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来不及告别

    写完, 便藏了起来, 她暂时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这个, 她希望还有几天的时间能够相处。

    藏好后，重新回到床上, 钻到了男人怀里, 这样的怀抱让她怎能不贪恋？

    可是她或许只能再贪恋几天而已……

    第二日, 趁罗佑华上班走了，卓清莲又驱车赶往了山上的那座庙。

    甫一到庙门口, 昨天那位老者迎着微风站在那里,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目光还是那样囧囧, 仿似是在等她。

    “来了，姑娘, 进来坐吧。”

    见那老者转身, 卓清莲便随着进了庙里边。

    坐好以后，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看来真如大师所说, 我是会成为一堆腐烂的枯骨。”

    她目光坚定：“我不想他们看到我成为枯骨的样子。”

    “那你必须马上就要离开了。”

    卓清莲低头沉默，心如刀割。

    “又舍不掉这里？”

    听老者如此一问，她抬起了头，泪光闪闪。

    “如果我离开, 我可会记得这里的一切？而这里的人可会记得我？”

    老者抿了一口茶, 悠悠道：“你会记得这里的一切，就如你来到这里，但仍然记得前世的一切一样, 但这里的人是否会记得你，就看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

    “是的，如果你选择让他们记得你，那他们的人生便受了你影响，如果你选择让他们忘了你，那他们的人生便与你无关。”

    卓清莲再次低头沉默。

    对于她来说，从不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庆幸遇到的所有对她温暖或者伤害的人，可是他们呢，他们是否庆幸她的到来？

    如果佑华的人生中没有她，是否能够安然顺遂，长命百岁？

    还有美华、戴维、韶华、翠翠等，他们的人生轨迹会是如何？

    “我想知道，如果他们不能记得我，会有怎样的人生。”

    老者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你只需把那人的生辰八字给我即可。”

    她首先递上了罗佑华的生辰八字。

    老者一番闭目思忖过后，睁开了双眼。

    “如果这个人的人生没有你，他会娶一高门千金，但两人感情并不和睦，于不久后便出现婚变，终生无子。”

    “那寿数呢？是不是会安然终老？”

    她问的有些急切。

    如果佑华的生命中没有她，便不会被病魔夺去年轻的生命，那她宁愿在他的人生中来无影去无踪，从来不曾被他记起。

    老者有一番诧异，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到此人的寿数。

    “按照此人的寿数来看，有你没你他都逃脱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只是没有你的话，可能多个三五年而已。”

    多个三五年也好。

    卓清莲流下两行清泪。

    不管什么原因导致他无法安然终老，也总比被心伤逼出那病魔来要强。

    见眼前的姑娘只顾默默掉泪，老者提醒了她：“姑娘，你想好了，如果你想让此人记得你，你便将这人的生辰八字带在身上离开，如果不想让他记得你，我便替你烧掉，那么你离开之后，这个人所有的记忆和人生里便不会再有你这个人。”

    良久的沉默……

    “姑娘？”

    老者唤回了她痛苦难抑的情绪。

    “烧掉吧。”

    说完这三个字，终是哭出了声音。

    老者发出一声叹息，将那生辰八字伸向燃着的烛火。

    “那你们生生世世的缘分便只有眼前的时间了，好好珍惜吧。”

    听完，卓清莲扑上去，在将要燃上的一刻，抢到了自己怀里，抱住便痛哭起来，犹如最后一刻抱住了那个男人。

    真的让他再也不记得她？

    在他的记忆和人生里，卓清莲这个名字只是那个十年前为了他的弟弟而自杀的傻女人？

    老者再次叹息：“虽说人的寿数乃天定，但生命的长短与质量比起来是无足轻重的，这个人，本来的一生，只是看似光鲜，实则凄凉孤独，你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一下，他也想多拥有三五年的生命，而选择那样的人生吗？”

    佑华不会想要那样的人生，只是她想替他那样选而已。

    卓清莲更加紧地抱住那个男人的生辰八字，泣声道：“我想让他记得我，哪怕他还有一天，也要记得我，我要让他想起我来，不会因为自己短暂的生命而遗憾，反而感觉充盈幸福。如果有来生，我要让他生生世世记得我！”

    老者微微一笑，“好，那你便带回去吧。”

    接下来，在老者的解惑下，她一一知道了其他人的人生。

    罗美华的人生如果没有她，会跟魏青山继续纠缠多年，终在受不了之后，选择了自杀。

    罗韶华则会和刘玉梅过着平淡夫妻的日子，两人不会离婚，至于有无爱意，无人去计较和关注，他们会有个自己的孩子，就那样一辈子。

    戴维会跟走在他身边的某个中国女人喜结连理。

    翠翠也不会嫁给卓清河，而是嫁与其他人家，同样过着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至于其他人的人生，她再也无意去探知。

    经过一番权衡，她只选择让自己走进罗佑华和罗美华的人生，别人的人生中，还是没有她更好！

    罗美华的人生被她改变，来到了戴维身边，也许真能成就了两人的姻缘。

    回去的路上，她发现自己右手处也开始腐烂起来，从车子的后视镜里，她竟然看到自己美丽的锁骨处也有了腐烂的痕迹，看来她真的会变成一堆枯骨。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H大接那个男人了。

    还好，腐烂的痕迹看起来只像有些青紫，一般人并看不出来。

    刚上车，便被这个女人抱住，亲个没完，罗佑华被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清莲，你今天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

    女人瞪他，“我一直很热情好不好？”

    男人点头承认，自己这女人是永远有用不完的热情。

    “回家！”发动车子以后，卓清莲故装轻松地说道：“今天晚上我要给你露一手，以前都是你做菜，今天我来！”

    男人无语一笑，“算了吧，还记得多年以前在天水湾你做过的那面吗？”

    是呢，那个面半生不熟，齁咸，被当时那婆婆直接数落一顿，只有这个男人呼噜呼噜吃完了一碗。

    想来，只有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能欣赏她所有的好，能接受她所有的坏。

    “佑华，为我做饭，你开心吗？”

    男人捏了下她俏丽的脸蛋，“当然开心。”

    “那好，今天晚上还是你来做。”

    说完，她竟有些最后的晚餐的感觉。

    也好，离开之前，还能再吃到这个男人的手艺，让她也能更记得清楚一些。

    晚上，男人照例去厨房忙乎了，她则将自己重新捯饬了一番，化了最美的妆容，穿了最美的衣服，她想留给男人最后的印象一定是美好的。

    将自己捯饬完毕以后，还燃上了许多红烛，显得有几分浪漫，几丝暧昧。

    从厨房出来的男人，看到这一切，有些惊喜和惊呆。

    眼前的女人妩媚妖娆，性感勾人，他一步未挪，女人袅袅而至，红唇现于眼前，让他有些难以自抑。

    女人跨起他的胳膊，“来，先吃饭。”

    饭桌上，女人虽然食之无味，但这熟悉的味道以后却是再也不会有，她还是忍不住吃了很多，让男人高兴和满足极了，他最是喜欢看她吃的满嘴的样子。

    饭毕，勾人的女人勾住男人，直奔柔软的大床。

    媚眼如丝间，男人有些死而无憾的沉沦。

    她知道男人的身体日益虚弱，但她好似有一个预感，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鱼水之欢，或许明日，便无法再拥抱彼此。

    今夜的他们酣畅淋漓，就如死刑犯上刑场前饱餐一顿的感觉。

    待男人细微的呼吸传入耳间，她将男人搂在了怀里，久久不想放开。

    但借着烛光，她见自己白皙的胳膊竟然大片地腐烂起来，惊得她直接坐起跑向了卫生间，原来不只是胳膊，连身上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

    她咬紧牙关将哭泣的声音关在了喉咙，只剩两行热泪无声地流淌。

    原来，他们是真的永远不能再拥抱彼此。

    早上，她只能避开了起床的男人，因为她的脸上也有了痕迹。

    男人出门的时候，她借口在卫生间便没有出现。

    直到男人走出，她才快速跑到了窗子处，见到男人的身影走到了楼下，走出了小区，她终于泪如雨下，终于泣不成声。

    她知道，任是怎样痛心疾首，都是要分离，竟以这样快的速度分离，竟真的没有等到男人先行离开，只能将分离的痛苦再一次送给那个男人。

    她拿起电话，拨给了美华。

    将中国日后几十年政策的变化以及世界会有的局势严肃而认真地告知了她，细致到某个年份。包括中国许多行业的逐渐兴起，各种市场的变动也无一例外地给其做了交待。

    电话那头的美华笑了，“清莲，我一直知道你简直就是预言家，不过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跟着你就行了。”

    “不，美华，我不是预言家，这是我学过和经过的历史。”

    她不知道美华是否听得懂她的话，不过不要紧，她马上便会懂的。“以后你跟戴维好好把碧优蒂做大。”

    罗美华沉默了，或许听出了一丝异样。

    最后的最后，她止住眼泪，对罗美华发出了请求：“美华，替我好好照顾你大哥，让他不要太痛苦。”

    “清莲，你……到底是怎么了？”

    “美华，我知道，你大哥他自己，并且要求你们都瞒着我他的病情，其实我是比你们更早知道的那一个。”

    罗美华一下子惊呆了。

    清莲早就知道？但是她却装的若无其事，原来全都压在了自己心里而已。

    美华一下子难过起来。

    “还有，美华，如果佑华实在想不开，可以让他去郊外的庙里，或许有人可以让他明白很多的事情，可以让他解脱。”

    “清莲……”

    她知道美华有些一头雾水，但是有些话她必须要说：“美华，认识你们，我很高兴，我舍不得忘记你们，我私自做了决定，让你们也记得我，希望我的存在，同样给过你们喜悦。”

    怕美华继续追问，她只能掐断了电话。

    这头，又是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

    刚哭完，却发现自己两条胳膊几乎全部面积开始腐烂起来，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看，脸上已经有大半腐烂了。

    原来连再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找出围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便跑下了楼，驱车便飞奔在了路上。

    她想回天水湾，从那里开始，便从那里结束吧。

    只要一旦结束自己的生命，魂飞魄散，那么这个世界上，便再没她的存在，关于她，只是十年前的那堆枯骨罢了。

    而唯一留下的只有罗佑华和罗美华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