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最后一次

    尧醉醉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白。

    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救她那人的样子, 和苏白一模一样。

    穿的也是苏白经常穿的那一袭白衣, 淡然出尘，身姿缥缈。

    虽然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 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之中, 但她当时眼前翻飞的衣袂，还有那清冷的眼神，她绝不会弄错。

    大概是觉得尧醉醉身上的情绪酝酿得还不够。

    苏白索性把一切说破。

    她心中的恨意越是汹涌, 她的仙力也越醇厚。

    非常适合他修炼。

    苏白已经激动得有些银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他走了这么多年的一步棋, 终于快要尘埃落定。

    等他用尧醉醉的仙力做熔炉, 彻底融合了大魔王夙黑在不同位面这么多年的修炼经验和心境磨砺, 他便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从此不仅是仙界。

    而是万界！都没有任何存在可以与他对抗！

    他, 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俯瞰众生, 为他们排忧解惑，成为众生心目中至高无比，独一无二的神！

    苏白觉得，这是他做得最正确, 也最值得的选择。

    他看向尧醉醉, 笑得自满而野心勃勃，自信在他的身上无比张扬。

    “救你的当然是他, 不然，他又怎会一直被我压着打, 甚至被我将他的灵魂七分, 打入不同位面呢？哈哈哈哈……”

    苏白的笑声中, 隐隐有癫狂之意。

    尧醉醉双目含泪，指尖颤抖，牙齿磕磕绊绊的，听苏白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原来，苏白和夙黑曾是一个人。

    苏，夙，是谐音。

    而白与黑，则代表着两个极端。

    夙黑本来叫苏黑，是苏白赐予他的名字。

    但夙黑讨厌这个名字，便把苏变成了夙。

    夙黑是苏白为了修炼，而制造出来的一个分……身。

    白，寓意着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所有的褒义词，都集中在了苏白身上。

    而苏白，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灵魂中所有的劣根性，类似于贪婪、懒惰、愤怒、嫉妒等等一系列不好的东西，都通过秘术，分给了自己灵魂一分为二形成的另一个人身上。

    也就是夙黑。

    夙黑集中了所有的不好，便成了魔。

    他嗜杀又暴虐，贪婪又邪恶。

    而苏白，善良又仁慈，平和又正直。

    他们就像是站在天平两端的存在，一边是人人称道，万众敬仰，而另一边则是万众鄙夷，喊打喊杀。

    没有了负面情绪的苏白，修炼起来更是如鱼得水，一日千里。

    而夙黑，则逐渐沉沦在了各种邪恶的欲……望中，越来越难以自拔。

    没有一分为二时的苏白，也拥有着各种自私利己的私心。

    为了顺利分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抓来了尧醉醉的娘亲。

    尧醉醉的娘亲是万酒之仙，她的仙力对任何时候的修炼都有帮助。

    她的仙体亦然，乃是尘世万千中已经陈酿十万年的唯一美酒，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管施任何秘术，只要滴入她的仙体化作的酒滴，成功率便可达到百分之百。

    而在此之前，苏白施展这个秘术的成功率不过十之一二。

    未分裂的苏白觉得，尧醉醉的娘亲该有这样的觉悟。

    牺牲她自己，为了成全他伟大的事业。

    若他大功告成，自然会记得她的功劳，功德谱上也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是，苏白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了尧醉醉的娘亲。

    成功的，一分为二。

    分出了苏白和夙黑，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

    一万年前，就在仙界最北的琉璃山上，苏白同样为了让尧醉醉娘亲的情绪激发到最浓烈，他引来了尧醉醉。

    尧醉醉是寻着些踪迹到了琉璃山的，没有找到娘亲，却陷入了险境。

    看到自己女儿陷入险境，百酒仙子也就是尧醉醉的娘亲自然揪心得很，情绪一度起伏。

    苏白趁此机会，将她萃取化成酒滴，引入体内。

    分出了他和夙黑。

    夙黑生性残酷邪恶，却在分出来以后，做了一件令苏白都想不到的事情。

    他竟然冲入那险境中，救了尧醉醉。

    还耗费了他的十万年功力，苏白一分为二时，仅仅给了他二十万年的功力，他就这样耗费了一半。

    但夙黑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把修为度给了尧醉醉，才把她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

    可夙黑，又在尧醉醉彻底清醒之前，就走了。

    大概是因为他不喜欢仙界吧。

    这里安静祥和的气氛令他浑身难受，仙气缥缈的圣洁更让他眉头紧皱。

    他还是喜欢浑浊杀戮的魔界，随性而为，不用带着面具生活。

    他更讨厌苏白，讨厌他伪善的笑容，讨厌他伪装的清冷，讨厌他命令他好好修炼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夙黑被分裂出来之时，还是穿的一袭白衣。

    他去了魔界，便立即换了一身黑衣。

    他本来的容貌和苏白一模一样，为了不被发现，也因为讨厌苏白，所以他换了发型和相貌，没有任何人觉得他和苏白有相似之处。

    凭着他的十万年修为和他杀伐果断的性格，夙黑在魔界声名鹊起，仙界也慢慢知晓了这个大魔王的存在。

    他用了短短的一万年时间，便征服了魔界的各类妖魔鬼怪，成了魔界的领军人物，万魔臣服。

    可是，苏白将夙黑分出来，却不是为了让他统一魔界的，而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

    第一，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逼出来，能让苏白更加心无旁骛的修炼。

    第二，夙黑同样可以修炼，甚至可以代替他去各个位面磨砺心境，受苦受累，而到时候，他只需要融合夙黑的灵魂，就可以直接坐享其成。

    苏白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因为夙黑为了救尧醉醉耗费了十万年功力，又只在魔界待了一万年，再怎么修炼，他也赶不上苏白的修炼进度。

    但苏白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夙黑的灵魂一分为七，剥离成灵魂碎片，打往不同的位面。

    让他遭遇尘世间的轮回之苦，爱恨嗔痴贪恋狂，他通通要经受，灵魂在痛苦中不断磨砺和坚韧。

    苏白则在仙界继续修炼仙力，轻松写意。

    而夙黑被净化了的灵魂碎片，则会飞入苏白体内。

    苏白一次只融合一片碎片，便容易很多。

    尽管是比千刀万剐还要痛的感觉，他也能够接受。

    为了修炼，他什么都可以咬牙忍着。

    可苏白吸收了夙黑的灵魂碎片，便意味着，他的那些劣根性也回来了。

    所以，他又开始贪婪，又开始想要对尧醉醉下手了。

    ……

    苏白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因果，歇了歇气。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掌中的猎物，她已经浑身颤抖，情绪剧烈起伏。

    看来，这酒已经酿得不错了。

    尧醉醉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苏白，你根本不配当仙！你就应该堕入畜生道！不对，你根本没资格轮回，你就应该形神俱灭！灰飞烟灭！”

    苏白不甚在意的晃了晃头，手指隔着冰牢笼，点在尧醉醉的眉心。

    “呵，清酌上仙，你真的太自私了。若没了我，谁来拯救万物苍生？靠你这种废物吗？你应该感谢我，给你这个为了苍生牺牲的机会。”

    “呸！”尧醉醉不齿地看着他。

    苏白觉得她实在是太不听话了，决定再告诉她最后一件事情。

    “清酌上仙，你可记得夙黑曾经想要攻打仙界一事？”苏白勾唇，银眸中光辉流转。

    “哼，我当然记得。”尧醉醉冷哼一声，“夙黑性子里，被你加了那么多邪恶的属性，他有这些想法，并不为过。”

    “你错了。”苏白轻轻一笑，笑声清冽，却含着嘲讽，“他攻打仙界，是因为你。”

    尧醉醉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白。

    怎么可能？

    她未曾见过夙黑。

    除了他救过她，并没有任何交集，无仇也无怨。

    他为什么要因为她攻打仙界。

    苏白的唇角绽放出一个嘲讽至极的浅笑：“因为我告诉他，仙魔不两立。他若想和你在一起，就必定要荡平仙界。”

    他想和她在一起。

    尧醉醉被苏白的话有些惊到。

    夙黑怎么会……

    苏白脸上的嘲讽至深：“我也没想到，我给了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偏偏爱之一字，在他身上的刻印最深。哈哈哈！真是可笑！”

    苏白暗自庆幸，自己把所有的情绪化都给了夙黑。

    所以，他从不懂爱，也不会爱，也没爱过。

    尧醉醉有些怔忡地看着苏白，她不知道夙黑的情从何而起，又为何如此一往情深。

    “清酌上仙，他多爱你啊。从仙界，到每个位面，都对你用情至深呢！可你呢，直接助我杀了他！哈哈哈！”

    “你知道吗？你在仙界混混沌沌的这一万年，他也在我识海内，被九味真火日日夜夜炼化了一万年！”

    “他在我脑海中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他恨你！”

    “哈哈哈，夙黑，真可怜……只剩一缕残破的魂魄了，还是快点彻底臣服，被我融化吧！”苏白喃喃道。

    像是对尧醉醉说，又像是对尧醉醉看不见的那个夙黑说。

    与此同时，苏白抬起酒杯，杯口对着尧醉醉。

    尧醉醉的神色变得惶恐，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液体化了。

    渐渐变成了酒滴的形状，透明澄澈，没有皮肤和血液，只有清澈如许的酒滴，渐渐地在缩小。

    尧醉醉低头看着自己的变化，看到自己凝成了一滴酒液，然后那酒杯中不知名的力量，一直在全力吸着她。

    她快要支撑不住，被吸过去了。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尧醉醉拼命叫出最后一次他的名字。

    “夙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