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三朵(44)
姜知甜在方正的陪同下,一大早就到了许娘子的酒坊。
她来得早,许娘子却还没起。
伙计陪笑道:“顾二奶奶您先稍坐,我们家老板娘早晨起床最艰难,轻易没人敢叫她,只等她什么时候醒,再什么时候请您进去。”
姜知甜有些意外,她还当许娘子是个严于律人,同时也严于律己的人呢,没成想她还有这么松懈的一面。
她问这伙计:“这酒坊的事,都是许娘子亲力亲为的吗?”
伙计答道:“以前是不问事情大小,都由老板娘做主,现在么,老板娘也就管管帐。”
直到日上三竿,许娘子才请姜知甜进去说话。
她住在二楼,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正帮她穿戴,她打着呵欠,半眯着眼睛,懒散的任人摆布。
姜知甜站在当地,向她问好。
许娘子以手掩口,打着呵欠道:“你来得恁般早?吃早饭了么?”
姜知甜环顾她的香闺。
这房间是粉色调,瞧着就温软舒适,与雷厉风行、泼辣能干的许娘子截然不同。
姜知甜随口答:“已经用过了。”
许娘子挥开丫鬟的手,自己束着汗巾子,坐到姜知甜对面,道:“我还没用饭,劳你稍待。”
姜知甜道:“许娘子随意,我不急。”
许娘子喝着羊乳,嘲弄的取笑姜知甜道:“不急你能一大早就把我堵到家门口?从你家到府城,就算是坐车,这一个多时辰的车也不是好坐的。”
甭管她此刻的神情有多慵懒,可她说话仍旧一针见血,十分犀利。
姜知甜轻咳了一声,也不再试图隐瞒,坦然的道:“如今已经进了四月,地里的庄稼都种上了,草龙珠的秧苗还没影,我不急是不可能的,但再急,也不差许娘子这顿早饭的时间。”
许娘子的早饭十分简单,就喝了一杯羊乳,两块点心,便接过帕子擦净了手,对姜知甜道:“走吧,去看你心心念念的草龙珠。”
姜知甜有些讶异:“你早饭就吃这么点儿?”
许娘子颇为感慨的道:“有什么办法?要不是还得劳作一天,这点儿我都不想用。”
她颇为嫉妒的在姜知甜细腰上掠过,道:“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这么瘦,怕是怎么吃都不胖吧?偏偏瘦也瘦的恰到好处,不该瘦的地方,可一点儿都不瘦。”
她的视线很有攻击性,若有似无的从姜知甜的胸部掠过。
尽管是同性,姜知甜还是生出几分局促和腼腆来,她道:“许娘子言重了,你才比我大几岁?难道不是年轻人?”
“不是喽,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我想回也回不回去了。”
许娘子带着姜知甜去了厢房,打开湿草帘子,朝她一努嘴,道:“喏,都在这里了。”
姜知甜忙上前看。
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带叶带芽的绿苗,而是一捆捆栽在湿土里的树根。
如果不是许娘子明确告诉她这是草龙珠,她都怀疑这是从哪儿随便拣的枯枝。
许娘子让开,把位置留给姜知甜,她则懒懒的靠着门框,道:“草龙珠用插枝繁殖,最好是入冬前就把一年生的粗壮枝条剪下来,用湿土培好,若是过了冬再培,草龙珠既不易存活,又容易生虫病。”
姜知甜抬头看向她:“那这些插条,是今年春天培的?”
许娘子笑了一声,道:“你命好,虽说这时候才要,可这些插条是去年冬天培的,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姜知甜低声道:“多谢许娘子费心。”
许娘子道:“谢我做什么?难道我没投银子?将来赚了银子,没我的分红?”
姜知甜笑了笑,道:“若不是许娘子费心,这些插条也不能得的这么容易。”
“确实不容易,府城附近可没这些,也没人专门弄这个,这些插条都是从京城弄来的。既是要谢,不能空口白话,就今天中午,挑个好点儿的酒楼,你好好摆桌盛宴谢谢我。”
姜知甜道:“谢许娘子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些插条还是早些运回去的好。”
许娘子道:“不是有人跟着你来的?你留下,让他送回去。”
她消息还真灵通。
可如今姜知甜一棵心全扑在了这些插条上面,不敢分心到别的事儿上。
这会儿已经四月,把插条种下去已经不早了,何况还是这么多插条?
许娘子嘲弄的瞅着她道:“怎么,舍不得银子?不然我请你啊。”
姜知甜无奈的道:“别说只是请许娘子一桌宴席,就是许娘子要吃龙肝凤髓,我也肯为许娘子张罗去,只是我实在心急……”
许娘子笑起来,道:“我早猜着你心急了,这不,连专门打理草龙珠的专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姜知甜愣住:“真的?”
许娘子抬手招呼她:“摆宴谢我是假,请这位师傅是真,你来不来。”
姜知甜心花怒放,笑得眼睛都眯了,爽快的道:“来,来,为什么不来。”
姜知甜让方正去府城最豪华的酒楼订了雅间,她陪着许娘子随后就到。
许娘子不急着赴宴,让丫鬟报了一堆颜色鲜亮的衣裳,她一件件挑出来,问姜知甜的意见。
姜知甜自然每件都说好。
许娘子抱怨:“我长年待在酒坊,平日连个上街的机会都少,虽说一年四季没少做衣裳,可惜没有穿出去的机会。”
她挑了一件朱红绣花的裙子在姜知甜身上比量,道:“这还是我年轻时候做的呢,那时腰才叫一个细,可惜现在穿不得了。”
她上下打量,道:“这颜色衬你倒好。”
姜知甜摇头:“我不喜欢这大红的颜色。”
“为什么?你看你年纪轻轻的,正该红呀绿呀的打扮起来,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再打扮,就要被人笑话成了老妖精了。”
姜知甜笑笑,道:“随缘吧,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歌。”
许娘子嗤了一声,道:“你也就是仗着年轻貌美罢了。”
说罢自去挑了一身襦裙,换了出来,还提着裙摆问姜知甜:“好看吗?”
又和她并肩站在镜子前,摸着自己的双颊,自怨自艾的道:“我瞧着咱俩像姐妹,你是姐姐,我可比你年轻漂亮多了。”
姜知甜自然好脾气的附和她,道:“许娘子相貌昳丽,又衬这衣裳颜色,可不就是二八佳人一般,岂是我这凡夫俗子所能比的?”
许娘子得了夸奖,遂了心意,却又嫌姜知甜不诚心,可嘴角始终翘着,笑眯眯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好容易等到她打扮够了,二人这才坐了轿子去了酒楼。
方正见过许娘子。
许娘子是个自来熟的,打量了一回方正,打趣他道:“你和姜娘子可不像,她看着就奸滑,你倒是个实在的。”
方正本来不善言谈,可这些日子跟着胡应在庄子上,没少跟人打交道,虽说许娘子是个女人,他颇有些放不开手脚,但对答还是能的。
因笑道:“许娘子怕是说反了,要说实在,再没有比我妹妹更实在的了,我倒情愿担个奸滑的名声,这样也好多护住妹妹几分。”
“哟。”许娘子瞅着他道:“你倒挺有良心嘛。”
说时又看向姜知甜,嫉妒的道:“怎么你就这么命好呢?我就没有这样一个肯庇护我的兄长,哪怕有个兄弟也成。”
姜知甜道:“书上不都说了,越是经受的挫折苦难越多,这人就越有本事和才干嘛,许娘子就是。”
许娘子点点姜知甜,道:“看把你个会说话的,我这心里有多少怨气也都消了。”
姜知甜确实瞧出来了,这许娘子话里话外都说自己命好,要说开玩笑,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是处处时时的提点她,明晃晃的带着嫉妒和拈酸,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姜知甜问:“敢问许娘子,可是我哪儿做得不对?你说出来,我好改。”
许娘子被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我就嫉妒你,不成吗?”
姜知甜无奈:“我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嫉妒你年轻貌美啊。”
“……”
席间果然有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叫做周凌。瞧着长相憨厚实诚,说着一口官话,身上的袍子半新,却是绸衫,可见原来的日子过得挺好。
姜知甜有些纳闷,像他这样的人,有家有业,怎么肯跑到这么偏远的小城里替她种草龙珠?
不过他能来,姜知甜还是感激的,当下里两下见过,姜知甜简单的问了下周凌的情况。
周凌态度恭敬,言辞谨慎,只说是小女儿出嫁在即,主家给了他半年的假期,他受朋友所托,故此来给姜知甜帮忙。
姜知甜还当这位“朋友”就是许娘子,当下对她更是感激不尽。
方正陪着周凌单设一桌,姜知甜和许娘子一桌。
姜知甜执壶倒酒,端起来敬许娘子:“大恩不言谢,我敬许娘子,别的客套话我也不会说,我只能说……他日定然衔环以报。”
许娘子端着小酒盅,笑了笑,道:“罢了,这个谢字我可不敢当,我只出钱,出力的可是你,我该谢你才对。”
两人共饮一杯,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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