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温斯衡走后，休息也结束了，霍承烟裹紧大衣站了起来，不知为何觉得更冷了。

    正要开始拍摄之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争执声——

    “小锐，你太胡来了！”

    吵闹的声音很响，惹得人忍不住朝争执声的源头看去。

    背着光，影影绰绰中，看得到一高一矮的身影。

    “砰”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

    声音越发尖锐：“小锐，你太过分了！”

    争执声越来越大，刚戴上耳机的许导又摘下了耳机，皱着眉问了句：“怎么了？”便迈开腿朝着那端走去。

    霍承烟也顺势跟了过去。

    和小锐争执的是负责收音的工作人员，经过她一番阐述，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天霍承烟在走廊上遇到小锐气冲冲地跑出来，就是因为他不小心弄坏了这位收音师的东西，结果人家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问了句“你爸爸妈妈呢？”就被小锐恶狠狠地说了，还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

    “你骗人！”听她这么说，小锐不甘心地反驳道，“你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小孩子反驳得急，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哭腔：“你问我的时候，明明是很嘲笑的语气！”

    收音师被他这话呛住了：“我哪里有嘲笑你？”

    “小锐，”此时许导弯下腰很耐心地对他说，“就算昨天是这位姐姐语气让你觉得不开心了，那你今天把她的收音设备摔坏了又是怎么回事呢？”

    小锐噘着嘴，大概是自知理亏，声音渐渐低下来：“她瞪我了……”

    收音师觉得自己简直是祸从天上来。

    她只不过是看到他正好经过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而已，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许导正想再度开口之时，小锐却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朝着左前方冲了过去：“钟悦姐姐——”

    小锐一下扑到她怀里，委屈兮兮地说：“他们都说我！”

    他抬头语气很肯定地说：“你要帮我！”

    钟悦还保持着手臂张开的姿势，看着周围的目光，一时笑容也有些僵硬，只拍拍他的背，蹲下来，说：“小锐。”

    “这个设备很贵的，你弄坏了，会很麻烦。”

    “你就给道个歉……大家也不会怪你的，好吗？”

    谁知小锐一把推开她：“我不要！”

    他眼泪汪汪的：“钟悦姐姐你也站在他们那边！”

    怎么看着好像都是一群大人欺负他一个小孩。

    钟悦还想拉过他的胳膊说些什么，却被他狠狠一把甩开，冲着所有人大喊了一句：“你们都是坏人！”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横冲直撞地推开人群跑地头也不回。

    钟悦赔着笑：“许导，小孩子还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

    许导脸色不是太好看，却还是说：“这么晚了，他一个人不安全，先都分头去找找他。”

    人群渐渐分散。

    “无亲无故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个小孩子带在身边……”

    “这个小锐出了名的熊，真的麻烦精一个。”

    钟悦大概是听到了，脸色有些难看。

    议论声钻入霍承烟的耳朵，她看了钟悦几眼，后退几步，环视了一下周围，心下有了主意一般，朝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

    霍承烟最后在两栋楼的窄小空间内找到了他。

    他缩成小小一团，肩膀一抽一抽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埋在双腿间的头露出来一点，看到是她，又很快把脸埋了回去。

    “哼！”

    气呼呼的一句。

    霍承烟走近后靠着他蹲了下来，“大家都在找你，跟我一起回去？”

    “我不要！”果断的回绝。

    “那你待在这里，我不管你了？”

    抽泣声顿了顿，但他仍然没应。

    此时霍承烟站了起来，真的走远几步之后，却听到稚嫩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小锐仍然嘴硬着：“你、你不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自己走……”

    “你不是不要跟我回去？”

    “那，那你要哄我啊……”

    只听到她很轻地笑了下：“好，是我不应该走，现在你愿意跟我回去了？”

    小锐仍然没动。

    过了好一会，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说：“我……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呢？”

    沉默片刻，他埋在脑袋里的声音闷闷的：“没有人喜欢我……”

    霍承烟微愣，只说：“怎么会呢？你和钟悦……姐姐，不是很好吗？”

    “她……”小锐欲言又止，抽了抽鼻子，“钟悦姐姐也不相信我。”

    霍承烟站在他旁边，却没有安慰也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半晌，小锐抬起头来看着她，不发脾气时候的他一双圆脸让人觉得分外可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霍承烟捏了捏他的脸：“我看到你往这里跑了。”

    “……哦。”

    霍承烟忽然站起身，走到转角处，冲着他招手：“这样说话很累，我们坐过去？”

    她利落地一把抱起他，笑道：“你还蛮重的。”

    小锐胡乱一通挣扎：“你瞎说！”

    他被霍承烟抱到腿上坐着，软软的，独属于女性的好闻的清香。

    小锐突然转身勾住了霍承烟的脖子抱住了她。

    女人柔软的嗓音带了笑意，她低头看着小孩：“想妈妈了？”

    “……没有。”

    霍承烟这么轻抱着他哄着，小孩子很快就敞开了心扉。

    她这才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去了童星艺术学校，因为外形条件讨喜加上有天赋，他很快被选中拍广告，迅速成为有名的童星。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是好像和其他人不同，他得到的正视和夸奖比他想象的要少太多太多。

    他不确定爸爸妈妈是不是爱他的。

    而他本以为成为了童星爸爸妈妈会更喜欢他。

    但是没有。

    越来越多的商演、通告挤满了他的日常生活，他想和同学一起分享，却也被排挤、嘲笑，不带他玩。

    他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于是任性、自私，不过是希望有人能够看他一眼。

    然而他的脾气越来越大，即使自己想控制也控制不了。

    “既然没有人对我好……”

    他置气地说：“……我也不要对别人好了。”

    此时，霍承烟忽然扳直了他的身体，让他正视自己。

    “今天我来找你，你开心吗？”

    她的指尖轻点着他的鼻尖道：“不许说谎。”

    “……开心。”

    她耐心细致地解释着：“但是你看，你和今天那个姐姐吵架的时候，大家都不开心。”

    “难过和开心一样都是会传染的。”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也不开心呢？”

    听了她的话，小锐却忽然发作，“可是从来没有人让我开心过！一个也没有！”

    “凭什么我就要让别人开心？我就不！”

    他说着要从霍承烟的腿上跳下去，却被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

    霍承烟转圜着退让道：“好好好，那这样。”

    “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到我这来，随便你发泄，这样怎么样？”

    “……真的？”

    “真的。”

    小锐伸出短短的小手指说：“拉钩！”

    霍承烟笑着勾上了他的小拇指：“拉钩。”

    等到其他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副充满温情的，两个人拉钩的画面。

    钟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承烟姐姐，我们找小锐找了好久，你找到他的时候是不是应该也通知我们一声？”

    霍承烟象征性地歉疚地笑了笑，话却不是对着钟悦说的：“抱歉，我怕人多了他反而会更不高兴，想着先平复一下他的心情更重要。”

    大家也表示理解，而后有人说：“既然找到就好。”

    “许导说今天也晚了，剩下的戏份明天再拍，就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