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阿盏抱着小宝刚回朝熙楼, 就看到沧镜坐在屋里一杯接一杯地饮着她的花露。“阿镜？”

    “阿盏你可算回来了。”沧镜神色焦灼地站起身道：“拦妖阵的事你想到法子没有？皇帝不知抽的什么风, 忽然要召我和腾王进宫, 我称病把宫里的人对付过去了，就是不知道皇帝那边过不过得去。”

    “皇帝要见你？”阿盏反应了一下道：“哦。是要见世子吧？”

    小宝掀开盖布望着面前这个陌生而强大的女人, 皱了皱并不存在的眉毛，伸手轻轻揪住阿盏的长发扯了扯道：“姨姨。我害怕。”眼前这个女人的腹里有淡淡的人参精的味道。

    “怕什么？姨不会吃你的。”沧镜勾着身子望着小宝笑了笑，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阿盏：“这孩子怎么光秃秃的啊？”

    “说来话长。进宫的事你别担心, 呆会儿臭道士要给我送出入符来，说是拿着符可以混进去……”

    阿盏正说着，沧镜打断她道：“拿个符就可以进去？瞿清涟个王八蛋, 还跟我说什么破阵要准备准备, 几次三番地推。王八蛋！”沧镜说得咬牙切齿，有种想立刻弄死瞿清涟的冲动。“阿盏！咱俩商量商量，我杀了姓瞿的, 再赔你十个唇红齿白的小道士好不好？”

    小宝听得胆寒, 往阿盏胸前拱了拱道：“姨姨……害怕……”

    “不怕不怕。”阿盏哄着小宝对沧镜比了个“嘘”的手式。药爷是救人的，小宝耳濡目染，天生慈悲心, 哪里听得杀人这种事呢？她把小宝抱进隔壁屋，哄了许多很快带他去见爷爷之类的话, 绑好花藤才出来了。“你进宫以后打算怎么办啊？总不能当着阿织的面儿杀她吧？”

    “放心。我没想马上动手。李胜一进宫皇帝就死了，不是摆明了弑君篡位么？”沧镜笑着冲阿盏挤了个眼：“想不想做朕的皇后啊？”

    阿盏拉着沧镜往榻上一躺，靠在她怀里妖媚无比地道：“皇后就不必了，给你那位留着, 封个太后什么的给我就行。”

    “滚蛋！占我便宜呢？”沧镜笑得花枝乱颤。

    ***

    入夜了，殿里点起了灯。李昭坐在一旁看着岳织和李蕴打棋子玩，笑意盈盈的脸上带着柔和的光。

    “很少见咱们蕴儿这么开心。”李昭托腮看妹妹翘着手指用力一弹，黑子歪歪扭扭地还真把岳织的白子带下去了一个。“哇！蕴儿领先一个了。”

    岳织低头浅笑，也不怕人说她欺负小孩子，冲拇指和食指郑重地哈了口气，然后“吧嗒”一声。两个黑子下去了，一带二。“哈！”她得意地欢呼着，带着胜利的喜悦又冲指头吹了口气。

    李蕴快乐的小脸瞬间垮了，李昭红红的脸蛋也彻底绿了。岳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刚才陪妹妹玩捉迷藏，说好了只能藏在殿里。岳织找，她俩藏。殿里大是大，可敞落得很，本来就没什么躲的地方，就是陪孩子玩个乐。谁知平日里难得正经的岳织在这事儿上竟然当了真，一下找到了藏在被子里面的她不算，还把明晃晃站在柱子后头的妹妹也揪了出来。

    天啊！

    陪小孩子玩捉迷藏难道不是要假装看不见好多玩一会儿的吗？岳织到底懂不懂保护孩子的童心啊？

    “岳织！”李昭的语气无奈中带着哀求，她压着嗓子捅了捅岳织道：“你能不能让着点儿？”

    “啊？”岳织疑惑地看了小皇帝一眼。

    “算了。”李昭被岳织不开窍的模样气死了，她怕再玩下去，妹妹会被残忍无情的岳织虐哭，上前收起棋子道：“挺晚了。我先送蕴儿回去吧！”她想把妹妹哄睡着再回来。

    李蕴还没从屡战屡败的失落中走出来，愣愣地仰起小脸道：“那岳姐姐呢？蕴儿要和岳姐姐一起睡。”

    岳织也喜欢上了这孩子，瞪了眼小皇帝道：“你床那么大，就让蕴儿在这边睡呗！大晚上的来来回回也不怕麻烦。”

    “就是不怕麻烦。”李昭赌气地白了岳织一眼。她还想等妹妹回去后和岳织亲近亲近的，但岳织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姐姐~”李蕴揉着她姐的脸可怜巴巴地道：“可不可以不回去嘛~”

    李昭无奈地叹了口气，慈爱而温柔地道：“不可以！”说完抱起妹妹就走，边走边怒火中烧地对身后的岳织道：“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岳织有点懵。小皇帝哪来的无名火？白天不是挺温柔可爱的吗？还一口一句心里有她的。唉，凡人啊！真是善变。岳织摇了摇头，把棋盘收起来捡起书继续看。

    李蕴在半道就睡着了，嘻嘻哈哈玩了一天，别说她一个小孩子，连李昭也有些累了。

    “过来。”李昭唤来个宫女，动作轻柔地将妹妹递过去，又脱下外袍给妹妹裹上道：“你们送公主回去吧！小心别让她吹着风。”

    岳织再看到小皇帝时有些吃惊地抬了抬眼：“这么快？”

    “我快些回来不好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永远不回来了？”李昭心里的无名火还没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生了岳织的气。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岳织只是想留妹妹在这里睡而已，可是她忽然就生气了。生气岳织的清心寡欲心无旁骛。

    岳织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语气软乎了不少：“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李昭没有说话，委屈巴巴地咬着唇。

    “身子又难受了？”岳织起身走到她面前担心地问。

    “哦。难受。”李昭拉起岳织的手忽然加快脚步往龙床走去。难受，很难受，想做点什么的难受。她不舍得真对岳织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岳织是不是真的不管怎样都心如止水。

    转眼到了床前。“是要真气吗？何必进来这里呢？在哪里不是——”岳织正说着话，小皇帝忽然把她摁倒在床上栖身压了过来。

    “不是。要你。”李昭骑坐在岳织身上，唇角一勾，脱起了衣裳：“仙师要是想在外面，也不是不可以。地方宽敞些朕更好施展嘛！”

    “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岳织轻轻坐起身，小皇帝正好坐在她怀里。

    “你才吃错东西了！”李昭捧着岳织的脸，泄愤般地在她唇上重重啃了一口，然后笨拙地撕起了岳织的衣裳。

    岳织有些慌，一手扶着小皇帝免得她摔着，一手紧紧扯住自己的衣裳：“这又是发的什么疯？人参的劲儿还没过去吗？”

    “发疯？”李昭更委屈了：“我想睡我心爱的人是发疯？”委屈心酸通通化为愤怒，她更用力地撕扯起岳织的衣裳，嘴唇也贴上了岳织有些微凉的脖子。

    岳织没有挣扎，两只手搂着她的大腿，毫不费力地把人端起来轻轻放回了地上。“不闹了，书还没看完呢。”不剩几本了，今晚就能看完。她心里的担心也越来越重，疯道要是没有记下法子可怎么办啊！

    李昭刚落地又扑进了岳织怀里，想把她推回床上，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没用。岳织岿巍不动得像座大山，她都下腿绊了也没用，场面渐渐有些像摔跤。

    推不倒就推不倒，站着也是一样的！李昭吻住岳织，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覆上她的胸，凭借着本能竭尽所能地撩拨着岳织的每一寸肌肤。她吻着吻着，忽然伏在岳织肩头放声大哭起来：“岳织，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岳织把小皇帝紧紧揽入怀中，在心里暗自道：不是的。

    小皇帝在她面前爱哭得很，她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越来越心疼，她从没见小皇帝在别人面前哭过。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就够了。”李昭越哭越伤心，她抬头用泪眼凝望着岳织道：“你凶我吼我也都没关系，就是不要让我误会，抱有不该有的期待。好不好？”这样只会加重她的失落和难过。

    岳织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冲动，一股宁愿不做神仙也不想让小皇帝难过的冲动。她想热切地回应小皇帝，在耳边字字清晰地说：你没有自作多情。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宁愿放弃自己的那种喜欢。

    仙籍可以退么？她很想问问灵音姐姐。

    岳织心里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柔地将小皇帝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憋闷过，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恼恨自己是个神仙。

    李昭在岳织怀里睡过去的。她两天一夜没睡，人参的劲儿慢慢过去后忽然就困得不行。

    岳织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然后出了帐子进了更衣室。她渐渐怀疑灵音姐姐整日闲着没什么事，光在天下盯着她了。

    “灵音姐姐。”岳织的声音没什么力气。

    灵音没有往日的甜美温柔，冷着脸道：“不问问我是为什么来的？看来岳岳心里有数嘛！”

    “我好像没有犯天条吧……”岳织茫然地道。她不太确定，心里有股强烈地想向小皇帝表明心意的欲望，但她忘了自己有没有真的说出口。

    “没有也快了。”灵音食指一划，将岳织凌乱残破的衣衫恢复了原样。

    岳织低头看了眼胸前微红的抓痕，酸涩地道：“我什么也没对她做，什么也没对她说。”哪怕心里很想很想。

    “但你也没有反抗！”灵音飞到岳织面前，轻抚着她的脸道：“岳岳。你不要犯傻。”她其实全都看见了，石头眼里满满地对皇帝的歉疚和爱意。

    “我怕再不小心伤着她。您也知道的，她那身子脆得很，一碰就伤。”岳织挤出个笑脸道：“姐姐，神仙被凡人非礼有地儿告状吗？”

    灵音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您看，天子之命不可违，我要是反抗会犯人律，不反抗又会犯天条。我真的很难做嘛！”岳织和灵音打起了哈哈。

    灵音也被岳织绕进去：“有什么难做的？当然是犯人律，刑部伤不着你杀不了你的。岳岳~听姐姐一句劝好不好，别让自己越陷越深。姐姐传了这么多年话，犯天条的神仙见过不少，甭管爱得多深，临了不后悔的没几个。为了几日快活，千年道行毁于一旦，值吗？我也是心疼你才特意留神盯着，要是……”

    “灵音姐姐。”岳织忽然正色着道：“仙籍可以退吗？我想做回妖。”

    “可以退。”灵音知道岳织是彻底陷进去了：“不过你哪怕退了仙籍也做不回妖了。”

    “那……”

    “只能做回石头，一块普普通通的会发光的石头。”灵音劝岳织道：“你也没有仙气再救她了，到时候你俩一个成石头一个成白骨，这是你要的结果么？”

    “不是……”岳织眼角垂了下去：“您回去吧！我有分寸，不会犯天条的。至于小皇帝说什么做什么，天上管不了的对不对？”

    “嗯。她现在是肉体凡胎，不归天上管。”灵音说完就后悔了。

    岳织果然抬起头，疑惑地问道：“现在是肉体凡胎？难道以前不是么？”

    “马上就归下头管了。”灵音急中生智躲了过去，怕岳织缠着她问，说完就消失了。

    “姐姐你——”岳织看着灵音消失的方向，气鼓鼓地道：“过分！”什么叫马上就归下头管了？只要她还有一口仙气，小皇帝就不会死。

    ***

    李昭醒来发现眼睛又肿又疼，她光着脚走下床，见岳织坐在地上看书，笑着从背后抱住她道：“又一夜没睡啊？你们道士真的不会困吗？”她如常地紧挨着岳织坐下，靠在她肩头打哈欠。

    岳织惊讶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小皇帝昨晚伤心成那样，怎么醒来跟没事儿人似的？

    李昭看岳织一脸震惊地望着她，摸了摸脸道：“脸上有脏东西吗？”然后，她想了起来……昨晚她好像情绪失控趴在岳织怀里哭来着？天啊！她起来脑袋里懵懵的，真的没想起来。这就很尴尬了。

    “你……没事吗？”岳织现在想起小皇帝难过到失控的可怜模样还是一阵心疼。

    李昭臊得头也不敢抬。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岳织忽然道。

    李昭错愕地抬起头，偏过头望向岳织绯红的脸。“什么？”

    “没听见算了。”岳织脸更红了。有的事她想做却做不得，只能小皇帝主动点了。

    “岳织，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是不是道士有什么戒律？破了就成不了仙呀？”李昭猜测道。

    岳织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不能，不是不想？”李昭一下就来了精神，整个人容光焕发的。

    岳织又点了点头。她家小皇帝真的太好了，人聪明不说，脸皮也厚。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昭无声地在心里尖叫起来。岳织是真的喜欢她的，她没有自作多情。太好了，这就够了。她明白岳织的心意就够了，不敢奢求别的。岳织是要成仙的，一定不能破戒，她不能因为私心害了岳织。

    岳织在心里偷偷期待着小皇帝会急不可耐地扑过来。可小皇帝只是靠在她身上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根本不像要扑过来的样子。“想不想要真气啊？”岳织忍不住暗示道。

    “不要。”李昭不敢再故意亲近岳织了。她明白，岳织碰她算破戒，但她碰岳织是不算的，可是她怕过程中岳织会情难自禁犯下错，功亏一篑。“岳织，你一定要成仙！”

    “为什么？”岳织苦着脸问。

    “那样我就能一直活在你心里了。”李昭靠着岳织一脸幸福地道：“我听人说，凡人要想成仙，必须得渡情劫。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然后再彻彻底底地放下。我是你的劫对不对？”她忽然挣起身近近地望着岳织。

    对。是劫。还是过不去的那种。

    岳织失望地戳了下小皇帝的笨脑袋道：“赶紧沐浴更衣，一起去接蕴儿过来吃饭。”

    “干脆把蕴儿接过来住吧？”李昭怕只有她和岳织两个人，会心痒难耐控制不住。以前她老咳血晕倒什么的，怕吓着孩子才让妹妹搬出去的。

    “她住那边不是挺好的吗？都住习惯了。”岳织不同意。

    才过了一夜，两个人的态度天翻地覆。

    殿外传来常欢的声音：“大家。腾王和世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