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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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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静谧的连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侍女都已经出去了。外面浇水的奴隶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半夏把面前的漆杯往屈眳面前推了推,屈眳没有半点动的意思。

    半夏还真不是那种谈了恋爱就一定要结婚的,她觉得结婚离自己远着呢。她年岁不大,谈婚论嫁,实在是太早啦。那些话只是说给屈眳听得。

    她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年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自己幼稚的很,和他在一块,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照顾一个弟弟一样。

    尤其屈眳身份特殊,她也不太敢和他在一起。

    “苏己想要嫁给我么?”沉默了许久,屈眳开口。

    “啊?”半夏没想到屈眳竟然开口这么一句,大大出乎她的意外,她设想里,屈眳会发怒,会指责,甚至会拂袖而去。

    毕竟如同自己说的那样,他出身高贵。出身高贵,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应该没有被人拒绝过。

    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拒绝,一定会自尊受伤。这么大的男孩子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自尊心了。

    “苏己想要嫁给我,做我的正妻?”屈眳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看到半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才、才不是!”半夏差点从茵席上跳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苏己为何要提那话?”

    “伯昭这么问,是不是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这事?”半夏伶牙俐齿,十九岁的女孩子若是胡搅蛮缠起来,可真让人头痛。

    屈眳点头,“我若是说想过,苏己会嫁给我么?”

    “你能娶么?”半夏反问。

    屈眳抬头正视她,那认真打量的目光看的人心里忍不住发颤,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腿上,他歪了歪头,双眼注视半夏。

    半夏被他看的不由得也挺直了脊梁。

    “如果苏己真有此心,我又岂会无意。”

    他说此话的时候,双眸认认真真的盯住她,视线如有实质,扫过她的面庞。那打量的眼神让半夏背脊紧绷。

    “……”半夏莫名有了被自己给坑了的感觉。

    屈眳拿起面前的漆杯,喝了一口水,“苏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拒之门外?”

    “苏己不喜欢年纪小的男子?”

    “可是比苏己年纪大的男子几乎都已经娶妻生子了。苏己说自己不屑为侧室,恐怕苏己没人要了。”

    屈眳一句一句,说着无礼至极的话。

    半夏脸红的要滴血。

    “没人要也不要你管。”半夏憋了好会,吐出这么一句,屈眳完全都不按她的计划来,原本她打算好好对屈眳说教一番,劝说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和女孩子谈恋爱,还是别了。毕竟他要学的东西,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花在谈情说爱身上太可惜了。

    尤其这么小的男孩子,谈恋爱,基本上都是心里的躁动而已。这些小男孩,她可看的太多了。

    对此她经验丰富,只要说上几句打击的话,根本还不用她做什么,就会哭鼻子跑开。

    但屈襄偏偏不,他认真的盯着她,如同一名技艺高超的猎人,在山川水泽里终于发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猎物,两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盯住猎物不放,只需猎物有半点逃跑的意向,他就毫不犹豫的把猎物射杀。

    半夏不由得额头都渗出了汗珠,这样的屈眳,她从未见过。

    屈眳俊秀英气的面庞对着她,“苏己没人要,我要。”

    他说着嘴唇往上翘了翘,有了那么一点捉弄戏谑的意思,“苏己之前不是这么问的么。”

    半夏发现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哼哧哼哧的把自己给埋了。

    “苏己都这么问了,我如果拒绝,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不,才不是。

    “苏己父母不在郢都,这个很麻烦。”屈眳说着,竟然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我记得苏己还说过,苏己父母也不在卫国,这就有些麻烦。我到时候可以去找找其他苏氏族人?看能不能代替苏己的父母答应婚事。”

    “不过父亲那里……还是有些麻烦。”屈眳说着,目光再次瞥向了半夏。

    半夏浑身僵硬,屈眳就那么抬头看着她,目光隐含挑衅。

    这女子真是一招用个没停,开始的时候,让她逃了。现在时隔两月,竟然还用这招。

    半夏坐在那里,她被屈眳堵了个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本想要一鼓作气让他死心,结果却被反杀了。

    “伯昭喜欢我甚么?因为我貌美?”半夏还是不死心,哪怕猎物要被抓住之前都还要垂死挣扎呢,她才不会让屈眳就这么白白看她笑话。

    “长得再美,终于还是会有人比我更美吧?”半夏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到时候伯昭见到,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了。”

    屈眳闻言,他仔细打量了半夏好会。她的确是绮丽美貌,而且不仅仅是容貌美,身姿也是美得出奇。初见面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女子,就是楚人口中代代相传的,在山林之中的神女。

    “这世上没有女子能比得上苏己。”他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生出了点光亮,那光亮越来越大,很快让半夏连正视他的双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不觉得世上还有女子能和苏己相比,所以苏己不必担心。”

    他迟疑了下,继续道,“男子喜爱貌美女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就像女子也爱男子年轻力壮,勇武难当一样。”

    这话说的好理直气壮,半夏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出能反驳的话了。

    不过他说的,已经没有女人能比她更漂亮。哪怕这话真的很俗气很老套,但还是听得她无比的受用。

    半夏脸蛋红扑扑的,白皙的面庞下生出的红晕,是最好的妆点。

    “你说这么多……”她也不知道时不时就气的和只河豚一样的屈眳,究竟中邪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会说这么多女人喜欢听的话。

    半夏不自觉的咬住嘴唇,她飞快的抬眼看了屈眳一眼,过了好会,她还是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真没打算找个男子嫁了。”

    说着,她为了确保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是真的,我自小就见到我父母感情深厚,我父亲只有我母亲一个而已。我自小就下定决心,除非是父亲这样的男子,否则别的我一概不要。”

    屈眳听到这话,微微惊讶,他抬头望着半夏,吃惊于她的那话。

    “你也别说甚么没有男子会怎么样的话语,我自小就被父母宠坏了,性情原本就怀,没夫君对我来说有,还不如没有。”半夏看他,面上就是自小被宠爱长大的娇纵,几乎半点也不藏着掖着了。

    以前和人打交道,知道自己没人护着了,所以多少都夹起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的。可现在,她把那些小心翼翼都剥掉了,露出最原本的自己。

    她娇纵,脾气也不好。和贵族们向往的貌美淑女可谓是没多少关系。

    “……那又如何?”屈眳看着她道。

    那又如何呢?

    半夏顿时讶然。她说了那么多,原来他一句都没有听到耳朵里??

    “方才我替苏己解了围,不知苏己拿甚么谢我?”

    “……”

    这才没多久,他就要问她要报答了。半夏心里飞快的把自己能拿出手的东西全都过了一遍,发现那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屈襄送给她的。若是给了屈眳,那简直就是笑话。至于楚王赐给她的那些锦帛,恐怕屈眳未必会看得上眼。

    思来想去,她竟然发现,自己拿不出谢礼!

    半夏顿时紧张了。

    无以为报,就只能以身相报了。

    她不!

    “以前伯昭不是经常说,要报我的救命之恩么?”半夏厚着脸皮,“这不是、不是来机会了么……”

    “……”屈眳深深看她,目光意味深长。

    “苏己救我一次,我救苏己一次,如此算是报答了?”屈眳问。

    “若是还有下次呢?”

    还有下次?半夏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人在郢都,感觉有时候还真不是自己乖乖的,事情就不会找上门来。

    这次有人找她麻烦,肯定还有下次。

    “还有下次……”半夏的气势垮塌下来,她垂头丧气的。

    屈眳乘胜追击,“如果我帮苏己解决了,那么次次都记得,等到哪日我想起来了,再一并向苏己讨要好了。”

    “你别咒我。”半夏有气无力。

    她不太明白,明明前几次多少都和屈眳都是势均力敌。而且明明之前她还是稳操胜券,怎么一下就被屈眳给弄得狼狈不堪的。

    她迷惑不解的模样看在屈眳眼里,他一下就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了。

    屈眳到底是屈氏嫡长子,自然不可能被当做平常孩童养大。尤其他这个岁数,已经跟着父亲上了沙场,早已经不是那些懵懂无知的少年了。

    朝廷之上,卿大夫们的争斗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她这浅浅的心思,就看他愿不愿意看清楚,肯不肯静下心来了。

    “苏己,苏己还好么?”屈眳唤了她几声,面容带笑。

    半夏抬头就见着屈眳站起来。

    “不是等用过晚膳再走么?”半夏问。

    话语问出来,屈眳看她一眼,“苏己希望我留下来用膳?”

    明明她是很正常的话,但是他的回话怎么总有点……暧昧?

    “要是伯昭有急事的话,那边算了。”半夏飞快道。

    而屈眳直接迎上,“我没有要事,可以留下用膳。”

    晚膳便在诡异的静谧气氛里用完了。半夏照着主人送客的礼节,把屈眳送出门,屈眳乘坐的驷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只等屈眳过来。

    奴隶捧着踏石,要服侍他上车。被屈眳一把拂开。他背身过去,当着半夏的面,径自抬腿一跳,整个人轻轻松松跳上车,身上的玉组因为他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

    屈眳蹦在车上,终于恢复了点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活泼模样,他回头对半夏笑了笑。

    那笑容看的半夏颇为不舒服,像是屈眳这个得胜者向她表明自己的胜利似得。

    半夏送走屈眳,回来自己练了两个多小时的舞蹈,练完一身大汗,侍女们取来准备好的热水给她沐浴。

    侍女们一边手持长杓往浴盆里的半夏身上倒水,一边道,“今日少主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半夏一听到屈眳的名头,整张脸都恨不得拉下来,他心情当然很不错,不过她心情就不好了。

    “苏己,少主对苏己挺好的,苏己为何不喜欢?”

    半夏待人厚道,她说她自己脾气不好,容易发脾气。可是侍女们伺候她到现在,发现她比许多贵族都要好伺候。

    所以侍女们说话的格外放得开。

    “他好么?”半夏站在浴盆里,自己伸手轻搓肌肤。

    “当然好了,少主出身好,而且长得也不错。”侍女们说着,少女的春心也一发萌动。

    “就算和少主同寝几次也好啊。”侍女口出惊人,“听老人们说少主十二三岁就开始跟着师傅学习武艺。肯定比许多男人都要强壮,说不定感觉更好呢。”

    “噗——”半夏听侍女的话,差点把唾沫都给喷出去。

    “苏己试试嘛,反正试试也没有甚么。”侍女们继续笑道。

    “不、不好吧。”半夏连说话都打结了,她脸蛋红的比之前对着屈眳的时候要更嫣红了,甚至要滴血。

    她和异性的交往不多,结果看上去比她还小的侍女竟然开口就能说睡男人。

    “他那么小……”

    “少主小不小,苏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侍女们听到这话,笑的更欢了。

    “不,我意思是他年幼。”

    “少主不年幼了,苏己是中原人,可能觉得是男子二十行了冠礼之后,才觉得是成人吧?我们楚人不一样,男子十五便可以娶妇生子了。”

    半夏听着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勉强沐浴完了。

    “苏己还是考虑一下,毕竟少主这样的男子也不多。年轻俊美还身体强壮,就算不能和少主结为夫妇。也挺不错的是吗?”

    “说的轻松,要是怀孩子了呢?”半夏一边穿衣一边嘟囔。

    “那更好了,孩子一定和少主一样英武,到时候苏己想自己养就自己养,若是之后想要嫁人,往少主那里一送就可以了。”

    半夏的手停在那里,一时间心绪复杂。

    为何和这些侍女相比,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古板保守的那个。

    从秦国迎娶夫人一事,在斗克的积极奔走之下,已经完全定了下来。楚国和秦国在该行的礼节全都行完之后,准备将公女送过来。

    渚宫内为了迎接君夫人,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可要迎娶新妇的楚王,却没有多少忙碌的样子,每日里还是和以往一样。半夏时常陪伴在他身边,要不是听到外面的消息,还真的以为渚宫里什么都没有。

    楚王站在宫室里,十几步开外,摆放着一只铜壶,他攥着一把箭矢,往铜壶口丢箭。

    半夏站在一边看着,她对投壶没有半点兴致,觉得一支支投箭矢,怪没意思的。

    “苏己试试吗?”楚王突然道。

    半夏被点名,她抬头便看到楚王递过来的箭矢,楚王既然开口了,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半夏从楚王手里把箭矢接过来,她抬手就投,基本上也没什么瞄准,甚至心无旁骛,哪怕楚王就在身边,也看不出有什么紧张的迹象。

    她准头一如既往的好。

    楚王很喜欢把她放在身边,不仅仅以为她貌美,放在身边看着赏心悦目,更是她站在那里,哪怕甚么都不说甚么都不做,也觉得心神宁静。

    “还不错。”楚王见着她一口气丢出去十支,投中了六支。

    “多谢国君夸奖。”半夏说着,手里透出一支箭矢,箭矢的头部正好一头撞在瓶口上,随即一下掉入壶中。

    “寡人记得你能预测晴雨?”楚王突然开口。

    半夏颔首,心里有些奇怪。楚王早就在召陵那里,就知道她的这个本事。也亲身验证过了,为何到现在还要问起来?

    “季嬴已经从雍城出发了,到时候你给寡人测一测。寡人也好提早派人过去接她。”

    半夏只能提前预测三日,三日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天气,她也不知道。

    她把这个和楚王一说,楚王并不以为意,“这样就行了。”

    楚王对这位将要嫁给自己的妻子态度有些冷漠,或者说是不太关心,照着之前的规矩办,至于在这规矩之外,似乎没有半点兴趣。

    “展示一下楚国的诚意,让秦国人看看,基本也差不多了。”楚王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说着,看着半夏持箭矢的手低了下来。

    楚王伸手抬住了她落下来的手臂,往上托举了点,“这样才行。”

    托在手掌里的手臂纤细,不过手指稍稍扎紧点,还是能感受到圆润的肢体,她也不真的瘦的皮包骨头。

    半夏差点就把手里的箭矢给扔了。

    “君夫人就要入郢都了,国君一定高兴吧?”半夏察觉到楚王在自己手腕上托紧的那条手臂,浑身都紧绷起来。楚王不比屈眳,屈眳是真正的不近女色,但楚王却是名声狼藉,十五岁都还没到,就开始声色犬马,跟前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靠近来,和屈眳就有了别然不同的意味。

    “高兴?高兴甚么?”楚王嗤笑,他瞥了一眼半夏,“你说寡人要高兴甚么?”

    “秦楚结为婚姻,而且听说秦人特别喜欢给公女们陪嫁貌美的陪媵。”

    楚王挑了挑眉梢,“投!”

    半夏手臂蓄满力量往前一送,箭矢就投入了铜壶里。

    “是美是丑对寡人来说都一个样。”楚王看着铜壶淡淡开口,他声音不高,甚至还很低,只是足够他们两人听见。

    “何况寡人要的是和秦国的结盟,向秦国求娶夫人,只是顺着卿大夫们的意思而已。结为婚姻之好,只是让结盟加固而已。至于夫人是美是丑,她带来的陪媵又有多少,寡人并不在意。”

    楚王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变声,属于少年人独有的嘶哑嗓音,说着冷酷无情的话,半夏一时半会的还不能适应。

    “怎么?”楚王侧头,说话时候话语喷出的热气涌到她耳朵上,半夏立刻不自觉的躲开。

    楚王见她躲开,目光晦涩了点。

    “无事。”半夏垂首。

    “无事?寡人不喜欢有人在寡人面前说谎。”楚王逼问。

    半夏低头,“只是觉得那位秦国公女有些……可怜。”

    楚王有些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半夏解释,“秦国公女千里迢迢而来……国君对她却并不怎么在意……”

    半夏不知道要怎么说,贵族的世界和她的认知完全不同。他们娶妻似乎就是真的为了女方的家族背景和纯粹的生孩子而已。

    而且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几乎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一股憋不过气来的感觉。

    “……噗”楚王忍不住笑出声,他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半夏,他打量的目光很认真,看的她浑身都不自在。

    楚王很随意的坐在茵席上,因为周围也没有别人,所以他的坐姿也格外的随意,两腿一搭,手随意往膝上一放,格外放荡不羁。

    “长得这么貌美,怎么这么傻。”楚王说着,手还隔空在她脑袋上指指。

    “娶妇原本就是为了上承宗庙,下启子嗣。若不是为了这个,娶妇做甚么?”楚王说着,整个人都往绨几那里一靠,“再说了,寡人都没见过季嬴一面,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要寡人如何生出牵挂来。未免也太难了。”

    “说起来,寡人天天看着你,牵挂你倒还更说的过去。”

    “国君别取笑小女了。”半夏低头道。

    楚王坐起来,“这可不是说笑,难道苏己不觉得?”

    说着,楚王继续道,“苏己排舞吧,寡人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歌舞了。”

    半夏点头应下。其实楚王之前就已经把一批舞伎交到她的手里了,她自然用心教。

    “正好排了新舞,国君想看吗?”半夏轻轻问。

    楚王点头。

    半夏立即让那些舞伎进来。

    一进来,楚王的眼睛就亮了一下,舞伎们的衣物都是另外做,和平常长袖不太一样,袖口直接拓宽,成宽大笔直的模样。

    而且衣服都是绉纱的,穿在身上,如同身披轻舞。

    楚王来了精神,他坐在席上看舞伎们起舞。这里的舞蹈最大的问题就是还没有和祭祀完全分开,野性浓厚到让人无法直视,半夏花了时间从舞步开始教起,原本按照专业系统训练,是至少要好几年,但因地制宜,干脆只能要求她们动作做得看上去还行就成了。

    舞伎们被半夏拿着竹条一个个敲出来的,挨打下面学的就格外快,广袖被纤细手臂扬起来,别具美感,楚王看的目不转睛。

    外面有人进来禀告,“国君,左尹来了。”

    楚王正看的起劲,听到寺人禀告,脸都拉了下来,“寡人不想见。”

    过了一会,外面直接传来隐隐的喧闹。

    “国君不愿见臣?”屈襄的声音已经从外面远远的传了进来,楚王抬头,见着屈襄已经进来了,而且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追的气喘吁吁的寺人。

    屈襄声音洪亮,顿时原本还在起舞的舞伎们顿时纷纷退避到两边。

    屈襄抬头看见站在楚王席边的半夏,眉头皱了皱。

    “臣有话对国君说。无关之人不宜在场。”

    楚王看了一眼满室的莺莺燕燕,还有那边站着的半夏,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几声,放半夏出去。

    半夏路过屈襄身边的时候,屈襄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里头几乎能把人给压的趴下来。

    真的不愧是左尹,哪怕并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气势骇人。

    “国君应当把精力放在国事上。”屈襄很快收走放在半夏身上的目光,回头看楚王。

    楚王一改之前的懒散坐姿,正襟危坐,不过还是满脸的败兴,“这些事,左尹为何不和其他人一样先和若敖令尹商量,然后再把结果告知寡人。”

    “因为国君才是楚国之君。”屈襄沉声道。

    “楚国大事应当先告知国君知道。”

    楚王的眼里闪了点诡异的光点,不过他依旧还是之前的那副浪荡模样,一副没把屈襄的话听进去的样子。

    屈襄见楚王这样,不禁眉头拧的更紧。

    “左尹前来,究竟为了何事?”

    “秦晋打了一仗,在殽山一代,秦军几乎全军覆灭。只放走了两个领军的大夫。听回来的行人说,那两个大夫,还是文夫人骗了晋侯,才让走的。”

    楚王原本垂首静静听着,听到这话,原本轻浮浪荡的神情,从面上一点点褪去。

    “秦晋大战,秦国惨败。”楚王不由自主的将胳膊支在绨几上,“秦国就算要养回元气,恐怕也要一段时日。”

    楚王目光沉沉,“秦国已经无法牵制晋国了。”

    晋国北方独大,对于原本就有称霸中原野心的楚国,并不是好事。

    很快就又要有战事了。

    屈襄看楚王似乎认真起来了,劝诫道,“国君就像现在,多吧精力放在处置国事上。过于沉迷女色,实在不好,传出去也不像话。对国君身体也大为不好。”

    这话听着的确是很正义盎然,楚王就笑了,“不过就是看个歌舞,寡人没有让女子侍寝。”

    说着他笑的有些促狭,“左尹难道对寡人召女子侍寝有兴趣吗?”

    屈襄这把年纪了,早就端着正经下不来了,被楚王这么一问,险些老脸都端不住。

    楚王倒也不被屈襄难看的脸色吓到,反正他都被左尹连着坐那么久了,再久一点也没甚么,“国事谈完,说一些私事也无妨。左尹现在的年岁也还年轻,方才那些舞伎若是有看中的,可以和寡人说,寡人将她赐予左尹。”

    屈襄想起站在楚王身侧的半夏,原本立刻要脱口而出的拒绝,迟疑了下来。

    “不过苏己还是要留在寡人身边。”楚王道。

    屈襄顿时生出了被看破心事的尴尬和窘迫。他这把年纪,只要长子稍微亲近一点女色,说不定都能做祖父。

    对一个女子还有这般心思,和个少年人一样,的确让人耻笑。

    “国君莫要调笑臣了。”出乎楚王的意料,屈襄没有抓住他长篇大论,若是换了以往,恐怕早已经说上了。

    楚王觉得左尹也变得不可捉摸了起来。

    半夏出渚宫的时候被屈家的家臣客客气气的请到了屈氏宫邸。

    宫邸里哪怕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来了,但一切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半夏直接去了屈襄那里。这段时间,屈襄一直都有派人问候她,见面之后,屈襄看过来,原本刚毅的面庞在看到她的时候,莫名的柔和许多。

    “坐吧。”许久未见,屈襄说话都忍不住将与其放柔了许多。

    半夏依言坐下,“左尹此次让小女前来,可是有事?”

    屈襄闻言道,“你在国君身边这段时日如何?”

    屈襄身处高位,想要知道点什么易如反掌,知道半夏是楚王自己叫到渚宫来的,和她本人没有多少关系。

    “还行。”

    “我听说,国君近来身边多了个貌美女子,陪着国君日日沉湎享乐。”屈襄说着眉头蹙起,“苏己,这可不是个好事。”

    半夏在楚王身边日子越久,外面有关于她的传闻就越多,当然还有不少人想要讨好楚王的,就想走她的门道。

    “今日的歌舞,也是你排的吧?”

    半夏点头,“是的,国君下的令,小女也没办法。”

    “这样不好。”屈襄摇头,“尤其再过几日,秦国一行人就要来了,到时候让季嬴听到,不好。”

    季嬴是秦伯之女,背靠秦国。不是势单力弱的半夏能比的,若真是让季嬴一行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进而闹出什么风波,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左尹的意思是,让小女这几天生个病,躲一躲?”

    屈襄看她,“正是此意。”

    半夏颔首,“好,小女听左尹的。”

    如此乖巧听话,让屈襄的目光再次柔和了下来。

    “国君喜欢胡闹,苏己跟在国君身边,要小心。时机得当,我会亲自劝诫国君,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其实半夏还真不觉得楚王有什么出格的。

    楚王的爱好,只是贵族的平常爱好,最近更是歌舞都没怎么观赏,屈襄来的时候,还是楚王两个月来的第一次解禁。

    屈襄正要还说些什么,已经有人在外面禀告,“主君,斗大夫家里的长君来了,说是少主杀了他的人,闹着要个说法。”

    半夏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从茵席上微微坐起来,就要和屈襄解释,但是屈襄直接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苏己先回避一下。”

    “左尹!斗氏……”半夏才要说,屈襄已经让人搀扶着她到别处去回避一下。

    半夏还没来得及说出个前后因果,就被侍女给扶走了。

    半夏坐在厢里,惴惴不安,此刻外面的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她在室内坐不住,想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出。

    侍女不敢拦她,就这么让她出去了。

    她离的地方原本就离屈襄不远,走进了就听到屈襄的呵斥,“真是胡作非为!这么多年的教导,难道都白教了!竖子!”

    屈襄自持身份,就算发怒,也不会直接骂人,这骂的肯定就是屈眳了。她不由得快走几步。果然屈眳已经大步出来,身后跟着两个竖仆。

    屈眳看到她,略惊了一下,他侧首看了一眼门内,门内的堂上传来屈襄的怒斥,“还站在那里作甚么,快走!”

    屈眳看了她几眼,径自离开。半夏正站着,在门口她没有进去,她站在那里,听到屈襄和某个人说了什么,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似乎和屈眳差不多的年岁。

    半夏绕开了他们,原本是想要去找屈眳,但看到一个面生的少年人往这边走过来,看来是要往大门那里去。

    那锦衣少年身后的家臣模样的人在其后耳语几句,少年就抬起头来,和半夏正好看了个正着。

    半夏直接掉头就走,左尹宫邸里,这群人不管是什么来历,都不敢乱来。

    “你站住!”斗心直接追了上来,他迈开腿,大步就走到那女子身后。

    这女子转身过来,脸上没有半点谦卑恭谨之色。

    “你就是那个弄走我家逃奴的那个人?”斗心问道,他一边问,一边打量她。

    半夏早已经被人打量习惯了,也不怕他一个,“如果你是要说你们家的人爬上我的车,要把我劫走的话,那的确是我。”

    斗心没听家臣说起这个,他听家臣说他们去找杀人逃奴的时候被屈眳杀了一个人,斗氏和屈氏向来不和,有这么个借口,为何不用。

    父亲不好出面,他便自告奋勇前来屈氏,谁知道左尹办事滑不留手,处罚了屈眳,并且照着两个奴隶的价钱赔偿,并且死了那个人也给了补偿。

    若是左尹执意维护长子的话,倒是好说,可是他这么爽快,倒是让人没有办法追究下去。

    但斗心只知道屈眳杀了自家的家臣,至于为何动杀手,他一无所知。

    面前貌美的女子看了看天色,突然诡异的笑了一声。

    “诸君路上小心,莫要翻了车。”半夏说完转身就走。

    她急着去找屈眳,屈眳居所在哪里,她也清楚。等到找到的时候,屈眳十下仗刑已经受完。

    “为甚么不和左尹说清楚?”半夏看着屈眳面不改色的受完那几下,忍不住问。

    “你怎么来了。”屈眳满脸奇怪,不过问完之后,他笑了一下,“父亲为了让他们没话说而已。”

    半夏无言。她知道,照着屈襄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头另有情况,只是屈眳杀了人是实实在在的,屈襄息事宁人,如果对方还要追究,那就是胡搅蛮缠。

    “但是……”半夏咬住唇,为了外人打了儿子。说起来屈眳也是因为自己受罚的。

    “苏己又欠我一次了。”屈眳突然道。

    半夏抬头来。

    屈眳笑着,完全不在意自己臀背上的痛楚。

    此刻天空一阵轰鸣,原本看起来好好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紧接着雨滴落了下来。

    “苏己进来避一避吧。”说着他就往屋子里走。

    屈襄在外面那么斥责过他了,做样就要做全套,他走路的时候,牵扯到痛处,身子歪了一下。半夏见状搀扶住他。

    她低垂着头,抬眼看了他一眼,“无事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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