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冯长河讲完了那段故事后, 刘铮陷入沉默, 后面围上来的几个警察也陷入沉默。
半晌,有一个人压抑着怒火喃喃:“原来,当年那十个人是这样牺牲的......”
又有人叹息:“哎,都是功绩显赫的精英啊。”
没人说话了。不大的会议室里,有人站着, 有人坐着,但都一动不动。大家仿佛亲身历经一般痛哀,也仿佛夺亲之仇一般盛怒,最后表情都渐渐严肃起来, 势要报仇除恶的强大决心凝聚在胸膛之中。
最后冯长河打破了沉默。他捏着水瓶, 突然问:“那个人说了什么?”
宋魏民尚未从强烈情绪中抽离, 一怔:“啊?”
“那个人被带进警局只问了一句话,体内机关就爆炸了。问了什么?”
余辉看了一眼宋队, 然后替他回答:“是这样的。做笔录的警官问他,你叫什么?
他说, 有用的名字叫青铜......”
“然后呢?”
“然后他就忍不住突然咆哮道,我体内有炸/弹啊,你们得救救我......”
冯长河皱眉:“然后呢?”
余辉翻掌摊手:“然后炸/弹就炸了。”
“......”
“咚咚”两声敲门声打破屋里的气氛。
一个护士探进头来:“警察同志, 可以进重病了。你们派两个人, 抓紧跟我去换防护服。”
宋魏民冲冯长河一示意,两人一起站起来。宋魏民拍一下他的肩:“走。”
全身套好防护,医生在门口和他们交代:“最多五分钟,走路交流要尽可能小声。病人现在虽然看不到, 但对外界有感知,稍微激动一下破根血管,整个人瞬间就完了。”
两人带着口罩认真点头。
踏入病房,周围数台机械屏幕闪动着生命的图形,一个人躺在雪白的床单之上,胸腔腹部连着各种机器,他仿佛也是这机械的一部分而已,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冯长河仿佛由什么驱使着,自动地,一步一步走上前。
他看到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没戴眼镜,发型也变了。但能看出他这些年过得挺滋润,他的脸几乎没怎么变化,虚弱之中,头发还很营养润泽,微长地搭在枕头上。
宋魏民疑问眼神投向他。
冯长河盯着病床上的人,默默点了一下头。
当年举枪与他对峙的人,就是他。
当年惨烈牺牲的十个警察,与他有关。
他回来了,为什么?他本来是想要说什么呢?
冯长河突然转头,目光射向停留在在远处门口的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医生朝他俩走过来:“看完了?”
宋魏民点头。
医生:“那先都出去。出去说。”
——————
回到会议室又讨论了一会儿后,宋魏民叫冯长河和大家一起吃晚饭。
冯长河没有推脱。
留着两个警察轮班看守,其余一行人出了医院。
过个马路就是美食大街,刘铮发乐:“这地方好嘿,净是好吃的,以后办公搬到这里来就好了。”
宋魏民道:“美的你。明天做完手术青铜就转移走了。”
走了几步路过顺恒烧鹅店,橱窗里挂着的烧鹅一只只油亮喷香。午饭大家忙着工作都给省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一个警察不由提议:“这个挺香,咱们进去吃烧腊去吧。”
宋魏民一摆手:“不吃这个,一份就几块肉。你们几个恶狼得把人家一炉鹅给吃空了。走走走,往前走,前面有家好馆子。”
冯长河抬头望着港式风格浓厚的大招牌,脚步一顿。
他想起昨天世界买回家的烧鹅,包装袋上也写的“顺恒烧鹅”。
刘铮回头叫他:“冯哥,站那儿想啥呢。饿得走不动了?”
冯长河快步跟上去。
走了几步,他问刘铮:“这个烧鹅店是连锁么?”
刘铮说:“我也没注意过啊,不过挺大的店,应该是吧。咋了?”
冯长河摇头一笑:“昨天世界打包了一份这个回家。”
刘铮拖长音“哦”了一声,撞一下他的肩,意味深长地笑问:“回你家还是回她家啊?”
冯长河往侧面一避,刘铮又追着他撞了一下。
宋魏民回头瞪他们:“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当学生的时候似的,走路打打闹闹。”
刘铮乐呵呵地跑上前:“刚才冯哥跟我秀恩爱来着。”
最后几人走进一家东北春饼店。
店里装成喜庆的农村风格,稻草房顶,木头桌椅,桌布是红绿花布,墙上挂着辣椒蒜头玉米串,洋溢着丰收的喜气。
刘铮“砰”地开了一瓶啤酒,放在转桌上。
饭桌上已经摆了一堆啤酒了,他转动桌子,招呼道:“来来来,一人先拿两瓶下去。”
宋魏民夹起两瓶啤酒放在面前,指着提醒说:“晚上哪两个值班?你俩不许喝酒,其他人放开了喝。”
然后他翻看菜单:“这家店春饼烙得好吃,卷着菜吃贼香。菜量也大,实在。”
卷饼的菜除了黄瓜葱丝面酱,还有香辣肉丝素合菜,嫩炒鸡蛋土豆丝,京酱肉丝爆豆芽。除此又点了几盘东北硬菜。
几个人上菜前喝了几轮酒,菜上来后,大家都忙着用薄薄的小饼铺满菜肉,卷成一个小包袱往嘴里塞。弄得手上嘴上都是油,不过吃得香。
冯长河把手在纸巾上蹭了蹭,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宋魏民坐在他旁边,用油手抄起酒瓶子:“别一人喝啊,来,走一个。”
瓶子脆生生一碰。
清凉的酒润下嗓子。
冯长河手按在啤酒瓶上,转头问:“宋队,那个人,他做完手术稳定一些后,能开口说话么?”
宋魏民道:“他叫青铜。不管是代号还是什么,他自己介绍的,以后就这么叫着了。”
他铺了张饼在盘里,夹了一筷子葱丝垫底,然后往上摞肉丝:“刚刚听医生的意思,比较悬,毕竟他胸腔里的器官都破破烂烂的了,顾东难顾西的。但到底嗓子没坏,也不是没希望。”
他偏头瞅一眼冯长河:“怎么?上心了?”
冯长河没说话。
宋魏民叠起饼卷,一口填进嘴里。咽下肚后,他叹了口气,很真诚道:“回来吧,别跟自己较劲了。回来不光是帮着这个案子,以后也稳定些。”
冯长河仍然没说话,端起酒瓶敬他。
宋魏民突然一皱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冯长河说:“没有。当年的情形我都一五一十讲清楚了。”
“那......?”宋魏民换着问,“青铜如果能讲话了,你想问他什么?”
问他什么呢?冯长河心底叹了口气,他淡淡回答道:“一些细节我怕讲的有误,和他确认一下更好。然后他为什么会来自首,他背后的势力是什么,我和你们一样想知道。”
宋魏民点点头,和他碰了下酒。他仰头灌下好几口,畅快地一抹嘴,道:“哎,其实有件事情还挺不巧的。”
“青铜那些器官里,伤得最残的还是心脏。之所以送到这总医院来,是因为全国唯一一台修复心脏的高端机器在这里。而这台机器是之前副院长严松有引进的,他也是唯一能够熟练操作的人。但是,哎......”
他摇摇头:“但是就在昨天,严松有刚和几名医生会诊完青铜的病情,回到办公室时却突然心梗发作,去世了。”
“又是心梗?”
隔着一个人坐着的刘铮闻言探身道,“最近听说好几个心梗的人了。”
他旁边的警察道:“嗨,现在的人,整天大鱼大肉,喝大酒熬大夜,平时不注意,病找上来了一下子就完了。
对面一个警察赞同道:“就是,咱们现在也得注意身体了,熬夜有时候不能免,饮食上得先下功夫注意。现在除了聚餐,我都几乎吃素了,大肉碰都不碰。蒸馒头我都让我老婆混进一堆粗粮面儿进去,蒸出来跟窝头似的。”
刘铮听着他们交谈养生,却越发皱起眉头,他喃喃:“不对劲,不能之前一点预兆也没有啊。”
——————
聚餐不是很晚,吃饱就散了。
但冯长河回来的晚。
他自己默默走了很长一段,才坐上公交车。他在小区门口下车。
天气有点刮风。他用手拢着点了根烟,望着黑压压的天色,突然觉得心很累。他猛吸口烟,平复着缓缓吐气,然后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电话。
点开最近通话栏,第一页里就有世界座机的号码。
他觉得她此时应该在家,很想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手在那行号码上点了几下,电话却没拨出去,反而把那电话存进了联系人里。
他没啥创意,姓名栏规规矩矩写上“世界家里座机”。
他指间掸了掸,星星碎碎的小火星在风里飘了飘,很快就消失了。
冯长河揣了手机往家走。
打开屋门,冯长河按开灯,径直去卫生间里洗脸。他抹了把脸,看到镜子里自己眼神疲惫,脸上的水珠直往下滴答。他关了水龙头,决定直接冲个澡。
洗澡的时候他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冲香皂沫子的时候顺便刷了个牙。
他穿着湿漉漉的拖鞋走回客厅,目光朝沙发一瞥,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
沙发上摊满了假发。
有短的,有卷的,黑黝黝的,毛茸茸的,发丝在灯下还泛着光泽,像是从真人头上扒下来的一样一样充满生气。哦不,不光是黑发,最边上还有一顶大红色的长卷发,火一样的出众。
冯长河看清沙发上的东西后,心中突然一跳,大步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暗着。
他伸手按开了灯。
“啪”一亮,然后被子底下动了动,一张小脸拱了出来。
世界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清门口的冯长河后,表情一垮:“你夜不归宿。”
冯长河好笑,他柔和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世界皱皱鼻子:“这么晚了,你肯定干坏事儿去了。”
冯长河笑了,觉得她没睡醒的样子可爱。他走到床边坐下,问:“你怎么进来的?”
世界说:“你门口挂着一把钥匙呢,我第一次来你家就拿了。我以为你看到了。”
门口衣架是个死角,冯长河还真没留意过。但他却意外地丝毫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心里默认了她的这种做法。
他揉了揉世界的头顶,道:“行,那你就拿着吧。”
这样他们相互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了。
世界悄悄道:“其实我本来没想用的,可在门口等了你好久都不回来,我就进来睡觉了。”
冯长河一下一下揉着她的头发,越揉越舒服,他说:“吵醒你了,继续睡吧。我也睡了。”
准备关灯时又瞥到了沙发上的一顶顶头发,他问:“那些假发都是你买的?”
“对啊,我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店,带起来像变了个人一样,我以前居然都没有想到。有一顶长卷发的,带着可性感了,我明天带给你看。”
冯长河“嗯”了一声,心思已经不在假发上了。他把灯给按了。
“对啦!”
借着月光,世界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跑到门口又把灯给按亮了。
冯长河低头看她。她从床上跑下来,直接穿着一条小内裤站在面前。冯长河不由挑了下眉。
世界赤脚走到沙发旁,拿起一个袋子,从里面抽出两条烟来。
冯长河紧紧盯着她看。她上身穿着一件很短的小卫衣,内裤是米白色的,后面的面料是半透明的纱。尤其是弯腰拿东西时,小屁股翘起来,简直要命。
世界回头一笑:“我今天还给你挑了两条烟哦。”
她得意起来,屁股轻轻扭动。冯长河声音一紧:“你是故意的不?”
世界不明所以,转身拍拍自己的屁股:“你说这个内裤啊,这是我上次逛街买的。”
冯长河几步走上前,掐过她的腰搂近身体,另只手迫不及待摸上她圆润的臀瓣。内裤丝料柔滑,大腿皮肤细腻,他的手在这上下摸索感受,然后开始揉揉捏捏。
世界头压在他的怀里,她挣扎着仰起脸来,把烟举到他脸边晃:“草莓味儿的烟,你之前抽过吗?”
烟盒晃来晃去的,冯长河不得抽出一只手接过来,另只手还搂在她的屁股上。
黑色的烟盒上面印着粉绿的图案,万宝路双爆。
他低低笑了,喉结轻轻一动:“这种还真没抽过,挺刺激的烟。”
世界在他怀里用手拆烟盒:“那你尝一尝。”
“明天吧,睡觉了。”冯长河伸手拦住了她。
他们这晚没做什么,只是睡觉而已。
世界为的就是人肉枕头来的,昨晚枕着冯长河的胳膊睡的格外舒服,她很久都没体会到睡懒觉的感觉了。
冯长河拥着世界,一只手搂在她的屁股上,手感真的好,一摸一赞叹,他想,前两次怎么没发现这块宝地呢。
——————
第二天世界走后,冯长河准备出门前,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在实验中学开超市时帮他看车的小兄弟。
小兄弟说:“哥,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些天没有你的流动超市,同学们都抱怨不方便,然后现在校长同意你重新回去开超市啦!”
冯长河微微一愣,说:“那挺好。”
小兄弟又问:“哥,你的那面包车厢还在吧。”
冯长河说:“在,一些货品也都还在。”
小兄弟道:“那成了,明天我去帮你,一起搬过去怎样?”
冯长河点头说:“好。”
挂了电话,冯长河心中一阵轻松,可以继续回学校开流动超市,他一时也不急找别的工作了。
冯长河打算出门买点食物,还想给世界挑一个礼物。
以他的思路,世界送了两条烟,他理应回报她一个更好的礼物。没有主动先送礼物,已经足够令他懊悔了。
冯长河从家里翻出个迷彩棒球帽带上。头发剪短了还不太适应,风一吹总觉得有点凉。
直到到了商业街,他心里也只计划出两个礼物。
对戒,或者手机。
他常见一些小情侣带一对戒指,牵着手甜甜蜜蜜的。
戒指不用太贵重,毕竟不是婚戒,有寓意一些就行,款式要简约,男女都能带。
而世界一直没有手机,或许她不习惯用。但是买一部给她总没坏处,以后出门联系也方便。
一个浪漫,一个实用。
冯长河转了几个饰品柜台,他把棒球帽转过去反带着,使得帽檐不会遮挡眼睛。
他低着头按个看。戒指摆在玻璃柜里,周围打了一圈光彩夺目的灯光,起初看都是亮晶晶的,哪一个都很精致。看多了冯长河觉得眼睛发晕,每款都是个圆环,几乎差不多。
冯长河摇摇头放弃了浪漫,选择了实用。
他转身坐电梯去了电子产品楼层,买了款手机。
他正好有两张电话卡,一张移动是之前的,一张联通是现在用着的。
他把移动的卡装进新手机里,如果世界没办电话卡的话,可以直接先用着。
今天是周末,来商场里逛的许多都是情侣。冯长河虽然是一个人,但他捏捏兜里的新手机,也觉得心里头美滋滋的。
临回家前,他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刘铮。
一接通,刘铮就压低嗓子神神秘秘的。
“冯哥,果然有问题。”
他是大嗓门,压低了声音也还是大。冯长河转头看不远处有个安全通道,他边往那里走边问。
“什么有问题?
“严松有院长的心梗,有问题。”
冯长河拉开沉重的安全门,站在安静无人的楼道里。
他“嗯”了一声,示意刘铮继续说。
刘铮清了清嗓子。
“我昨天聚餐回医院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这人啊耳朵尖,附近的人出点什么事情我最清楚。就这短短一个月内,我已经听说好几起心梗去世的了。最开始我记得是美家美户装修公司的老板,然后是一个卷钱跑了的银行经理,照片上总是戴着个金丝眼镜。之后是实验中学的校长,最近就是严松有副院长。”
“或许前面几起是意外吧,但严院长这个太巧了。我们最重要的证人需要他救治,刚联系好他就突然心梗了?所以今天早上,我联系了严松有的家人,获得了他们的同意,让医院帮忙在严松有身上做一些鉴定。”
“刚刚初步测了一下,分析发现他的血液果然有问题!”
冯长河问。
“什么问题,被下药了?”
刘铮又压了下声音道。
“只是初步发现有不寻常的成分,具体的还需要继续测试。但是继续的话得请法医科一起帮忙了,我就先跟你说一下情况,然后想着咱们一起向宋队请示。”
冯长河皱了下眉。
“你之前检测没有跟宋队请示?”
刘铮干干一笑。
“我不是怕万一没事儿,显得我给大家添乱似的。本来我就不专业,能划进行动队里已经是宋队照顾了。”
冯长河道。
“你现在直接跟宋队说明情况吧,之前擅作主张跟他认个错,后面的好好查。”
刘铮赶紧道。
“别介啊,咱们一起......”
冯长河叹了口气。
”你自己请示就可以,不用带上我。我现在,不在你们编制里......”
他顿了下,又说。
“你放心,宋队不会不重视你的想法的,只要是合理的推测。”
刘铮嘀嘀咕咕了一句。
冯长河没听清,问:“什么?”
刘铮重新恢复了大嗓门。
“没什么,挂啦。我这就给宋队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年前要温柔,要小火慢炖,要让大家开心过年~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