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伊人再落泪

    “二弟, 你的日记本落家里了。”她指了指被罗美华重新放回到角落的本子。

    以前对罗韶华即便没有怨恨, 但起码是有些鄙视的, 认定他是抛弃他人的陈世美，但了解真相后, 心里这些情绪倒没有了。

    本来两人也是无情的, 正如罗韶华在日记里所说, 他对卓清莲无非只有同情和怜悯而已，而卓清莲对他也只有依赖。卓清莲需要他这束阳光的照耀, 而对这束阳光来说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有自己要娶得人。

    罗韶华本也没什么错……

    这样一想, 她对罗韶华的态度要比春节的时候和缓了许多。

    罗韶华看了看角落的位置, 笑了起来：“果然是落在家里了。”

    “那个……”女人吞吐起来，“都怪我和美华没将杰杰看好, 你这日记本让杰杰给撕了, 没办法，我只能给粘了下, 我们向你道歉。”

    听她这么一说，罗韶华好奇地过去拿起了日记本，翻了几页，果然都是粘过的痕迹。

    “你粘的？”

    卓清莲点头, 她这手艺毕竟不比美华, 确实有些贻笑大方了。

    谁知男人笑意更甚，说出的话是：“那我要更加珍惜这个日记本了。”

    呃？

    这男人不但没有生气，竟然还乐意被自己小外甥给捣乱撕坏了？

    接下来的事儿估计真得把这男人给惹急了。

    “那个, 二弟……”女人又吞吐起来。

    罗韶华一时纳闷，自从上次再见，这女人就雷厉风行，快言快语，今儿个倒吞吞吐吐，有些反常。

    因为这个女人接着说的是：“对不起啊，我……看到有我的名字，便偷看了几页。”

    偷看别人日记，这种行为真可以说是可耻，本来偷看就偷看了，不说的话谁也不知道，但卓清莲就是认个死理，总觉得说出来了，良心也就不会痛了，大不了被人家鄙视一番，或者臭骂一顿。

    没想到这个被偷看了的男人没有鄙视她，也没有臭骂她，人家竟然还笑了起来，说的是：“清莲，你看就看呗，反正里边的字你也是认不全的，对你自己的名字倒确实认识，以前教你认过一些，但毕竟时间短，估计你也没学会几个。”

    呃……

    那就这样吧，自己道歉了，良心不痛了就行，既然对方认定她没看懂，那就保持这个认知吧，挺好的。

    “那行，二弟，我先回了，你休息吧。”

    “清莲……”见女人要走，罗韶华喊住了她。

    面对女人询问的眼神，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节回城之后，他方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然掩盖不住，骗不了自己，也已经骗不了刘玉梅。

    但是，这个女人现在是大哥的媳妇，是他的大嫂，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总觉得有很多的话要说，此时却一时无言。

    见他没什么事儿，女人便笑笑闪出了东偏房，徒留男人呆呆站立了许久……

    大哥是个正常男人，还是如他人所说的那样，是个名副其实的太监？

    清莲与大哥之间是否真有夫妻之实？

    他们的婚姻看似恩爱，是否真的在夫妻之缘外，有真正的男女之爱？

    这些问题，想过多次，无人能给他答案，除非亲自去问大哥与清莲，但是亲自去问的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天水湾的夜晚，静谧安然，仿似一切都进入了梦乡，罗韶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见刘玉梅双目紧闭，想必早已沉睡过去，于是他便起身踱出了东偏房。

    走到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感觉，眼神飘向西偏房的方向，记忆回到今年的春节，那个晚上，他听到了西偏房内最惑人的声音，现在那个女人睡着了，还是……

    他不能再想象下去。

    而罗韶华未发觉的是，东偏房的外间内，窗前站着一个身影，他出来前，还以为已经沉睡过去的女人实则警觉地跟了出来，黑亮的眼睛如警犬般机敏，观察着外边男人的一举一动。

    对于刘玉梅来说，她必须警觉。

    在与罗韶华结婚之前，她找人打听过，所有人都告诉她，有个叫卓清莲的女人多年间一直纠缠着罗韶华，而罗韶华为了前程，始乱终弃，那个女人还一度自杀。

    接受了这样的信息以后，她便以为卓清莲是最大的威胁，罗韶华应该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是他抛弃了那个女人。

    但春节期间，在冰场上，韶华竟然毫不犹豫地亲了那个女人！

    回城以后，本就跟她话不太多的男人，越是沉默寡言起来。

    直到一个晚上，男人已经进入梦乡，她警醒地躺在一边，清晰地听到这个男人在梦话里喊着“清莲”。当时她无比的痛心和震惊，是以前交往过多年，这个男人养成了习惯，还是男人已然后悔了？失去的总比拥有的更值得惦念！

    本来清明节回家圆坟，只需要男人回来即可，但她坚决跟了来，因为这个家里有那个叫“清莲”的女人。

    而在深黑的夜晚，男人身立在院子里，望的应该是西偏房的位置，想的会是那个女人吗？

    刘玉梅内心堵塞起来……

    她见男人身影移动，走出了卓家大门口。

    让走出大门口的罗韶华感到惊奇又惊喜的是，他竟然看到那个刚才自己还在琢磨的女人，独自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眼神望向远处的黑暗，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虽说天儿暖和起来，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这个女人竟然穿的如此单薄。

    罗韶华腿脚不听使唤一般，走向女人身后，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一顿，本以为是罗佑华出来找她，但男人也是有自己独特味道的，披在身上的衣服以及身后的男人都不是自家男人的味道。

    “二弟，怎么还不睡？”

    见到是罗韶华，而且这男人还为她披了外衣，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于是顺手将衣服拿了下来，塞到了罗韶华手里。

    男人见女人转身的瞬间，眼角似有泪痕划过。

    她竟然哭了？！

    “清莲，你在想什么？”他不由担心地问道。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抬头望着满天星空，反问了他：“二弟，你有想过四十年后的时代会是什么样子吗？”

    四十年后？

    他还真没有想过那么远的未来。

    对于卓清莲来说，本来已经睡下了，还做了梦，她梦到父母和奶奶在清明节那天捧着花去了一处公墓，在一墓碑前停了下来，定睛一看，那墓碑上刻着的竟然是她的名字！

    惊得她从梦里直接醒转过来。

    难道前世的自己是真的不在了吗？

    以前从来没考虑过身体和灵魂的事儿，现如今她的魂魄穿到这卓清莲的躯体里，是否意味着前世的她已经没了魂魄？而没有魂魄的人自然不能再算作人，也就是说，那边的她其实已经死了？

    忽然心情就难受起来，望着罗佑华睡梦中的脸庞，她不忍打扰，便独自起身走了出来。

    浩浩星空，明亮异常，尤其是有了卓光荣的事情，使她更加想念前世的亲人，在这里，在卓清莲这具躯体里，血缘亲人无人关心她，无血缘关系的继父曾经禽兽般地侵犯过她。

    想来，便只有罗佑华是她活在这个时代的至高慰藉了，当然也有罗美华给予她的姐妹情谊。

    她无法告诉前世的亲人，她还活着，活在四十年前的时代，只能让他们为她的离去而徒增悲伤，这种悲伤也许会伴随他们一生。

    她不知道将来自己还能否回去，如果回去了，这边的人又怎么舍得下，尤其是罗佑华那厮，又该如何度过在这个时代的一生？

    矛盾的情绪越积越深，竟就悲从心中起，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淌下眼角，而且还被罗韶华看到，瞬间有些尴尬了起来。

    要不要把上次所用的说辞再用一遍？就说望着浩浩星空，忽觉自己的渺小，所以就伤感起来？

    她敢肯定上次罗韶华应该也是不信的，这样的说辞她自己都感觉矫情。

    “清莲，你在人前显得没心没肺，万事毫不在乎，但我却两次看到你独自落泪，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对，落了两次都被这小叔子看到，既然关于自己是穿来的这件事儿没有告诉罗佑华，她自然也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罗韶华。

    既然不想告诉他，那么便不可能说自己是想家了，想念父母亲人了，在罗韶华的心里，她的家便是老卓家，如果想家，抬腿就能去了，何苦伤感。而且估计在罗韶华看来，那个家也实在不值得去想念，继父的变态，母亲的自私，同母异父的两个弟弟的不管不问，都不可能给过卓清莲一丝家的温暖，要是想家，倒真显得虚情假意了。

    “呃，那个……”她只能再编点瞎话，“整个的空间无边无际，历史的长河无始无终，人活几十年，不过一瞬间，想想自己竟然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突然就难过起来，所以……”

    “清莲！”男人打断了她，“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呃……

    果然这个男人自上次就没信她说的。

    不过，信了才是傻瓜呢。

    “清莲，大哥对你好吗？你们……”

    原来这人以为她偷偷落泪是因为罗佑华？

    也是，在很多人的眼里，结婚后的女人，幸福与否自然与老公有关，老公若不知体谅和疼爱，女人便只能独自怆然。

    “你大哥对我挺好的，我们之间没什么事儿。”女人又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在卓清莲看来，自己跟罗佑华之间确实挺好的，除了有点惹人烦的绯闻，确实也没什么原则性和实质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