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这个花纹……

    被这样郑重强调过, 宁远再认真看时, 确实觉得有种熟悉之感。好像是经常见到的, 但具体在哪些地方，却又是完全不能确定了。

    宁远盯着那半枚花纹看了一会儿, 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抬头朝他哥笑笑, 如实说了刚才的结论。

    “那你看看这个。”宁致没急着下定论, 而是一手扶墙抬起一边的脚来示意弟弟看。

    难不成，这鞋底的花纹和他们目前所穿的很相像吗？

    宁远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连忙低头再看手里的照片。

    这半枚脚印正是上半的部分, 泥浆清晰地标出了它的纹路, 是锯齿状的花纹。

    而哥哥脚上的鞋的花纹又是什么呢？

    宁远慢慢蹲下去, 一分钟之后，得出一个令自己惊讶万分的结论。

    这两个花纹, 居然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半枚脚印, 或许同样是被警鞋所踩出来的。

    “这不可能。”宁远撑着腰往起站，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把自己绊个踉跄。

    “小心点儿。”宁致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抬手指自己的鞋，“为什么觉得不可能，说说吧。”

    “仅凭这半枚脚印就推断嫌疑人可能是业内的从业人员也太不严谨，或许还有哪个牌子的皮鞋也是这样的花纹。”

    宁远答了话, 眼睛还是朝着两处飘。宁致拉着人往外走, 两人很快便走出了小巷。到了末端的时候，宁致把人一揽往回转，两人又是重新面对着小巷了。

    “仅仅凭借半枚脚印当然太过于武断, 但你综合一下我们之前查到的所有线索。”

    “嗯，你让我想一想。”宁远重新把思路倒退回去，盯着小巷看。

    巷子又长又窄，两处的墙也很高。阳光照进来，只能照到一半的地方。

    一半日照充足，水泥地已经几乎完全变得干燥，露出了原本白灰的颜色。

    而另一半隐在高墙之下，地面也只是半干。

    人形轮廓、血泊、侦查踏板，所有的一切，通通被分割开来，远远地看着，像是日光把这小巷分割成了阴阳对立的两个世界一样。

    宁远看着，便有些出神，却也还记得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首先不管是从踏板的铺设，还是从脚印的干燥程度来考虑，这枚足迹都绝不可能是我们这队人所留下来的。”

    “嗯，是的。而且它比较宽，初步可以认为是一个男人的脚印。鞋码的话不太确定，但是我简单比照过，应该和你我的脚差不多大，大约是42码。”宁致接了话，先后指了他们二人的脚，又示意宁远看勘察记录。

    “嫌疑人懂得清理脚印、不在现场留下剐蹭痕迹、使用次氯酸来清理血迹，那么证明他有基本的反侦查意识。”

    “那凶器并不是普通的水果刀，而是看着像是医疗器械的一种，很可能他的身份就是医生等从业人员。”

    “现在这枚脚印，又告诉我们他可能是一名警察。综合判断，对方可能是医生、法医、警察等职业。当然，我们现在并没有确认这脚印到底来自于谁，或许是阻止他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照哥哥这样分析的话，我觉得这人的特征和我挺像的，最起码，法医算是综合了你说的这些所有的条件。而且，我和死者确实存在恩怨，这样报私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宁远笑着接了，下一秒就被他哥弹了个脑瓜崩儿，“我们私下里也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胡言乱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宁致敲了一下没解气，作势还要敲，被弟弟抓了手，“我不敢胡说了，真的。”

    “好了，我们去找许阳他们吧。”宁致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弟弟这双大眼睛看着的场合，一边拉人往外走，一边又像是老妈子一样的嘱咐道，“虽然案发日久，但该避讳还是要避讳，以免落人口舌。之后做尸检的时候，你把许现也叫上吧。”

    “我知道了。”宁远自知说错了话，抱着他哥的胳膊讨巧卖乖，三言两语就把人逗笑了。又忍不住，说了一些关于足迹的疑点。

    “嗯，像警鞋这个只是初步判断而已，不能排除别的可能。或许这鞋或许是网购来的，也有可能是别的皮鞋踩出来的，只是花纹相似罢了。再不好的结果，也是这人可能能接触到警鞋，真正的社会身份却未必是。”

    宁致跟着弟弟的思路闲聊几句，然而心里却不能真的轻松起来。

    万一，万一这嫌疑人真是相关的从业人员的话，抓到对方的狐狸尾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关键是，林飞飞的死亡，总是不免让他多想。

    短短的时间里，仅有的两个知情人——李大爷和林飞飞，都这样永远地闭嘴了。

    若说巧合的话，可能吗？

    那么当日在医院帮助林飞飞逃脱的，又是哪一个呢？

    会和凶手有所关联吗？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讨论过什么，气氛虽然严肃，却不至于压抑。

    见宁致他们走过来，众人都纷纷打招呼，许阳更是直接走上前来，介绍之前走访周边的情况。

    “和林飞飞起冲突的是一个中学生吗？”

    “对，我已经把人找来了，现在就在网吧里等着呢，队长想知道什么，就亲自去问问吧。”许阳接了话，示意宁致跟他走。

    千城网吧就在隔壁，三人往里走，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里宁远之前就来过，自然还是有些印象的，然而现在所看到的，却和记忆中的画面有着明显的不同。

    整个一楼大厅都空荡荡的，没有来玩游戏的客人，自然也没有熟悉的键盘声。

    只有最外围的一排，左边第一个的位置坐着一个男生。

    男生穿着校服，身份很好辨认。见他们进来了，脑袋埋得愈发低了，一双手死死地揪着裤子的两侧。

    老板站在他的旁边，一张脸写着大大的“苦”字。

    “警察同志，先说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许阳只是打了个招呼，老板就“蹭”地一下离了男生好远，又指了指人，“问他吧，他是当事人。”

    “是的，我就是。”男生刷地抬起头来，一张脸憋得通红，“警察叔叔，我确实和网管起过争执，眼下也知道他出了事，但是别的事情我确实不清楚啊。”

    “我……我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的。”

    短短的几句话说完，男生更显局促，一双手脚似乎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似的。

    这样看着，他和之前去了支队的几个中学生们没有多大的不同。宁远本就留了心，现在又看得仔细。和林飞飞一样，男生的脸上也有也有淤青，分别在眼下和嘴角的位置。

    看来小巷子里之所以没有发生打斗过的痕迹，是因为事情根本就不是在那个地点发生的，而是在这里。宁远心里有了判断，朝着男生道，“你不用紧张，先把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哦，好，好的。”男生忙不迭点头，伸出了手。

    和宁远猜想的一样，在他右手的中指和无名者中间的关节上，确实还能看到明显的红肿，像是猛地击出去却碰到了硬物所致。

    “现在请你叙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宁致一边说话，一边支使老板把监控录像调出来，并当着众人的面，点开了视频的界面。

    “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了，但肯定已经是半夜了，大概在十二点到一点左右吧，当时我正在打游戏，结果电脑突然就出故障了。我喊他过来处理，结果他根本就不认真做，故障也没有排除，我只是随意嘟囔了几句，他突然就生气了过来拽我的领口。”

    “当时我也很生气，反射性地就动了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最后是别的工作人员过来拉架，劝解了几句。之后我就气势汹汹地翻墙回了学校，又哪里知道后续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男生交代得很仔细，最起码宁致看完了相关时段的录像，可以确认他说的是实情。

    “警察叔叔，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那几拳打的发病了，还是说什么别的？当时他看起来也好好的呀，老板那会儿去找我的时候，也只是说出事了，并没有具体到什么事情。”

    男生哭丧着脸把这些说完，又去扒许阳的胳膊，“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怯懦，像是最胆小的学生一样可怜，许阳没好意思躲，就这样被他抓住了。

    争执发生的具体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到一点十五分。

    一点十七分，学生离开了网吧。

    二点五十五分，林飞飞也离开了。

    宁致最后确认过时间，把节点记在备忘录上。示意许阳先带学生回去录口供。

    老板也要跟着溜，被宁致叫住了。

    “他是逃犯的事情你不清楚吗？网上的通缉和悬赏发出去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吧。”

    “警察同志……我……我不知道啊。”

    老板生生折回来，脸上都是讪笑，“他确实被叫走了没错，但他说就是正常的问询啊，而且他回来了就一直求我，说自己实在没有别的容身之处了，他奶奶也硬要塞钱给我，我没办法拒绝，只好让他偶尔看着夜场。”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网吧与中学很近，里面有一半的顾客都是学生，谁能想到居然窝藏着一个逃犯！这是如何的凶险！

    宁远再好脾气，也瞪了老板一眼。

    宁致则根本没留情面，一句话把人堵死了，“不知道通缉令？你店里这么多电脑，难道连台能上网的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