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周欣妍站在天台上抽烟。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 乌云把太阳完全遮住了, 没留下一点光亮。

    她叼着烟往远处看去, 看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赶路, 看小贩们飞快的收拾了东西，跨上三轮车逃也似的飞奔回家所在的方向。

    周欣妍没着急回屋, 深深的吸了口烟，让它滤过自己的肺。

    她在等待下雨。

    不紧不慢的抽完这支烟后, 雨彻底下了起来, 洋洋洒洒的, 浇在还没来得及穿上雨衣的路人身上，给世界蒙上一片朦胧的白纱。

    “呵。”周欣妍看着那些狼狈不堪的路人, 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将烟蒂顺着天台抛下，看它变成一条优美的带着火星的抛物线。

    取掉手上的白色手套, 周欣妍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那边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很好听, “欣妍你们那边是不是下雨了, 没事吧, 要不要紧？”

    “哦。”周欣妍应了一声，继续扒着护栏看外面的雨，“没事。”

    电话里的人似是沉默了一瞬。

    “今天是你？”片刻后男人问。

    “啊。”周欣妍勾起一抹笑容来，用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打着拍子，“好久不见了。”

    “她最近又遇到什么事情了？”男人不打算和她叙旧, 语气有些紧张，“怎么你突然……”

    “我没事的时候就不能出来玩玩么？”听到他的话，周欣妍皱起了眉头，语气逐渐变冷，“我待的太久了，很无聊。”

    “想……找点乐子了。”她眯起眼睛来笑，看上去和平时完全不同。

    “没什么事就先挂了。”周欣妍没等男人说话便继续向下说去，“她该回家了。”

    紧接着她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兜里。

    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水洼，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溶解每一个路灯发出的微弱的光芒。

    周欣妍重新戴上手套下了天台，顺便抽出一张纸巾来把鞋底不小心溅上的泥泞擦干。

    “回家啦。”她一边小声哼着歌，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

    ……

    周欣妍回来的时候宁淮正扎在厨房里熬汤。

    今天有些冷，外面还在下雨，她想做些汤给周欣妍喝，去去她身上的寒气。

    做好的时候，周欣妍正好推门进来，睫毛上挂着水珠。

    宁淮看她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她连忙走上前询问，伸手轻轻擦掉周欣妍脸上的水珠。

    周欣妍摇摇头没说话，只是用力的抱住了她。

    “天气预报又骗人。”她趴在宁淮耳边轻声说，身体在发着抖，“说好了今天不下雨的……”

    “没事没事。”宁淮不知道她怎么了，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妍妍已经回来了。”

    “我讨厌下雨。”周欣妍还在她怀里抖，像只落魄的猫，“特别特别讨厌。”

    “她怎么了？”宁淮把人牵到屋里给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在脑海中向系统询问。

    “周欣妍以前遇到过点儿事。”系统说，声音很轻，“就在下雨天。”

    宁淮点点头，突然想起了楚晴然的遭遇。

    她也一样，讨厌每一个下雨天。

    “她小的时候被自己亲姐姐算计了。”系统继续往下说，“被她下了迷药，扔到满是混混的巷子里，差一点就被……幸好她表哥过来把她救了。”

    宁淮闻言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她问，“周欣妍做错了什么，她姐姐要这样对她？”

    “没做错什么。”系统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她姐姐只是想除掉她而已，这样周家的家产就全是她自己的了。”

    “那之后呢……”宁淮顿了顿，很心疼眼前的人。

    她回身坐到床上，脱掉鞋子扯了一床被子出来，把她和周欣妍两人一包，双双缩在里面。

    “妍妍没事的。”她摇摇头说，趴在周欣妍脸上亲亲，很温柔，“我在这呢，没什么好怕的。”

    “嗯。”周欣妍好像是听进去了，侧身躺在她肩膀上，两只手紧紧抓着她。

    “她姐是得意了一段时间。”系统继续往下讲，“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

    “某一天晚上吧，有人在巷子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全是伤痕，眼睛也瞎了，一脸惊恐。”系统说，“不知道是被谁杀了。”

    “后来警察过来调查，发现她包里的财物和身上的首饰全都没了，再查也没查出来什么，只能以小偷抢劫杀人来定性。”

    “那她父母呢？”宁淮问，“周家这么有钱，连自己女儿的死因都没调查清楚？”

    “她父母啊。”系统笑了笑，笑声中带着讽刺，“根本不在乎她们的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周欣妍和她姐姐不过只是这场婚姻的附属品。”

    宁淮闻言愣了愣，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当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怀里的周欣妍突然动了起来。

    宁淮连忙终止了和系统的谈话，侧过头来看她。

    “咱们晚上吃什么啊？”周欣妍在她怀里笑笑，脸色恢复了不少，“我饿了。”

    “我熬了汤。”宁淮揉揉她的头发说，“我现在就去给你端过来。”

    “没关系的。”周欣妍摇摇头，凑到她脸上亲亲，“我和你一块出去吃。”

    “好哦。”宁淮应了一声，伸手去牵周欣妍的手。

    这一下她才发现，周欣妍竟然破天荒的没戴上那双白色手套。

    “怎么了？”周欣妍轻声问，勾起唇对她笑笑。

    “没事。”宁淮摇摇头，看着周欣妍的那抹笑容，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能将其归结于是自己想多了。

    她拉着身后的周欣妍走出屋子，坐在客厅里为她盛了一碗汤。

    “谢谢。”周欣妍向她轻轻点头，拿着勺子一点点舀着碗里的汤喝。

    宁淮也回身给自己盛了一碗，端着坐在了她的旁边。

    “晚上做吗？”喝着喝着，周欣妍突然开口说。

    宁淮被汤噎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大声的和她商量这件事。

    按照常理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说了脸也应该早就红了才对。

    宁淮这样想着，将头转过去看向周欣妍的脸。

    周欣妍在对她笑，很自信的微笑，全然没有之前那副害羞紧张的样子。

    宁淮下意识的皱起了眉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欣妍的表情，试图捕捉到什么，“昨天太累了，今天想歇歇。”

    她见周欣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眯起了眼睛。

    那种眼神像是在看猎物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打了个响雷，轰隆一声，像是炸裂在耳边的一样。

    周欣妍愣了愣，把碗猛地扔到了桌上，一脸惊慌的钻到了宁淮的怀中。

    “我害怕。”她把脸扎在宁淮的臂弯里轻声说，声音听上去很委屈，像是个被抢了糖果的三岁孩子。

    “没事没事。”宁淮又去哄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怀里的人被她拍着，身体终于停止了颤抖。

    她抬起头来，伸出双手勾住宁淮的脖子，强迫她的脸和自己的脸贴的很近。

    “怎……”宁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吻住了唇。

    不同于昨天轻柔的吻，这个吻带着狠意，施加着痛苦。

    宁淮被她咬住了唇，不一会儿就出了血，顺着嘴角流下，被周欣妍轻轻的舔入口中。

    “不要了！”宁淮很疼，伸手把她推开，大口大口喘着气。

    她看到面前的人伸出手来抹掉她唇边的血，轻轻的送到唇前含住，吸吮上面的血液。

    “弄疼你了吗？”周欣妍抬起眼睛，“对不起啊。”

    听起来像是在道歉的样子，但宁淮并没有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歉意。

    反而在笑，笑的既开心又诡异。

    ……

    周欣妍靠在床上，借着月光去看身边的宁淮。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月亮和星星从云朵后面悄悄溜了出来，在夜空中发光发亮。

    “下雨多好了。”她将手放到宁淮脸上轻轻抚摸着，面带笑容的玩着她的头发。

    宁淮动了动，皱起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

    周欣妍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嘁。”她哼了一声，冷着脸将手收了回来。

    “我第一次有意识，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呢。”片刻后她开口道，自顾自的向下说去。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她勾着嘴角说。

    明明是在笑，但眼底却带着一抹寒意。

    “我也在她身边陪了十多年了。”她叹了口气，手指放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她不幸福的时候，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啊……”

    “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多么令人感动的事情。”

    “想想我都想哭了呢。”周欣妍说着，作势去揉了揉眼睛，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容。

    半晌后她将手从脸上收回来，起身披上了搭在椅子上的大衣。

    “拜拜。”她穿上鞋子后绕到了宁淮面前，俯下身去亲亲她的脸。

    之后她打开房门，出了大厅，很快的融进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