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京城中的形势一触即发, 每个人心头那根弦都绷得紧紧的, 然而端王府的洗三礼却办得非常隆重。

    上一回永昊出生，徒明瑾还是个光头皇子，这一回却已经是郡王, 更何况端王妃生的还是对龙凤双胎, 别说妇人，就连被徒明瑾得罪的官员大臣都想来沾沾喜气, 加上小姑娘又被天盛帝封为郡主，端王府的门槛都要给踏破了。

    几个皇子都携妻子带厚礼上门，别管太子和大皇子是不是在密谋造反，面上仍是若无其事, 笑着登门, 拍拍徒明瑾的肩膀, 口中说着恭喜。

    有皇后派来的姑姑和府里的嬷嬷，顾沁媛真不用怎么操心，无论是宴席座次安排，还是各桌的酒菜，就连孩子洗三时的器具都有专人盯着。

    郑氏伸手点点顾沁媛的额头, “再没有哪家媳妇的日子过的比你称心，瞧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很是欣慰。

    顾沁媛只抿着嘴微笑, 靠在郑氏肩膀上，甜甜喊了一句，“娘。”

    郑氏轻推开她, 嗔了她一眼，“新做的衣裳，可别拿你几天没洗的油头来蹭。”

    顾沁媛嘟嘴，抱着郑氏使劲蹭蹭，把老太太笑的，“得了，得了，让你嫂子她们来陪你，我看乖孙去。”

    等郑氏走后，顾沁媛赶紧招手让蜜蜡来给她梳头，这副油腻腻的模样，见亲娘没事，见其他人，她自己都别扭，也不知徒明瑾怎么亲的下去。

    夏季生孩子、坐月子真不好过，屋里又闷又热，一两个冰盆聊胜于无，又不能洗头洗澡，想要透透气，窗户都只能支开一个小缝。

    这年头条件不比现代，虽有金手指，顾沁媛也不敢乱来，不过虽不能梳洗，但好歹能擦擦身，还是可以忍受。

    苏氏、顾沁婷和贾敏在隔间守着孩子们，老太太和顾沁媛母女两说悄悄话，她们不便打扰。

    隔间的孩子，除了双胞胎，就是苏氏所出的馨宁、顾小三，贾敏生的林煜。

    永昊是端王府的长子，有自己的差事，这会儿正在前院招待和他同辈的堂、表兄弟，没在正院。

    顾小三和林煜年纪相仿、性情相投，两家关系又亲近，早成了好兄弟，他们对小婴儿不感兴趣，看了两眼双胞胎后就聊起最近看的书、玩的游戏。

    馨宁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玲珑乖巧、知书达礼，母亲和姑姑们聊天，她便守在一边，看嬷嬷给小表弟、小表妹打扮。

    奶嬷嬷要给孩子擦洗，苏氏上前帮忙，贾敏就凑到顾沁婷耳边小声道：“大嫂，琏儿今天可有闹脾气？”

    贾琏今年九岁，他从小和馨宁一同长大，很是喜欢馨宁这个表姐，不过男女七岁不同席，自打他七岁，就少有见过馨宁，好不容易今天可以见一面，一大早他就起床换上新做的衣裳，还羞答答问贾瑚这一身可好？

    贾瑚是什么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顾沁婷在马车上可被贾琏闹得不轻，一到端王府，顾沁婷挥挥手赶忙让贾瑚把贾琏带到前院去，愣是没让他见馨宁一面。

    听贾敏说起小儿子，顾沁婷心中难免一动，抬眸往侄女那看去，小儿子和馨宁......

    亲姐妹说话的时候，顾沁婷就把这个想法给顾沁媛提了下。

    顾沁媛的表情有些微妙，馨宁比琏二大这事先不提，琏二的官配不是王熙凤吗？再说琏二在红楼里的名声比他爹好不到哪去，当初要不是倒霉皇帝赐婚，加上贾赦看起来不是那么糟，她姐姐还真不会和贾家扯上关系。

    虽说如今的琏二有她姐姐和瑚儿教导，瞧着也不是那么不靠谱，但真要让三哥三嫂选的话，多半选的是瑚儿。

    不，顾沁媛摇摇头，贾家兄弟都不行，确切的说是表兄妹都不行。

    古代人都喜欢亲上加亲，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将来结成夫妻，就好像是一桩特别好的事。就算是现代社会，也有这样的情况。

    可前世官方宣传那么多年的近亲不可结婚，自然是有依据的。

    上辈子顾沁媛幼年时，在孤儿院见过近亲生下的孩子，畸形的令人见着就怕。那孩子性情虽好，可愿意和他玩的小朋友不多，被奶奶领养后，顾沁媛再没听过他的消息。

    当然也不是说只要是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就一定有问题，可真的就要拿后代的健康去赌吗？

    顾沁媛不相信这个时代表兄妹生下的孩子都是健康的，大户人家新生婴儿不正常，早早就会被处理掉，或是找间寺庙收养，所以平日里出门见着的孩子都是正常的，只是身体会比较弱。

    至于贫苦人家的孩子怎么样，顾沁媛不是很了解，不过要是让人去查一查，想来得出的结果会令这个时代的人吃惊。

    几个皇嫂和其他夫人聊天，郑氏和苏氏在隔间看孩子，贾敏正和一位翰林家的夫人说话，夫人太太们凑一块，顾沁媛的边上就空了出来，两姐妹小声说话，其他人也听不见。

    顾沁媛压低了声音道：“他们还小呢，姐姐为何如此着急？”

    “早早定下不好么？”顾沁婷就道，“馨宁那般好，我可愿领回家去。”她早前只是自个琢磨，这会子和顾沁媛一说，心里的念头愈发强烈，就是不知道哥哥嫂嫂看得上琏儿不？

    瞧着她姐姐的脸色，顾沁媛明白今天不好再提此事，表姐弟结亲于子嗣有害，书本上也没个记载，即便顾沁婷知道她懂医术，想必也不会相信。

    顾沁媛就想着还得派人去查查，等有事实依据出来，她姐姐一看，自己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就是不知道她姐姐说琏二对馨宁有意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她这个当小姨的就只能棒打鸳鸯。不过，琏二今年才几岁啊，就盼着娶媳妇了？

    等时辰到了，两个孩子被奶嬷嬷抱着往前头去，屋里的夫人们也跟着去。

    顾沁媛坐着月子，不能下床，几个丫鬟跑上跑下，一会说收生嬷嬷给两个小主子洗澡，二公子嚎得震天响，小郡主也跟着哭，一会又说王妃太太们添了好多金裸子。

    即使没出去，顾沁媛也知道外面有多热闹。

    女人们添盆，男人们也不遑多让，太子甚至还把腰间的玉佩放进去，虽然不是御赐之物，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收生嬷嬷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一趟差事真是值了。

    流程走完后，几位皇子都上前抱了抱孩子。

    五皇子愣是多抱了会儿，他出门前本想把府里的妻妾都带上，好沾沾喜气，争取早点生个儿子出来。被五皇子妃好悬拦下了，哪有去弟弟家做客带侍妾的。

    五皇子心里郁闷啊，几个成年的兄弟府上都有儿子，就他只有几个黄毛丫头。甄妃也急得不行，不说争皇位没有个儿子别人怎么愿意支持你，就说没儿子以后都没人送终。

    太医院的太医每个月都要往五皇子府跑三趟，甄家也送了好几个名医到王府，王府里的侧妃、侍妾每天喝生子药留下的药渣子都要拿桶装。

    可好几年过去，别说儿子，连女儿都没有。

    折腾这么久，人们的目光就不由往五皇子身上瞥去，不会是五皇子有毛病？

    好几个月，五皇子都能感觉到别人往他肚脐下三寸的位置看，他那几个“好”哥哥一个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的就想揍他们一顿。

    五皇子暴跳如雷，可他又不能跑去和人解释他很行，真的行。

    在府里指着妻妾骂了一通后，五皇子就派人出去放话，还时不时把几个闺女拉出去遛遛，这么一圈下来，总算没人说他不行，毕竟还有几个小县主不是。

    这会子抱着徒明瑾的小儿子，五皇子的眼睛都红了，这要是他的儿子该多好。

    徒明瑾皱着眉头道：“五哥，开席了，嬷嬷等着把孩子抱回去。”徒老五想要儿子不会自己生，抱着他儿子眼红个什么劲。

    随即他给奶嬷嬷使了个眼色，要不是怕伤着孩子，他还真想上去把儿子抢回来。

    奶嬷嬷对五皇子福了福身，伸手准备接小主子。

    徒明瑾这么一说，五皇子也不想让几个兄弟看笑话，就把孩子还给奶嬷嬷。

    其他几个皇子心里嗤笑，就老五这样的，活该没儿子。

    孩子们被抱回屋里，赵嬷嬷把前边的事给顾沁媛说了说，顾沁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几个兄弟斗归斗，彼此心中都有一条界限，还真没对孩子动过手。至于五皇子为什么抱着儿子不撒手，想来大家都知道。

    前边热闹一天，众人纷纷散去，顾沁媛哄着两个孩子睡觉，徒明瑾坐在旁边。

    “洗三这么热闹，满月酒可是要低调些？”顾沁媛有些担心，京里瞧着不太平，这么出风头可不好。

    徒明瑾好久没出声，顾沁媛不由看向他，又拍拍他的手。

    徒明瑾回神，眼里含着歉意道：“两个孩子的满月酒怕是办不成了。”

    “这是为何？”顾沁媛问道。

    “宫里传来消息，父皇打算下个月到铁网山行猎。”徒明瑾微垂眼睑，伸手摸摸小闺女的小手，“到时几个兄弟都去随驾，由恒王叔监朝。”

    顾沁媛一惊，是要开始了吗？

    “委屈两个孩子了。”徒明瑾叹道。

    顾沁媛心里乱得很，眼眶微红，还是挤出一个笑出来，“他们两个还不懂委屈，抓周时补回来就是。”

    徒明瑾搂过她，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媛媛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