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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珊耘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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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笑道:“罚吴珊耘半年俸禄。”

    常碧蓉没脸抬头,自认敌不过皇后得胜的威势,对不住无端受罚的吴珊耘,连旁人闪着猎奇精光的眼珠子都承受不住。她眼中什么都没有,强硬着脖子,昂首而出,但满宫人都冷眼看出,她这是落荒而逃。

    风云多变,早先的小风是风雷前兆。

    常碧蓉走出大殿,迎面撞上一片密密如针的细雨,她没有停下,这不过是雨罢了,身后却是惨败的战场,利口似剑,目光如刀,莫测的人心是刀剑上涂抹的□□,割她一刀,死不了,而后留着毒侵入骨血,把她心中的那点希望和自信夺走。

    她这样失望,原来心中那点小心思无处可藏,说什么想得个了解,不过是心有奢望,自视过高。

    裴岳追出,把她拉到檐下,劝道:“你怎如此冲动?他也有苦衷,有些事不好出面。”

    常碧蓉一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太傻,不想再等下去了,现在蛮好,不用再等了。对了,还得感谢他,谢谢他救命之恩,谢谢他终于让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所在。”说罢,她推开裴岳,退入雨中,慢慢打开双臂,承受冷雨欺凌,她美丽的脸庞上,有雨水顺腮而下,她说:“裴岳,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裴岳竟然觉得心痛,他不敢再看,扭头也冲进雨中。

    一声惊雷,雨势渐大。

    裴岳一身湿透了,走进养心殿。

    李和崇见状眼中竟然有一丝恐惧闪过。

    是后悔了吗?

    裴岳怕自己的话会冲口而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情绪,细细把事情说给李和崇听。

    “一开始点刘松审问,大约只是想就案审案,皇后也不清楚吴姗耘是是什么人。刘松却动了大杖,尚宫局典言庄永枝便去请了宫正司宫正乔万春。那乔万春对宫中女官档案烂熟于心,皇后才警醒过来。”

    李和崇问:“她还好么?”

    裴岳知他问常碧蓉,听他这样问也明白是不打算再追究此事,心头怒起:怎会好,这是拿着性命来求你表个态,你却轻飘飘挡开了。说爱得难以放手的是你,深情难改的是你,结果到要紧关头,一句话顺势而上的事情,你却缩头了,把人家干晾着。如今事情已经挑明,她常碧蓉便成了阖宫的笑话,怎会好?!

    当然,这话裴岳不敢当面说。他只劝道:“圣上,既然您对她有意,太后也不再阻拦,您为何......”后面的措辞裴岳忍住了,他想问李和崇,难道他就不怕中宫不愿意痛快接受这个说辞,硬要追究下去,甚至当场下令打死常碧蓉会怎么样?裴岳竟然真生出一些好奇,若中宫真的强硬下去,圣上终究会出面,还是继续缩头。

    李和崇喏捏半晌,咬紧嘴唇未吐一词。

    裴岳心中着急,常碧蓉这一试探反而成就了皇后,从前不知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往后恐怕就多有试探之举。常碧蓉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连带吴姗耘,别说那个四品的许诺能否兑现,就连她的小命都得小心了。

    毕竟圣上到底还是愿意为常碧蓉回还,不好直接下手,常碧蓉的心腹吴姗耘,就成了突破口,而后拖出常碧蓉。

    他忍不住想问:若是今日太后真回宫参礼,那是不是今日出面解围的都不是他裴岳,而是太后身边人?何至于如此回避?

    但这些话到他嘴边绕了一圈,忍住了,只提醒道:“她今后处境恐怕有变。”

    李和崇垂眼仍不语。

    裴岳急道:“圣上!”

    李和崇说:“我会拼命保护她。”

    裴岳无奈,不知这话分量几何,他深知李和崇性子,知道再也撬不开他的嘴,无力地说:“陛下,人心经不起失望,失望多了,心肠硬了,就再难回转了。”

    李和崇说:“你去更衣吧,一身都湿透了,你从来身子弱,别受凉了。”

    裴岳心底最恨李和崇这幅避左右而言他的手段,牙咬得暗响,憋着一腔怒火而去。

    大雨中,乔万春举着伞踌躇,这时候出去肯定一身湿。

    钱莹上前来留她:“乔宫正,娘娘说雨大,留您吃饭,等雨小了再去。”

    乔万春摆摆手。

    钱莹拉住她,说:“多亏您,解开娘娘心结。”

    “呵,也是阴差阳错,没想到那典言会来找我。可惜没成事。”

    钱莹真心赞道:“娘娘很高兴。多亏您随机应变。”

    乔万春有些得意,口中却说:“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娘娘有福,正正巧巧捡到的就是她的花儿。只可惜......裴岳来了。”其实在乔万春心里,“只可惜”后面跟的本是若中宫打蛇上棍,不那么快应承下来,再跟圣上拉锯一番,恐怕有更好的结果。但到底不敢这样明说,便转了话头提到裴岳。

    提到裴岳,钱莹没再说话了,对乔万春恭恭敬敬,直等到雨小,才客客气气把人送出。回头跟皇后把二人对话一句一句皆复述一遍。

    皇后听完,大约因心中畅快难得话多,对钱莹说:“乔万春在怨我呢,怨我没硬下去,趁机逼出圣上的底线。”她把刚摘下的护甲又带上,边看边说:“事急则不圆。我进一步,圣上退一小步,一次退一点,比一次咬下一口多得多,也容易得多。再说,圣上这人,逼得太急,闹不好会有其他变数。如今结果很好了,宫中人心眼都多,既然圣上只是这么个态度,反正不会扶正她,往常的好日子还有她的吗?”

    她一扭头,目光落到窗外的芭蕉上,说:“呀,雨停了呀!”

    当时在场诸人,不论是常碧蓉、裴岳,还是皇后都太耀眼,无人留意到小小的吴姗耘。

    吴珊耘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这一切,没再挣扎,她安静下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人给她松绑,她也没反应,静静地回到自己的小窝,倒在床上,拼命地蜷缩成婴儿。

    一切都不可思议,常碧蓉亲口承认放火,却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没事了,而什么都没做的她,无缘无故惩罚落到她头上。

    这些超出了她的认知,想不通。

    她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人在宫中的地位,不会因为谨小慎微,处处退让而得到什么。

    重要的是你有多大能量,身后站着谁,结识了谁。

    说到底所有的规则都是人定出来的,也可以为人所破。这个世界,是人与人的世界,所有的规则法度,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人所用的。

    吴姗耘在心中推翻了这么多年的听来学来的行事准则,好像从破壳而出,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从前的自己活得浑浑噩噩,就在这一破的瞬间,她仿佛被现实擦亮了眼睛,从前模模糊糊的东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常碧蓉,一个连皇后都反复掂量的六品掌正,一个连皇帝都为她开脱的女人,火烧交泰殿都什么事都没有!

    而后是裴岳,一个平民子弟,竟然能代表皇帝,跟皇后对话。

    在吴姗耘眼中,这些人仿佛都生活在高高的戏台上,她只能仰着脖子张着嘴敢看。

    既然常碧蓉和裴岳能让皇后无能无力,让皇帝开口编瞎话,那么她呢?她能否借用他们的余威,活的畅快点儿?把蜷缩着的拳脚伸展开一点儿?

    吴姗耘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全身奔流,浑身热血沸腾的状态,在告诉她,她的这个念头可行。

    思想到了这里,但多年的习惯一朝难改,吴姗耘跃跃欲试,但始终难以冲出旧习藩篱,只不过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有多保守,自己把自己牢牢用绳索捆住,还自己以为本分。

    一日一日,吴姗耘的激情被痛恨代替,她痛恨自己竟然如此胆怯,明知越过去就是一番新天地,但裹足不前。

    日渐消沉,焦虑。

    吴姗耘无人倾诉求教。

    因为常碧蓉自那日起,告假在家。

    常碧蓉不敢跟爹娘明说,说了也没用,徒劳二老担惊受怕。便谎称是亲蚕礼结束给女官放的半月假。

    她父母皆是老实巴交的人,对宫中事宜一窍不通,听常碧蓉这样说,便这样信了。

    常碧蓉在家中睡了两日,也想了两日。

    第三日爹娘对她的忍耐到了极限,又开始反复念叨那个终极话题:相亲。

    常碧蓉默然良久,说:“若是有合适的男人,出身、功名也不甚在意。”只要能把她带出宫就行,或许没有什么光环的男人,放弃得更少,反而能把她拉出泥沼。

    想到自己竟有这样一天,心中凄然。

    “真的?”爹娘惊喜,竟然有那么点儿“喜极而泣”的意思,不禁让常碧蓉汗颜,想不到竟然令父母这样忧心,又不禁觉得背上的压力重了几分。

    没想到风声放出去,次日她就被亲娘从被窝里唠叨起床----还真有人替她牵线。

    常碧蓉走前想起问爹娘这人的情况,她娘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就说出来这人是个皮匠,一直没成亲。

    常碧蓉本来就心思惫懒,懒得再问。

    等到见了人----她又白来了一趟,这人年岁比她大了许多,而且面色枯槁,瘦的很,说话有气无力,见到常碧蓉眼中的惊喜掩饰不住,小心翼翼地对答。

    常碧蓉想走,但正好约在饭点,不好太直白,便勉强吃了一顿饭,最后她坚持会账,跟这个皮匠摆摆手再无往来。

    当晚回去,爹娘得知情形后却不怎么失望,反而反过来安慰她。搞得常碧蓉本来有些埋怨爹娘没把情况摸清,也不好再说。

    她娘说:“没关系,还有一个,是你隔壁王婶的一个远方表亲。”

    常碧蓉听着,也大约知道了对这一个,爹娘又是知之甚少,忍不住说:“你们不问清楚点儿吗?”

    她娘说:“这个你自己问呗。”

    常碧蓉被噎得出了门。

    这回她学乖了,约在早饭后,午饭前,前后不着的点儿。

    她在街口等他,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转转,东看西看。

    常碧蓉估摸着就是这个人了,不禁又气又好笑,这人是不认识字还是怎的,约在回春堂招牌下,回春堂三个烧饼大的字,看不见吗?只得自己走上去,随意选了个茶馆坐下聊。

    不过是些寻常话头,这人跟一夜没睡醒的样子,倒是有问必答,但实在敷衍得很。

    问他平常干什么,他答看论语。

    常碧蓉一脑子疑问,有些不耐烦了问:“你如今已经三十五,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人茫然看了她一会儿。

    常碧蓉只得解释:“你是学徒,打算学成了开店吗?在哪儿开呢?”

    “我不开啊,就这样学啊。”

    常碧蓉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一直当学徒?你以后怎生活?怎么养家?”

    “没事啊,反正咱们是皇城脚下,官府还会让我们饿死么。再说,城外那些善人每日都会舍粥舍包子啊!”这人说得理所当然。

    常碧蓉睁大眼,不敢置信,张口结舌看着对面的人,不知该笑还是该怒,忍了好久,才还算平静地跟他道别。

    她飞快地逃走,心道这个点儿真好,不用再忍者吃顿饭。但是委屈的眼泪不争气落下来----这是她亲爹娘给她介绍的人啊!不是别人,是亲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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