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辰吉·子菊（1）

    为德学者, 君子寿客

    ·

    时辰才拥了甘苏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 甘苏无表情正经推开他，拉开点距离。

    时辰望向门口，红枫气势汹汹推开门，随后让了个道，让身后的寅双露出个脸。

    时辰：“怎么了？”

    站在最后的彭越急切道：“应该是现世引路人那边出事了。”

    甘苏皱眉思量, 旋即看着寅双问：“寅双, 是你又知道了些什么吗？”

    寅双表情伤心, 扁了下嘴, 叹口气说：“刚才我在沙发小咪了会儿，梦见那个奶奶跟我说再见了……她和以前我一直去看望的那个奶奶一起走了……”

    甘苏垂下眼帘, 说再见了, 那岂不是……

    她今天去见林婆婆是最后一面, 以前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婆婆今天对她特别温柔, 她应该察觉到的……

    “柏叶……”甘苏担心起那个孩子，她含泪看着红枫和寅双, “我再去趟柏家, 你们不必跟着来。”

    甘苏小跑着消失，时辰思索了下, 说：“午仓，你过来。”

    彭越进屋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帮我去准备样东西。”时辰气色很差，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说, 我肯定办好，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别的就别操心了。”

    “嗯。”

    ＊

    甘苏一人回到了柏家，她敲门，里头没有人回应，她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柏叶，柏叶你在吗？”她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冲前头的房子喊。

    柏叶头上戴白，憋嘴哭着走了出来，看到甘苏，他便哭出了声，“姐姐，奶奶她……”

    甘苏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抱着他，安抚他，他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以后柏家、引路人，都要靠他一个人撑着，得多难。

    甘苏哽咽：“柏叶，姐姐跟你一起安顿好奶奶，你就去姐姐家住吧，好吗？”

    柏叶哭着摇头：“我答应过奶奶……要好好守着柏家的……”

    甘苏：“只是暂时的，暂时去我家住，并不是永远不回来了，等你成年了，再回到这里，好吗？”

    这么大点孩子，一个人住，要怎么生活。

    柏叶点头：“好……”

    身后有脚步声，甘苏回头，看见彭越扛了个花圈来。

    彭越：“面瘫叫我来的，他……”

    脚步声又接着响起，门口又多了个人，甘苏视线越过彭越，看向他，孑然冷立。

    彭越扭头：“靠，你怎么也来了，我不是让你把事情都交给我吗，我会处理好的。”

    时辰淡淡道：“嗯，花圈摆那儿吧。”

    他走向甘苏和柏叶，站着居高临下看着二人，随后问柏叶，“柏叶，林前辈别的都交代好了吗？”

    柏叶知道，时辰指的是身后事的操办。

    柏叶嘴唇颤抖着拼命点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随后无助说：“可我搬不动奶奶……我不能把她搬到棺材里……呜……”

    时辰轻按下他的脑袋，“我帮你。”

    彭越跟上来，“我来。”

    时辰将已经去世的林丽琴轻放于棺材内，由柏叶推上了棺盖。

    彭越扛着棺材走出去，到柏叶指定的地方放下，而后把买来的花圈放在棺木旁。

    柏叶擦擦眼泪，“奶奶说，想火葬，我这儿只能帮她这么简陋的办，希望她不要怪我。”

    将事先准备好的油泼到了棺木上，柏叶划冉一根火柴，背过身蹲下，停顿了几秒，果断地点燃了地上的引子。

    “呼——”是瞬间燃烧起来的声音。

    柏叶挺直背一步步往回走，走到甘苏身边，才转过身。

    须臾，柏叶含泪浅笑：“奶奶……”

    甘苏和时辰顺着柏叶的视线望去，是林婆婆的灵魂。

    林婆婆慈爱笑：“柏叶，往生路上有你送奶奶走，奶奶心满意足了。”

    柏叶哭着挤个笑：“嗯……”

    门口又来两人，气喘吁吁的，寅双赶紧挥手，难过道：“奶奶再见……”

    林丽琴看向红枫，红枫扫了眼寅双，最终妥协向她点点头，不就是照看个魅嘛，有什么难的。

    林丽琴释然望向天空，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走吧，柏叶。”

    “好。”

    几人看着柏叶领着林婆婆走出门外，没有再跟过去。

    ＊

    送走林婆婆后，甘苏陪着柏叶一起收拾了下行李，小孩子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多半不舍，可柏叶只看了一眼，便毅然决然锁上了大门。

    柏叶看向甘苏，眼神坚定：“我要快快长大。”

    甘苏浅笑颔首。

    两人一起回到甘苏的家，人全部在院里等他们，小拾从时辰怀里下来，跑过来热情拉起柏叶的手，“妈妈，爸爸跟我说你会带个哥哥回来，是不是这个呀？”

    甘苏点头：“嗯。”

    甘苏视线稍移一些，发觉时辰正看着她，眼神不再似之前那般冷而杂，反倒太过炽热，她都有些担待不住。

    彭越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算是品出了点猫腻，乐呵呵笑起来，还是恢复记忆好，至少时辰不再死鸭子嘴硬。

    甘苏：“小拾，带着哥哥去你隔壁的房间，以后他就住那儿。”

    小拾笑嘻嘻：“好呀。”

    她拉着柏叶的手，柏叶长睫毛忽闪，兴许是再无亲人，这样的热情，让人窝心。

    “丑丑一起来，我们上楼玩。”

    丑金傻乎乎憨笑：“嘿嘿，好。”

    孩子都上楼了，院里坐了一堆大人，面面相觑，两相无言。

    甘苏想挑个地儿坐，结果也只有时辰身旁空着，没办法，就她一人站着尴尬，她也只好挨过去坐。

    时辰顺手就给她倒了杯茶，摆在她面前细心叮嘱：“小心烫。”

    甘苏垂着眼，心底叹息。

    忽地，寅双看向门口，“他来了。”

    红枫瞧见厅门口站着的那人，面露不悦，“这么没礼数，不敲门就进来了。”

    甘苏回他：“你自己不也是，还好意思说别人。”

    甘苏招手：“李大哥过来坐。”

    李胡子扫了眼楼上：“外头就听见动静了，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甘苏笑答：“朋友家的孩子，今天开始在这儿借住。”

    李胡子低眼看向时辰，总觉得他哪儿不一样了，“兄弟，身体可还好啊？”

    他指的当然是他今天晕倒的事情。

    时辰冷淡点头。

    从李胡子进屋，寅双就一直盯着他口袋里露出的那根白线，红枫余光瞥着他，以为他一直看着李胡子，这心情就莫名不爽了。

    “你……”红枫还没开口说些啥，这眼皮子底下的人就窜到了李胡子面前，趁其不备，扯出了那根白线。

    事情发生太快，大家都愣住了。

    寅双举起那根挠背器，白线垂着，垂得太过笔直，就像下头挂了东西一样。寅双皱眉，顺着白线一直往下摸，握住了个有棱角的物件。

    物件在他手里显出形状，他微微吃惊，跟红枫形容的那个御守一模一样，水做的，透明的，有两条金鱼在里面游动，上头印了一个橙色的“吉”字。

    寅双松开那个御守，御守便又隐去了样子，只剩一根白线缠在挠背器上。

    红枫骤然站起，椅子都翻在地上，咚的一声。

    他冲到寅双身边，猛地抢过挠背器，“给我。”

    可是他在白线末尾抓了无数次，那个御守都没有出现，他心急如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

    他气急，命令寅双：“你再抓一次我看看！”

    寅双弱弱地点个头，在尾端一握，御守又显了出来。

    “为什么……”

    李胡子在旁看着两人的举止，津津有味道：“该物归原主了吧。”

    他伸手，红枫却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甘苏轻声问时辰：“那个御守怎么回事？”

    时辰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我想起来了，那的确是辰吉的御守，他……离开日晷前，还戴着。”

    热情扑在她耳根，甘苏缩着脖子，躲他远些。

    离开日晷……巳女说，他们是被舍弃的。

    甘苏偏过脸，眼神一直打量着他。

    时辰觑着她浅浅笑：“想问什么，就问吧。”

    甘苏：“那六个时……你把他们抛弃了，是吗？”

    彭越站起来拍桌子：“别打架呀，不就是个御守嘛。”

    甘苏回头，发现红枫这么就跟李胡子打起来了，还是为了个摆件。

    回头前，她听见时辰回应了一句“是”。

    甘苏制止：“红枫，你在干吗？”

    红枫没有停下，甘苏欲上前，时辰眼疾手快，比她快一步冲入两人中间，生怕她阻止的时候受伤。

    时辰手指动两下，两人便分别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甘苏嫌弃道：“红枫，你说你，还跟人打架，你几岁了？”

    红枫回头，气呼呼：“我也没用什么招，就肉搏啊，我只是想要这个。”

    他举起手里挠背器。

    李胡子揉揉手腕，“那可不能给你。”

    时辰一本正经讲道理：“据我所知，那白线和白线上缠着的东西不属于你。”

    李胡子笑：“不属于我，那也不属于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