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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得知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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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有什么办法,父亲要纳妾的想法如此坚决,我们作为子女的又岂能阻拦?何况这满京城,哪家又没有妾室,便是二叔母,不也为二叔纳了门妾,还生下了庶子安哥儿。”

    “那不一样,”侯夫人嘟囔道,不能生儿子的人,岂是能和她比的。

    其实侯夫人一直把着安乐侯纳妾一事,也有那么一丝和董氏别苗头的意思,便是夫君再疼再爱又如何,不能诞下子嗣,便只能接受纳妾的命运。

    可她就不同了,便是安乐侯出去胡来享乐,回到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守着她这个发妻。

    她也不用似董氏一般整日守着庶子度日,更不用担心庶子同她儿子争家产,可如今,便是连这点优越感她都将没有了。

    泼辣的侯夫人这次是真觉得委屈了,伸手抹了一把泪,“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季萦眼里又划过一道冷嘲,“母亲,你想好了吗?这马上要腊八了,难道你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小屋子里过腊八节?”

    “这腊八节,二叔母小月子也出来了,府中怕是会很热闹……”

    “我同意了,纳妾就纳妾,”

    侯夫人一听,人就激动又站了起来,她不能就这样待在这里,她可是侯夫人啊,怎么能住在这破地方孤零零的过节,不过是个妾,进门后,她有的是手段惩治,她能弄走一个小怜,也能弄走另一个。

    “我现在出不去,这人选,萦姐儿你留意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尽快纳进来,府中的也可,不要太好看的,要好拿捏的。”

    ☆、揭出

    “大妹妹,你当真就如此怨恨母亲,不肯原谅她?”

    说服了侯夫人同意纳妾,季萦心情正好,笑容满脸的回了自己院子,季元靖也跟着她来了,等锦翠沏好茶下去后,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开了口。

    “大哥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怨恨母亲呢,”季萦一愣,随后捋了捋耳边的发,笑着道。

    季元靖闻言眉目微挑,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端着热茶,吹了吹,微抿了口放下茶盏,没再执着这个问题,话锋一转,

    “三年前,你给我送来一份名单,让我在书院多注意名单上的人,几番接触下来,我才发现这些人虽在书院寂寂无名,却是有真材实料的,相信明年恩考,榜上定会有名,大妹你人在京城,又是闺阁中人,如何会知道这些信息的?”

    “还有二叔父遇雪崩一事,我问过给我送信的人,他是在二叔父出事前一天,你就找到他快马送信过来了,还未发生的事,大妹为何就提前知道了,何况雪崩,是非人力所能控制的。”

    “前些日子,你让我去对祖母说,我认识了一位朋友,找我帮他买了些粮食,药材,那些东西,你囤来是做何用的,京都大雪年年都会下,何至于你今年如此居安思危了?”

    季元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低着头的季萦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很快又散去,恢复了一贯的温润,顿了顿继续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大妹身上的种种事,却让我不得不朝那方面想,大妹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何如今对谁都不敢信任了,还对母亲生了那么深的隔阂。”

    “原本我不打算问的,可我身为你的兄长,总会担心你如此下去,会出事,你做的事,我能发现,别人未必就不会发现蛛丝马迹,福兮祸所依,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妹你不会不知道……”

    季元靖语气温和,可话语里的担忧和怅然任谁听了都难以不动容。

    季萦一直垂头听着,原本微闪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囤粮囤药材需要的钱财数目,人力都太过庞大,她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不过那时,她想着二房即将覆灭,就剩一个卧病在床的老太太,不足为惧,便没加理会……

    她进宫那几年,历经了无数明争暗斗,说得难听些,她手上沾满的鲜血不比任何一个宫妃少,又岂会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自己身负了多大的秘密,所知道的先机有多诱人。

    这一桩桩的破绽,包括今日在侯夫人面前的举动,不过都是她刻意摆在季元靖面前的罢了。

    毕竟她只是一闺阁女子,便是拥有先机,做某些事也总会受到限制,便是结交人物,也只能限于闺秀妇人之中。

    那样,仅仅一个安乐侯府嫡女的身份,便是得了贵人的看重,她最多也不过有机会嫁给一个普通世家子弟,又如何能有机会和可能嫁给那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本就有文采盛名的季元靖就不同了,他很容易能用她给的信息,结交到权贵,更快的得到权势。也只有他身居高位了,在朝中有分量了,身为他嫡亲妹妹的她才能更快的达到目的。

    更何况如今她还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个上辈子将她从庄子里接出来,后来还一直想办法帮助她的大哥了。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她对季元靖心存着算计,季元靖却并没有因为她的特殊,心生贪念,意图知道更多,只是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危,一时间,她心里有些动容。

    可她到底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但面上却满是感动,她红了眼圈,看着季元靖,还难得的有了女儿家该有的娇态,“大哥,对不起,我不想瞒你的,”

    “怎么哭了,大哥又没怪你,只是想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些什么,说出来我才能帮到你……”

    季元靖目光微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和,又充满鼓励和安抚。

    季萦便在这样的目光下,说出了自己深藏的秘密,“三年前,我做了一个梦,……”

    季萦简单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出于人的本能保护,她说的也不完全,连季元靖的一些事都只隐隐透露了一些,别的信息更是丝毫没有透露出来。

    季元靖听后,可能因为早已经猜到一些,也不觉得震惊,只是颇为感慨的看着季萦道了声,“萦姐儿,你受苦了,大哥这一世,再不会让你经历那些了。”

    季萦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落了泪,随后又泪眼朦胧的望着季元靖,“大哥,你会帮我吗?”

    季元靖也回望着她,没有直接回她,只笑着道了声,“我是你兄长,你哪次让我做事,我没为你做到的了?”

    季萦听后,满意的笑了,“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大哥你对我最好。”

    “只是大妹,二叔父那边,你得停手了,”

    季元靖微微收了笑,“虽然你没说,可我猜,二叔父被困山中,二叔母流产,还有二妹妹马车出事,也和你有关吧?”

    季萦脸色一僵,不过她却没有否认,“是我做的,可是我不如此做,父亲这次出事,祖母便会和上一世一般,对这事不闻不问,还让二叔父趁机将爵位抢走了。”

    “大哥,我没错,我只是不想爵位再被二房夺了,我不想你再被父亲拖累的连恩考都不能去考,也不想你到最后只能求着二房才能到一个小官的位置……”

    季元靖听着便垂下了眼,浓密的睫影下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只是白皙的脸上笑意却不再了,平日里惯是温润的人一旦失了笑容,清冷就很容易显露出来。

    不过落在季萦眼里却是觉得他在失落,或者在不信他信任的二叔父一家会如此对他。

    因此季萦激动的站起了身,“大哥,我知道你平日里一贯温和,待二房的人也一向亲近,可并不是你主动示好人家就领情的,爵位他们照样说夺就夺了,我们不主动动手,便只能落得上辈子一般的下场……”

    “大哥知道了,”

    季元靖抬起了头,脸上已经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大哥有分寸,会处理好这些事,大妹你别再冒险做这些了,免得我担心。”

    季萦听着他的关心,脸上的怒色消失了,又重新挂了笑,“放心吧大哥,没有人能想到这些事不是意外的,不过你不想我做这些,我不做就是了。”

    实际她在季源依然升职成了吏部侍郎以后,就没打算再对季源动手了,毕竟,她还可以让大哥借着季源尽快的在朝中有一席地位呢。

    只是二房的其他人她可以放过,季漪她却是绝对不能放过的,不过这却没必要让他知道了。

    季元靖见她如此,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我就放心了。”

    "还有一事,”

    季元靖语气微顿,似有些犹豫的说道,“我知道母亲让你伤心失望了,只是她不管如何也是我们的母亲,如今你让她同意给父亲纳妾,她已经很难受了。待妾室纳进门后,我们一起去求了父亲将母亲从佛堂接出来,可好?”

    季萦闻言紧了紧手上的帕子,眼里也闪过不甘,只是她知道季元靖心软孝顺,若是她不同意,他也会去做,左右让人痛苦的法子也不单单就那一种,又何必如此让他们兄妹生了嫌隙。

    因而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低落的道,“我又何尝想如此,只是想到她对我做的,我就控制不住不去怨她,大哥你说的对,她总是生养我的母亲,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求父亲就是了。”

    “别怕,这一次大哥一定能护住你,再不让人伤害你了。”季元靖又温和的安抚道。

    季萦听后,对着他又是灿烂一笑。

    一时间,兄妹之间温情款款,只是这情究竟占几分,也只有各自心里明白了。

    ——

    傍晚时分,夜幕降下,天色很快就彻底暗了下来,安哥儿让方嬷嬷送回了外院,磬漪苑也落了锁。

    季漪沐浴过后,只着了肩浅粉小衫,就进了内室,内室里点了灯,烧着地龙,明亮也不冷。

    她湿发用干绸帕半包着,露出蕴着水汽的红润脸庞,浓密的眼睫也因刚被清洗过越发黑亮,眼眸一眨间,睫羽微动,撩人心弦。

    这时,锦月敲门进来,见到这样的场面,呼吸不由得窒了窒,难怪她娘说,女大十八变,姑娘这快进及笄之年,似乎出落得越来越快了,身段越发婀娜不说,便是周身气质也变了变,一举一动间,越发的让人挪不开眼了,便她是女子,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愣着做什么?护卫那里可去问过了?”

    季漪在软榻处坐下,大约刚沐浴过,她有些渴,喉咙发干,声音沙沙的,又带着一丝勾人的痒意。

    锦月听着忍不住还想听她多说两句,还是触到姑娘询问的目光后,她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接过姑娘手上的绸帕,仔细的为她绞着湿发,一面又轻声回着方才季漪的问题,

    “奴婢去问过了,之前在大佛寺,大姑娘和侯夫人先去求了签,后来去正殿听了佛讲后又去给世子求了道平安符,没再去过别处。”

    “嗯,我知道了,”季漪闻言淡淡的应了声。

    她听到这个回答也不觉得意外,季萦若是连几个护卫都瞒不过,也不可能有那个胆子筹谋二房了,虽说不知道她非要去大佛寺是为了什么,她却可以肯定,她今日遇到那个混子的事情,只怕是和季萦脱不了干系。

    老是如此被动也不是法子,想到她下午在父亲回来后,去寻他说了放生池一事后,父亲被吓红了眼的模样,季漪就更不想再这样继续容忍季萦下去,被动挨打,也从来不是她的作风。

    只是她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已经答应了他以后非有必要,不轻易出府,手上也没多少可用的人……

    季漪想到这里,又歪了歪头,看向锦月。

    锦月见她的动作,担心扯痛了她,手上动作忙缓了缓,“姑娘,您别动,扯到头发可痛勒。”

    “等会儿找方嬷嬷拿钥匙,从钱箱里拿一百两出来,你明日再出府一趟,让你哥哥去探听下现在侯夫人和大姑娘名下的产业都有哪些,是哪个大掌柜在负责经营的?”

    打蛇打七寸,动人动筋骨,她得先知道季萦现在到底有多少钱,多少人才行,囤了那么多东西,不可能一点都不缺钱财,不然之前也不会挪公账了。

    不过她能尽快补上,说明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善于弄钱的人,她得查清楚了,可不能小看了这个人。

    这段时间来,锦月听了季漪的吩咐陆陆续续打探不少关于大房的事,也从打听来的消息里隐隐感觉到了府上大姑娘的不简单。

    再看姑娘如此关心,想来也是姑娘担心大姑娘再做出什么惊天大事,到时候连累到二房,要知道老爷才升了官,可更得小心不能出错。

    作为一个忠心懂事的奴婢,她自然要忧主子所忧的,因而立马应了下来,又道,“打探消息罢了,哪用得着银两啊。”

    “一百两自然不光是打听消息用,让你哥哥留意下街上可有精灵些,又知感恩的乞儿,若发现了,便用这些银两为他们寻个落脚之地,也不用特地做什么,帮他们挨过这个冬天便行了。”

    今年冬日雪大,一般没事都轻易不出门,这些街上的乞儿的日子便更难熬了,要有那背后主子的乞儿,更难。

    季漪帮她们,自然也不白帮,她上辈子做孤魂跟在他身边那几年,看过他从边关乞儿那里得到消息过,也就知道了这些游走大街小巷的乞儿,打听消息的能力不一般,便也想试试,说不得就能得到两条有用的消息呢,便是没有,她也不失望,毕竟她也没真的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也发现了邓石这个人还算聪明,想来他帮了那些人后,自然也会想到上面去。

    锦月闻言哦了一声,以为姑娘这是善心又发了,便也没再多问。

    ☆、就此事了

    季源在听了季漪遇到的事,还杀了人,被姜谌允碰到一事后,几乎是后怕得一整夜没睡。

    顶着一双泛青的眼上了朝,又强撑着心里的忐忑担忧办完了公务后,在看到姜谌允要下衙时,就赶忙上前把人拦了下来,“姜大人留步。”

    姜谌允听到声音,停下了要踏出府衙的脚,就见季源三两步跑上了前来,“季侍郎可是有事?”

    季源微喘了两口气,看了看四周还有官员从里面出来准备下衙,自觉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只得小声的说道,“不知大人可有空,下官有些事想请教。”

    时至冬日,要论吃的,大都会选择去羊肉馆,大雪天的,喝一碗羊肉汤下肚,人就整个人退了冷意,身上也暖了起来,这京城,论羊肉汤做的好的,便是那谢记。

    季源随着姜谌允来到谢记,两人身上都已经换上了私服。

    姜谌允一身靛青色锦袍,墨发用一顶玉冠束着,居于上位,神色温和,气质温润,却又很难让人忽视掉他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季源这还是自雪山一事后,第一次私下和姜谌允相处,不知怎么的,还生出一股子紧张。

    可很快他又想到昨日闺女对他说的,若不是跑出去遇到姜谌允,只怕被人撞见,她会免不了受牢狱之灾一事,他心里后怕之余又是满满的庆幸和感激。

    这样一来,他也顾不得紧张了,搓了搓手,起身给姜谌允面前的酒杯满上后,又对着姜谌允施了一礼,再端起酒杯,“昨日小女的事,多谢姜大人了,我敬姜大人一杯,救命之恩,源永不敢忘。”

    季源说罢,抬手用宽袖挡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他不善饮酒,烈酒入喉,火辣辣的,他悄悄哈了口气,随后看向姜谌允,一片真诚的感激。

    可不就是救命之恩,倾倾对他来说,便是命根子,她若出了事,便是拼着倾家荡产,官位不保,他也是非要把女儿救出来的。

    闺女失手杀了人,对他来说,便是犯了法他也只感到庆幸,庆幸闺女有那个胆子拼死一搏,要不然,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珍宝了。

    姜谌允在他行礼时人就站了起来,微微侧了侧身,听了他的话,也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将酒饮尽,笑了笑道,

    “季二表哥客气了,倾倾是我世侄女,允岂有坐视不理之理。”

    “呵呵,还是要多谢姜大人了,”

    听到姜谌允叫季漪一声世侄女,季源心里不免有些讪讪,昨日他听到是姜谌允救了闺女后,他心里庆幸之余也有些复杂。

    更担心闺女会因此对姜谌允另眼相待,情根深种了,还想着今后要多多提醒两人之间的辈分关系,便是姜谌允这边,他可以尽自己一切所有来答谢,也万不能赔上了闺女。

    此番见姜谌允如此坦荡,他不免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羞惭,一时间竟不知说何好。

    好在姜谌允似看出他的窘迫,主动开口道,“季二表哥也于我有救命之恩,两家又沾着亲,私下里便不用叫允姜大人了,唤允表字也可。”

    姜谌允字子衍。

    这是他第二次让季源别见外,别如外人一般称他为姜大人了,季源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因而笑着应了下来,又拿过姜谌允面前的碗给他盛了碗羊肉汤,

    “那好,表哥便替你世侄女谢过子衍了,这谢记的羊肉汤算得上京城最正宗的,我在江南时就盼着年关回来能喝口这谢记的羊肉汤,子衍你也尝尝。”

    姜谌允笑着应了,人也坐下,端着季源盛满的汤碗喝了。

    羊肉汤浓却不腻,店家处理的得好,也不膻,只是姜谌允自来不爱这口,吃不大惯,不过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还赞了声味美。

    季源听他夸赞汤好喝,面上轻松了些,人也顺着姜谌允坐下,随后才提出自己的一番请求,希望姜谌允不再追究那个流氓之事,就此结案,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昨日季漪算是如实告诉了季源放生池一事,只是最后隐瞒了她被人撞见还有那尸首和痕迹被抹去一事,只告知了个大概,不是她不愿说,而是不能说,一旦说了,她的秘密也许将会保不住……

    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人,新的再世为人的机会。

    她说得含糊,季源也就想当然的以为姜谌允帮着把尸体处置了,既然如此,为了他倾倾的名声着想,他自然不能让这事爆出来了。

    姜谌允听后沉默了片刻,应了下来,“季二表哥放心,这事已经过去了。”

    姜谌允说罢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他应了下来,季源很是高兴,随后又招呼着姜谌允吃肉喝汤,直到天色不早了,季源才起身和姜谌允告别离开了。

    屋子里,姜谌允却还没走,依然坐在凳子上,锅子下温羊肉汤的炭火已经熄了,汤锅里虽还冒着热气,白烟少了些,姜谌允看着眼前烟雾若见稀薄的锅子,神情未明,又引了一杯冷酒,才朝外唤了声,“姜于,”

    “大人,”守在门外的姜于应声入内,恭敬的看向他。

    “去叫姜寒回来,不用再查了。”

    姜谌允淡声吩咐道,随后就起身离开了屋子。

    他让姜寒继续留在大佛寺追查,观察后续,也不过是担心她,可她既然不需要,那他也只能依了她的意愿。

    ——

    季源回到府中,心中算是了了一件大事的他,很是开心,虽是饮了酒,有些微醉,他却并没有立即回去歇着,而是抬脚来了季漪的院子。

    “倾倾,大佛寺的事,我已经和姜大人说过了,这事便这样结束了,你就当什么也没法生过,只是陪你祖母去上了香……”

    季漪今日跟着董氏看了一天的账本,待到傍晚季源就让人传了他要晚些回府的话,让董氏不用等他用饭,季漪就猜到他是去见姜谌允了,毕竟她早前去找父亲说大佛寺的事时,便是带着父亲能够让姜谌允不再查这件事,让这件事就此过去的目的。

    知道父亲去找了姜谌允的消息后,她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便是席间陪董氏用饭都用得极少,味同嚼蜡,等终于挨到用完饭,她就和董氏说看了一整日有些累了,回了院子等父亲过来。

    如今听到父亲说,事情如她所愿了,不知怎么的,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放松。

    他会生气吧,如他们这般的上位者,为惹麻烦上身,好心都不会轻易用。

    可她偏偏却还是不知好歹的,他好心帮她,她却因为希望事了,让他不要再追查下去,还让父亲出了面,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打脸,他会因此厌了她吗?

    想到那张和他长得一样的脸上,会对她流露出厌烦之色,季漪心里就是莫名的堵。

    她突然有些累,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便是如此她也逃不开魏烨,那她还不如回去做她的孤魂,至少那样,她还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

    “倾倾,”

    季源见季漪脸色不对,以为她还在担心,又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倾倾是不是有些怕,是爹爹不好,昨日没有多安排几个侍卫,让你受惊了,别怕,有爹爹在,不会有事的,以后也再不会让你受如此苦了……”

    季源说着,眼里划过一丝冷色,他为官多年,岂会半点敏感心都没有,因了那封信,女儿几次三番出事,他可不会再认为这是什么意外了,他定要尽快将人捉出来才行,没有整日防贼的道理。

    “我没事,爹爹,我知道了,也是我不好,想着只是去点个灯,又有僧人巡视,没让人跟着。”季漪回过神,牵起嘴角笑了笑。

    季源看她笑得勉强,一副奄奄的样子,知道她定是被吓着了。

    哪能不被吓着啊,若是寻常小姑娘怕都不能平安回来了,这样想着,季源心里越发心疼自责,只恨自己竟是连闺女都保护不好,到现在都还对到底是谁要害他们一家毫无头绪。

    “父亲之前回来得匆忙,也没给你还有你堂姐他们带礼物回来,过两日为父休沐,你陪为父出去逛逛,给你买些首饰,再去书斋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还有快过年了,让你母亲去叫了芳聚阁的裁缝回来,给你做几身衣裳。”

    季源见不得闺女有半点难受,就想变着法的哄女儿开心,想到女儿在江南时,就极爱出府游玩,如今这回了京,唯二出去的两趟却是受尽了惊怕,苦痛回来。

    季源这样一想,心里就觉得没照顾好闺女,也不能真的因为防贼便将女儿困在府中,这样会闷出病来的,那只能他抽出时间来陪女儿出去,有他陪着,多带些护卫,总不会出事了。

    季源眼里浓浓的关心与心疼,几乎是瞬间就驱散了季漪心头那些消极的想法,对于自己再次被魏烨影响了,季漪心里不禁有些痛恨自己,怎么就对他那么怕了,因为他竟生了避世的心。

    季漪暗自掐了一把自己,又笑着对季源道,“爹爹,我真没事,只是今日和母亲一起看账本,发现好多不会的,觉得备受打击,原来看那么多书以为已经知晓许多了,现在却被账本难住了。”

    季漪说着又颇为苦恼的皱了皱眉,她说的也不是假话,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一面,便是曾经什么都学,对音律歌舞,书画精通的季漪也不例外。

    她看着账本就脑仁疼得厉害,她也是才知道,原来看着不起眼的小宅门之中,日常花销,一年的收入之出,年节时的节礼花用,也会有那么一本又一本的厚厚账本,而光看账本还不得用,你还得真正的了解外面的市价行情才行,这又是一本账目了。

    今日也算得上季漪是许久来最累的一日了。

    “呃,”

    听到女儿是因为被妻子逼的看账本累了,受打击了,季源也突然无话说了。

    他再心疼闺女,也不能违逆妻子,让女儿不学了吧,这可怎么办啊,一向在官场上算得上顺畅的季源,遇到妻女间的站队问题就犯了难,他摸了摸鼻子,才柔着声音安慰道:

    “没事儿,你慢慢学着看,倾倾聪慧,很快便能吃透那些账目的,累了就早些休息,晚些时候我再让厨房熬些汤过来,你喝过后早点睡觉,等过几日你学得轻松些了,爹爹来带你出去玩……”

    季源像哄孩子一般的说了一通,却听得季漪心里又暖又甜,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季源见着,极欣慰,又和她说,待她学会看账后,便送她两个商铺和庄子学着打理,亲自实践,便会管家了。

    对于这样一位心疼闺女,又极为大方的父亲,季漪哪里还舍得让他担心,连连说了一堆的不用他担心,会努力的话,哄得季源彻底放下了一颗心,到磬漪苑该落锁的时候,季源才叮嘱了季漪早点休息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元宵

    到了季源休沐这日,也就是腊八节前两日,季漪并没能和季源一同出去逛逛,体会下小季漪记忆中,京城街上的繁华盛景。

    因为这一日,安乐侯将他要纳的妾室带了回来,所有人都被请去了熙和堂。

    知道安乐侯要纳妾并不是说说的以后,老夫人并没有敷衍了事,而是认认真真的找了媒人去寻。

    毕竟府中已经有了一个搅家精侯夫人,对于安乐侯的良妾,她就不得不仔细寻了,一旦再寻错人,只怕迎接安乐侯府的又将是一番鸡飞狗跳。

    老夫人也觉得心累,她甚至想过分家一事,但季源刚刚升职,季元靖还未下场,这时候分家,难免受人诟病,且这家如今也不是他们想分就能分的,也只能暂时忍着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才不过几日,老夫人这里还没有半点进展的时候,安乐侯竟自己带回了一名女子,称那就是他要纳的妾室,名唤莲娘。

    莲娘是京中人,今年刚及笄,因家里父兄意外去世,她不得不选择借债葬父兄,结果却遇到小人,将借债给她的钱财翻了一番又一番,最后要抓她去青楼发卖抵债,莲娘自是不愿,当场就逃了,她便在逃跑时遇到了出门散心的安乐侯。

    安乐侯因之前救了侄女,感受到了那种被人感激时的满足,之后就特别喜欢管一管不平事了,这也让不再去勾栏瓦舍的他找到了别的事可做。

    遇到莲娘这种情况,同情女子的心泛滥,他就忍不住管一管。

    在帮她赶走了那些讨债人后,他以为这女子会高兴的感激他呢,谁知道她竟是想寻死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的难处,便是他这次帮了她,下次那讨债的人还是会回来,与其会给人卖进楼子里糟蹋,还不如就此死了。

    安乐侯一面对她的宁死不屈的勇气感到敬佩,一面又忍不住同情怜惜她。

    尤其是在知道这女子叫莲娘后,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可怜被冤枉的小怜,他更想帮帮她了。

    再看这女子,生得一张小巧怜人的脸,安乐侯不知怎么的,就提出了要纳她为妾,帮她还债一事。

    偏这莲娘是个烈性的,不但拒绝了他,还打了他一巴掌跑了,这样的脾性,偏偏就对了安乐侯现在的口味,对她更是放不下了,巴巴的让人去打听那莲娘的住处,又去请了媒人,打算备上厚礼,再去一次,让人看到他要纳她做良妾的诚心。

    而这莲娘在拒绝安乐侯跑回家,却又遇到了因为不死心,直接上门堵她的追债人,还好安乐侯及时带着人赶到,再次救了她。

    莲娘历经两次差点被卖掉,实在怕极了,这时又感动于安乐侯为她做的事,便这般答应了,这才有了安乐侯请她进府见老夫人一事。

    也不知安乐侯哪门子抽了风,一定要给这莲娘一个尊重,还将二房一家并侯夫人及季萦兄妹都叫到了熙和堂。

    “老大,你已经决定了?”

    老夫人看了眼堂下端正跪着的年轻女子,冷声问道。

    还在孝期的缘故,这女子着了一身素白袄裙,头上别了朵小白花,削尖小巧的瓜子脸,五官算不得精致,组合在一起却耐看。

    人虽才十六,却已经出落得体态袅娜,此时人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模样,瞧着像是个安分的,但,若真的是个安分的,便不会这么快和安乐侯进府了。

    “决定了,也找人测了吉日,明日便用花轿将人从小门抬进来。”

    安乐侯说着,忍不住又看了眼跪着的莲娘,见她捏着衣襟似乎有些害怕,却强自镇定,挺直细腰跪着的模样。

    安乐侯心里立马涌起一阵怜惜,“母亲,莲娘身子弱,能不能让她先行起身了?”

    老夫人却是理也没理他,转而看向一侧站着的侯夫人,“老大媳妇,你觉得呢?”

    侯夫人没有立即回,她心里自然是不愿的。

    眼前的莲娘颇有几分像那小怜,也不是说长得像,而是她浑身透出来的那我见犹怜的感觉,她本来就因为那小怜堵心了,再来个一样的,不是更添堵嘛。

    可就当她想吐出不愿这两个字眼时,她身边的季萦却突然悄悄伸手拉了她一把,她这才似想起了什么,猛的回过神,垂下头不甘不愿的说道,

    “侯爷要纳妾,我有什么不好同意的,只是这妾室进门,我这当主母的,可以出来喝杯敬茶酒了吧。”

    安乐侯见侯夫人那模样,脸上就是一阵厌恶,但为了莲娘能够顺利进门,为了莲娘能够得到承认,也为了儿子那里有个交待,他也只能点头同意。

    “只要莲娘进门,以往的事,便就这样作罢。”

    “嗯,既然你们都决定了,也不用问我了,便这样吧。”老夫人听了眼皮子也没动一下,就说道。

    ——

    安乐侯纳妾一事就这样定了下来,翌日一顶小轿将人接进了门,大房因为多了一位莲姨娘,很是热闹了一阵。

    不过对于二房和季漪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还因为大房的热闹得了不少清净日子。

    董氏出了月子后,就亲自带着季漪学管家了,处理名下庄子和铺子上的事,以及安排新年的节礼……

    除夕那日,大房二房坐在一起简单吃了一顿团圆饭。

    守岁过后,便度过了旧年,迎来了新年。

    新年过了,就入了春,可今年天气还寒,大雪还在下。

    京城到处是积雪堆盖,还涌入了一批从外地前来的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可就是这时,成厉帝突然病了,太医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只是浑身没力,卧病不起,几日未能上朝后,成厉帝担心自己病情严重,加上年节,也没什么重事,便安排了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曹首辅也权重,加上成厉帝也快四十有五的人了,不年轻了,也不知能不能撑下来,若是不能,那太子和贵妃之子二皇子势必有一场争斗。

    那他监国期间,自然不能出现任何岔子和事故,因而,曹首辅在看到应天府关于流民的奏折后便直接压了下来,没有通过内阁,还叫来了应天府尹让他尽快秘密解决了这事。

    在曹首辅看来,这场大雪没那么严重,待元宵过后,雪停了,便好了。

    而应天府尹是曹派人,在得了曹首辅的吩咐后,为了不出乱子,立即派人将那些流民集中赶到了京郊外,并封锁了消息。

    虽每日会派人固定时间布施一些粥米,可粥米也就那些,每日的流民却是越来越多,渐渐的流民篷里每日都有人冻死,饿死过去。

    随着死去的人增多,应天府尹也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可因为得了吩咐,自然不能徒生事端。

    便有加派了人手将这事暂时压了下来,没有再上奏朝廷,有人死了,就让义庄的人拿了草席来,将尸体裹着拖去乱葬岗埋了。

    如此,雪灾严重,流民进京一事,便这么被瞒了下来。

    京中的人虽也意识到这场雪的异样,可到底天冷,都不怎么出门了,消息闭塞,他们能知道也只是粮价,柴价都上涨了不少,便是有听说的,也不怎么在意,毕竟朝廷都没有什么动作,说明也就不严重。

    时间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今年天虽还冻,雪也大,可到底天子脚下,加上成厉帝突然又好起来了,朝野上下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此怎么也得热闹一番,过个热闹的元宵了。

    于是到了元宵这日,街道上都搭了厚厚的篷布,来遮挡飞雪,蓬布下,五光十色,争奇斗艳的各种花灯悬挂空中,彩绸交厢其上,直看得人叹为观止,欢喜非常,街上也十分热闹,有那舞龙的,耍狮的,猜灯谜的……游玩的,好吃的,应有尽有。

    安乐侯府众人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热闹,老夫人早早受老太君之邀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霄楼,看街上的灯谜大会。

    一同的还有曹首辅家的老太君,首辅夫人,孟次辅家的次辅夫人,以及静宁伯府太夫人……

    老太君让老夫人过去的目的,也有帮老夫人在京中圈子打开场面的用意。

    便是董氏,也受国公夫人之邀去了二楼雅间,当然,请了董氏,自然身后还跟着个侯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今年季元靖她们相看一事实在不能再拖了,侯夫人也知道自己那得罪人的性子,这次老老实实的待在了董氏身边,竖耳听着各家哥儿,姑娘的信息,打算记下来回去琢磨琢磨谁适合她家的靖哥儿,萦姐儿。

    这是夫人们聚会的场所,至于各府的哥儿,姑娘,街上这么热闹,自然是去了街上游玩,猜灯谜,赏花灯了。

    季漪她们也出了府,原本辅国公府大姑娘姜毓瑾给季漪她们递了帖子要一起游玩的,结果她身子不适,没有出府,季漪便和季萦季元靖一同出来了。

    季源想着女儿回京来一直未曾出府过,确实闷坏了,加上有季元靖他们在,也就同意了季漪带着安哥儿上街,不过便是这样他也派了两个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

    只是中途季元靖受友人之邀去了诗会,而季萦原本说要带季漪去见见她认识的那几个手帕交的,却因为突然肚子不舒服回了府中,如此便只剩了季漪带着安哥儿和锦月锦玉以及两个护卫在街上游玩。

    “姐姐,京城的街上好热闹啊,比江南还热闹,花灯也好美,好些我都没见过。”

    安哥儿被季漪牵着,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兴奋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五花八门的花灯。

    京城的繁华盛景,算是在今晚体现得淋漓尽致,人流攒动,有些街道甚至拥挤得行人行走都得肩并着肩。

    只是这样的场面,安全隐患也颇多,两个护卫为保证姑娘哥儿的安全,走在前面开路,便是锦玉和锦月也在季漪和安哥儿两人身边紧紧跟着,深怕姑娘被人冲撞到。

    季漪也对街上好奇,只是她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心里还有一层隐忧,季萦的突然不适离开,让她总是有些不安的,便低头对安哥儿叮嘱道,

    “安哥儿,人太多,要牵牢姐姐的手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姐姐。”

    安哥儿出门前就有锦月和他说过,要牢牢跟着她们,街上可能有拍花子的,于是听了季漪的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盯着不远处那画糖人的,移不开眼了。

    季漪见着他望着糖人双眼直溜溜的模样,不由一笑,不过她也是没吃过这么街头小食的,便转头吩咐一旁的锦月,“锦月,去买几个糖人回来。”

    锦月最是好吃,以往跟着小季漪出门,就属她吃得最多了,买东西的事她最是在行,听了季漪的吩咐,点头就去了。

    只是她刚挤进人堆里,没多久又急急的空手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可是人太多,不好买,那便算了,我们先去逛逛再回来买。”

    “姑娘,奴婢方才收到了这个,”锦月递给季漪一张用折成纸鹤样的字条,她的脸上有些惊慌,眼底的怕意也是掩也掩不住。

    ☆、纸鹤

    季漪微愣,伸手接过纸鹤,这纸鹤是上好的粉笺纸折成,如今宫内的御用纸张。

    而这纸鹤,说是纸鹤,却并不完全,因为它的翅膀还没有被折起,可能锦月紧张的缘故,被捏的有些皱了,可这更让纸鹤翅膀上大佛寺放生池几个字变得尤为显眼。

    看着纸鹤上那熟悉的张狂字迹,季漪捏着纸鹤的手就是一紧,果然是魏烨也来了,只有魏烨才能将行草展现在这小小的纸鹤上,还不失它的风骨,也只有他才能将一手行草,写得如此放纵张狂。

    魏烨启蒙晚,他才学不算顶好,可他会的书法却是有好几种,且都造诣极高。

    这还是当初她看到他受几位皇兄欺辱之后告诉他的,父皇好书法,只要在字上得了认可,他就能得了父皇的喜欢,如此,皇兄们便再不敢欺他,辱他。

    她还记得,那时他沉默许久,却只问了她一句,她喜欢谁的书法。

    那年,她不过8岁,哪通什么书法,她只知道父皇寝宫里挂着张大家的书法,父皇定是喜欢的,便说了他的。

    那以后,魏烨开始苦练书法,其中便以行草为重。

    季漪紧了紧手指,强自镇静的展开了纸鹤,就见上面只写了灯会后,石桥边几个字。

    “姑,姑娘,咱们该怎么办啊?”锦月担心又不安的问道。

    她识字,虽那字潦草,但她也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且暗示的意思,这是那个撞见姑娘杀人的男子找上来了……

    季漪看了她一眼,随后撕了纸鹤,笑了笑,“什么怎么办啊,可能是哪个孩子淘气把自家玩的纸鹤塞你手上了吧,既然糖摊人多,我们先去灯会看看。”

    说完又偏头看向安哥儿,“喜不喜欢花灯,姐姐等会儿猜灯谜给你赢一个回来。”

    “喜欢,什么样的都喜欢,特别是姐姐赢的,”安哥儿虽然失落不能马上吃到糖人了,可一听姐姐要送他花灯,就高兴起来。

    “姑娘,”

    锦月欲言又止,只是见季漪面不改色,依然镇定的样子,以为她已经想到了法子,便将心上的担忧压了下去,没在说话。

    倒是一旁一直安静站立的锦玉,看着锦月隐忧的样子,还有姑娘自方才从锦月手中接过纸鹤,就一直紧绷的身子,她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那纸鹤为何让姑娘如此惧怕,却心生了警惕,又上前了一步,离姑娘更近了些。

    季漪察觉到她的动作,知道她细心,多半已经感觉到她的异样,便转头对她道,“锦玉,等会儿花灯会可能人更多,护好安哥儿。”

    “欸,奴婢会多注意的。”

    季漪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往主街那边走去,她依旧似原来的样子,边走边看,似乎没有为方才纸鹤的事影响一点心情,这让一直提着一颗心的锦月都微微放松了些。

    但,只有季漪知道,她另一只紧握的手心已经被她掐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还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可她必须得毫无异样,让魏烨觉得,自己认错了人,眼前这个人,只是不惧他威胁的一个陌生女子,只是长得像罢了,他知道她有多怕他,她就要让他知道,她的大胆,她的不惧……

    粉笺纸,不折翅膀的纸鹤,一手狂书,无疑不是魏烨在告诉她,他来了,他不但来了,且身份极贵,而她现在只是一小小的侍郎之女,他想困住她,都不需要折翼便能做到,轻而易举。

    识时务者,不想连累家人,便该乖乖去到他身边,做他的笼中鸟,金丝雀。

    可她偏偏就不想,不愿,也不甘。

    不想再和魏烨有纠葛,不愿意就此妥协,不甘心她换了个朝代,换了个身份还得不到那份她想要的自由。

    元宵节,当属主办花灯会这条街最为热闹,舞龙的,舞狮的都将入街的主道堵了大半,加上左右两道还有那摆好的灯谜摊,可谓拥堵至极。

    而越往里面,人越多,甚至到了人挤人,脚踩脚的地步。

    季漪牵着安哥儿的手半点不敢松开,生怕一个不注意,随着人流,她们就被冲散了,等终于到了花灯会的擂台前,季漪才稍微松了口气。

    擂台之上,各类雅致新奇的花灯悬挂空中,耀眼至极,照亮了整个街道,当中还悬挂着一只用红绸布包着的,那是灯王,得等大会开始,才会揭开绸布。现在擂台边已经围满了不少人。

    季漪见着,虽也觉得新奇,可她上辈子在宫中也见过许多精巧绚丽的花灯,倒也不觉过于震撼。

    只这时,她的双眼落在了擂台边一个花灯摊前,一盏活灵活现的兔子灯上。

    那兔子灯,要说特别,也不十分特别,说精致,比不上宫里的宫灯。

    然,它逼真至极,从貌到神态,特别是那双用红宝石镶嵌的眼睛,在灯火照耀下,像是活了一般,生机无限。

    “姐姐,那兔兔灯好可爱,”安哥儿顺着季漪的视线,也看到了那盏精巧活现的兔子灯,眼前顿时一亮,甚至充满了敬畏,那灯就彷佛兔中仙下凡了般。

    “安哥儿想要?”季漪偏头看着他,又伸手摸向了他的头。

    那灯的位置挂得极高,又是正中,旁边的的花灯虽也别致,有那兔灯对比,便是黯然失色,而这里地段极好,现在花灯会没开始,该有许多人在这些摊前玩乐一番才对,可这摊子周围,对比别的摊子却是人烟寥寥。

    自古以来,众人就喜欢凑热闹,哪处人多,说明那处定有吸引人的地方,而反之亦然,有吸引人的东西,却无人去,必然有异常,或许还会因此沾上麻烦。

    季漪有些犹豫,一盏灯,值不值得她惹不必要的麻烦。

    “姐姐,有些想要,”安哥儿有些羞郝的点了点头。

    安哥儿平日里鲜少主动开口要东西,如今他终于在季漪面前放开了怯弱,讨要东西,季漪又怎么忍心不满足他,便冲他一笑,抬脚往那灯摊走去,“那安哥儿等等。”

    “摊主,那兔子灯怎么猜?”

    守摊的是个二十多的青年,一身青衣,身形消瘦,面色白净,此时他一手搭在桌上撑着头,另一手无聊的拍着腿,听了季漪的问题,头也没抬,随意道,“十两银子一次,”

    青年声音有些尖细,加上他出口就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锦月当即便忍不住出了声,

    “十两银子一次,怎么不去抢啊,难怪这个摊子没人……”

    “锦月,”季漪淡声打断锦月的抱怨。

    却不想之前锦月的话已经让这青年不满了,他有些不耐烦的道,“我这摊就这规矩,爱猜不猜……”

    只是他在抬头看过来的一瞬,脸色猛地一变,人也立马站了起来,还改口恭敬道,“我这兔灯找有缘人,姑娘您若猜,便不要钱,只要猜中就可得。”

    季漪闻言,微蹙了秀眉,但偏头见安哥儿一眼不眨的看着那兔子灯,到底还是朝一旁的锦玉吩咐,“锦玉,取十两银子给摊主。”

    “不用,不用,这是谜面,您猜就是,”青年听了忙摆手,又赶紧把谜面摆了出来。

    可锦玉却是只听姑娘的,把银子放桌上就退回了姑娘身边。

    青年看着桌上那锭银子,却是半点没觉得高兴,反而面带苦色,将银子收下,又把谜面往前推了推,“您猜猜看。”

    季漪见状更觉得怪异,却还是凑近摊子看了看谜面,只见竹排上面用的是行楷书写,那笔锋便是熟悉的尖锐张狂,郝然就是魏烨平日里批朱红用的字迹。

    季漪脸色微变,却又强自忍着,又见那竹排上写着,“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抱歉,小女子才疏学浅,这迷底我答不出来,这兔子灯我是无缘得了,我们走,”

    季漪当即转身,就要离开,却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区区一个破镜重圆,酥酥儿又怎么会答不出来?”

    男人声音慵懒低哑,微微勾了点尾音,听着人心头就是一颤。

    季漪却是当即变了脸,她和他又不是夫妻,来的哪门子破镜重圆,季漪心里气极,又怕极。

    她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心,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身靛蓝色锦袍,俊美无俦,正勾唇浅笑望着她的男子,“公子怕是认错了人,小女子才疏学浅,对灯谜一窍不通,猜不出来。”

    “是吗?”男子听了季漪的回答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双斜长的桃花眼微挑,似笑非笑的继续望着季漪。

    季漪在看清面前男子陌生的面容后,心里的躁郁忽然平静了些,换了个朝代,有些东西到底还是变了。

    比如她,不再有眉心那颗朱砂痣,又比如魏烨,已经完全换了面貌,也没有那双她看着就怕,可以直勘人心的凌厉凤眼了。

    既然都有了变化,那她又何须惧怕。

    “也不知公子将小女子误认成谁了,不过公子既答出了谜面,那兔灯就归公子了,小女子这就告辞。”

    季漪垂首施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男人脸上笑意微收,就要开口阻拦,却在瞥眼的一瞬间,止了动作。

    却是一身深色衣袍的姜谌允缓步朝这边走来了,“元宵佳节,晔王未在宫中,出来游玩了?”

    姜谌允说着便站在了季漪前面,不着痕迹的挡住了男人看向季漪的视线。

    季漪看着眼前高大宽厚的背影,心下一松,只是下一刻她双目又微凝,原来魏烨现在的身份是自幼在曹后身边长大的皇三子,晔王魏昱。

    魏昱,自幼不爱朝政之事,只爱游乐,却颇得皇帝,曹后喜爱。

    曹后倒后,魏昱在成厉三十年被成厉帝以谋害的罪名,赐鸩酒而亡。

    有野史记载,魏昱之所以死,是和妖后季萦合谋暗害曹后,太子,孟贵妃,三皇子一事被姜谌允揭发,季萦为自保,推出了他。

    这次熟知历史的魏烨来了,也不知对兴朝来说,是福是祸,而姜家,季家,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了。

    季漪想着,心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嗯,父皇说我们也应当体会些民间的节日盛会,便让我来感受感受,回去好与皇兄皇弟们分享,分享。”

    魏昱收了笑,看向姜谌允,“姜大人不是在替父皇宴请百官,怎么也有空出来游玩了?”

    除夕的皇家宫宴因为成厉帝的生病并没有办,这一病好,他便想到了要补办一场元宵宴会,可不知怎么的,又改变了主意,转而让曹首辅,孟次辅,姜谌允等人在醉霄楼设宴百官,聊表他对臣子的心意,而宫中,举办的算是皇家自己的家宴。

    是以,今晚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聚在了醉霄楼。

    “姜某不胜酒力,出来转转,醒醒酒罢了,”姜谌允笑了笑答道。

    “这样,那姜大人继续醒酒,这灯会也要开始了,可不要错过了,本王这就告辞了,还要去宫里和父皇汇报下这京城的盛会。”魏昱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姜谌允笑着微颔首应了,等他走后,才看向了季漪,半点没提方才的事,神色依旧温润包容,

    “街上虽热闹,可今夜人多,也杂乱,还是早些回去吧。”

    季漪闻言抬起头,看着他面如冠玉的脸又是一怔,突然道,“您可有空?”

    ☆、您可认识一名叫顾焕之的男子

    季漪在冲动之下叫住姜谌允后就后悔了,可没想到姜谌允也没问她有什么事,就将有些愣神的她,带到了醉霄楼对面的百鹤楼。

    到了二楼雅间,姜谌允便对季漪身后的锦月锦玉安排道,“掌柜的说,三楼还有一间靠窗雅间,你们先带安哥儿去看花灯大会吧……”

    锦月因为之前被那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住了,认为姑娘叫住姜大人便是说这事,看了眼没说话的季漪,就施礼下去了,临走前还拖走了准备劝阻说于理不合的锦玉,便是跟着她们的侍卫,也被锦月叫走了。

    屋子里只剩了姜谌允和季漪,姜谌允关了房门,才走过来看向季漪温和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有事?

    自然是有事的,她想为上次过河拆桥的事说声抱歉,还想解释下方才灯会上遇到魏昱一事,并告诉他,要当心魏昱。

    然而,当她想说的时候,她才发现,她不能说的,就是解释,也要仔细想清楚其中的破绽。

    若一个不当心,被发现她不过一个孤魂,现在不过是鸠占鹊巢,等待她的,恐怕便是火葬,她还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间……

    眼前的人,现在会帮她,不过是因着季家和姜家现在的关系,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她赌不起,冒不起这个险。

    季漪望着姜谌允,话到嘴边一个轮回,又被她吞了回去,默了半响,她终是垂下了头,“没什么事,就是想谢过姜世叔的几次解困,灯会也快开始了,就不打扰姜世叔了。”

    季漪说完,又施了一礼,就要转身出去,然而这时姜谌允却开口叫住了她,“灯会这里也可以看,下面人多,别下去了,你晚食可用过了,坐下来陪我用些?”

    元宵佳节,家家户户都是早早的用过了元宵,出来游玩了,除了对面醉霄楼有官员宴请,别的酒楼便是满座也不过是聚在一块谈诗唱词,或玩猜灯谜游戏,顾雅间里只备了些瓜果点心。

    不过顾客至上,姜谌允一吩咐,马上就有小二端了热汤,吃食上来,还温了一壶酒。

    季漪实际不饿,可她被姜谌允叫住,也没了离开的理由,加上因了魏烨,她早对花灯会没了兴致,之前又听姜谌允说起是喝多了出来透气,猜想他还没用过饭,便顺着他坐了下来。

    “百鹤楼虽没有醉霄楼有名,可他家在吃食上却有自己独特的做法,你尝尝。”

    “嗯,好,” 姜谌允始终温和自然,季漪的局促也稍微放松了些,听了他说的,点了点头应下来,又用公筷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在碗里。

    又换筷夹起,低头小咬了口,金黄透着色泽的肉,咬在口中却是鲜嫩无比,甜中带一点酸的味道,一直就是季漪的最爱,也不会涩口。

    世上唯吃能让人暂时放松,这话也确实是真的了,至少季漪吃食下肚,已经不复方才的紧张和沉郁了。

    姜谌允见她如此,脸上更加柔和了一些,也不再说话打断这难得的氛围,只抬手拎起酒壶给自己酒杯满了杯酒,抬手喝下。

    季漪见状,夹菜的手微顿,眼睛也盯向了他。

    姜谌允喝酒容易上脸,是故之前的宴会他并没有喝多少,和魏昱说的不过是托词罢了。

    可季漪却当了真,见他没有吃菜,就又开始喝酒,眼里不由有些担忧,她总是忍不住的,忍不住对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分一丝心神,多一丝关注。

    “怎么了?”姜谌允察觉到她的视线,放下手中的酒壶,看向她问道。

    “酒喝多了伤神,”

    她这是在关心他?

    姜谌允双眸微动,眼里的深幽一瞬间柔成了水,微勾了唇,正欲对她开口,却见季漪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

    “独饮也容易喝多,姜世叔若不嫌弃,侄女陪您喝一杯。”

    上辈子,她也是饮酒的,特别是公主府独居的那两年,时不时得防着魏烨的心血来潮,还要担心在边关的他,日子难熬,有时晚上便会独饮两杯再入睡,小季漪虽不曾饮酒过,但小喝两杯应是无碍。

    侄女?

    姜谌允脸上笑意微凝,抿了唇,垂了眸,也不回她,只片刻后又亲自满上了一杯酒递给她。

    季漪显然高估了自己,不过两杯酒下去,她脸上便有些微热了,头也有些沉,还突然觉得屋子似乎变得狭窄起来,有些闷,让她有点透不过气。

    不过因了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要饮酒,未免闹笑话,便没有说出来,只竭力让自己看不出异样来,还给自己夹了些吃食。

    只是她自以为强装的很自然,却不知一双蕴着雾气,散着醉意的眸子早出卖了她,便是去夹菜,也是慵懒至极,细白的手软若无骨,虚虚夹了筷盘中的菜,送入朱唇,舌尖微伸的样子,可谓惑人至极。

    美人醉酒,勾人心魂。

    姜谌允瞥眼见着,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手上的酒杯,随后又是一杯酒送入口中,喉结滚动,火辣的酒便下了肚。

    不一会,外面就热闹了起来,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也有人群的嘈杂声交汇其中,季漪正好想醒醒酒,便起身去开了窗。

    窗一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季漪的酒意也散了些,头也不似方才那般沉了,而擂台上,舞龙的人正在为花灯会预热,一簇簇烟花也在空中绽放出了属于它的绚烂,热闹非凡,堪为盛景。

    “京城的元宵可真热闹,我还是第一次见,”季漪看着,不由感慨的说了一句,随后眼睛就一直盯着那空中短暂又耀眼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姜谌允在季漪起身去开窗之际,也起了身往窗边走去,只是在离她有两步远的地方又停下了脚。

    不过姜谌允却没有去看窗外的热闹,一双深眸直直的投向了正在看烟花的季漪。

    过节的缘故,她今日穿了身浅粉绣百合交领袄裙,外罩同色斗篷,依然梳的垂髻,只这次光洁饱满的额头全露了出来,肤若白玉,面庞精致,黛眉浓睫,姿色天然。

    只是此刻少女出神的盯着窗外,那单薄的身子似要随风化去般,看得人心头发紧。

    “往后年年你都可以看到,”姜谌允盯着她,认真道,声音低沉暗哑,似再压抑着什么情绪,然他面上却依旧平静淡然。

    季漪闻言却只牵了牵唇角,没再说话。

    他以为她在说以前在江南无缘看到这样的热闹,可她说的,却是这是她两辈子来的第一次。

    上辈子,元宵节从来就是离她很远的,记事起,每年的元宵,她都会生病,不是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便是严重伤寒到下床都困难,而皇后也会因此留下来照顾她,随后就是贵妃早早离席过来看她。

    在那几年,宫里私下的说法便是,亏得长公主生在皇家,不然这娇滴滴的身子,怕是都长不大,可谁又知道,她身子的好坏,取决于皇后和贵妃是否需要她做幌子幽合。

    后来贵妃事发后,她身子倒是好起来了,只是她却已经被幽于别宫,宫内的元宵灯会她已是无缘得见了。

    等她嫁给了他,她被魏烨邀请去宫内过元宵,她却已经失了兴致,宁愿守着那座空荡的长公主府了。

    后来她成了孤魂,又辗转到了他身边,每年的元宵,便是看着他形单影只的摸着她的画像,旁边还放着盏牡丹花灯。

    也不知,他现在还是不是如此,魏烨过来了,那说明魏烨已经死了,那他呢?

    她想不明白,为何老天能让魏烨过来,却偏偏就让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呢,便是有个长相一致的人……

    蓦地,季漪扶着窗柩的手一紧,她猛地转过身看向姜谌允,“您,”

    季漪看着他,吞了吞因为紧张,口中迅速多起来的唾沫,“您可认识一位名叫顾焕之的男子?”

    季漪问得小心,声音都有些发颤,眼前也忽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可她还是紧紧盯着姜谌允,一双续着水雾的剪瞳里充满了不为人知的期冀,叫人看着就不忍叫她失望。

    而姜谌允在她问出那句话时,原本盯着她的双目便深了深,袖中的手也紧握成了拳,然而,他出口的话却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不曾听说这人,他是何人?你找他有何事?”

    本就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冀问的,如今这个回答也算在季漪预料之中的,可她的心还是似被万根针刺般的疼了,泪也不受控制的滚了出来,还好她迅速又及时的低下了头。

    “没有,不过是听说此人擅武,想寻来给安哥儿做师父罢了。”

    “安哥儿打算学武?”

    姜谌允望着她,双眼越发深幽不见底,似深海的漩涡一般,袖中的手紧握的双手收得越发紧,手上的青筋根根尽现,面上却依旧淡然如斯。

    “也不是,只是安哥儿瘦弱,便想请个师傅教教他强身健体之术。”

    季漪答道,声音微哑,继续留着只怕她会更忍不住再次哭出来,于是又开口道,“也不知安哥儿一个人看灯会能不能习惯,我过去看看。”

    “对了,”

    季漪逃似的走到门口,要开门之时,她又停下了脚,“上次放生池帮我们那侠士,便是今晚的晔王,不想今晚碰到了。”

    这一说词,是季漪方才才想到的,既解释了为何会和晔王出现在灯摊前,也可以让姜谌允对魏烨有个防备,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短时间内毁尸灭迹的。

    季漪说完,就推门离开了,自然也没瞧见姜谌允倏然转身,抬起的手又悄然垂下的一幕……

    ☆、姑娘她不是我们姑娘了

    “快吃吧,今晚府上的人都出去闹元宵了,我才能趁此来看看你,你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啊,犯错了就认错,为何还推给姑娘,现在姑娘也不原谅你了。”

    安乐侯府西院下人房里,方嬷嬷把食盒里热好的汤圆还有肉菜摆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小桌上,随后看着面前脸色蜡黄,瘦的只剩骨头的锦芝心疼道。

    这还是锦芝被罚成洗衣婢后,方嬷嬷第一次来看她,其实在锦芝最早被罚到这里后,她就想来的,只是她到底不好明面上违背姑娘的,因而一直忍着,一直到今晚锦芝给她送信。

    想到这里,方嬷嬷又忍不住暗叹口气,姑娘不许她再理会锦芝,可她哪里又忍得下心啊,她是真心的把锦芝当成了女儿疼的,哪能说舍就舍了。

    锦芝垂眼盯着眼前的元宵,不太明亮的眼里划过了一丝恨,只是很快又被她掩了去,眼里掉了泪出来,抬头看着方嬷嬷,一脸感激,“干娘,谢谢您,谢谢您还记得我。”

    随后也没有马上动筷子,而是从木凳上起身了,又扑腾一下跪到了方嬷嬷面前,“干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诋毁姑娘的,那日我是太怕了,您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方嬷嬷望着锦芝满脸乞求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惹了夫人的厌,又失了姑娘的心,便是再也回不去了啊。”

    锦芝闻言,颓然的垂下了头,“我知道自己犯了错,有今日是活该,”

    她说后很快又抬起了头,“可是干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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