们几十年交情的份上,你信我一次。”
李婉不敢信她,女儿把嘉树交过来,搞丢了怎么办?被抢走了怎么办?可白女士在门外哀哀地求着,确实没有外人出入干涉。最后提起了大房的婚事,白女士松口说,她愿意帮忙说服房中铭。
李婉的心,就偏了。
“没办法。”白女士把篮子放旁边,“妈妈这个时候确实离不开小婴儿。”
李婉抱歉道,“等下次吧,还有的是机会。”
白女士乐观道,“嗯,我晓得。昨天看见嘉树,我晚上睡觉都睡得着了。长得可真好看,那眼睛和睫毛,比白林小时候好看多了。小玉虽然是遗传了你,但嘉树肯定遗传外公了。”
崔明生年轻时候标准美男子,白肤黑眼长身量。
说得没几句话,白女士的手机响了。她摸出开看了一下,皱眉,“是中铭的电话,不能接。”
当然不能接,她此时应该在欧洲,而不是海城城郊。
电话断了,来了短信。
白女士点开看,脸色变了。
李婉问,“怎么了?”
白女士惊骇道,“他知道我在这儿,让我赶紧回家去。”
“怎么了?”李婉的心吊起来。
“他说白林找他谈话,要说嘉树的事情。”白女士满头大汗,“他怎么,不,白林为什么突然找他?他们一直不对付的。不不不,他怎么知道嘉树的事?我还没安排好,我还——”
李婉脸阴了一下,怪不得女儿提前来接嘉树,果然是知道了。也就是说,她在女儿那儿彻底失去信任,连质问一声也没有。
白女士急匆匆要回老宅,李婉既不放心她更不放心崔玉,要一起去。白女士担心家里会闹起来,有些不愿意。
李婉生平第一次对她严厉了些,“是你们家的事情,但也是我女儿和孙子的事。你们不能背着我擅自决定,我有权利知道。我这辈子没对不起你过,你说过,说过出事会给小玉讨公道的。咱们什么都不想要,就问问,这个公道怎么给?”
白女士有苦难言,最终同意。
李婉上楼交待,只给崔明生说要去一趟房家,又给崔玉发了个短信。
“小玉,妈妈让你失望了,很对不起。今天房家要处理嘉树的事情,咱们家不能没人给你撑腰。不管你想要什么,告诉妈妈,妈妈去帮你争取。”
崔玉短信回得很快,“除了嘉树,什么都不想要。房家的人,钱,全都跟我没任何关系。”
“妈妈明白。”
李婉下楼,对白女士道,“走吧。”
崔玉接到李婉短信的时候,距离欧阳北家不到一刻钟路程。她很烦躁,原计划是大房去搞定房家人,如何又把李婉牵扯进去?她挂手机的动作大了点,朱迪问,“怎么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道,“妈那边有点事,你和嘉树先去欧阳家,我等会得掉头回去。”
朱迪本能觉得不对劲,摇头,“一起啊。”
“不行。”崔玉怎么可能让他跟着去房家。
朱迪抱着嘉树的手紧了紧,小娃儿不受力,很不舒服地扭起来。他惊觉,立刻放开,轻声道,“崔玉,我只是关心你,你别把我排开。”
崔明烟再三交待不能刺激朱迪的精神,说他的病因一是父母的死,二是大房,最后才是崔玉。
“是不是和房白林有关?”朱迪敏锐地问。
终究是瞒不住。
崔玉叹口气,道,“昨天晚上我和他谈妥了,以后都不再来看嘉树,房家彻底放弃。定了今天去找房中铭谈,但事情稍微有点变化,白阿姨带着我妈去那边了。我担心有变数——”
朱迪唇抖了抖,房白林铿铿之言尤在耳边。他说爱崔玉,愿放手让她自由幸福。你呢?你敢真心爱她吗?
他低头,嘉树冲着他笑得亲热,又天真又无辜。
“咱们一起去吧。”朱迪把嘉树抱起来,“把嘉树暂时放再欧阳家,请老板娘帮忙看一上午。”
李婉开车带白女士,一路设想种种,按照房中铭往日的脾气,应该是大发雷霆。
大房从小不得他的心,教养上没费过功夫,感情也就不是很深厚。可以想象,嘉树的事情爆发,他会借机生多大的气。
白女士让李婉放心,她能顶得住。
李婉并不十分信任,冷冰冰道,“我家小玉,除了嘉树什么都不要。”
白女士有些忧伤,半晌道,“白林一点也不像他爸,像我。”
李婉偏头,“咱们去了就知道了。”
车行至房家老宅,大门洞开。
下车,进屋,客厅里一片安静。大房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房中铭很罕见地搬了自己的棋盘和棋子出来,用软布一个个擦拭。
听见响动,房中铭转头微笑,“太太,我还以为你在周游欧罗巴,准备今儿一早飞过去给你一个惊喜。要不是白林半夜回来说你在海城,我就要白跑一趟了。”
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白女士怔住了,包括后面的李婉。
大房站起来,招呼道,“妈,李阿姨,过来坐。吃早饭没?没吃的话我让人弄来点,要吃什么?”
白女士疑惑地坐到沙发上,“白林,你怎么知道——”
她在海城?
李婉明白,这是崔玉告知的。
大房笑嘻嘻,想去厨房招呼保姆上早餐,李婉给拒绝了。她依然有些气,说话就有点冲,对着房中铭道,“房董,不好意思啊。你来电话的时候我和阿白正聊天,既然是关于嘉树的事情,我也就厚脸皮来听听。”
“阿姨别着急,咱们慢慢聊。”大房安慰。
“不,我急。”李婉双手撑在沙发上,“之前你给我说什么三年计划,两年半流程,咱们就没同意过。嘉树生出来,一天天大了,心里总吊着个事情。既然都说开了,咱们就定个章程出来,免得活不安省。”
大房想开口,房中铭支了支手阻止,道,“李婉,事情既然出了,咱们不是不认账。这段时间没去打扰你们,也是把事情想清楚一点。一要为孩子好,二是不伤大家感情。有孩子在,总算是亲戚。只是事情怎么认,确实要有个章程,你的意思——”
李婉最不喜欢的就是房中铭这点,说话从来不抖落自己的底线,反而喜欢把人摸得透透的。她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用生意场上那套对我。小玉和白林的事情,谁对谁错都不追究,就当跌坑里了。嘉树户口上在咱们家,姓的是崔,就没道理给房家。”
房中铭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李婉刚要张口回答,厅外面传来极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音。
“嘉树姓崔,和房家没有关系。”崔玉的声音十足穿透力,“我可以自己养。”
门大开,崔玉的的影子从晨光中走进来,带着初冬的冷霜之气。她对白女士打招呼,冲房中铭鞠躬,视线扫过有点惊讶的大房后,径直坐到李婉身边。她道,“对不起,来得太仓促,但不能不来。”
房中铭沉默地看着她,点点头。
大房身体往崔玉所在的方向倾斜了一点角度,清了清嗓子后重新坐直。他摸出手机,想问她为什么来,又放弃。
崔玉两手合在大腿上,直视房中铭。
大房想了想,走到白女士和李婉身边,“妈,李阿姨,你们去外面等等。”
有崔玉来,变数更多,难免会波及朱迪这个不好的话题。
白女士自然不愿意,有点坚定道,“嘉树是我孙子,我必须要认。”
崔玉不和她杠,对李婉道,“妈,你也出去吧,这事我自己处理。”
李婉没立场再坚持,站起身。
房中铭想了想,最后道,“太太,你要在这里,有些事情不方便聊。”
白女士并非容易说服之人,她生气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最不方便的就是你。要不是你跋扈不通情理,能把孩子们吓成那样吗?小玉有了嘉树也不敢说,生孩子也在外面,孩子出生也不敢抱回家看。白林明明舍不得崔玉,可你发话让她辞职,他也不敢挽留。”
大房有点吃惊,没想到自己一番做作居然在白女士那儿有了这样好的效果,居然直接把炮火全冲老爹去了。他悄悄看崔玉一眼,崔玉转头不看他。
李婉更不知道崔玉辞职还有中间这一场戏,气得没办法,扭身走了。
房中铭被白女士说得头痛,道,“你看看,正事没谈,你拖出一大堆不相干的来。我懂你的意思,会好好处理。你身体不好,不能过于激动,赶紧——”
“不行。”白女士不动弹,“是你们叫我回来说谈,怎么又让我走?”
大房走到白女士身边,“妈,李阿姨恐怕是误会了,你赶紧去解释解释。我和崔玉这边跟老头子好好聊,聊完了找你们行不?”
白女士咬唇看着他,再看看崔玉,“反正,你要做什么妈都支持。你别怕。”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妈对我最好。”大房几乎是哄着,将白女士推了出去。
厅内只剩三人。
大房将大门闭上,转身站到崔玉身边,“咱们不是都说好了,怎么突然跑过来?”
崔玉深吸一口气,“谈嘉树的事情,我不能不来。”
大房苦笑,还是不信他。
房中铭摇头,“小崔,没想到你临走了埋下这么大一个雷。让叔叔说什么好?”
“抱歉,我也不想的。”
他挥挥手,“说说你想要什么。”
“嘉树。”崔玉斩钉截铁。
房中铭笑呵呵,“小崔,你现在像是要和人打架一样。你们家和咱们家,多少年的交情了?现在又有个嘉树,怎么能处得像仇人一样?心平气和,好好聊,什么都能谈的。”
崔玉缓缓将肩膀放松,房中铭已经进入了谈生意的模式,自己外强中干没好处。
“你妈刚刚说开诚布公,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好了。嘉树确实是房家的孩子,不消验DNA,只看长相就是百分百。叔叔信你,不会有二话。否则现在在场的就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几个律师。这事你明白吧?”
大房眼睛微微一凝,老狐狸到底要干嘛?
崔玉点点头,了解。她拿了一千万,给老房的印象必然不好,以他的本性绝对不会把嘉树这个隐患留别人手里。可他现在表现平和,是怀柔?
“发现你怀孕——”房中铭盯着她,“差不多快九个月,临产了。白林很久都不去看你一回,我那时候就考虑,这孩子是留下来好,还是不留比较好。留下来吧,总归是个麻烦,万一你用他做把柄挟制白林和我,后患无穷;可是不留,又太作孽了点儿,毕竟都能活了。”
崔玉有点惊讶,老房居然如此推心置腹?
“你白阿姨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李婉走了,生活很多不方便。还说你不讲情理,许久都不来探望一回。我自己又查了点儿事情,发现白林也不是不想去看,恐怕是你不愿意。”
“思来想去,我决定再等等,看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坦白。毕竟不算是大事,都能处理。”
“爸,你干啥?”大房打断他,“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结果,你一直没来找我。”房中铭没理儿子,继续道,“白林明知道,也不来找我。事情就很明白,你们想先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生下来就生下来吧,好好养大也是咱们房家的子孙,也不是什么大事。”房中铭指着大房对崔玉道,“我分了点儿精力在你身上,就忽略你白阿姨那边,不知道她自己也琢磨出来了,稍微有点遗漏。你知道白林昨儿半夜跑回来,跟我聊了什么?”
大房起身,有些不耐烦,“爸,多余的事情别谈。”
“他跟我讲了点儿陈年往事,又想跟我做交易。目的呢?他自己说不想放弃房家的产业,更不想把嘉树带回来,要求和你签协议,让嘉树放弃一切有关房家的责权利。”
“你说好笑不好笑?千方百计要把孩子保下来,结果却说要和房家划清界限?”
崔玉开口,“房叔叔,嘉树放弃一切,我没意见。”
这正是她来的原因。
房中铭看看大房,再看看崔玉,“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找了一个什么所谓的筹码?”
事情不受控制,大房的脑子疯狂运转起来。老家伙完全不顾及之前的承诺,将事搅得一团糟糕。朱迪的事情,目前知晓的人不多,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生父的身份,可不能让老头子喊破了。
大房打断道,“爸,其它的不要废话。”
房中铭呵呵一笑,“瞧瞧,我的好儿子拿了个筹码来威胁我,结果他比我还要紧张。”
崔玉看了大房一眼,他果然是有些慌张的。大房手掌心有点潮湿,以崔玉对朱迪的维护程度,爆出那事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嘉树是意外,我和崔玉完全没料到。她发现之后很惊慌,但不愿意告诉我,反而想借别人的名头结婚。我找到她,打消了她的主意,希望她能继续和我在一起。”大房再一次隐下了朱迪的名字,“老头,你说开诚布公,那我就开诚布公了。当时那情况,你能同意我和她结婚?”
房中铭笑了一下,老眼看向崔玉。她有些倔强地坐在沙发上,颈项和腰背挺直,什么都压不垮。十多年前,那个少女也是如此直挺挺地坐在他面前,大声地说,“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大房又道,“你肯定不愿意。口头上说让我婚姻自主,自主的前提肯定是对象能让你满意。我也晓得,再加上她并不愿意接受我,所以就算了。”
崔玉看了大房一眼,他居然不提朱迪?
“现在孩子生下来,崔玉身体有点顶不住,一边是操心被你发现,一边被我缠得烦了。我们商量好了,孩子给她带。我不插手,不出现,不影响她恢复身体。”大房道,“但妈想要嘉树,你的态度也不明,是很不利的因素。因此我来找你谈,想办法让房家放弃,给他们自由。给你看的那些筹码,算是交换。你承诺不出手,我就承诺永远不让它公开。”
崔玉有些怔怔,手指绞得很紧。
房中铭手指在沙发上敲了两下,似在思考。
大房额头汗珠滚下来,还想补充点什么,房中铭却开口了,“崔玉,你的意思呢?”
崔玉嘴唇干裂,哑着声音道,“我一开始就说过,只要嘉树。”
房中铭看了大房一眼,脸色有点难堪。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被甩了。
“白林,你的意思呢?”他问。
大房心上插了好几把剑,忍痛坚持道,“孩子给崔玉,咱们所有人都不去打扰他们。妈,你,我,包括房家和白家的全部人——”
“也就是说,崔玉不愿意要你,所以干脆让我少个孙子?”房中铭咳了两声。
这一声孙子出来,大房和崔玉都不说话了。
房中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既然你们不隐瞒,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如果嘉树出生前,你们手无寸铁来找我,我必定不会留这个孩子。第一,代表崔玉存心不良,我不想被一个孩子制住;第二,代表白林愚蠢,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没有任何倚仗就来找我。这样的父母,既贪心又无能,养不好孩子,孩子不要也罢。”
“如果嘉树出生,你们立刻来找我,我更不会认这孩子。第一,确确实实证明崔玉把孩子当工具,想讨好处;第二,还是白林无能,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我,便拿孩子当挡箭牌。这样的父母,还是养不好孩子,长大了无非是另一个白诺。”
“嘉树到现在快五个月,我觉得时间差不多,该谈谈了。”房中铭看着大房,“毕竟,你能正正经经熬一年吃苦头,还能挖出点儿我见不得人的往事威胁到我,令人刮目相看。”
大房并没有被表扬的欢喜,反而眉头皱得死死的。这死老头,心眼万儿八千个,自己被算得死死的。若不是白女士提前被发现,或者自己运气好遇上朱迪,怎么搞?搞死人也搞不死他。
“确实,我被威胁到了。”房中铭低头想了会儿,“现在告诉你们我的决定。孩子姓什么不重要,但只要我认,他就是房家的孩子;太太也很喜欢嘉树,对小崔还算满意;因此,你们什么关系不重要,但小崔不能插手房氏的任何事务。”
话有点委婉,大房和崔玉一时间都没反应得过来。
半晌,大房心里嗤了一声,死老头嘴巴硬,既不想承认输了但又死要面子,于是变相同意崔玉进门,换一个大孙子。可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先把两人都贬损一番再假惺惺,何必呢?什么关系不重要,不就是结婚也行?可加一句崔玉不能插手房氏?真是太不了解崔玉的本性,还想再拿捏一把,用结婚换——
果然。
“对不起。”崔玉沉静道,“房叔叔,我只要嘉树。”
房中铭表情没动,但眼神有些疑惑,“小崔,我的意思你没明白?”
崔玉摇头,“叔叔的意思我明白,但很抱歉。”
房中铭大约是有些气,呼吸有点急促,转眼看大房。
大房低头。他愿意了,他的家庭愿意了,可她不愿意。他涩声道,“爸,对不起,我听小玉儿的。把嘉树给她,签文件互相放弃,以后各自——”
房中铭扬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甩向大房,大房避了一下,坚持将话说完,“——各自生活,不相干涉。”
烟灰缸落在地上炸裂开去,清脆的一声。
崔玉的心跟着抖了一下,她滋味复杂地看向大房,可以说今天的一切源自他的坚持。明明要失去儿子,他却还对着她笑得跟个傻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来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张机、saint 2个;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酸溜溜、saint 20瓶;二键 16瓶;孑茕 10瓶;悟蛮 7瓶;贝壳、peachyoko、桑梓潇潇、雪 5瓶;asadday 3瓶;菲菲 2瓶;往日时光、lkhcn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五、六章
朱迪等了很久。
崔玉的车停在房家老宅外面, 说外面太冷, 让他在车里等。
房家的门岗对她很熟悉,因此只问了一声便放她进去。
他下车, 顺着老宅的外墙走。
说是老宅,只是样式老,而非建筑时间久。海城地属江南, 传统民居多爱用青砖白墙黑瓦, 庭院式的建筑内又做成园林。透而不透,内外可窥。
外墙上有些窗洞,透过格子能看见崔玉的背影。她急匆匆, 几乎是用跑的向园林更深处。
崔玉和房家的纠葛,贯穿了十二年。
她在旅游船上痛苦的时候,他以为只是一个俗套的富家子欺骗感情的故事。对房白林的鄙夷,伴随着崔玉的痛苦程度而生。
嘉树出生, 那小小的生命毫无芥蒂地对他笑,仿佛他犯过的错都抵消了。
怎么能就那样算了?
怎么能忘记那些痛苦呢?
这世界不可能如此轻松,未免对他过于不公平。
崔玉依然对大房不冷不热, 但女人的心充满了感情,一旦重新接受便很难拔除。
房白林说得没错, 他是自私的。他不愿意崔玉和嘉树原谅那个男人,他更不愿意自己的恨没有着落。
理智告诉他该恨的是生父, 可找到那个人却仿佛是对养父的背叛。
宋楠说人生不可类比,嘉树绝对不会成为朱迪,崔玉也不是她的母亲。她说自己会催眠, 但只会协助病人进行正向的心理暗示重建世界观,绝对不会走向偏执和负面。
朱迪不明白了,为什么让他爱上崔玉,会是偏执。
爱情是自然而然发生,源于本心。若是今天催眠你,某天心理暗示失效,又怎么办?
崔明烟嫌宋楠这话太委婉,“宋楠,直接点,别迂回。”
宋楠说只是不想刺激他。
“他都要走邪路了,还不刺激?”崔明烟冷笑。她因美得凌厉,一旦收起亲和力,便显得高不可攀。她冷冰冰道,“大多数人都会有爱情,但爱情的表达方式和人的本性相关。有的人表达爱是主动付出,有的人表达爱是沉默接受,有的人越爱越是索求。自私鬼永远都在索求,多少都不会够。”
“房白林是个二,但很不吝啬付出;我家小玉比较被动,付出和接受各半;”崔明烟仰起下巴,“朱迪,你跟我一样是索求型的自私鬼,小玉还不够填满你。”
朱迪不服气,凭什么?
崔明烟当然没有回答,只是严重警告宋楠,不要再给他提供基础心理咨询之外的帮助。
朱迪抬手摸摸自己的心,那里确实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本以为,房白林只不过是放放狠话而已。
没料到他居然和崔玉协商完成,真要去执行。
此刻,那美轮美奂的园林内,某处大概正在讨论着嘉树未来的归属。
这事实仿佛房白林甩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嘲讽地问他,“你敢吗?你敢赌吗?”
朱迪在老宅周围绕了两圈,最后站在车旁边。
不远处的门岗频频向他看来,大概觉得可以。
他摸出手机,崔玉还没短信发过来。又等了片刻,外面来了一辆车。车窗半开,露出里面两三个灰白头发的中年男子。
朱迪觉得面熟,大多数时候房中铭出现在新闻里,身边总站着这样的几个人。一个据说是堂弟,另外的则是助理、法律顾问或者财务官。有一个人似乎注意到他的存在,转头看着他,五官轮廓肖似房白林。那人见到他似乎有点惊讶,但最终微微一笑。
门岗开,车进去,留下满地萧瑟。
崔玉终于来了短信,“事情办妥了,签署完文件就出来。”
朱迪回道,“别着急,我挺好的。”
大约是房家的钱和责任足够多,崔玉和李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们拎着两个袋子,里面装了厚厚的好几本协议书。
李婉如释重负,崔玉眼圈有些红。
朱迪上前,帮忙拎袋子。
崔玉勉强对他笑了笑,道,“好了,以后都没麻烦了。”
李婉点头,“赶紧上车,咱们去接嘉树和老崔,找个地方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崔玉精神不是很好,李婉主动上了驾驶座,“昨儿晚上没睡好吧?我也没睡得着,主要是第一次骗你,心里很慌。你爸说我不应该,我想着阿白的态度软化,以后对孩子是件好事。算是我想差了,妈跟你道歉。你去后面坐,眯一会儿,休息休息——”
崔玉也不拒绝,上了后座。
朱迪坐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似乎本能地挣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后立刻放弃。他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冰凉,汗湿。他再摸摸她额头,也是又冷又湿。
“你——”
崔玉身体稍微往后退了退,“太紧张了。”
房中铭毕竟是房家的掌事人,如果没有大房的牵制,她根本无力和他一回合。能得到今天的结果,也不过是仗着大房的不忍心。她不知大房到底捏了房中铭什么软肋,但父子走到这一步,恐怕不轻松。
她微微合上眼睛,靠在车窗上,“我好累。”
“你睡。”朱迪说。
崔玉点点头,身体几乎缩了起来。
朱迪安静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干裂的唇,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从今以后,她对房白林再没有恨,留下的全都是爱。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对着自己被映照出来自私无地自容。
大房站在门岗的顶上,眼睁睁看着李婉开车。他忍不住大吼一声,“李阿姨,记得按时发嘉树的照片来啊!”
双方约定,嘉树归属崔家,放弃在房家的一切义务和权力。基于人伦,李婉按时发一些成长照片给白女士;而房家的律师按月将适应市场行情的抚养费打入一张专门的卡中。
李婉回了一声喇叭,车屁股一阵烟,走了。
他有些惆怅,从今以后,也许再也看不到老崔和儿子了。
白女士在后面哭出声音,“俩蠢货,叫我回来就是放弃嘉树的?我以后和你们没完!”
房中铭皱眉,不想安慰,但却不得不道,“崔玉做得绝,生怕跟咱们牵扯一丝关系。你何必再去讨没趣?要孙子,让白林赶紧结婚生一个就是。”
“你懂个屁。”白女士声嘶力竭,“你儿子就喜欢崔玉,他只喜欢那样的。”
大房嘘出一口气,大庭广众之下被妈妈喊破,其实丢人的。他抓了抓头发,回头看看房中擎和那俩律师,苦笑道,“你们先走呗,别留下来看我笑话了。”
房中擎点点头,转身打发了那俩律师。待两人走后,他道,“真就这样算了?”
白女士哭,“是你儿子喜欢人家,你不帮忙留就算了,还尽扯些没用的东西。”
房中铭有苦自知,只道,“你儿子愿意,我没意见,问题是人家女方不愿意。你以为我总是做恶人吗?”
“要不是你平时做事太过份,会这样?”
又要吵起来了。
大房耸耸肩,深吸一口气,按住白女士的肩膀,“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给你找个媳妇,再生七八个孙子让你宠行不行?”
白女士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白林,你知道妈最骄傲的是什么?是你不像房家人,你重情,你就算会谋会算也有底线。不像他们——”她指着老房兄弟两个,“一个算自己老婆,一个连爱的人也能放弃。我没想过你会变成他们那样,妈妈很失望。”
“真是无理取闹。”房中铭铁青说脸。
白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