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7)
”郑素荷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她的嫂子粗暴地打断了,“是我们花钱请的先生还是对面花钱请的先生?”
被这么一吼,郑素荷也不敢继续说了,只能歉意地看向周遇玉。后者摆了摆手,她说得也没错,这些事自己一会可以自行去调查。
“所以你们家主要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除了被按门铃之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对方没有发展到周遇玉难以忍耐的地步,她还是非常敬业的。
郑素荷一开始没想到她会知道按门铃的事情,不过后来想想小区闹鬼的事情都传开了,也就不意外了。
“除了被按门铃以外……主要就是有鬼进来?”郑素荷不太肯定地说道,“嫂子,之前不是你和哥说要请个先生来看看吗?有什么问题你告诉她啊!”
“我知道的事情你不都知道吗?”黄薇冷笑了一下,转身就想回房间,可对上周遇玉那清清的冷冷的直视着她的眼神,黄薇心中一颤,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客厅坐下。
“你先说,你说了我补充。”黄薇终究还是屈服了,不过却不肯率先开口。
郑素荷无奈地看了眼因为睡得早什么都不清楚的父母,又看了眼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黄薇,不得不自己努力回忆细节。
这些天郑素荷都有些心神不宁,可她与其说是被鬼吓到的,倒不如说她是被她嫂子吓到的。
有一天半夜她睡得好好的,对方突然嚎了一嗓子,把全家人都从梦里吓醒了。
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说有鬼抓着她的脚,想把她从窗户里扔下去。
前些天睡前她还找了些黑狗血泼在门口,可是那天的敲门声居然来得比平时更早,郑素荷还没睡呢,门就被敲响了,配合着门铃,简直就像催命符一样。
郑素荷也问过其他人,别的楼层也有过一两次的问题,可是都不明显,敲了一阵子发现没有人开门就算了,不会纠缠着不放。
至于屋子里有鬼那就更是没影的事了,所以他们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郑素荷有些无奈地给自己了解的事情收了个尾。
周遇玉听完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从她和秦柏的观察来看,其他楼层确实没怎么受影响,她说的也没听出造假的成分:“这位姐姐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我?就像她说的一样,我不止一次感觉到半夜有人站在房间里看着我,然后嚷嚷着我死了他就能活。”黄薇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电视上。
周遇玉皱了皱眉,她死了鬼就能活?这不可能,除非她是鸠占鹊巢,这具身体不是她的:“那是男的声音还是女的声音?”
“女、女的!”说到这里,黄薇终于也有了底气,理直气壮道,“就是一个女的,我估摸着她看上了我老公,想取代我!”
“哈?”周遇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么离谱的事情。
之前在林云那里遇到的女鬼就想还阳,包括W城的那个,但理由都是自己想活下去,跟看上了对方的丈夫有什么关系?除非那个人是黄薇害死的,不然完全没理由找上她啊。
“你确定她说要代替你?”
“我当然确定!”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黄薇整个人都来劲了,“小妹妹你行不行啊,我都那么肯定地告诉你了,你这什么都没发现说不过去吧?还是说你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
“是我招摇撞骗还是你的消息虚假你不清楚吗?”周遇玉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再结合秦柏的视野,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在说谎,“这一周以内,屋子里根本没有其他鬼进来过。”
周遇玉说得果断,果断得几乎没有给其他人转圜的余地。
黄薇身体一僵,当时就拉下脸来:“郑素荷!这就是你请来的人?不信我的为什么来这里做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啊,”周遇玉对于心怀鬼胎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她见过很多人了,黄薇这种情况和莲花山那几个学生的反应差不多,甚至比她们更严重。黄薇在撒谎,那几个学生可没撒谎。除非她心理有问题,不然她心里有鬼的可能性很大。
她也懒得跟这个人继续了,反正屋子里没有鬼就是没有,至于走廊上那只鬼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会调查清楚,“不用给钱了,我先走了。”
周遇玉说走就走,也不拖泥带水。
郑素荷左看右看,最后还是连忙追了出去,连连跟周遇玉道歉。
后者摇头,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你嫂子是心理还是……算了,等我查清楚楼道里的是什么小鬼,再说吧。”
☆、失踪的小孩子
如果是一年前、两年前的周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自己一家还会有和周遇玉一起, 安安静静坐下来吃晚饭的机会,而且不是一次, 是很多次。
当年他们想把周遇玉的通知书撕毁,也是想着她成绩那么好, 完全可以复读一年,而且这样的话他们家又不会落任何口舌,依然是亲戚邻居眼中无偿收留兄长遗孤、从不虐待的好人。
所以当第二天他醒过来, 发现周遇玉只留下一张纸条走了的时候, 他心里是既有些慌乱, 却同时也有着一丝暗暗的窃喜的。因为这丝窃喜,他们虽然找了周遇玉, 却没有尽力, 因为他们觉得, 一个成年人了, 出去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随着电视上开始陆陆续续报道女性失踪遇害的新闻,随着存折里每半年多一次的钱,周邻发现, 自己后悔了。
他总是会梦到小时候, 他的哥哥在前面护着他的模样,会梦到当年周遇玉一个人,在父母遗体最后的告别仪式之后, 一个人拿着存折来找他的模样……
他把事情告诉何芊之后,后者沉默良久,反问他找回来又怎么样呢?他们有钱还给她吗?
就这样,他们一拖又是两年。
“这个饭菜合不合口味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吃的。”尽管周邻的内心想着很多事,但他脸上却没有透露出分毫,只是热情地给对方夹着菜。
周遇玉答了声“谢谢”,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对了,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帮同学解决一些事情。叔父,你知不知道,燕兴小区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燕兴小区?”周邻还没说话,何芊就有些诧异地插了一嘴,“就是传闻闹鬼的那个吗?”
何芊说完,突然意识到周遇玉的“帮忙”是什么意思,怕她以为自己在嘲笑她,马上尴尬地笑笑,不敢再提了。
周遇玉知道他们因为之前的事情担心自己太过敏感,可她确实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会走下去,别人嘲笑不嘲笑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人家还真没那个意思。
“对,就是那个,叔母知道什么?”
“那个的话……”何芊听她答话,就知道她没有多想,当即松了一口气,把自己之前想到的事情接着说了下去,“那个小区好像丢过一个孩子。”
“丢过一个孩子?”秦柏听到周遇玉的转述,诧异地重复了一句。
周遇玉点了点头,把何芊告诉她的事情转述给了秦柏知道:“叔母说,具体是哪户人家她也不知道,就知道丢了一个孩子,七八岁的男孩。”
周遇玉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异常地难看。
近乎恶作剧的鬼却不伤人的鬼、喜欢敲门按门铃的鬼……她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好,走吧。”秦柏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周遇玉说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对方想到了一起。
小孩子……他难得有些希望,自己分析错了。
只是这世间纵然有巧合,但巧合哪里来得那么多?
周遇玉刚进那个小区,就看到郑素荷的楼下有一个徘徊的小孩子。
他无所事事地在周围晃悠着,看到有别的大人带着小孩子经过,还会有些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他是那么的显眼,无论是年龄还是身边那层淡淡的血光,都同样地引人注意。
周遇玉看着他偶尔有些迷茫的眼神,感觉心口闷闷的,有些堵得慌。
“小弟弟,你在这里做什么呀?”等散步的人陆陆续续回家,小区里的人少了一些,周遇玉才走上前,蹲在他面前,轻声地问道。
那个小孩先是被吓了一跳,很快却发现对方居然看得到自己,马上又开心了起来。
“我,我在等爸爸妈妈回家呀!”
“等他们回家?那你怎么不回家里等?”周遇玉看他丝毫没有觉察出自己已经死亡的模样,怕吓到他也不敢刻意提醒,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
“爸爸妈妈不在家呀,我敲门了,他们不理我,也不给我开门。好奇怪啊,其他人也是,是不是我不听话?”这孩子说着说着就扁了扁嘴,显然是委屈到了极点,“可是我很听话啊,爸爸妈妈说去别人家要敲门,敲门别人才会给你开。可我敲了好多好多门了,他们还是没有给我开,爸爸妈妈骗人。”这个小孩的表达很清晰,大概是因为没有意识到死亡的缘故,他的语言功能也没有受到影响。
听到他的话,周遇玉和秦柏对看了一眼,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次的小区闹鬼是怎么来的了。只是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
“你爸爸妈妈不是不给你开门,他们是出去了呀,”眼看着面前的小鬼随着重复的“爸爸妈妈骗人”的话,整只鬼周围的黑雾变浓,隐隐有了失去理智的前兆,周遇玉连忙安抚道,“你家是不是在那里呀?”
周遇玉的手指的方向,就是郑素荷他们邻居的房子的方向。
小鬼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黑雾的增长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他歪头看着周遇玉指的楼层,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一、二、三、四、五……好像是那里。”
他头一点,周遇玉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秦柏看着这个还搞不清状况的小鬼,忍不住跟着半蹲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怕。”
就像周遇玉想的一样,秦柏认真起来说话真的特别令人有信服感。
那小鬼也不知怎么就信了,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身上的黑雾也渐渐褪去。
“所以能不能告诉姐姐,你爸爸妈妈的手机号码呀?姐姐打电话给他们。”周遇玉看他乖巧地站在一旁东张西望,跟人说话就说话不乱跑的模样,更加不能理解他的死因了。
这么乖的孩子,就算疯子冲动杀人,一般也冲动不到他身上吧。
“18X、XXX、XXXXX?这是妈妈的;18X、XXX、XXXX,这是爸爸的!”背完手机号码,小鬼就睁大了眼睛看他们,一副等待夸奖的骄傲样子。
周遇玉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她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她撒娇起来也是这么肆无忌惮,小小的一件事恨不得他们夸上十句八句才好,眼眶一下就红了,连忙别开了视线。
“你先陪哥哥聊天,姐姐过去打个电话。”周遇玉说着就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拿出手机。
对面几乎是瞬间就把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女声颤颤巍巍地“喂”了一声,似乎不管失望多少次,都满含着期待的语气,让周遇玉险些连话都说不好了。
“是路路的妈妈吗?我有些事想告诉你们,你们能不能尽快回到县城?”周遇玉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她根本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说。
对面的人完全没搞懂她是什么意思,可还是连忙应好。
周遇玉挂断了电话,然后回过头,看到开开心心地和秦柏聊天的小鬼,想到那两个天南海北找着孩子的父母,想佯装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们先带他回去吧,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见一面。”眼看着秦柏牵着小鬼走过来,周遇玉再是难过,也强扯了一下嘴角,和秦柏说道。
后者点了点头,如果不行,他也想想办法吧。
虽然周遇玉的电话没头没尾,可那对父母回来得还是很快。第二天上午,天才刚亮,周遇玉的手机就再次响起。
她给这两人报了自己的酒店房间号,就重新走回床边,陪着小鬼看动画。
因为是没有怨气也没太大执念的小鬼,所以他天一亮就异常的虚弱,连动弹也很难,如果不是秦柏渡了鬼气给他,他根本不可能跟晚上一样活跃。
这也充分解释了为什么小区只在晚上闹鬼。
秦柏看着因为自己很快活蹦乱跳的小鬼,对自己的性质越发怀疑了。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是生魂吗?
“来了!”刚陪小鬼看完最新的一集动画,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周遇玉看小鬼回过头来,连忙看了秦柏一眼,后者马上领着他走到一旁,捂住他的眼睛,跟他说不能出去,要给他惊喜。
小鬼也听话,乖乖地点头了。周遇玉连忙上前打开门,低声跟来人说了些什么。
后者闻言瞬间如遭雷击,他们想骂周遇玉是个骗子,却又怕错过了真相,只能木木地跟着她进来。
只见屋里先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随着周遇玉捻了一个手诀,秦柏又渡了鬼气给小鬼,屋子里瞬间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出来。
“路路!”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其中的那个女人也顾不上什么怀疑,一下就扑了过去。
秦柏也松开了捂住对方眼睛的手,看他欢快地扑到母亲的怀里,兴奋地喊了声“妈妈”。
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个男人看着抱在一起毫无异状的妻子和孩子,以为周遇玉只是在恶作剧,可当他蹲下身,试图把两人揽在怀里,却触到一片透骨的冰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周遇玉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爸爸妈妈!你们终于回来啦!我等了你们好久,好久!我敲门你们都不理我,不给我开门!”小鬼趴在母亲的怀里,委委屈屈地告状道。
女人张了张口想安慰他,可还没安慰出来,眼泪就落了下来,半个字也说不出。
小鬼想给她擦眼泪,可伸出手,却摸不到对方,很快连带着对方的怀抱也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妈妈,我怎么了?”女人听到小鬼低声而又迷茫问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大哭出声。
这让她怎么说,她能怎么说?亲口告诉自己的宝贝,他已经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有点狠……
☆、告别
周遇玉站在窗前,背过身, 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 内心却没有丝毫的温暖,反而越发的难受。
她的背后是女人的哭声与孩子迷茫的疑问声, 她听着听着,不由得闭上眼, 仿佛这样做就可以把这些悲伤与自己隔绝开来。
很快的,那个小鬼也懂了,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那片鲜红, 想起了暗无天日的地底, 想起了……自己好像,跟电视上说的一样, 已经死了。
“妈妈, 我这是……要跟电视里的人一样, 不能再陪在你们身边了吗?”小鬼有时候会陪着他的妈妈看偶像剧, 里面的人生离死别之时就会一边哭一边重复着这句话。
他其实并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并不妨碍他把这句话记下来。
那个女人听到这里,整个人险些哭晕过去,“宝宝、路路”地一通喊。
小鬼还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失态的模样, 在他的眼里, 他的妈妈一直都是那么地高贵而从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头发凌乱, 满脸泪痕,整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名为镇定的东西。
男人相对来说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他来说,他一直强忍着不是因为他不难过,而且因为,如果他也崩溃,这个家就彻底毁了。
况且,他还不知道他的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妹妹,小妹妹!”周遇玉正在看一辆白色的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进车位,耳边突然想起了一声叫唤。
她连忙回头,只见那女人手足无措地看着越来越透明的小鬼,声音几乎抖得听不清:“路路、路路怎么了……”
“他该走了。”周遇玉的声音很轻,却无异于一声惊雷落在两人的头顶。
女人茫然地抬头,走了?
“留在人世间的鬼魂,大多执念深重,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如果不是心心念念想回家看看,恐怕也早就走了。不走,他们很容易就变成没有理智的厉鬼。”既然小鬼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周遇玉也没有再避开他,只是尽量放低了声音,生怕把他吓到。
小鬼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去拉女人的手,尽管并没有拉到。
“妈妈,爸爸,我想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女人没有再哭,而是擦去眼泪,努力扬起一丝笑看他。
最后一程了。她想着。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记得的,是她最温柔的样子,而是癫狂如同疯子一般的模样。
一行人到达燕兴小区的时候是十点整,因为不是周末,所以小区里人并不多,只有上了年纪的一些老大爷和老太太。
他们看到神色憔悴的两人,心中无不唏嘘。
本来这一家三口是他们老人眼中的参照对象,给自家孩子催婚催生催工作都用他们举例,可是一天之间,孩子丢了,他们家也毁了。
郑素荷今天有班,并不在家,倒是黄薇刚好请了假。
她正准备出门买菜,一开门就看到三个人迎面走了过来,而且,跟在最后的正是前一天来她家的周遇玉。
她看着周遇玉清冷的眼神,心中一跳,几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还是拼命安慰自己,这些所谓的风水先生都是骗子,不可能知道真相。
可她却不知道,在场的并不只有三人,而是还有两只鬼,看到她出来,小鬼马上就往秦柏后面躲,仿佛只有捉住他,自己才会安全一点。
女人连忙回头去找他,看他睁大了眼死死盯着黄薇离去的背影,连忙迭声问:“路路,你怎么了?”
“别问他了,我们一会再说吧,时间快来不及了。”周遇玉猜到了什么,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无论是人是鬼,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找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活着的时候是亲人,死了之后,下意识找的就是最强大的鬼。
那女人不知道周遇玉为什么要制止她,可看到小鬼的身影越发地透明,她也没有空多想,连忙催丈夫开门,把他们领了进来。
终于回到家门的小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在屋子里蹦蹦跳跳了一圈,就仿佛国王最后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地。等他蹦完,就出来牵着秦柏的手,要带他去自己的房间。
虽然秦柏看着挺冷的,话也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小鬼就是特别喜欢他。
“哥哥,我好像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的玩具都送给你好不好?我不想给弟弟。”小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终于带了些孩子的蛮不讲理。
秦柏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裤脚的小手,看着他那睁大的,充满了渴望的双眼,缓缓蹲下身,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好”。
小鬼开心了,终于磨磨蹭蹭地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我……我不是故意出去玩的。”到了安全的环境,小鬼终于开始认错了。
他低着头看脚尖,似乎还怕被家里人骂。
“我就是、我就是想出去玩一小会,我偷偷拿了钥匙,想着就出去玩一小会,然后我就回家……可是、可是……”
“别说了……”女人听到这里,哪里不知道接下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什么事,带着哭腔地颤抖着阻止了他的话,“不要想了,都过去了,妈妈不怪你,啊,路路,妈妈不怪你。”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站在背后的男人也蹲了下来,伸手虚虚地在他头上摸了摸:“爸爸也不怪你,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
“没关系,没关系!”小鬼还是谨记老师教的别人道歉了要说没关系的道理,他清脆地连应了两声,身体越发的透明了。
周遇玉看着他们的道别,也是难受,从背包里拿了一张纸,迅速叠了一个纸鹤,然后伸手轻轻一点,那纸鹤就无火自燃,然后变成一个虚影,飞到了小鬼的手里。
“路路,喜欢纸鹤吗?”
“恩!喜欢的!”
“那姐姐送你一个纸鹤,你以后……要开开心心的啊。”
“好!”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那个小鬼的身影开始消散。
他努力地挥了挥手,一个一个地跟所有人道别:“哥哥姐姐再见,爸爸妈妈再见!”
他这一句话说完,整只鬼彻底变成了光沫,然后像礼花一般轻轻炸开,消散在了空气中。
一直强撑着的女人终于绷不住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路路,她的宝贝啊……
“大师,”一路跟过来,如果还搞不清周遇玉有什么本事,那这个男人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他不像妻子那么失态,他看着周遇玉,眼中残留着,是无法压抑的恨意,“路路是被人害死的,是不是?”
“是,”周遇玉没有掩饰,直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们借我一点血,我们先去找路路的尸体,然后,报警。”
周遇玉然后的背后,停顿了非常久。
她非常想用鬼的方法报复她,可是……作为人,还是让他们接受人的法律制裁吧。
三小时后,他们成功在郊外找到了……被残破的大行李箱装起来的孩子。
六小时后,警车呼啸着开进了小区。
在一众下班的、散步的人的目瞪口呆中,黄薇和她的丈夫被带上了警察,一起跟在警车上的,还有今天上午刚刚出现的小区的那对外出寻找孩子的夫妇。
哪怕进了警局,黄薇和她的丈夫也强撑着不肯承认是他们杀的人,可是有了线索,警察查证的速度一下变得非常快。
还没到第二天,黄薇和她的丈夫看着摆在眼前的证据,终于认了罪,也把事情的原委交代了清楚。
一开始,他们还真没打算把孩子杀死,他们只是看到小孩在小区的角落里玩,逗他到了车里,说带他出去兜风。
别看他们家境况不错,可前段日子,黄薇的丈夫赌博,欠了一大笔钱。
他们住的房子还是郑父郑母买的,他们怕让老两口知道了赶他们出去,更怕财产不分给他们,因此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两人这件事。
兜风兜到一半,黄薇的丈夫突然想起,他的债主说,实在没钱就用十岁以下的孩子抵债嘛,他有门路。
他不懂这所谓的门路是什么,可他知道小区的监控前几天刚坏。他看着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开始不安,念叨着要回家的小孩,顿时恶向胆边生,决定把人卖了。
可是这个小孩太聪明了,他和黄薇的商量小孩都听懂了,趁着他们停车给大卡让路的时候,打开车门就跑。
紧接着,追人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小孩死了,他们也受到了惊吓。他们东张西望,在附近看到一个丢弃的行李箱,连忙把人塞进去,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就这么埋了。
听完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别说那对夫妇,警察都险些要疯。
这什么破理由?为了所谓的赌债,把人家一个好好的、乖巧的孩子就这么害死了?
“我总觉得,知道真相之后,好像比之前更难过。”从警察局出来,周遇玉蹲在街边,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她以为会是多么的精心策划、多么的深仇大恨、多么的丧心病狂,才会让两个人杀死邻居的孩子,可这一切,居然仅仅是因为,一笔赌债,以及……所谓的失手?
“怎么可以这样呢……”
哪怕见过了很多的鬼,周遇玉还是没有办法冷眼看待这一切。
她喃喃自语,神色悲伤而又迷茫。
秦柏看了她很久,又回头看了眼警局,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他的话没有主语,也没有宾语,周遇玉抬头看他,看他伸手,自己也虚虚地搭上他的手,站了起来。
她其实大概听懂了,可她却想假装没听懂。
天师是应该管着鬼魂不干涉普通人的,这是所谓的准则。
但……天师的准则,真的很重要吗?
“不准做坏事,你会变成厉鬼的。”周遇玉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憋出了这么一句。
她的准则不重要,可是秦柏的安全重要啊。
“谁说我要做坏事了?”秦柏并没有应声,只是反问了一句,“我从不做坏事。”
秦柏说第二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怪异。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以往的遭遇有关。
周遇玉听出来了,但她没有多问:“嗯,好!”
她相信秦柏的话,一直都很相信。
☆、理由
这是一个很小的县城,这么大的一起杀人事件, 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无论是什么人, 都会感慨一句郑家夫妇真是丧尽天良,例如周遇玉现在坐着的这辆车的司机。
他发表了一通关于这郑家夫妇是何等不要脸的感想, 顺便神经兮兮地告诉她,之前那小区闹鬼就是小孩带着黑白无常回来, 要找罪魁祸首索命,可是郑家门口有符,他们进不去, 这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周遇玉并没有拆穿他, 她耐心地听着, 时不时附和上几句。
按照周邻的意思,本来是雇一辆车回村子里就好, 可是周遇玉说自己要多买些东西, 又有点事要晚回, 就由得她自己多租了一辆。
虽然司机搞不懂周遇玉为什么一定要坐第二排, 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个脾气好又不会看不起人的小姑娘抱有好感, 发现到了目的地,还颇有些不舍。
“谢谢,辛苦了。”周遇玉不知道这司机是要在这里等还是下午再回来, 可她依然多留了一瓶水, 然后拎好了东西,和秦柏肩并肩往前走。
司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她的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想起自己一路说的,他抖了一抖,也不敢再多想,连忙回到车上。
不多想不多想,别人的八卦叫八卦,自己的八卦那就叫悲剧了。
秦柏一边跟周遇玉往前走,眼角的余光一边往后扫,发现那司机把车匆忙开走后,他才没有再关注,专心地听周遇玉说话。
她是天师不错,不过对普通人还是警醒些得好,不然次次都要他故意吓人,他会怀疑自己变成了老妈子。
“白大哥,祖屋在这边!”周遇玉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她只是开开心心地跟对方介绍着周家的情况。
这个小山村除了嫁来的媳妇外一个村的人都姓周,彼此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些年留在村里的人也不多了,不过因为祖屋还在,周邻又有约,在县里的亲戚就干脆趁着周末顺便回来看看。
他们到的都比周遇玉早,等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她进来,这些人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一通教育,说她不应该不辞而别云云。
周遇玉既不反驳也不承认,由得他们去说,只偶尔点头附和一下。
不过这些人的重点也不全是批判周遇玉,还有称赞周菡悦。一会说她考上了S市的大学很厉害,一会和她打听S市的情况,称得上其乐融融。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尽兴了,他们才想起几人今天的正事,放了他们去祭拜周遇玉的父母,自己也先各自散了。
“这是属于违规土葬?”秦柏跟着周遇玉一起到了她父母的墓地边,四望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道。
周遇玉看了看刻意回避想给她和她父母说话的周邻等人,又看了看眼前的墓地,轻舒口气笑了一下:“当然违规,可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注意下葬,之后别人还能挖出来不成?”
周遇玉说到这里,还有些可惜:“其实爸妈以前跟我说,他们想海葬,但是他们突然离世,周家帮忙操办丧事的亲戚觉得不吉利,然后那会我又小,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秦柏闻言点了点头,大概猜出这么个流程了。
“既然来了,我也给伯父伯母行个礼。”等周遇玉祭拜完,秦柏也上前,鞠了三躬。
周遇玉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了自己带着男友来见父母的感觉,脸上一热,连忙摇头,想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去。
“不说什么吗?”秦柏本来以为她有很多话要说,谁知她看自己鞠躬完,就示意自己跟着她走。
周遇玉又笑了一下,神色里带了些调皮:“我每年偷偷回来的,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道为什么,秦柏觉得一点都不意外,反是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周遇玉看懂了他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暖,上前跟周邻他们说了什么,就带着秦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去哪?”秦柏跟她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才随口问道。
周遇玉望着越来越近的河,坐到了河堤上,然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秦柏也坐下来。
“没去哪,就是懒得回去听他们指桑骂槐明嘲暗讽捧高踩低,无聊。”哪怕是说这样的话,周遇玉的语气里也没有愤恨。
他们再狠,能有那些杀人放火的狠?自己不跟他们计较就是。
秦柏本来就是跟她来这个地方看看,周遇玉希望他坐下,他就坐了下来。
“怎么,想聊天?”
不得不说,秦柏对周遇玉的了解还是非常准确的,后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是这么个打算。
“我……小时候的朋友,就是死在这条河里的。”
秦柏万万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轻应了一声。
有些事情周遇玉本来是不想和任何人说的,可是秦柏真的……那么多年了,他是第一个让自己感觉可以稍微展示一下弱点的人,自己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想把那些藏在心里很多年的心事找一个人诉说。
“她……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她爸妈想生儿子,但就是生不出。后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风水先生说,她的八字和父母的不合,她过得越好,他们就越生不出儿子,所以她的父母常常折磨她。”
彼时周遇玉的父母刚死,她跟着周邻住县城,每个月最多回来一趟。
每次回来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的身上又会多出新的伤,有的很明显,有的在衣服底下,周遇玉问她,她就说自己摔的。
“我那时候还小,爸妈没怎么打过我,周邻也没有在这方面虐待过我,所以我不知道是被她父母打的,每次都挺认真地嘱咐她要小心走路,不要再摔了。她也不辩解,就笑着应好。”
哪怕过了那么多年,周遇玉也不知道对方笑的时候,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希望,是已经麻木,亦或者是其他?
“她死的时候是冬天,她爸妈让她到河边洗衣服。然后她就这样,掉到河里淹死了。”
这个转折并不算太突兀,可是不突兀,不代表说的人不会难受。
周遇玉说完停顿了好一会,才调整好心情,继续说下去:“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前一天她摔了碗,所以她爸妈发火,不给她饭吃,然后……大概是冷吧,又头晕眼花,她就栽到了河里,没有再爬起来。”
当年周遇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她的朋友并不算太多,玩得最好的就是这个小姑娘。她们一起放过风筝,一起玩泥巴,一起满村地跑,怎么突然……跟她爸妈一样,说没就没了?
“周家好些人都去她家指责她父母,毕竟虽然村子里重男轻女的多,但是把女儿害死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是……他们却满不在乎,甚至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根据风水先生的意思,她死了,他们就能生儿子了!”那天周遇玉也去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懵了。
她那个时候已经小学六年级了,已经会因为老师说男生怎样女生怎样而产生逆反心理。
她不懂,为什么就为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儿子,这两个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虐待女儿,甚至对她的死亡视若无睹。
“那之后我就想啊,如果我也是风水先生,是不是就能改变她的命运,是不是就能告诉她父母,不是她的错,所以,我就突然想到,爸妈留下来的遗物里,好像有那么两本书。”
周遇玉很快就回去找到了那两本书,认认真真地开始学。可惜保存完好的那本她怎么也学不会,只能转学另一本,倒是很快就让她看到了鬼。
她一开始完全搞不懂情况,后来终于懂了,就死活缠着周邻要回村里看看,还被何芊抱怨了一顿。
不过她平时要求不多,周邻也就答应了她,带着她回了村里。
“可是我找啊找,找了一整个村子都找不到她。那天我就在蹲在这里哭,哭到太阳下山,哭到叔父来找我……”也是那一刻,周遇玉突然很清晰地意识到,她的朋友和她的父母一样,已经彻底离开了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当然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没有成为徘徊世间的鬼,就说明她没有执念。”周遇玉说到这里,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过哪怕那个时候她没有救回她的朋友,她也决定,哪怕是当个骗子,哪怕说的都是谎话,她都要帮那些被欺负的人活下来。所有一切的过错,她可以承担,可她就是不想再看到有无辜的人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丧命。
所以,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就像赖小青邻居的女儿那样,这才是她之前的主业。
“好了,这就是我要当天师的理由,当然后来我也把帮鬼完成他们的执念加入到了我的目标里。”
周遇玉说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她要说的事情讲完,秦柏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前者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秦柏突然开口,出人意料地冒出了一句:“我也跟你说说,我之前的事吧。”
☆、老人
从秦柏在体育馆把周遇玉救下来那时起,他就已经不怀疑这个姑娘了, 可是想到那身份未明的神秘人, 想到周遇玉一个人单打独斗,秦柏还是把自己生魂的身份压了下去, 没有说出口。
他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一开始因为怀疑她,所以不愿意告诉她实情;现在又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所以不敢告诉她实情。这世上的事啊……真是谁也说不清。
“我母亲有一个妹妹, ”虽然不准备坦白自己生魂的真相, 但秦柏觉得, 可以说的事情还是有一些的,“她们都挺漂亮的, 吸引了很多的追求者。可是后来呢, 我母亲嫁得一般, 我姨母倒是嫁得不错。因为这个, 所以我母亲从小就跟我说, 姨母心机深,骗了她,每次说起都心事重重的, 让我不要离她太近。”
秦柏这个开头听得周遇玉有些莫名,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秦柏的母亲,所以周遇玉闭了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秦柏倒是看出来了, 自己也先笑了:“你想得没错,她跟小孩子说这个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了,尤其后来,我跟姨母接触得多了,更加不能理解母亲说的话。”
秦柏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我父亲对我还好,可是我母亲从小对我要求就特别……怎么说,严厉吧?我也不怪她,毕竟说不定没有她管束,我也没办法考上B城的大学。可是后来去B城之后,因为跟姨母姨父同城,相处得多了,我就越发搞不懂我母亲为什么会对姨母的态度那么恶劣。我也私底下问过,可是我一问她就大发雷霆,后来我也就不问了。”
秦柏说起两边的时候,神色里有些无奈。
他敬重自己的母亲,但对她始终很难亲近;他亲近自己的姨母,可又因为母亲的事情,对她有些防备。
也是一笔乱账。
周遇玉总觉得他是不是把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省略掉了,不然……以他的性格,没理由提起母亲的时候那么疏离。
“后来我也在B城找到了工作,工作还可以。但我母亲就死活要我回S城,不回就吞药自杀,还给我直播。我想也许上一辈的恩怨真的太深,深到那么多年后她也不能释怀。我又不可能看着她死,就回去了,结果工作还没找呢,刚过半个月……就这样了。”
这故事结束得太快,快到周遇玉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她到底还是天师,关注点和普通人不同,听完之后,想了想,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周遇玉最后一句的声音很低,生怕秦柏生气或者灵体不稳。
不过对方听着这个倒是非常平静,甚至还笑了一下:“是啊,我那天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秦柏觉得自己还是挺不要脸的,明知周遇玉问的是死亡的事他还含糊其辞。
可是他上面的话确实没有半句谎话,他一觉醒来,就发现生魂离体,然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白大哥,回S城之后,你是想?”
“再说吧,没事,不着急。”秦柏想起自己上次回去见到的场景,总觉得贸贸然让周遇玉出手不好。
反正他又不用担心家里人会在他还有呼吸的时候把他火化了撒到海里,再思考几天,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那我们差不多……”周遇玉站了起来,转过身,正准备跟秦柏说该回去了,可眼角却瞥到了远处一道颤颤巍巍想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的身影,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草丛的尽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扶起自己的那双手,连忙道谢,然后借着对方的搀扶重新站了起来。
“老人家,您没事吧?”周遇玉看他似乎还能站稳,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刚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有人出了什么事。
“谢谢你啊,小姑娘,我没事。”这老人说话,全无半点的口音,听得周遇玉也是有些意外。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模样,这人……她好像从没见过?
“老人家,您住哪里啊,我送您回去?”如果是在城市里,遇到这么一个陌生老人她就报警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直接送对方回去的。
可如今这偏僻山村的,要讹诈碰瓷也不可能上这里来吧?所以周遇玉也没太过担心安全的问题。
那老人听到这句,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微微一扫,似乎是掠过了周遇玉的后方。
跟着过来的秦柏见此一顿,微微皱了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老人刚才似乎看到了他。
“我住那里,有点远,你忙的话先走吧,没事,我自己走得回去。”老人用拐杖指了指,尽头赫然是远处半山腰的那个隐隐绰绰的建筑。
周遇玉一怔,转过头看他,看他笑眯眯的,好像真的完全不介意自己送不送他,也不介意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我发条微信给家里人,然后我送您吧。”周遇玉的良心实在没办法让她看着一个腿伤了的老人自己爬到半山腰去,等她发了短信,就扶着对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秦柏虽然不太认同她的做法,可是不这么做也就不是周遇玉了,因此只能自己防备了些,然后默默跟了上去。
“老人家,您笑什么?”刚走没几步,周遇玉就发现旁边的人一直在笑,有些不解地问道。
后者本来含蓄的笑容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感慨啊,这世间的小儿女啊,哈哈哈。”
他不解释还好,他一解释周遇玉更是一头雾水。
不过她也不是追根问底的性子,别人不说,她也就不问了,倒是身后的秦柏,总觉得那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好像有一种……嘲笑他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吗?
别看那半山腰的建筑看着远,可走起来也没花费多长的时间。
秦柏本来以为那是一栋新建的小楼房或是老旧的古屋,但近了一看,却发现那是一间陈旧的道观。
不过这道观虽然陈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屋檐墙体也没有脱落的迹象。听到人声,有两个小道童跑了出来,看到被周遇玉扶着的老人,连忙上前,一边道谢,一边把人搀了住。
“师父,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出去了?多不安全啊,你看,又摔了不是?得亏遇到这位姐姐那么好的人,你跟人家道谢了没?”
周遇玉还没站稳,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小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听得周遇玉目瞪口呆。
不过他也很快发现自己忽略了客人,连忙鞠躬给她道谢:“谢谢姐姐,辛苦你了。”
“没事没事。”这个年纪大一点的还好,年纪小的那个简直就是一个团子,看得周遇玉的心蠢蠢欲动,非常想捏脸。
老人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又是哈哈一阵笑,把小徒弟推了过去:“来,乖徒儿,替为师向姐姐道谢。”
“谢谢姐姐!”这个孩子大概正在换牙,说话还有些漏风。
周遇玉看他扑过来抱住自己的腿,终于忍不住了,蹲下来揉了揉他的脸:“不用谢呀,这是姐姐应该做的。”
这小童在山里长大,偶尔见到的也是村子里的老太太,哪里见过周遇玉这样年轻漂亮又温柔的小姑娘,一下有些脸红了,想往师父背后躲。
周遇玉也只是觉得他可爱,看他害羞,连忙松开手放了他回去,然后站了起来,跟老人道别:“那老人家,我先回去了?他们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忙得过来,谢谢你啊,小姑娘,”老人笑眯眯地招手,看她准备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我看我们有缘,不如我送你们一句话?‘此秦非彼秦’,别忘了。”
“‘此情非彼情’?”周遇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老人失笑,仔细一想,倒也没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想都行。小姑娘,你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注意安全。”说完这句之后,老人也没有再挽留她,只是站在观门口目送她远去。
小道童看老人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解地问道:“师父,明明只有姐姐一个人,哪来的‘你们’?你是不是用错词了?”
“哟,没看出来,你这观察力挺不错的,可造之材,可造之材!来,小可造之材,扶为师进去。”
老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摸着他的头转移了话题。
小道童拍了拍他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乱的手,招来师弟一人一边,搀着他进去了:“别摸了,都乱了。”
抱怨自己头发乱的小家伙没有意识到,被这么一打断,他又忘了自己刚才问的事情。
们……不是最少两个人,才能用“们”字吗?
从道观出来,这一人一鬼,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周家祖屋走去。
秦柏之前看到那两个道童出来,心里就是一松,可后面那老人的话,又让他的心骤然一紧。
或许周遇玉没有发觉,可那老人说话的时候,分明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情非彼情”……这人说的到底是什么?
“白大哥,我们明天就买火车票,后天就去S城吧。”眼看着周家的祖屋就出现在眼前,沉默了一路,也思考了一路的周遇玉突然开了口。
秦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转头看向她。
周遇玉对上他的视线,也没有解释,只是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老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没听懂,可当中有个字却莫名扎了她一下。
她想早点把秦柏的事情解决,不然她怕……再拖下去,自己就舍不得放他走了。
☆、新的旅程
周遇玉老家所在的这个市,并没有高铁站, 飞机场也没有, 要搭乘飞机的话,就要先乘汽车到隔壁市, 再从隔壁市起飞。
饶是如此,搭乘飞机去S城也比搭乘火车方便得多, 而且这个时节的飞机票也不贵。可不知道为什么,周遇玉就是死活坚持要买火车票。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周邻再想补偿她也没办法, 只能由得她去了。所幸虽然软卧票没有了, 但周遇玉还是买到了硬卧票, 而且刚好是下铺,也不至于让周邻太担心。
至于周遇玉为什么坚持要乘火车, 理由也是相当的简单:因为搭飞机秦柏没有座位。
无论飞机还是高铁, 没有身份证号她都没办法买第二张, 她又不可能看着秦柏站着, 干脆就买了火车卧铺, 这样两人也可以轮流着休息。
秦柏之前不会无端干涉她的选择,现在同样不会,哪怕这个选择是因为他才做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兴高采烈地在网上订着火车票, 半晌, 什么话也没说,自己先移开了视线。
“会不会太重了啊?遇玉,要不要叔叔帮你提上去?” 眼看着火车“呜呜呜”进站, 周遇玉提着行李就想走,周邻有些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因为担心赶不及,所以周遇玉一行人到火车站的时间比较早,周邻他们也干脆一起买了候车票进去陪她一起等。
周遇玉有些失笑,当场就提起行李箱展示给他看:“没事,叔父,我先走了啊,大家再见。”
周遇玉笑起来的时候,一直都不太像是一个孤儿。
她的笑容简单而纯粹,好像不管遇到多少事情,都不会让她变得世故而俗气。
可是在她转过身,即将走向自己的那节车厢的时候,她又回头,再次给了他们一个明媚的笑:“我当初,幻想着如果念大学的话,应该就是你们这样送我。现在实现啦!”
她说完招了招手,转身就往车厢跑。
周邻和何芊站在原地,听着她这句话,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们不知道是周遇玉释怀了,还是周遇玉希望他们释怀,可是他们当年犯的错,确实都好像在她这句轻描淡写里,被接受了道歉,然后成功揭到了下一面。
周菡悦看了看父母的通红的眼眶,又看了看周遇玉远去的背影,还是不太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相信,周遇玉确实不恨他们了。
因为她想起了昨天夜晚,周遇玉单独找她说的那些话。
“小悦,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找你谈谈,”因为是临行的前一天,周遇玉理所当然地在他们家吃了晚饭。晚饭后她喊了周菡悦一声,两人就一起进了卧室,“我不否认喜欢一个人就愿意给她花钱这件事,可是小悦啊,我还是觉得,你和你的男朋友,保持一定的独立性比较好。”
周遇玉的语气很温和,可是该说的话却并没有少说:“你的男朋友确实有钱,可这不代表你们在一起他就理所当然地该为你花钱。当然,毕竟你们是情侣,家境差别也大,计较得太清楚也没有必要,可一味只是靠对方,是不是也不太好?因为我担心,如果你们日后结婚,如果一直这样几年,十几年地过下去,我怕你在他面前会变得卑微,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周遇玉的神色非常诚恳,全无半点的嫉妒。事实也确实就是这样。
不管当年周邻和何芊是为了谁做的决定,可周菡悦是无辜的。
她这两人尚且不怪,又怎么会怪周菡悦?
周菡悦听着她的话,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她知道,所以她经常会送各种各样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给对方,不给他在不在乎。
不过周遇玉说得也没错,自己其他方面做好了,不代表金钱方面就能太依赖了。
“乖。”看她不仅没有生气还点了点头,周遇玉也长舒了一口气。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塞给了对方,看周菡悦还想拒绝,连忙板下脸吓唬她:“我已经有工作啦,而且里面钱也不多,指不定还买不起你身上一套衣服呢。所以,你再还我,我要生气了。”
周遇玉这么一说,对方果然就不敢再拒绝。她看时间也不早了,跟周菡悦道了别,就出了房间。
而前几天刚从父母那里知道全部来龙去脉的周菡悦,看着手里的信封,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你心真软。”秦柏自然是听到了周遇玉最后跟周邻他们说的那句,盖章评价道。
后者眼看着火车要开了也先上了车厢,正在拖着行李穿过人群往自己车票的位置走去。
“白大哥,这你可就没有资格说我了。你心不软?那路路的玩具是谁收下的?”熟稔之后,周遇玉也不畏惧跟他开玩笑。
秦柏听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感觉好像解释就是掩饰,只能默默转移了话题:“每一列火车上都有那么多的鬼?”
他之所以会问这个话,也是因为上了火车之后,他非常意外地发现,这列火车上的鬼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
明明是白天,可这些鬼却像不畏惧阳光似的,镇定地坐在火车上,或是跟着人,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非常地……热闹?
“我也不清楚,这个八成得问柳疏。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好像很多火车上都挺多鬼的,但他们大多聚集在同一节车厢,每列的都不同,这一列火车大概就是聚集在之前那里吧。”
周遇玉说着,就拖着行李箱迈过了车厢连接处,进入到了他们车票所在的卧铺车厢。
果然如她所说,到了这里之后,鬼存在的迹象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
“我们是这里,白大哥,你看,床那么大,我们可以坐着一起聊天,你想休息的话我就到旁边的小椅子上看会书。”发现火车跟之前一样,旁边还有放下来的桌子椅子后,周遇玉对自己的选择越发的满意。
秦柏没有跟她争辩,只是安静地听了,却全没放在心上。
一天一夜的火车,周遇玉不睡也就算了,他还占了小姑娘的床休息让她去那小椅子上坐,自己还没那么不要脸。
“之前忘了问你,你们村子里那个道观,是一直在那里的吗?”哪怕过了两天,秦柏还是有些在意那个老人说的话。
不仅在意那个老人说的话,他还在意那个道观的位置。
周遇玉出生的那个村子虽然还算山清水秀,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吧,为什么会有一个……老人带着徒弟隐居在那里?
周遇玉闻言微微有些僵硬,不过想到他问的不是那句判词,很快又放松了下来:“我之前就想和白大哥说,不过忙起来忘了。那个道观确实一直在那里,可是在我去年回来的时候,那里都是没有人的。”
周遇玉一边说,一边努力回忆以前发生的事情:“小时候我问过父母,他们跟我说那个道观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了,让我没事别去那里。可是从他们的语气里,我觉得他们是知道些什么的。可后来他们去世了,我有一次又问叔父,但从他的语气里,他好像只知道那里荒废了很久,没有人,但具体的却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说两者的答案为什么会有区别,大概是因为周遇玉的父母,严格来说是周遇玉的母亲虽然不是天师,但可能跟天师有点渊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秦柏听着也是皱眉,这是……这一年才搬来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老人没有什么可疑,因为我在那两个小孩子身上看到了两枚玉佩,”周遇玉的观察能力向来很好,尤其是关注一些比较奇特的事情的时候,“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父母说不要随便去那里,可是小孩子嘛……完全听话就不正常了,对吧?”
周遇玉说着说着,就睁大了眼睛看他,期盼着他能认同自己。
秦柏回想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好像他就是不正常的那种啊……
“嗯,是。”想是一回事,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秦柏冷静地点了点头,仿佛从小就听话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一样。
周遇玉看他点头就放心了,眉眼弯弯,开心地继续说了下去:“然后我就偷偷溜了进去,在道观里看到一个石碑,石碑上模糊画了个符号,说这个流派的人都用刻了那个符号的玉佩作为信物,代代传承。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石碑最后的落款好像是某某风水流派,第七任弟子。”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那会周遇玉虽然聪明,认得的字多,但太过生僻的字她还是不认识的,就好像那个风水流派的名字。
“所以我估计着,那个老人应该也是这个风水流派的,年轻时在外闯荡,老了就回来隐居带徒弟。”周遇玉最后总结道。
秦柏虽然觉得她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不过好像真的完全能逻辑自洽,也就暂时认同了她的推测。
可惜他正准备问周遇玉对那个判词怎么看的时候,列车又停了下来。
秦柏扭头看出窗外,发现是又一站到了。
“看来我们的邻居们要来了。”周遇玉看了眼这个人潮涌动的大站,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人多了,就不能肆无忌惮地和秦柏聊天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失望啊。
不过如果她知道秦柏接下来是想跟她讨论判词,恐怕她就不是失望而是庆幸了。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怎样面对那句话。
☆、六个人
长途火车的卧铺票,总是很受欢迎的, 所以哪怕别的车厢有空位, 一般来说,卧铺这边的空位也不会太多。
尤其是下铺。
况且如今正值暑假, 带着孩子出门的家长可不少。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像路路那样安静乖巧,大部分的孩子, 都喜欢在旅途上又哭又闹,不随便穿着鞋踩到别人的下铺上,已经算是难得了, 指望他们一路安生, 那几率可是相当的小。
秦柏喜欢路路, 可并不代表他喜欢小孩子。严格来说,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 他是不喜欢所有又吵又闹又听不进别人话的生物。
所以他看着一个一个带着小孩寻找位置的父母, 认真思索着如果他们是坐在旁边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过他运气不错, 一连经过的好几个到处乱跑的孩子都没停在这里, 而是走了很远。
“你好, 我是这里中铺的,姑娘你一个人?”秦柏正在一边观察一边走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人声。他回神看去, 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有点长, 整个人都很瘦,说话虽然笑眯眯的,可是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而且秦柏有一种直觉, 这家伙可能跟周遇玉是半个同行。
“嗯。”周遇玉礼节性地应了一声,看他放好行李爬上去,就塞上耳机,继续和秦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很快第二波“邻居”也来了,是一对夫妇,他们对了一下车票,然后看了周遇玉一眼,接着往她对面的下铺一坐,开始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倒了半床。
周遇玉眼尖,在他们弯腰的时候看到了两张车票上都没有下字,一张是中铺,一张是上铺。不过她不喜欢惹事,对面的人没来,她也没废话,只是对他们的观感差了一些。
很快第三波“人”也来了。这第三波严格来说不算都是人,应该说是一人一鬼。
其中的那个人是一个少女,穿着老旧的短袖和牛仔裤,额前的刘海很长,遮了半张脸。
她找到位置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只是毫无感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爬到周遇玉这边的上铺躺下。
跟着她的那只女鬼见状,神色里难掩担心,伸手想拍拍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不过很快想到自己是鬼,又把手收了回来。
“你好啊。”等担心完自己的女儿之后,那个女鬼才发现坐在下铺的秦柏也是一只鬼,连忙局促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秦柏虽然并没有穿着一身西装,可光看他那模样气度,也不像是农村出身。
这女鬼还是第一次离开农村,身上也是死前的那一套干活的衣服,不仅旧,还沾了些泥巴。
这一看到秦柏,她就像生前见到那些大城市来的人一眼,天生就有点畏惧,只能小声地打着招呼,生怕对方嫌弃自己。
“你好。”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秦柏丝毫没有看不起她,而是点了点头,客气地回了一声。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不过望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全无一丝的鄙夷,让这位中年妇人瞬间红了眼眶。
“你可以飘上去和她坐在一起,这样比较方便,也没那么累。”看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局促,秦柏又补充了一句。
那妇人本来是担心自己这样会不会惹他不高兴,听他这么说当即松了口气,手扶着最上面那张床的边缘,轻轻一撑就坐了上去。
秦柏看她坐好了,也不再说话,准备继续看窗外,谁知一回头,就看到周遇玉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笑什么?”秦柏有些不解地问道。
刚才没有发生吧,怎么她突然心情那么好?
“没什么没什么。”被他这么一问,周遇玉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些露骨,连忙低下头假装在看自己下载的歌曲,但不管她怎么掩饰,都很难掩饰住她上扬的嘴角。
秦柏真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好的一只鬼,她越相处,越这么觉得。
两人这一来一往,又是几分钟过去。火车很快离站,周遇玉看着空的那张床位,在思索对方到底是下一站才上来,还是不来了。
可她还没有思考完,一个一米七左右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
周遇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又很快别开了视线。
这人是普通中年人的那种身材,不高,但也不瘦,跟秦柏的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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