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轻点啊……”

    柳溪很痛，但比起唇上感受到的尖锐疼痛, 她心里的痛更多。

    她从来没见过楚弦笙这样失控的一面, 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 这还是她认识的、她喜欢的那个人吗？

    难道恋爱就意味着, 自己喜欢的这个人, 因为恋爱就会变得陌生又疯狂吗？

    这样的话，那恋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泪水流下来, 流进柳溪的嘴角，也被楚弦笙尝到了。

    楚弦笙猛地放开柳溪, 往后退了几步, 站的远了，睁开眼睛看着柳溪的脸。

    柳溪在哭啊。

    看清这一幕时, 楚弦笙心底里抽痛起来，心绪翻滚，不能平息。

    停车场里有两个男人从旁边走过, 看到两个美女站在这里不动，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美女们是不是车子出故障了？”

    楚弦笙蓦然转头, 朝两个男人放射出凶狠的眼神, 胸腔震动着发出一声怒吼：

    “滚！”

    两个男人吓呆了，连退几步, 最后抡起双腿往外跑去。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凶啊……”

    人都跑远了，那两个男人的喊声还在停车场内回荡。

    楚弦笙转脸看向柳溪，怒火在那两人身上发泄了大半，理智渐渐回笼。

    柳溪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肩膀抽动了一下，还在默默地哭。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在她心底里激荡，却又无法排遣，连哭出来的眼泪都是苦涩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人。

    楚弦笙终于是压制住了自己心里狂乱的情绪，沙哑着声音问：

    “我弄疼你了？”

    柳溪没有回答。

    一缕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柳溪的眼睛，看不清她的神情。

    楚弦笙伸手，想帮柳溪拂开那一缕发丝，却被柳溪躲过。

    柳溪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猝不及防地跑出了停车场。

    “小溪！”

    楚弦笙连忙跟上去，却完全追不上柳溪，没一会儿就让柳溪跑进了道路之中。

    个子小也不运动，柳溪其实是跑不快的，但她只要一想到楚弦笙跟在自己后面，就又是惊恐又是害怕，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楚弦笙没办法，转身进了停车场，把保时捷开了出来。

    保时捷只需要一分钟不到就追上了柳溪，楚弦笙降下车窗，控制着车速，跟着柳溪的速度一点点往前移动。

    这里是闹市中一处闹中取静的小公园，只有一条大道，车子和人都在大道上，也并不是很突兀。

    柳溪看自己确实跑不过车子，就停了下来，走进旁边的小路。

    楚弦笙把车子随便停下，跟了过去。

    “小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弦笙跟在柳溪身后，主动道歉。

    柳溪却一言不发，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小路里走。这条小路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山坡，山上有一些凉亭之类的，此时凉亭里还有中老年人群体在排练歌曲，歌声飘出很远。

    本该是温馨宁静的场面，两个人却都没心情欣赏。

    柳溪爬上小山，走过凉亭，最后停在了一棵大树前面。

    这里已经没有路了，也不会有游客经过，大树下面堆叠着层层叠叠的落叶和树枝，看上去很荒凉。

    楚弦笙跟了过去，站在她身后，苦苦哀求：

    “小溪，真的对不起，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柳溪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她永远是活泼而话唠的，这样的沉默，比哭泣更让楚弦笙心痛。

    她现在再去后悔也没有用，人在情绪上来的时候做出的错事，却要在理智之后才能承担其后果，也是没办法的事。

    柳溪伸手摸上树干，背对着楚弦笙，脑子里非常混乱。

    惊骇、痛苦、难过和困惑，都在她脑海里翻滚，根本无法停歇。

    粗糙的树干冰冰凉凉，冷意通过手指传达到她心里，终于还是让她有了一点冷静思考的能力。

    柳溪小声地开口：

    “楚弦笙。”

    “嗯，我在这，小溪，对不起……”

    “不要道歉了，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小溪！”

    “我们都冷静一下，再想想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用再解释，楚弦笙完全明白，可她无法接受。

    她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被这简单的几个字给打倒一般，脸色煞白的捂住了胸口。

    “小溪……”

    “楚弦笙，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

    柳溪依旧背对着她，瘦小的背影，看起来却隔着天堑鸿沟，使人不敢触碰。

    楚弦笙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

    天地之间安详宁静，黄昏时分，飞鸟从林中穿梭而过，留下两声清脆的鸟鸣，树叶在秋风吹拂中沙沙作响。

    安详，却又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柳溪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平静了一些。

    她身后一直没有声音，应该是楚弦笙还站在原地。

    她缓了缓，终于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子。

    一眼就看到楚弦笙，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样子。

    这个人好像被抽空了灵魂，完全变成了一具空壳一般，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那里却不如旁边的树有存在感。

    柳溪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唉……我先走了。”

    她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没走几步路，走过楚弦笙身旁时，她的手臂就被对方抓住。

    对方原本抓的有点紧，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放松了一些，只是虚虚地握住手臂，没敢像早先在画廊那样用力。

    那时候都把柳溪胳膊给捏到青肿了，疼痛感到现在还没下去。

    柳溪抬头看她，楚弦笙双眸幽深，眼角似乎有红肿的痕迹，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同，意。”

    柳溪乍一听，有点生气，声音提高：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

    楚弦笙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表情，很用力地说：

    “你不喜欢我了吗？”

    柳溪怔住了。

    过去两人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划过脑海，再怎么样，她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不喜欢楚弦笙了。

    她只是对楚弦笙的这一面有些难以接受……但其实这些事情，在两人在一起之前，楚弦笙就告诉过她，只是那时候她选择性忽略了。

    所以，说到底她的决定才是没道理的吗？

    可人的情绪，总归不是随着道理走的，发泄起来根本没办法控制，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柳溪是个基本上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的人，遇到挫折的情商就很低，只想逃得远远的避开刺激源。

    看柳溪没有回答，楚弦笙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刚才想了很多很多，最怕的就是柳溪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了，那样的话她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但现在看来还有机会。

    “小溪，只要我们彼此还互相喜欢，我们就不要轻易提分手，好吗？对不起，我是第一次谈恋爱，很没有经验，对很多事情的处理方法没有什么概念，情绪一上来就发了疯，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爱你。”

    这三个字仿佛有魔力，说出来的那一刻，整个黄昏笼罩下的山林都安静了。

    飞鸟不再啁啾，树叶不再摇晃，暮色四合下来，营造出安心的氛围。

    “我承认，我的爱跟我的人一样，都不怎么完美，但只要你不放弃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改变、去解决问题，而不是遇到问题就逃。每一段恋爱都是互相磨合的过程，我会尽力去改变我的坏习惯，尊重你的想法，让我变得更适合你。要是你不喜欢我了，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就可以分手，但你明显还喜欢着我。”

    说到这里，楚弦笙微微笑了一下，看着柳溪的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你喜欢我。”

    柳溪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嘴角却下意识地勾了起来，没有办法，这句话她确实无法否认。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像楚弦笙一般，如此令她心动。

    “我们彼此相爱，所以我相信我们可以走过任何困难。之前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你好像在跟安眉接吻……”

    楚弦笙皱着眉头，说起这件事她就难受得心都揪成一团了。

    “我没有！安眉只是想起女友，抱着我哭罢了，我连她背都没抱！”

    柳溪连忙抬头反驳，一激动就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她就被楚弦笙温柔地搂进了怀里。

    脑袋靠在楚弦笙肩头，正好碰触上对方漂亮精致的锁骨，身体的热度在渐渐泛凉的秋风里，让柳溪感觉很舒服。

    这是个很熟悉、很温暖的怀抱，好似醇酒一般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到这一刻，柳溪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提出了什么样的建议。

    自己居然想要放弃这样的怀抱，放弃一个这样美好的爱人……

    就因为那么一点点小事，嘴唇破了个小小的皮……

    哎呀，想想真是太作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小溪最喜欢我了，再说那个安眉到底哪一点比得上我对不对？是我不好，我没有细想就欺负了我家小溪，怎么办？罚我被你亲一百下，好不好？”

    楚弦笙温柔地附在她耳边，轻柔地说着话，温热的气息携着柔软的声线钻进耳朵里，整个世界都软了下来。

    “那……那我也要咬你。”

    柳溪浑身发软，说话声音都软了不少，下意识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了。

    “好啊，你咬，想怎么咬都可以，想咬哪里都可以。”

    楚弦笙坏笑着，轻轻摸了摸柳溪的头发。

    暮色来临，两人在山野之中拥抱，雷声大雨点小的度过了恋爱后的第一次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中的前三个月真的特别容易吵架……度过去就会很甜很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