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朵(26)
姜知甜说话的语调,以及她的神态和情绪都非常平静,好像说的是吃饭喝水这样天经地义的问题一样,而不是涉及到她未来以及生死的问题。
顾知慕不否认他从来没瞧得上姜知甜,哪怕她顶着顾二奶奶的名头,可顾知慕知道,早晚他会另娶。
前提么,就是姜知甜被休或者亡故。
前者很有阻碍,起码叔父就不会同意,他为了自己前程着想,也不能落个这样的名声。
可后者么,那就太寻常了,姜氏身体再康健,可架不住她是女人。
女人在生产中死亡的机率不要太小。
当然,这些念头顾知慕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会儿往深了一想,他自己都打了个激灵。
妈啊,太恶毒太残忍了。
他抚了抚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虚弱的辩解:“别,别胡说。”
他既不敢保证他不会另娶,也不敢承诺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放姜知甜走。
姜知甜才不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到一个男人不算承诺的承诺上,面对顾知慕的稀里糊涂、似是而非,她再度甩出杀手锏:“二爷要是不同意,你一文钱都拿不到。”
顾知慕气得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了,你真敢不给?”
姜知甜很是平静的道:“对,你要是敢抢,我便撕碎了,烧光了,也绝不会让你逮住一张。”
顾知慕吸了一口气。姜知甜的眼神太沉静了,好像泛不起一丝儿涟漪的模样。
可她越是这么平静,顾知慕越不敢尝试。
她说的是真的,且她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暗暗在心里道:算你狠。
嘶了一声,顾知慕装糊涂道:“我觉得你这想法要不得,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我已经娶了你,无缘无故,怎么会另娶?”
姜知甜绽起个温柔的笑,道:“我读书少,二爷别骗我。世事无常,二爷当初也想着替前头的顾二奶奶守一辈子来着吧?”
可他能娶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顾知慕在她的笑涡里摔了个跟头,人也晕乎了下,竟然对她的讽刺没有什么感觉。
晃了晃头,他才清醒过来,无奈的道:“好,就算我另有所爱,可顶多是个姨娘,总不会越过你这正妻去。”
姜知甜仍旧摇头,道:“二爷相信自己,可我相信命运。”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不信二爷。”
顾知慕憋了好大一口气,半天才道:“你不信我,干吗还要我发誓?”
姜知甜淡然的道:“我相信命运啊。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万一哪天老天爷睁了下眼,把那些违背誓言的混蛋都劈死了呢?”
呃。
顾知慕就好像听见了轰隆隆的雷声。
雷电威力无穷,连树都能彻底劈焦,烧成灰烬,他一个肉@体凡胎又怎么能承受得了?
顾知慕不想发毒誓,他讪讪的道:“你可真无聊,这种鬼话你也信?”
姜知甜道:“嗯,我就信。”
你怎么着吧?
顾知慕烦躁的想,这女人太磨唧,事儿也太多,真是烦人。
可要是不答应,她就不会给自己银票。
两相权衡,还是发个不轻不重的誓好了,横竖他不吃亏。
顾知慕道:“好,我发誓,这总行了吧?”
姜知甜冷笑了一声,用讥讽的眼神瞅着他。
顾知慕脸一红,色厉内荏的问:“哎,我说你这女人没完了是吧?你让我发誓,我都发了,你还想怎么着?”
姜知甜一摊手:“二爷读书多,别骗人,你要再这么敷衍,你一文钱……”
“好,好,我知道,我一文钱都拿不到,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顾知慕说着翻了个大白眼。
不管幼稚不幼稚,总之管用就好。
顾知慕咳了两声,这回郑重多了,他一字一句的道:“我顾知慕发誓,他日若另娶新人,定会放姜氏自由离开。若有违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眼见姜知甜松了口气,顾知慕又添了一句:“可说好啊,要是你自己命不好,生病没了,这可怪不得我。”
姜知甜正把银票捧过来,听了顾知慕的话一顿。
看她脸色微变,顾知慕也怪自己多嘴,可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姜知甜按着银票,道:“还请二爷再发个誓,就说你不会刻意毒害我的性命。”
顾知慕:“……”
他深恨自己多嘴,可没办法,只得又照猫画虎,重新发了个誓。
顾知慕终于拿到了银票,足足九千两,他那份兴奋和欣喜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说他身轻如燕也不为过,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云端,好像一抬手,就能抓住神仙一般快乐、安闲的日子。
有了银子好办事,顾知慕寻了一处三进的院子,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下来,挑了个吉日,阖家搬了进去。
姜知甜很有自知之明的挑了后院。
这院子有三间正房,两间东西厢房,和顾知慕住的正房隔着个小月亮门。
最让姜知甜满意的是这后院有道后门,正对着后街,如果她把通往前院的门一锁,从后门出行也是极为方便的。
顾知慕十分大方的包了姜知甜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不算多名贵,但对姜知甜来说已经比家里随便用柳木打的柜子好多了。
她问顾知慕:“这是送我的,不是借的吧?”
别等以后他后悔,再让她按价折成银钱还他?
顾知慕不屑的道:“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言必信,行必果,岂是反复小人?”
姜知甜闻言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不比二爷是读书人,不懂什么守信之类的话,但道理我是懂的,且我虽是女子,可我必会重诺守信。”
这是在婉转保证,她绝不会去骚扰他。
顾知慕听了挺不是滋味,只能冷笑着道:“那最好。”
顾知慕在前院大兴土木,又是建亭子,又是让人粉刷房子,至于添置了多少名人字画,古懂摆件,姜知甜不清楚,也不关心。
她倒是跟顾知慕借了个瓦匠,在她这小院盘了一大一小两个灶。
等到顾知慕安定下来,发觉这院子是真的清静,那姜氏也不曾过来打扰。
顾知慕挠了挠头,只能故作轻松的,佯装满意的吁了口气。
挺好,和没娶妻之前没什么差别。
而且,叔父再不会催自己娶妻。
可随即就有人来回:“二爷,二奶奶把二门锁死了,小的让人送米面,敲了半天才有人说,以后有事有话,走后街那道门。”
顾知慕也习惯了被姜知甜接二连三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坐在那儿哼哼了两声,道:“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君子,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你带人绕一趟,把米面送过去。”
倒不是顾知慕有多宽宏大度,而是自尊心作祟。
不管他喜不喜欢姜氏,姜氏都是他的妻子,既是他的妻,哪怕只是挂名的,他也有养她的义务。
再说总不能让人抓住话把儿,说他弃养。
横竖米面粮油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他还养得起。
姜知甜是打定主意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并没想着指望顾知慕过活,是以她锁了门,便是打着不相往来的主意。
没想到顾知慕倒是大方,按月让人送米面。
当然这是后话。
顾知著要回老家,顾知行也要回药铺,顾歧召集一大家子吃了顿团圆饭。
男人们聊天、喝酒,女人们则低声说着家常。
顾歧坐在上首,俯视着子、侄,对自己逼迫顾知慕娶妻一事,相当满意。
等送走这二位爷,顾知慕那边便日日笙箫。
他呼朋引伴,作诗唱和,热闹得连姜知甜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知甜则一直安安静静的。
不是她安生,而是她根本没在家。
这些日子她一直往郊外跑,无他,买地。
县城周围有几十个村子,地是不少,可要说好地,大都是富户人家的私产。
除非子孙太不成器,否则谁也不会大规模卖地。
可要是零星几亩,又太少了,而且往往不在一处,不合姜知甜的心意。
顾知慕不管她,姜知甜来去自由,她抽空回了趟姜家。
张氏待她比从前多了几分热情,袁氏待她也极为客气,没了顾家人,一家人终究多了几分亲情。
吃罢午饭,姜知甜同方正商量:“哥,我有事和你商量。”
方正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
他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方家到姜家,除此连城里都没去过,他自认没什么才干,下地埋头苦干还成,别的,他可承受不来。
不过终归有当哥的自觉,他道:“你说,你说,我别的不成,听你说说也好。”
姜知甜替他倒了盅水,道:“我想买地,种草龙珠。”
方正怔了怔,本能的道:“好事啊。”
他倒没问姜知甜银子从哪儿来,自然也没觊觎之心。
姜知甜道:“是啊,可这一时半会儿,地可买不成。”
方正道:“咱们家有六亩地,要不先给你用?”
姜知甜摇摇头:“按说用家里地最好,可是一来咱家地太分散,草龙珠又是个稀罕玩意,到时候谁家偷摘一把,看都看不过来。”
方正一想也是,这可不比家里不要钱的果子,熟没熟,大人小孩子看了新鲜,随手摘几个的事。
他皱紧眉头,看向姜知甜。
姜知甜又道:“刚才是其一,二来么,我不想在村子里弄这个。且不说赚钱不赚钱,就说太打眼,叔伯堂兄弟们肯定眼热……”
都凑过来要种草龙珠,她到时是帮还是不帮?
帮吧,万一不赚钱,他们都得找她要债,她哪儿招架得过来?
不帮?
那她就成了姜家的叛徒,这一家子还能在姜家村里立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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