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三朵(46)
姜知甜倒是有些惊讶,阮氏这么容易就放弃顾知慕这头大肥羊了?
不该啊。
按说他现在可比成亲前勤奋多了,既不耽溺于酒色,又肯上进苦读,再等个三五年,他中了进士,授了官,哪怕是个姨娘不呢,也能跟着沾光。
阮氏不会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吧?
要真是见识短浅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更让姜知甜惊讶的就是顾知慕了。
当初他纳阮氏的时候,未免太过轻忽,可因为他对阮氏是一见倾心,姜知甜无话可说。
但他放弃的也这么容易,真让人怀疑他的“真爱”究竟有多深,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轮不到姜知甜来管,所以她仍旧含糊的应了一声。
顾知慕的声音低沉,显然心情不佳。
尽管这些人都是他主动打发的,但实则都是对他没有信心,所以才一有机会,就立刻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他。
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也并不光彩,所以顾知慕才竭力回避。
他自然不能高声大论。
偏他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听在姜知甜耳里,就像是催眠曲,开始还能在嘴上附和,渐渐的就只能过耳,在心里附和,再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听见了没有。
顾知慕低头叹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道:“想我顾知慕,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可叹可悲了,罢了,一个女人,她愿意走就走吧,你别太过为难她。
对了,说是四弟回来了,叔父让我们回去,你可得赶紧收拾收拾,这个模样可不像话,叔父是长辈,要让她看到你怠惰懒散的模样,非罚你不可。”
姜知甜毫无回应。
顾知慕不由得生气:“嘿,你这个女人,我看在你喝了酒的份上,许你这么无礼就够了,跟你说话,你居然毫无回应?这是哪儿家的礼仪规矩?”
话音刚落,居然有隐隐的,像小动物似的“咻咻”声。
顾知慕几乎呆掉了。
谁?谁打呼噜呢?这屋里不会有别的怪物吧?
他左右四顾,当然什么也找不着,再回到姜知甜身上,发现她香梦沉酣,睡得这个沉。
顾知慕的视线落在姜知甜脸上,不由自主的感慨:她的皮肤还真是好,就像书上说的,肤如凝脂。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他伸手在姜知甜颊上轻轻捻了捻,随即就受到惊吓般的收回手。
光滑柔腻,果然和书上说得一样。
可是他怎么能动手、动心呢?
顾知慕盯着姜知甜的蛾眉丹唇,竭力的想像着罗氏的形象。
在他心里,罗氏才是他的发妻,是他心目中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姜知甜算什么?她给罗氏提鞋都不配。
可是罗氏长什么模样来着?
比姜知甜的眉要细,那是真真正正的柳叶眉。
姜知甜的眉却如远山,不那么柔媚,反倒带了三分英气。
呸呸,罗氏,罗氏。
罗氏的皮肤……好像也很白,毕竟养尊处优。
而且她崇尚节俭,从来不搽胭抹粉,哪个像姜知甜这样……
不对,他指间干净清洁,并没铅粉。
她的唇,也并非涂了胭脂。
眼看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要去试试她是否涂了胭脂,顾知慕大惊失色,他猛的一下子拍在姜知甜肩上。
姜知甜吓了一跳,猛然惊醒,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顾知慕冷笑的盯着她。
心脏复位,姜知甜气得白了顾知慕一眼:“你有毛病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顾知慕冷笑:“姜知甜,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有睡觉打呼的毛病,你说到底谁有毛病?”
“……”
姜知甜气冲斗牛,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之际,她气得跳起来就给了顾知慕一巴掌:“你胡说八道,谁睡觉打呼?”
顾知慕挨了一巴掌,又疼又恼,看姜知甜比他还羞愤,似乎还不解气,随时都会冲上来再给他一巴掌的模样,跳起来就跑。
跑得老远了,他站在门口悻悻的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一个醉鬼计较。不过是就是,非就非,你就是睡觉打呼。”
姜知甜气得咬牙。
二人闹归闹,可是在顾歧跟前还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
顾知慕换了件新的石青团花袍,衬着面白如玉,俨然又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一枚,挺有欺骗性的。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顾歧下首,有问必答。
顾歧捋着胡须,看着顾知慕,对姜知甜点点头。
不错,他挺满意。
顾知慕脸色红润,眼神清澈,终于不再是个醉鬼,焕发出了人样。而且他这些日子的大字,顾歧也都看过了,虽说太过简单,不过有个好开头,不怕他生不出斗志。
顾歧并没训斥顾知慕胡乱打发人,只问了问他的想法。
顾知慕解释道:“我要读书,人多了太过喧闹,再说就我一个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我身边有余甘,再有人打扫,给我做一天三顿饭食足够。”
顾歧一挑眉:“不是你们夫妻二人?你读书需要清净也就罢了,可也不必矫枉过正,把人都打发了。”
顾知慕心跳了一跳,心说:坏了,漏馅了。
他忙找补:“我们夫妻也用不了那许多人服侍,而且各个都早就有了离开之心,大抵是嫌跟着我没有前程,我也不便强人所难,走就走了。”
顾歧想到了阮柔,他打量顾知慕,见他说这话时并无感伤和留恋,便知道他是真的无意挽留阮氏,当下便道:“也好,你如今成家立业,是一家之主,些许琐事,自己做主便好。”
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至于顾歧如何安置那些人,顾知慕没问,顾歧也没跟他抱怨。
顾知慕环顾四周,问顾歧:“叔父,不是说四弟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
顾歧吩咐人:“去催催知远。”
又转头向顾知慕解释:“他才从府城回来,说是身体乏累,一直歇息不曾起身,不过这会儿也该起来了。”
哦,府城?
顾知慕看了眼姜知甜,心说:不会那么巧,她是和顾知远一块回来的吧?
姜知甜站在他身后,微低螓首,一脸的乖巧、温顺。
顾知慕暗道:小骗子。
不说这会儿他不方便当着叔父的面质问姜知甜什么,就是背了人,俩人也没什么好话,他肯好好问,她还未必好好说呢。
顾知远终于姗姗而来。
他穿了件鸦青色绣花直裰,人黑了,也瘦了,精神倒好,一双眼睛黑亮,连眼神都带着几分锐利。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近前给顾歧行了礼,又见过顾知慕和姜知甜。
姜知甜微微屈膝行礼。
顾知慕等他坐了,奇怪的问他:“四弟去哪儿了这是?怎么几个月都没你的消息?”
顾知远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着答道:“我去了趟京城。”
“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去京城?”
顾歧哼了一声,十分厌烦的别了脸。
顾知远也没瞅他,只笑眯眯的对顾知慕道:“二哥也知道,我爹给我订了门亲事吧?”
顾知慕点头:“知道,难道四弟要成亲了?”
顾知远笑道:“没,年纪轻轻,我干吗要往火坑里跳?我把亲退了。”
顾知慕手里的茶碗当啷一声,差点儿没摔到地上去,他长长的“啊”了一声:“为,为什么要退掉?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叔父商量,怎么就退……”
顾知远扭头瞅着他问:“我要不满意,跟我爹说了,他就能听我的?”
“呃……”
好像不能。
不,不是好像,是肯定不能。
顾知慕轻吸了口气,瞅瞅顾歧隐忍克制的脸色,对顾知远道:“退亲,是叔父同意了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你这也忒以的狗胆包天了,多年长辈定下的亲事,你说退就退了,叔父居然没打死你?
顾知远道:“父亲同意不同意,横竖已经是这个结果了。当初定亲,就是那家人感激父亲的救命之恩,却未必是对我有什么寄望,如今那位老先生官路享通,我却潦倒落魄,早就门第不配。”
他不以为然的道:“我可不希望一个姑娘为了报恩,就委屈她自己跟着我这样没出息,没前程的人。”
顾知远是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顾知慕立时就心虚了,他赶紧看向姜知甜。
姜知甜始终低眉顺目,并没多余的表情。
还真能装,怎么在他跟前就怎么泼怎么来?
当着别人的面,就这么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不过装也有装的好,起码没瞧出她对自己是否有怨言。
也许她是不怨的呢。
这报恩也好,报仇也罢,讲究的是两厢情愿。顾知远不愿意和他订亲的那姑娘委屈,可和他顾知慕没关系。
谁让姜氏愿意呢。
顾歧被顾知远这话点得也是老脸发疼,他出声打断顾知远的话道:“放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意是你自己的事,并非人人都和你一个心思。”
顾知远呵笑了两声道:“是吗?谁知道呢,世上人人都不如意,有的人如我,敢作敢当。”
他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有的人嘛,没有退路,只能委曲求全。
我并非强求人人都和我一个想法,不过是兄弟之间闲聊而已。对,二嫂也在,她也不是外人,就算我说话略嫌刻薄,二嫂也不会计较我的失礼吧?”
姜知甜平静的道:“四爷说笑了,我怎么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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