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神鸟青鸾

    红绳撞在鬼门上, 不能再前进了。

    沈小花收起红绳，毫不犹豫地踏脚迈进了鬼门关。

    说是鬼门关，实际上并不是肉眼或法眼就能看见的关隘，也没有鬼差在把守。它是由两根黑色的石柱和横在两根石柱上的黑色石头组成的。横卧的石头上刻着“往生”二字；两根石柱上与其说是雕刻着百鬼图案, 不如说是封印着百鬼。因为百鬼的样子太过狰狞, 太过真实, 好似它们的本体存在于石柱之内，脸部紧贴着石柱，正在用力地往外挣扎。

    沈小花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道门，却是第一次走进这道门。

    活人是不可以进入阴司的。所以，沈小花的身体刚越过两根石柱，石柱连同横卧的黑石就同时着了火。这是在向阴司传递信息——有活人越界了。

    鬼市的小鬼和小妖们纷纷被这一变故惊动, 陆陆续续地赶到鬼门的所在, 指指点点地互相询问, 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硬闯阴司。

    身后是一片凄厉可怖的鬼哭声, 像是无数地狱深处忍受着刑罚的厉鬼一同发出悲鸣。这是一种警告。沈小花强行让自己不去听。她只想救回落落, 不想干扰阴阳两界的正常秩序。可是去救落落必定会打破秩序。沈小花看着前面这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泉路，和路旁悬挂着的幽幽燃烧的盏盏油灯，矛盾了一下，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上，每走一步都是刺骨的阴冷。沈小花是活人，这条路本来就不允许她走, 本就排斥她。所以她每走一步, 感受到的寒气是普通鬼魂的万倍。

    寒气越来越浓重, 重到不知燃烧了多少年的引路油灯接二连三地被冰冻住，然后熄灭。沈小花身上发着光。这光不仅能护住她不受寒气的侵袭，也能让她看清前行的路。

    “落落，等我。”沈小花在心中对自己说了一句，下定了决心，然后加快步伐往前走。

    一只干瘪的手从黑暗中突兀的出现，径自朝沈小花的后背抓去。它的速度很慢，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恶意。

    “小天师，冷静。”

    悠悠黑暗中，沈小花听到大长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想浪费时间，降魔剑光速出鞘，毫不留情地朝那只手砍过去，就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大长老缩手避开那一剑，叹息了一声，问道：“你这样继续走下去，会遭到天道惩罚，法力全失，成为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弱小，值得吗？”

    沈小花边走边说：“苏落命不该如此。”她就没考虑过值不值得这个问题

    “哎！祸福相依。我是躲不过去了。”

    沈小花还在走着。

    大长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骤然从黑暗中现身，抬手扔出一根雪白的冰链，锁住沈小花的行动。“你在这里等着。”说完这句话，大长老现出本体，眨眼就滑到百步开外去了。

    沈小花挣扎着试了许多方法，根本不能撼动那根冰链半分。她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无法结印。

    万年修为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小妖。沈小花心中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只剩几盏油灯还亮着的黄泉路，心中郁闷不已。

    “我的祸，从来都不需要别人帮忙承担。”十年后死与现在死，顶多就是多活十年，多做一些行侠仗义的事情，多积点功德罢了。“喂，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出点力了？”

    沈小花的声音很小，但这里是死寂的黄泉路，她的声音就像风铃在无风的旷野响起，叮叮当当的，很好听，也很诡异。

    话音刚落，雪白的冰链就被裹上了一层青色的火焰。火焰燃烧得颤颤巍巍，不断溅落火星，像是在烧烤肥牛肉时，肥肉在“滋滋”地冒着泡。

    “这条链子是缚神索，万年前就能困住神。如果是我全盛时期，不值一提，但现在有点棘手。”

    沈小花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巴掌大的青色鸾鸟。

    沈小花：“你就直说你破不了，对吧？”

    “你平时横冲直撞的，现在不也怂了？谁都不是万能的。”

    沈小花：“果然要你没用。”

    “你就不能对老祖宗恭敬一点儿吗？多少人求我住进他们的身体我都没同意。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小花：“对不起，我没办法对一只鸟生出崇拜和尊敬的心思，也没办法把一只鸟当成祖宗。”

    “什么鸟不鸟的，我是神兽青鸾，神兽，比那只小蛇的血脉高贵多了。”

    沈小花：“我不在意你们妖族的血脉高贵不高贵的。我只知道我再挣不开这条链子，落落就有危险了。”

    “你太感情用事了。换做是我，我先灭了这个妖盟再说。”

    “要不然为什么我是人类，你是鸟类呢。”

    “老子能和一般的鸟类相提并论吗？沈小花，你是不是欠打？”

    沈小花：“没办法了。”

    “你要干什么？喂喂，沈小花，你不能动用我的妖力啊！”

    沈小花：“借一点。我不信你的凤凰真火加上我的生命真火烧不断这根链子。”

    “你王八蛋，老子还没找到另一半，你浪费我的妖力会让我提前魂飞魄散的。”

    “喂喂，你玩真的？我帮你破，帮你破行了吧？”

    沈小花：“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能破，刚才一直和我叽叽歪歪是拖延时间？你想做什么？”

    青鸾：“拖延时间也是为你好。你以为黄泉路是好走的么？你要是继续走下去，十八层地狱都容不下你，你怕是要下十九层。”

    沈小花：“其实你只是担心我不在了，你的神魂没有栖身之所，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青鸾：“我像那么无情的凤凰么？实话告诉你，离了你，我可以随便找人附身，死不了的。”

    说话间，缚神索已经松了，“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也不知道青鸾用了什么方法。

    “呵呵。的确可以随便附身，可惜你的妖力太强，一般人被你附身活不过三天。”沈小花边走，边说：“我临死前一定会彻底消灭你，消除你作恶的一切可能。”

    “就没见过你这种死心眼的人。”要不是沈小花身上有它的同类的气息，它也不会在破封那天扎进沈小花的身体里。而且，青鸾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强大如他竟然斗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小天师，没办法占据小天师的身体，还反被封印了妖力。说起来，沈小花的天赋实在可怕，就算在洪荒时期也属于妖孽一类。

    “你继续睡吧。”

    “别啊，你封印我挺久了，让我多透透气。”

    “我封印你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比起你在栖鸾山被你的徒子徒孙关起来——落落？”沈小花忽然顿住了脚步。

    大长老幻化成半人半蛇的样子，拎着没有意识的苏落飞快地往沈小花这边走。

    大长老也看见沈小花了。他微微惊讶了一下，丢下一句“快走”，就飞快地继续往鬼门关的方向滑行。

    沈小花见落落回来了，也不问，尽量快步跟上大长老的速度。她和大长老的修为有差距。在这种不属于人间的地盘上，差距被拉大了一些，沈小花险些跟不上大长老的速度。

    黄泉路的尽头有几盏青灯飘飘忽忽地追上来了。

    青鸾幸灾乐祸地传音道：“你跑不掉了。”

    沈小花没搭理它。

    大长老去而复返，长长的蛇身一卷，卷住沈小花，拖着她直接飞出了鬼门关。

    鬼门关的火还在燃烧着。石柱上的恶鬼图像比平常挣扎得更加剧烈。他们原本狰狞的表情此刻已化为狂喜。只差一点儿了，只差一点儿它们就能挣脱鬼门关的封印，重新现世了。

    大长老用至高的法力弄晕了鬼门关外面的小鬼小妖们，避免消息走漏，然后才急切地说：“鬼门因为你的阳气引起暴动，你必须亲自解决后患。要么重新镇压这些恶鬼，要么将这些恶鬼全部消灭干净，免得它们挣脱出来祸害四方。”

    沈小花知道，做事不能顾头不顾尾，惹上麻烦的因果。所以她听完大长老的话，赶在青灯使者追上来之前借了点鸾鸟的凤凰之火，将石柱镇压的百鬼烧了个干净。

    鬼门的大火灭了。

    但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完了。

    五个青灯使随着青灯，从鬼门中飘了出来。青灯摇摇晃晃地在鬼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将沈小花围了起来。

    是谁擅闯鬼门关已经不言而喻。

    青灯使说道：“你一向很懂界限，今天为什么？”

    沈小花刚想说话，脑海中就响起青鸾的声音。青鸾说：“你别傻乎乎的说出实情，苏落会被盯上的。”

    沈小花：“有只妖怪躲进去了，我去抓妖。”大长老也是妖啊。

    青鸾：“孺子可教。”

    另一名青灯使查看的鬼门关的情况，问道：“不是人类的真火。”

    “是凤凰的火。”

    “凤凰在万年前就灭绝了。”

    “为什么会有涅槃之火出现在这里？”

    “还烧掉了镇门的百鬼。”

    “涅槃之火现世，天下将乱。”

    “沈小花，你哪里找到的凤凰之火？”几个使者叽里呱啦聊了一通，终于想起问沈小花。

    这件事就不用隐瞒了，沈小花说：“在栖鸾山。”

    青鸾传音：“你出卖我。”

    “我知道，前些日子塌了那里。”

    沈小花问：“为什么说涅槃之火现世，天下将乱？”

    “阴司百科全书的预言。凤凰是独一无二的神鸟，天地之间只有一只。偏偏它毫无自觉，认为自己应该有另一个伴侣。涅槃代表新的凤凰诞生，新生的凤凰为了寻找同类，必定上天入地，引起天下动乱。”

    沈小花：“……”

    青鸾传音：“他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