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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叶明歌的来历,陈冰又说:“我记得你们去年接过一个唐代瓷器展的广告宣传,我对那次的平面设计印象很深,以宫殿为背景图案,衬托唐代青瓷的清雅平和,设计得相当不错。”
叶明歌眨了眨眼,没有马上接话。
她神色中小小的骄傲落在陆言峥眼中,立刻就猜到了原由。
这种时候如果她主动说出真相,那效果恐怕就不够好。于是陆言峥端起水杯,看似漫不经心地晃了一晃,轻声问:“明歌认识那位设计师吗?”
叶明歌没想到自己心里暗藏的那分荣幸,竟然就这么被陆言峥看了出来。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如果您指的是去年暑假的瓷器展,那次的平面设计师是我。”
陈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入座以来头一回敛起了笑容,追问道:“你以前还做过哪些设计?”
叶明歌前一阵刚在手机上列过自己参与的项目,略加回忆就一一列举了出来。
越听,陈冰心中对她的看法就越有变化。
之前他还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够世故,如今突然得知好几项引起他注意的平面设计都是出自叶明歌之后,才总算对她有了真正的认识。
如此有才华的平面设计师,哪怕说话做事随性了一点,也全是因为她拥有足够的资本。
要不是今天是陆言峥带她来的,他恐怕现在就要劝说叶明歌加入他的团队。
陈冰端起水杯,隔着一张方桌看向陆言峥,再开口时语气里充满了被人抢先一步的遗憾。
“陆总,好眼光。”
☆、第 24 章
用过午餐, 叶明歌起身去补妆,贺若兰也跟了过来。
酒店卫生间里透着人工香料的味道, 太过浓郁, 一推门就让叶明歌皱了下眉, 她还是喜欢清淡一些的香。
贺若兰将皮包放在洗手台上, 一面对镜涂抹, 一面问:“你和陆总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叶明歌的口红停留在唇间,她望向镜子里的年长女人,那双看过太多的眼睛微眯起来, 目光坦然而透彻。
贺若兰把粉底放进化妆包:“如果我没猜错, 你们爱过一场。”
“嗯,他是我前男友。”叶明歌没有逃避。
贺若兰点点头:“他很爱你。”
明亮的橙红色覆盖上嘴唇,叶明歌抿了抿嘴, 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
还好贺若兰似乎不需要她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见过他很多次, 从没见过他为任何人来找我帮忙,而且他看你的眼神,经历过的人一看就能明白。”
叶明歌轻轻扣上口红的盖子, 咔哒一声,犹如一个想要结束对话的信号。
贺若兰轻笑一声:“被人爱着的感觉是很幸福的。”
叶明歌皱了下眉,想起陈冰细心地替贺若兰剥虾壳的样子。她从前在杂志里看过陈冰的报导,这个男人一直未婚,号称是把人生全部的爱都献给了平面设计。
可是今天一见, 连她都能看出,陈冰的爱恐怕分了一半给贺若兰。
但他们两人的关系,又不像是恋人。
像是猜出她心中的疑惑,贺若兰一边洗手一边说:“陈冰也是我的前男友。只不过有些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续上。”
叶明歌愣了愣:“您结婚了吗?”
贺若兰摇了摇头:“他未娶我未嫁,只是彼此的心境和年轻时都不一样了,要算计的东西越来越多,反而让感情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叶明歌站在靠纸巾架的一侧,她见贺若兰洗好了手,就帮忙抽了一张纸巾过去。
“谢谢。”贺若兰擦干双手,仿佛是劝解一般对她说道,“所以啊,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和正确的人谈恋爱,千万别等到老了才后悔,不是吗?”
叶明歌顿了顿,心中生出一丝不确定。
陆言峥是正确的人吗?
他们相爱过,争吵过,也分手过。
既然当初会走到分手的这一步,是否说明她和陆言峥都不是彼此最正确的人。
没有谁规定初恋就一定要走到最后,哪怕心里还有一些残存的情愫,但那或许只是存在身体里残留的毒素,等哪一天彻底清除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
两人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他们那桌,叶明歌就远远地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了那里,玲珑有致的身材被紧身裙裹得线条分明。
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那个女人正在跟陆言峥说话。
贺若兰看了一眼,轻声说:“和陆言峥谈恋爱,很麻烦吧?”
叶明歌笑了一下,听到对方继续说:“你应该也很受男人欢迎。这方面女人就是更吃亏,女人更敏感细腻,知道哪些行为会给恋人造成伤害。而男人粗枝大叶,把太多事情都不当回事。”
“您以后如果不想设计家具了,或许可以改行做情感专栏的作家。”叶明歌诚恳地建议道,她发现贺若兰哪怕看起来再职业女性,骨子里可能也是享受恋爱的浪漫主义者。
贺若兰说:“我会考虑的。”
几句话的工夫,两人离餐桌越来越近。
陈冰已经注意到她们,刚要出声招呼,贺若兰就竖起手指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那个女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像大吉岭茶这样的商业香水,实在配不上你的身份。陆总如果对香水感兴趣的话,我知道几款小众高端的沙龙香,可以推荐一下哦。”
叶明歌在心里冷笑一声,觉得女人甜腻的嗓音倒是很配她矫揉造作的姿态。
“不用了,”陆言峥冷淡地回应,“高攀不起。”
女人以为陆言峥在开玩笑,捧场地甜笑一声,接着就想要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来,似乎想要跟他再多聊几句。
谁知陆言峥抬手虚拦了一下:“不好意思,这里有人。”
对方尴尬地重新站好,假装无所谓地四处看了看,结果就看见叶明歌一脸冷漠地走了过来。
叶明歌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陆言峥。
男人转过头,看到她来了,就顺手帮她把座椅拉开,同时贴心地将餐盘往里挪了一些,怕她不小心碰到。
叶明歌坐下后,抬头看着面如菜色的陌生女人:“你有事吗?我们不买沙龙香。”
她这句话说得挺讽刺的,女人当场就掉头走开。叶明歌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觉得千错万错都怪那个女人不该嘲笑大吉岭茶,毕竟这可是当年她喜欢的味道。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品位。
陆言峥抽了下嘴角,这才知道刚才的对话都原封不动被叶明歌听完整了。他侧过脸,见叶明歌脸上表情并无异样,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倒是贺若兰先开口问:“刚才那位,是《品味家居》的商务总监吧?陆总对她那种态度,难道不怕得罪她?”
陆言峥目光依然望向叶明歌,语气淡淡的:“没事。”
叶明歌与他对视几秒,片刻之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怕她多心呢。
·
陆言峥跟贺若兰都还要参加下午的会议。
陈冰对下午的内容没有兴趣,叶明歌想听的分享会也只有那场,两人都决定先回去。
自从清楚叶明歌的履历后,陈冰对叶明歌的态度就更加友善,他抬腕看了下时间,主动对她说:“叶小姐住哪里?顺路的话我送你回去,路上还可以聊聊。”
叶明歌略感惊讶,她纵然知道自己在设计方面确实有些才华,但也没能料到竟然能引起陈冰这种人物的注意。
陆言峥抬起眼皮,警惕地看了陈冰一眼。
陈冰笑着说:“陆总担心我抢人?”
“……没有,那就麻烦您了。”陆言峥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趁陈冰不注意,小声嘱咐叶明歌,“你别被他说动了。”
陈冰对叶明歌的欣赏,在座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顿饭后半场吃得实在是坐立难安,每回听到陈冰提及他的设计团队,都会紧张地留意叶明歌的神色。
陈冰若是再多提几句,陆言峥怀疑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叶明歌不置可否,只说:“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不管怎样先做完你们的设计。”
陆言峥心脏瞬间被揪紧,他忐忑地嗯了一声,一时竟不知让陈冰认识叶明歌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
他最近这些日子,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患得患失。
可他不敢对叶明歌逼得太紧,怕她一不顺心感到烦,更怕她烦了之后又退回到之前那样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送陈冰和叶明歌进入电梯后,陆言峥长长地叹了声气。
贺若兰站在一旁,说:“不我猜陈冰已经看出你想留叶小姐,他不是那么霸道的人,其实你倒不用太担心。你如果真怕陈冰把她抢走,不如由我跟他说一声,让他千万不要夺人所爱?”
陆言峥笑了一下:“让她自己选择吧。”
“不怕她离开陆柯,今后见面的机会更少?”
“怕。”陆言峥回答得很肯定,“但如果她不愿意来,那只怪陆柯不够好。”
或者说,怪他做得不够好。
·
陆言峥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个周末,周一在公司遇到叶明歌,见她还是继续地做着app的工作,就把申义叫到了办公室。
申义紧张地问:“陆总,app您有什么新想法?”
陆言峥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往他这边扫了一眼,申义吓得挺直了背,觉得今后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不要再在这间CEO办公室里见到陆言峥了。
因为他每次办公的时候都会戴眼镜,那副金边眼镜往他鼻梁上一架,油然而生就是一张斯文败类的脸,总让申义感觉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被解除合同。
还好陆言峥只是摇了摇头,问:“明歌今天,有没有提什么?”
申义仔细回忆了一番:“哦,她早上来的时候,我听到她在跟行政申请要一个小储物柜,说是打算自己带咖啡豆来公司,但桌子上不够放。她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买个空气净化器,好像是嫌位置靠近公司的吸烟区,偶尔难免会有点烟味。”
话刚说完,申义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这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堂堂CEO想听的肯定不是这种内容。
不料陆言峥扬了扬眉,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空气净化器?你们别自己买了,跟行政打个申请吧。”
申义意外获得甲方的馈赠,连忙道谢。
陆言峥想了一下,又说:“等等,要不给你们换个位置吧,靠近吸烟区确实不好。”
“……谢谢啊。”申义一头雾水,只知道自己是沾了叶明歌的光,却完全不清楚大早上陆言峥关心这些做什么。
送走了懵懵懂懂的申义,陆言峥悬了两天的心才总算放下。
看起来叶明歌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剩下的时间就看她能不能下定决心入职陆柯。
陆言峥拿起电话,打算亲自跟行政嘱咐一声,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忽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按下接听之后,一道爽朗的男声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响起:“哥,我到申城了,你有空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猛虎落地
☆、第 25 章
陆言峥的太阳穴猛的传来一阵刺痛。
他用指腹轻轻按着, 沉声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临像是刚下飞机,背景里响起机场广播的声音:“有一周了, 回老家转了一圈, 见见老朋友。这两天闲了, 就想过来看看你。”
陆言峥深吸一口气, 猜到陆临这趟回国肯定没跟家里说, 否则他爸不至于在电话里一句也未曾提及。
对于这个结果,陆言峥并不意外。
他们的父亲陆鸿华一生风流,到了晚年膝下虽然有两个儿子,可哪个都不亲近他。
陆言峥是对他出轨的事耿耿于怀, 陆临那边的情况则要复杂许多。
作为很长一段时间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陆临对父母都有怨恨,他当初自暴自弃地混日子,多少也跟成长环境脱不了关系。
陆言峥只长他一岁, 在国外那两年,却像个监护人一样给他到处收拾烂摊子。一想到陆临已经落地申城, 他就很想马上买张机票再把人送走。
见他久不出声,陆临说:“看样子是没空了。行吧,我自己找家酒店先住着, 回头去你公司看看。”
·
陆临说回头来陆柯看看,陆言峥就以为他指的是过几天再来。
结果没想到当天下午,行政还没想好把乙方的人重新安排到哪个位置,陆柯的前台小姑娘就见到了一个大冬天里戴墨镜的骚包。
陆临长得像他妈妈多一些,乍看上去与陆言峥也并无血缘关系。
只不过他模样同样长得好, 人高腿长地往那儿一站,手指从墨镜中间往下一勾,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小妹妹,陆言峥在吗?”
他说话自带一种风流的调子,听得人家小姑娘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说:“先生您有预约吗?”
“算是有吧,”陆临想了想,觉得他提前通知过陆言峥自己会过来,“你跟他说一声,就说陆临来了,他知道的。”
前台听到他姓陆,猜他可能是陆言峥家的亲戚。她记得今天下午陆言峥和商务组的同事有一个会议,便起身找到那间会议室,推门跟陆言峥交待了一下。
陆言峥眼皮都没抬:“让他到会客室等。”说完就对发言被打断的同事说,“你继续。”
换了别人,到哥哥的公司拜访却被领进了会客室,或许心里会有些嘀咕。
可陆临不是寻常人,他优哉游哉地在会客室里喝完一杯咖啡,又用手机搜了一下申城最受欢迎的几家酒吧,了解得差不多后,就自己起身出了会客室。
沿着走廊经过会议室时,陆临往开着灯的会议室望了一眼,见陆言峥神色淡淡地与人讨论着什么,倒也知趣地没进去打扰。
穿过那排以绿植做遮挡的区域,办公区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陆临闲着无聊,见刚才开会的人里没有柯左,便想着去找柯左聊聊天打发时间。
公司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陆柯的员工都不时抬头打量他,见年轻男人双手插兜,走路的姿势吊儿郎当,顿时个个都感到起疑。
陆临的模样虽好,却不是正派的那种好。
此时他把墨镜取了挂在领口,露出来的眉眼自带一点不羁的邪气,出门前用定型水刻意抓乱的头发,还有跟钉书针一样挂满的银色耳环,都让他显得过分轻佻。
他不知道柯左也有间独立的办公室,迎着大家打量的目光,无所谓地绕了一圈,虽然没发现柯左的身影,倒是意外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
陆临眯起眼,很快想起那是谁。
他朝那边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换来申义几人同时抬头。
几个男人大眼瞪小眼,陆临哽了一下,快步走到叶明歌的桌边,弯下腰打了个响指:“嘿,看这边。”
叶明歌今天状态不好,好不容易刚找到点设计的灵感,就被他一个响指打断。她转过头,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怒意。
那怒意只持续了几秒就变成了疑惑,叶明歌不确定地说出他的名字:“……陆临?”
·
陆言峥出会议室的时候,正好赶上每天一次的下午茶时间。
一份份的甜点和水果依次在长桌上排开,陆柯的员工没有像往日那样拿了就走,而是小范围地聚在长桌的一端,把陆临团团围住。
柯左见他出来了,就悄悄走过来说:“他他在张、张罗着,晚上,请大家喝……喝酒呢。”
几个女孩子的笑声从人多的地方传出,听得陆言峥皱起了眉,他循声望去,发现叶明歌并没在人堆里,皱紧的眉头刚要松开,就看见原来她正和温云舟有说有笑地走进茶水间。
陆言峥胸口一阵闷痛,回过头又见陆临坐在长桌上,冲他扔了个飞吻:“哥,你忙完了?”
“都很闲是不是?”陆言峥没理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围在他身边的人。
陆总一发话,所有人瞬间全部散开了。
陆临从桌上跳下来,嬉皮笑脸地打趣:“你这也太威风了吧……卧槽!你松手!”
他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直接被陆言峥扯住了领口。男人看起来身材瘦削,力气却不小,竟当着众人的面,一路把陆临拽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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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峥一把将人扔到沙发上,反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陆临从沙发上爬起来,理了理被扯乱的领口。他当众丢了脸也不气恼,脸上还是挂着笑:“哥,干嘛呢,发这么大脾气?”
陆言峥问:“你来申城做什么?”
“这、这不是快过圣诞了吗?”陆临莫名其妙,“我猜你估计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过来送温暖呗。”
陆言峥几乎被他气笑了:“说实话。”
陆临吞咽了一下,喉结的滚动诚实地出卖了他的紧张。
别看陆言峥比他大不了多少,但在国外那两年,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却依然存在。
有时候陆临也觉得自己有点贱。
以前在国内读书的时候,他每天跟陆言峥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能培养出什么兄弟感情。
结果陆言峥一出国,跟个冷面阎罗似的把他当孙子训,他居然慢慢地就认了这个哥。
当然陆临也怀疑,这跟陆言峥当初揍了他一顿有关。
他这人从不在意言语上的讥讽,就是天生怕疼,打架也不在行。那一顿揍陆言峥是拳拳往他脸上招呼,要不是他当时的女朋友差点报警,他怀疑这张英俊的脸可能就保不住了。
陆临被陆言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情不自禁挺直了背,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回国做生意,打算听听你的意见。”
“你有钱吗?”陆言峥冷声问。
自从陆临之前把国外那家分公司搞得一塌糊涂之后,陆鸿华就认定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每年除了固定打一笔供他吃喝玩乐的生活费,其他资金一概没有。
陆临耸耸肩:“有啊,我妈给的私房钱。”
陆言峥点头:“行,去做吧。”
“……你不问我做什么?”陆临扬起脸,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万一我做坏事呢?”
陆言峥坐回办公桌前,戴上眼镜,点开一份数据表:“那你做成之后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报警。”
陆临一咕噜从沙发上爬起来,撑着桌面问:“你是不是挺烦我的?”
陆言峥看他一眼,眼神中写满“不然呢”的意思。
陆临啧了一声,想了想说:“行吧,本来还有个叶明歌的情报想跟你说的。既然你这么烦我,那我就先滚了。”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手里鼠标一滑,数据表拉出大片空白。
陆言峥叫住他:“……你回来。”
陆临转过头,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刚才拿甜点的时候,有个男的,我不知道叫什么,反正长得挺斯文的,他约叶明歌周末一起去参加什么狗狗联谊。”
陆言峥沉默地点着鼠标,心想应该是温云舟。
“哎,哥。我刚跟叶明歌聊了几句,她现在在你们公司做乙方呢。近水楼台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能把握得住?还能让一个员工给抢了先?”
陆临捡起他桌上一只钢笔,拿在手里抛了几下:“不应该啊。就冲你当初为了她,把我按在地上揍的那一顿……如今人都在你眼前了,你都不能把她哄回来,那我不是白挨揍了?”
陆言峥揉了揉眉心:“那件事你再敢提,我就再敢让你破一次相。”
陆临哽了一下:“行行行,不提就不提。”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所以我为什么想请大家今晚出去喝酒,就是为了能跟叶明歌拉近关系,以后好帮你说话啊。”
陆言峥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
“叶明歌可是答应我要去酒吧了,”陆临扬扬下巴,“你呢?去不去?”
陆言峥思忖片刻:“去。”
·
当晚,叶明歌站在bridge的大门外,恍惚间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陆临是个特别能攒局的人,他第一天到陆柯,就打着老板弟弟的身份,忽悠了十来个员工一起出来跟他玩儿。
游说叶明歌根本没费多大的劲,陆临跑到她办公桌旁边,眼巴巴地说:“我在申城也不认识什么人,就想找个地方热闹热闹。你看我哥那人不好玩,跟柯左说话又费劲,也就跟你熟一点了,帮个忙嘛。”
叶明歌其实跟陆临不是特别熟。
对于陆言峥的这个弟弟,叶明歌始终觉得挺微妙的。
同父异母,两兄弟性格截然相反,朋友圈子和兴趣爱好都不搭边。哪怕陆临被送出国之前,她曾经和陆言峥一起见过他几次,但彼此之间仍然算不上熟悉。
可是他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放低了姿态蹲在那里,神色间满是初来乍到的无助落寞,害得叶明歌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半天,也没能说得出口。
陆临事先拿陆言峥的会员卡预定过,酒吧给他们留了二楼视野最好的座位。
一行人走到楼上,叶明歌一眼就透过栏杆看到了楼下的吧台。想到当初陆言峥就是坐在上面看她一个人在吧台喝酒,就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今晚陆言峥和柯左自然也来了。
陆临忙着张罗让大家入座,特意想让叶明歌坐得离陆言峥近一些,可她倒好,很不给情面地就和苗佳她们几个女孩子坐到了一起。
温云舟没有去挤女人堆,选了圆弧沙发的另一边,坐到了叶明歌的对面。
陆临出师不利,为难地揉了下鼻子,没敢去看陆言峥的表情。
不过陆言峥也没看他,自从进来以后,他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叶明歌身上。酒吧的灯光昏暗,衬得她耳垂上一枚小小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
陆临在国外别的没学到,酒吧里怎么炒气氛倒是学得很熟练,没一会儿的工夫,酒精还没上脸,他就先用几句玩笑话把大家逗得乐了起来。
叶明歌没怎么喝酒,时不时跟旁边的人聊几句天,又玩了一下手机。
今天温云舟约她周末去参加的宠物联谊,是在一个公园草坪举行的活动。说是联谊,其实也是让狗狗们多接触同类,顺便让宠物的主人多交朋友。
她对交朋友不感兴趣,但确实很想让旺仔多和其他狗接触。
毕竟她每回下班回去都很晚,总是错过小区居民遛狗的高峰期。可怜旺仔空有一颗热爱同类的心,每天出去却连根狗毛都见不到。
起先她还和温云舟隔着桌子讨论周末的行程,后来嫌麻烦了,便干脆跟人换了位置,坐到男人身边一起研究。
陆言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入喉的酒精沁凉,冻得他突然想让柯左把温云舟叫回去加个班,又很想把陆临叫到角落里再揍一顿,好端端地把温云舟叫来也做什么。
酒过三巡,陆临喝了不少,洋洋洒洒地介绍起了他的归国大业:“其实我就是想开间酒吧,跟bridge这种不同,要那种特别闹腾的。到时候一堆小妖精在里面扭来扭去,跟盘丝洞一样,妖气冲天。”
说着他举起酒杯,问叶明歌:“你觉得怎么样?”
叶明歌愣了一下,笑了笑说:“要那么多妖气做什么?煮唐僧肉呢?”
她今晚喝了几杯酒,眼尾染上一抹淡红。配合她一句难得的玩笑话,让温云舟倒先笑出声来。
酒吧的座位从来都不宽敞,从陆言峥的角度看去,倒像他们依偎在一起,两人都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温云舟自从刮掉了络腮胡,人也变得清俊许多。
看起来,还真是很般配的一对。
陆言峥忽然就难受了起来,他放下酒杯,跟柯左打了声招呼,一个人安静地走了出去。
叶明歌假装没看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和温云舟讨论完周末的安排,就又坐回到苗佳身边。
过了一会儿,陆言峥还是没有回来。
柯左先坐不住了,他捅捅陆临的胳膊肘,小声问:“你做、做什么,搞成这……这样,你哥,多难受。”
陆临扬了扬眉,用酒杯挡住嘴唇:“你看叶明歌。”
柯左茫然地转过头,发现叶明歌正心不在焉地望着二楼的楼梯,像是在等着谁过来。
陆临笑了笑:“我哥这个人啊,不当面多刺激刺激他,他轻易不肯示弱。但是你看出来没有?叶明歌其实……吃软不吃硬。”
☆、第 26 章
没过多久, 其他人也发现陆言峥迟迟未归。
苗佳问:“陆总该不会直接回公司了吧?”
这个猜测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今天陆言峥会参加这种活动,大家都猜想是看在弟弟的面子上, 可是来了没多久就走了, 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他那工作狂的毛病又犯了。
“没事, 他就是嫌里面闷, 去外边透透气。”陆临把话接过来, 边往杯里倒酒边问,“不过你们这么半天才关心他,平时一个个的是不是孤立我哥呢?”
陆临说话时脸上有调侃的笑意,大家都知道他不是认真质问, 苗佳也笑着说:“哪敢啊。只是陆总平时不跟我们玩, 他挺忙的。”
陆临端起酒杯晃了晃,意有所指地问:“我哥没柯总好玩吧?挺无聊的是不是?”
这句话苗佳不敢承认,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明歌从果盘里取了一块火龙果,慢吞吞地咬了一口, 心想如果她是今年才认识陆言峥,肯定也会认为他是个枯燥乏味的人。
在公司不跟员工说笑,除了工作场合也没见他提过去别的地方。
一个非常正经的老板的形象。
哪怕今晚他来了bridge, 西装笔挺地往那儿一坐,顺应环境地解开两颗衬托的纽扣,眉宇间的神色也没能放松多少。
这会儿他人没在这里,谁都能感觉到氛围比刚才活跃了许多。
陆临嗤笑一声,目光笔直地看向角落里的叶明歌:“其实我哥以前挺会玩的, 你说是吧?”
众人的眼光瞬间集中到叶明歌身上,其中以温云舟表现得最为介意。
在场的人里,连柯左都不知道以前的陆言峥是什么样。如今陆临把话题抛了过来,大家半是看热闹,看是真好奇。
叶明歌皱了皱眉,她和陆临接触不多,判断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只能草率地点了下头。
“具体什么样呀,说来听听嘛。”苗佳旁边那个女生好奇了起来,毕竟陆言峥确实长得好看,她们私底下也没少猜测这人不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
叶明歌却不太想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没什么特别,就普通男生的样子”,就找了去卫生间的借口下楼。
她刚踩过楼梯拐角,就看见陆临跟了上来。
陆临脸上带笑:“有空聊几句吗?”
叶明歌倚着拐角的栏杆冷冷回道:“聊什么?”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陆临刚才那些举动都是故意的,估计又是像以前申义他们那样,被陆言峥叫来套路她。
陆临避开几个上楼的客人,站到她旁边说:“我偷偷找你这事,可千万别告诉我哥。”
叶明歌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陆临想了想,收敛起不着调的笑容:“你就当我欠他的,现在该还了,成吗?毕竟当年要不是我在国外搞出个烂摊子,他没必要离开你,你们当初可能也不至于分手。”
叶明歌轻笑一声,觉得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出国那两年过得可不轻松。”陆临指指太阳穴,“脑子里随时都是绷紧的,没办法停下来。你是没看见刚开始的时候累成什么样了,要是看见了,说不定还会心疼他。”
陆临见她眉毛都没抬一下,猜不透她心底怎么想,只能拣着重要的说给她听。
国外那家分公司被陆临搞得只剩一口气,该打好的贸易关系一个也没理清,然而那会儿他还特别不服,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太年轻,才会被公司里那几只老狐狸给骗了。
面对初来乍到的陆言峥,陆临那会儿没少给他下绊子。
要不是有陆鸿华一同派去的那位陈总坐镇,两兄弟恐怕好几次都要在公司里打起来。
可陈总也懒得插手他们兄弟之间怎样,他忙着处理停滞许久的对外关系,公司里其他事务全部交给了陆言峥一个人处理。
陆临说到这里,先自嘲了一下:“我那会儿是真不懂事,不帮忙还净添乱,”接着又看向叶明歌,“就跟那时候的你一样。”
这是把叶明歌也划进添乱的范围里了,她下意识张嘴想要反驳,脑海里就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那一年她刚来申城工作,哪怕能力再出众,职场新人又哪里有不受气的道理。
有时明明她的意见才是对的,但别人就是不听,还会趾高气扬地把她的意见全部驳回。有些公司前辈不喜欢伺候的甲方,就全部一股脑扔到她手里来,任她加班到两三点,还要在一大早上被甲方在电话里骂醒。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时的房东又是个极品,有天晚上通知她搬家,第二天就把她的东西全部扔了出来。
要不是蒋婷及时出现,叶明歌恐怕要带着旺仔和一大堆行李流落街头。
工作生活哪样都不如意,那段时间她没有少跟陆言峥抱怨过。
如今想来,当年她心里多少还是有撒气的成分,总是说着说着,就把原因归结到陆言峥身上,每次总是找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跟他发脾气。
陆临说:“有回你是不是接连打了十多个电话给他?”
叶明歌顿了顿,沉默地点了下头。
她都忘记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陆言峥总是不接她电话。二十三岁时的她远比现在更任性,一旦真正作起来,就非要等他把电话接了才算数。
也不知道是想坚持些什么,或许就是心里不安,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他最看重的还是自己。
“那天他生病了,在公司忙得连饭都没吃一口。”陆临幽幽地望着她,“后来你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没听出他嗓子是哑的吗?”
还真没听出来,叶明歌依稀记得自己光顾着数落他了。
陆临又说:“分手那事也是,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拉黑了。我都不敢回忆他那几天是什么样,跟行尸走肉似的,就剩最后那口气吊着了。”
提起这事,陆临就隐约觉得脸上一阵一阵的疼。
当时他实在看不下去陆言峥消沉的模样,决定以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去劝一劝他。
陆临自己是个拖后腿的,批评起别人倒是振振有词。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不外乎就是认为叶明歌这个女孩子太不懂事,一点都不懂得体谅男朋友的难处。
或许有几个词他是说得过分了点,结果没想到陆言峥转眼间跟变了个人似的,双眼通红地就把他撂到了地上。
他一边挨揍,一边还有空发散思维,心想陆言峥都被甩了还听不得人家说叶明歌坏话,多半是栽在她手里了。
所以陆言峥准备回国创业的时候,陆临还诚恳地祝福过他,希望他早点跟叶明歌和好。
陆临耸耸肩:“当然我今天说这些不是想怪你,毕竟小姑娘嘛,异国恋难免会没有安全感。只不过有些话陆言峥肯定不会说,所以就由我来说……”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店里的钢琴声就忽然停了。
没有了音乐的掩盖,楼上楼下的人声仿佛就增大许多,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降低音量,不想破坏店里安静的氛围。
陆临也不自觉地往叶明歌那边靠近一步,稍低下头正要轻声开口,就看见叶明歌睁大了眼睛。
他还没明白她这是在惊讶什么,右边肩膀就被一道蛮横的力量猛的往后一拽。
陆临几乎是飞出去扑到了墙上,他莫名其妙地一回头,看清一脸戾气站在身后的陆言峥,顿时变成了一只胆小的鹌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言峥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透着沁骨的寒意。
“你在做什么?”陆言峥目光沉沉,一字一字地问。
陆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离叶明歌太近,加上酒吧里灯光暗淡,不仔细分辨的话从背影看确实还挺暧昧。
背后一阵凉意传来,陆临如同被柯左附体,结巴着说:“我、我没没……不,不是你想的……”
“他跟我说话而已。”叶明歌适时解释了一句。
陆言峥拧紧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他神色极淡地点了点头,跟陆临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又说:“那我上去跟大家说一声,你们继续玩。”
陆临揉着肩膀问:“你回公司啊?”
“嗯。”陆言峥一边回答,一边往楼上走去。
陆临龇牙咧嘴地揉完肩膀,朝叶明歌扬扬下巴:“你看他现在这样,跟以前像变了个人似的。”
叶明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等陆言峥再下楼时,才轻声说:“我送你出去吧。”
陆言峥脚步一顿,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突然就握紧了。
酒吧门外已经有了迎接圣诞的气氛,一块广告牌上用荧光笔写出圣诞的活动介绍,周围挂了一圈红红绿绿的彩灯,看起来热闹非凡。
叶明歌转过头,看见陆言峥站在那里用手机找代驾,侧脸轮廓在繁华的夜色之中显得尤为清冷。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陆言峥也转过头来。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几个喝醉的客人嘻嘻哈哈地从他们之间穿过,衬得两边的沉默更加突兀。
叶明歌今晚被陆临旧事重提,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陆言峥。
刚才陆言峥上楼之后,陆临将他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你是受了委屈,可他难道不委屈?”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心里已经闪过一连串想法。
思来想去,她当年仗着陆言峥的喜欢,的确有些为所欲为,却也忘了分居两地于陆言峥而言,何尝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他当时身上的压力,远比她在申城要大。
三年之后,她或许还是欠他一句道歉。
叶明歌张开嘴唇,在寒夜里呵出一口白气,心底的话尚未传到舌尖,她就看见陆言峥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眼睛有点泛红。
“明歌,”他轻喊着她的名字,“对不起。”
☆、第 27 章
陆言峥说完这句话, 就没有再出声。宛如旧时的磁带,最绚烂的音符划过, 徐徐留出一段沉淀的空白。
这段时间以来, 公司里的风声偶尔会传进他的耳中。
大家都在猜温云舟能不能追到叶明歌。他们说温云舟追人很斯文, 不会大张旗鼓地送花, 只是每次送点恰到好处的小礼物, 不过分显摆,只送到需要的地方。
比如雾霾天的一个口罩,又比如困倦午后的一颗薄荷糖。又比如像他今天听到的,各自带着宠物出去参加一次集体活动。
温云舟没有急于让叶明歌和他单独相处, 爱情电影与烛光晚餐都没有粉墨登场, 只想等到水到渠成的那天,再让她习惯成自然地答应赴约。
叶明歌今年二十五岁,没看够人情冷暖, 却也不再是幻想轰轰烈烈的无知少女。
这种润物无声的细致关怀,对她来说或许某天就会奏效。
所以哪怕今天叶明歌对温云舟的态度并不特别热忱, 言语之间也并没有暧昧撩拨,陆言峥也依然感到喘不上气。
像是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痛得他大脑里嗡嗡作响, 再在那里多看一秒,都能让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出来后,独自在酒吧的露台站了很久。
有些感受,只有自己体会到的那一刻,才能彻底懂得究竟有多撕心裂肺。
可他拿不出责怪温云舟的理由。温云舟姿态大方, 不卑不亢地摆出就是喜欢叶明歌的态度,连一句诋毁情敌的言论都从来不曾传出。
如此坦荡的对手尚能让他回肠九转,更何况当初骆译确实用了些卑劣的手段。
而叶明歌不能忍受的那些委屈里,更多还是因为陆言峥。
陆言峥早就忘了他凡事只看结果的习惯是从何时养成的。他高中跟人玩牌,过程中对手再洋洋得意也不怕,他要的只是比赛结束之时,赢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就好。
从很早以前起,陆鸿华跟人提起家里的大儿子,都会夸他是个好苗子,有耐性又经得起挫折,这样的人扔到什么环境,最后都能磨炼出来。
林林总总,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一句“沉得住气”。
可是这一回,陆言峥那口气沉不下去了。
·
他那声“对不起”里,带了太多沉甸甸的真心,叶明歌听得出来。
书里都说往事如烟,她想由这句道歉为结束,让那缕烟彻底被冷风吹散也未尝不可。可今晚陆临说过的话,仍在一下一下地点着她的胸口。
她那一半的歉意被陆言峥抢先打断,如今再想说出口,又会让这场面显得太过公式。
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很抱歉,大家再一起说没关系。那样做好像礼数是周全了,谁对谁错也用再追究了,但那样的心平气和,倒把在一起的五年都变浅了。
彼此沉默了几分钟,代驾很快赶到。
陆言峥把车钥匙交给代驾,转头见叶明歌没穿外套,便说:“外边冷,你先上去吧。”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来,酒吧外的灯光斑驳,为它披上一层艳丽的轻纱。
叶明歌看着陆言峥坐上车,想了想走上前敲敲车窗。
陆言峥把车窗放下,他皮肤白,头发又黑,在那层艳丽灯光的笼罩下,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唯有眼皮还有点情绪激动过后的红。
两人在车窗内外对望,代驾见多识广,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
“你今晚又要睡公司?”叶明歌无意识地绞紧手指,轻声说,“刚才我看你在外面待久了,今天还挺冷的,万一感冒就不好了,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陆言峥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笑了笑。
“好,听你的。”
·
陆言峥到底听没听,叶明歌不知道。
次日清晨,她睁开眼的第一感受,是觉得脸有点疼。
昨晚还叫陆言峥当心别感冒,结果今天早上醒过来,她的头倒先痛了起来。
她挣扎着下了床,去抽屉里找出两粒感冒药吃了之后,才发现卧室的窗户还开着。
多半是昨晚喝了酒回家,醉醺醺地卸完妆洗完澡就睡了,居然任由冷风对着头吹了一整晚。
叶明歌一感冒就容易发烧,这会儿身上肌肉已经隐隐有了酸痛的迹象,她没敢逞强,给申义他们打了声招呼,打算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
她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中途好几次旺仔跑到床边来叫,她都没力气多骂它一句。
等叶明歌再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
申城的冬天太阳落山得早,她眯起眼借着窗外的路灯找了一圈,也没能在床头发现手机的踪迹。
多半是早上请完假就放在柜子那边了,她这么想着,也没有在意,打算继续休息一会儿再起来煮点东西吃。
结果刚闭上眼,外面就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动静还挺大,叶明歌差点怀疑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今天人家上门寻仇来了。
她浑身乏力,把脑袋藏进被子里不想搭理,可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先是喊明歌,后来干脆连名带姓地喊,语气听上去很着急。
叶明歌不堪骚扰,昏昏沉沉地坐起来,边往玄关走边想这声音好耳熟。等她想起来的瞬间,门也已经被她打开了。
陆言峥维持着敲门的姿势,差点没收住直接拍到她脸上。
叶明歌发誓她听到男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差点就想砸门了。”陆言峥满脸的担忧还没来得及收起,“感冒好些没?”
叶明歌愣了一会儿,蔫蔫地靠在门边问:“你怎么来了?”
走廊那盏顶灯最近出了问题,总是一闪一闪亮不完整,陆言峥就在那断断续续的照明之下,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他今天把头发往后梳,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明显是刚参加了什么重要活动的打扮,就是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破坏了他的精英气场。
叶明歌低下头,看出那是附近某家药店的塑料袋。
敢情是来探病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过身让陆言峥进来,同时懒洋洋地指了下鞋柜,示意他自己找拖鞋换。
“回公司听说你感冒了,打电话又没人接,就跟蒋婷问了具体地址,想过来看一看。”陆言峥打开鞋柜,找了半天没发现男式的拖鞋,“有我能穿的吗?”
叶明歌在客厅里看手机:“哦,最下面有鞋套,你换上吧。”
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陆言峥和蒋婷都打过电话,其中还有两个属于温云舟。
玄关传来抽取鞋套的悉索声,陆言峥关好门,走进来问:“你能下床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叶明歌回过头,因为生病的关系,往日就不怎么活泼的神情显得更加清冷。
“你都来了,我还怎么睡。”叶明歌语气淡淡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她几乎睡了一整天,现在的头晕都不知道是由于感冒引起,还是睡太多造成的。
她没什么精神,说出来的话听上去也冷,一时竟让陆言峥站在原地,怕再往前一步就会让她心生厌烦。
陆言峥昨晚回家睡了一觉,今天早上就去了老季的工厂谈事,下午又跟一家面料供应商签了合同,一直忙到临近下班才回公司,结果一回去就听说叶明歌生病了。
他还记得叶明歌感冒了就容易发烧,在微信上问过几句没有得到回音,就又打来电话问情况。
谁知电话响是响了,却始终没有人接。
开车过来的路上,陆言峥就在想,叶明歌是个不拿感冒当回事的人。
以前她生了病不爱吃药,说是嫌药片不好吞。她父母从小就宠她,每回必须要吃药的时候,都会细细地把药磨成粉再混进白糖水里,她才肯勉为其难地喝一点。
和陆言峥恋爱以后,磨药粉的活就落在了他身上。
如今叶明歌是独居,蒋婷今天又走不开,他是真担心她在家里病情加重,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人一旦生病,反应能力就要慢半拍。
见陆言峥突然停下脚步,叶明歌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一眨眼跟被人点了穴似的。
眼看两人都僵在那里,被敲门声吓进床底的旺仔悄悄爬出来看了下情况,它一见来的是陆言峥,状态顿时由怂转乐,跟个炮弹一样就冲出来咬住了陆言峥的裤管往里拽。
叶明歌也回过了神:“你进来坐吧。”
陆言峥这才往里又走了几步,人却没有往沙发那儿去,而是皱起眉看向还穿着睡衣的叶明歌。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他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叶明歌就心领神会地进屋翻出一件长外套穿上。
陆言峥把塑料袋放下,回头又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叶明歌撇撇嘴角,把敞开的外套合拢,还顺便将拉链从底拉到了头。
见陆言峥还是站着,叶明歌没管他,自己坐到沙发上,拉过扶手上搭着的一块毛毯,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陆言峥这才勾下了嘴角,蹲下身摸了摸被冷落多时的旺仔。
叶明歌冷眼看着人狗互动,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她从以前就觉得陆言峥这个人,有时候实在是过于操心。
就好比现在,明明她这套房子租来时就装了地暖,虽然效果不是特别好,但整个房间总体还算是比较暖和,至少绝对不会冷。
叶明歌认为自己体质向来不差,哪怕感冒了也至于就变成一个娇弱的病秧子,披件外套就差不多够了。
可陆言峥就非得确保她保暖措施全部做到位了,眉毛间那道沟壑才肯消散开。
烦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是叶小姐,陆总他其实什么也没有说啊(。
☆、第 28 章
事实证明, 陆言峥烦起来,是事无巨细的烦。
他带来的塑料袋里, 装满了应对各种感冒症状的药, 从胶囊到冲剂一应俱全, 除此以外还配备了一只体温计。
叶明歌翻完塑料袋, 对他说:“我有药。”
“吃过药没?”陆言峥问, 见她点头,颇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过了几秒又问,“药没过期吧?”
叶明歌很想把怀里的抱枕砸到他脸上。
这是当她没有基本的生活常识还是怎样?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拍拍沙发让投靠敌营的旺仔坐过来。
旺仔迈开小短腿, 艰难地爬上去坐好。
叶明歌一手撸狗,一手给蒋婷发消息报平安,顺便开口说:“这些药够我吃到下辈子了, 你拿点回去吧。”
陆言峥好像应了一声,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她没留心听见, 因为蒋婷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老同学在手机里絮絮叨叨了将近一分钟,中心思想就是表示她今天确实店里忙走不开,否则不会擅自把她的地址告诉陆言峥。
叶明歌回复她说没关系, 转头看见陆言峥还站在那里,登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歹是来探病,药送到了就叫人家走似乎不太好。
陆言峥见她空闲下来了,就问:“那你吃饭了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明歌就摸了下小腹, 感觉一天没吃饭还真有点饿了。
“我去给你煮点粥。”陆言峥心领神会。
叶明歌今天确实有点发烧,否则她的脑筋不至于转不过弯,心里想到的话脱口而出:“你也就只会煮粥。”
一句很久没有说过的吐槽,不经意地再次提起,语气也还是那么熟稔,轻而易举就揭穿了两人之间的过往。
陆言峥还是和从前那样,眉眼温柔地笑了一下:“是啊。”
·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并不连贯,略显迟钝,足以见得陆言峥的刀工着实一般。
叶明歌闭上眼睛,恍惚中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大三的时候,她和陆言峥从宿舍搬出来,在大学城里租了一套房子同居。那年夏天天气格外炎热,叶明歌被热得没了胃口,每天就只想喝点粥。
陆言峥跟做实验似的,想方设法往粥里添加各种食材。有时是虾米,有时是鱼片,有时又换香菇和肉丝。
那回连续红色高温半个月,陆言峥就给她煮了半个月的粥,竟然没有一顿是重复的。
回想那一碗碗熬得软糯粘稠的粥,叶明歌心中还能体会到那时的暖意。
她把身上的毛毯裹紧了些,起身慢吞吞地往厨房张望了一眼。
陆言峥背对着她,将淘洗过的米倒进砂锅里用水泡好,然后就拿出手机语音回复了几条消息。
从他说的内容判断,也还是工作相关的事。
叶明歌靠在门边,安静地凝视他的背影。
男人做饭时脱掉了西装,黑衬衫的袖口往上挽起,露出一截白而结实的小臂。说到需要考虑的地方,平放在台面上的那只手会习惯性地轻叩几下。
叶明歌从以前就觉得,陆言峥的手长得好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稍微用力时就会有清晰的筋脉凸起。
旺仔从沙发上跳下来,啪嗒啪嗒地走到叶明歌脚边,抬起脑袋跟她一起围观男人做饭。
陆言峥临时处理完市场策划那边的一个问题,回头看见叶明歌跟旺仔都站在厨房外,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饿了?米还没泡好,”他侧过身,指了下还没开火的灶台,“要不然就不泡了,只是煮出来没那么好吃。”
叶明歌踮起脚尖远远地望了一眼,发现他煮的是一人份。
“直接煮吧。你吃过饭了吗?”她轻声问。
陆言峥点头,拧开大火:“等煮开了我就给你换成小火,然后过半小时就能吃了。”
叶明歌没做声,她估算了一下从陆柯过来的时间,就猜他其实应该还没有吃饭。而且看这架势,估计是给她煮完粥就又要回公司去加班。
跟个工作机器似的,始终保持高效率地运转,不知道苦也不知道累。
“我这里有台电脑,你如果要看邮件用电脑方便点,”犹豫再三,叶明歌还是说,“再多煮点吧,吃了饭再走。”
陆言峥猛的一怔,要不是旺仔及时叫了一声,他险些都忘了点头答应。
·
一碗粥要煮得好,煮前先泡和小火慢熬是免不了的工夫。
叶明歌吃过药,又回去睡了一觉。
一个小时刚过,陆言峥敲门叫她起来吃饭。她揉着脑袋进卫生间洗漱出来,看见餐桌上放着两碗青菜粥。
在暖气房里睡久了口渴,叶明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掉几口后才皱了下眉,想起自己连杯水都没给陆言峥倒。
完全没有待客的样子,难怪他刚才真把自己当厨师,打算煮好粥就离开。
找出一个玻璃杯倒上大半杯水放到餐桌上,叶明歌拉开椅子坐下尝了一口,入口的青菜粥足够清淡,是她感冒时最想吃到的那个味道。
暖色的灯光下,陆言峥神色复杂地说:“刚才温云舟来过电话。”
叶明歌咬着勺子没说话。
“我没接,”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明天他也会说。”
叶明歌说:“那我吃完饭再打给他。”
陆言峥的背脊无声地弯了下来,他含糊地点了个头,心中五味杂陈,握住勺柄的手微微颤抖。
“你喜欢他吗?”许久之后,陆言峥哑声问。
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唯恐叶明歌答出一声喜欢,就足以置他于死地。未知的忐忑化作无数根细针,沿着指尖顺着血管游进了他的心脏。
思考几秒,叶明歌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陆言峥松了口气,又听到她说:“我告诉过他不想谈恋爱,但温云舟说我们可以先熟悉熟悉,如果最后实在不来电也没关系。”
心脏突然之间又被抓紧,陆言峥皱着眉:“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要勉强跟他来往。”
叶明歌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喂了一勺青菜粥。
旺仔不知何时已经在桌子底下睡着了,它迷糊地翻了个身,将爪子搭在她脚上。
屋里静了下来,叶明歌不自在地揉揉眉心,起身从电视柜上拿起遥控器,想借助一点背景音来缓和这种沉寂的氛围。
谁知电视刚一打开,屏幕上刚好就是一场地方电视台的相亲节目。
一个老阿姨正在哭诉儿子二十好几还没对象,声嘶力竭得好像天快要塌下来了似的。
叶明歌嘴角抽搐地换台,体育频道,一场不知道在哪儿举行的足球比赛。坐回到餐桌边时,解说员激情喊出一声“让我们看这个球!——没进。”
前后情绪差异太大,听得叶明歌差点笑出声来。
陆言峥也弯了弯嘴角,说:“刚才那个相亲节目,柯左特别爱看。”
“……他还有这种爱好呢,”叶明歌十分诧异,“真看不出来。”
“他很小就出国了,没见过这些。上回路过公园的相亲角逛了很久,弄清楚是干什么的之后,还说要把我的资料也贴过去。”
叶明歌诚恳地说:“那你应该蛮抢手的。”
陆言峥哽了一下:“你不也一样。”
叶明歌听出他话里的醋意,恍惚间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心平气和地和陆言峥坐在一起,聊着这些与婚姻有关的话题。话题一旦开启,难免就会开始发散。
叶明歌吹了吹粥,说:“那天我妈还打电话来,说叶楠有个同事想介绍给我。”
陆言峥打断她:“叶楠是谁?”
“嗯?……哦,就是上回在bridge差点打你的那个,我堂弟。”叶明歌提醒他,“我以前不是说过有个叔叔在申城吗?就是他的儿子。”
陆言峥点了下头,听她继续说:“听说长得挺帅的,家里父母都是政府官员。”
“阿姨经常给你介绍这些?”陆言峥很不是滋味地问。
“也不算经常,时不时提一下吧。反正家长不都这样吗,总说不管怎样先接触一下。”
陆言峥放下勺子,蹙眉问:“那你以前……都去接触过?”
叶明歌还没察觉自己正在扎陆言峥的心,诚实交待:“吃过几次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陆言峥忽然就不说话了,他沉默地喝着碗里的粥,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让自己不要去介意,可此时此刻那些陌生男人的面孔全在脑海里变成了温云舟的脸。
他们会和叶明歌吃饭看电影,结束之后或许还曾在微信上互道晚安。
一想到这里,陆言峥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我这几年,没有尝试去接触别人。”再开口时,陆言峥语气低落,“包括骆译也是,哪怕你和我分手了,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人。”
叶明歌愣了愣,品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她挑眉笑了笑,笑容里有些不服气,又有些不讲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没要求你这么做。”
“对,是我选的,但是我没有后悔过。”陆言峥坦然地望向她,桃花眼里荡开丝丝情愫,“明歌,我昨晚跟你道歉,是因为我明白了你的感受。”
叶明歌下意识靠紧椅背,她始终还是想回避如此深入的话题。
昨晚那一声对不起,确实拨开了这些年盘旋在她心间的雾霭。可是拨开了,不代表就放下了,她和陆言峥之间的问题还是留在那里。
陆言峥轻声说:“所以你现在,和温云舟接触也好,和其他人接触也好,都是我活该。”
叶明歌张开嘴唇,欲言又止:“没这么严重,只是……”
“只是我们毕竟分手了,不可能当分开的三年不存在。”陆言峥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电视里那片绿茵场地。
今天他在厨房里,看到叶明歌和旺仔都站在他的身后,那时他咬紧了牙关,才没有让情绪彻底外泄出来。
那是他在梦里见过的场景。
灯光缱绻,他的女人还在,他们一起带回家的小狗也在。
厨房里有一锅还没煮好的粥,却已经让他闻到了人间最自然的烟火气。
那些本该是他可以拥有的一切,却在他不知不觉之中,与他划开了一条清晰的界线。从此天各一边,互不相见。
去年过年前,他曾经忍不住给叶明歌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说来也是奇怪,他连陆鸿华的手机号都不记得,却将她家里的座机号码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
叶明歌的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我们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她不愿意说,我们就不过分追问。但不管怎样,我的女儿肯定在你那里不开心了。所以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曾经以为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维持的关系,其实真要说来,也是脆弱不堪。
直到他有天在蒋婷的朋友圈里看见两人在蜗牛咖啡的合影,才知道原来她还在申城。没有任何犹豫,陆言峥当场决定公司的创办地址就定在这里。
如今兜兜转转,好不容易他能够坐在她家里,和她面对面吃一顿平淡无奇的晚餐。
就好像那些让他不得安宁的梦境,总算迎来了现实的一缕光。
就算那光太过刺眼,让他双眼刺痛得想要流下泪来,他也想睁开眼睛,亲眼看到故事的结局。
陆言峥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已经凉掉的白水。
“我知道问题还在,但是如果我愿意做出改变,”他清了清嗓子,看向一脸戒备的叶明歌,“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 29 章
尘埃落了地。
叶明歌不甚清醒的大脑里, 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她和陆言峥在bridge再次相见时起,酒吧的名字就如同某种暗喻, 在三年后铺设了一座连接过去的桥梁。
陆言峥起初不明白为什么被甩, 但他不计较, 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想和她续起那断掉的前缘。
后来他明白了一些, 却又明白得不够透彻。两人之间时进时退,总是找不到关键的窍门。
直到现在陆言峥总算开窍,平静地坐在餐桌对面,问她能不能给一次机会。
如果不是他尾调没收敛住颤抖, 叶明歌几乎都要以为他只不过是临时起意。可他问完之后, 垂下视线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明晃晃的怕被拒绝的模样,让她的心尖泛起一阵柔软。
陆言峥的睫毛长, 在眼底投下一圈阴影,也盖不住他惶惶的不安。
叶明歌拨弄着长发, 轻声说:“昨天陆临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非但没有替你解忧, 反倒成天给你找麻烦。”
因为感冒的关系,她说话带点鼻音,听上去比平时软几分,像受了委屈在告状。
陆言峥摇头:“那时你跟我闹,是我心甘情愿。”
说白了, 三年前陆言峥才刚毕业,懂的东西不全,在外面人生地不熟,身边还有陆临和骆译这两个不同类型让他犯愁的人在,心里其实挺苦闷。
叶明歌虽然时不时跟他闹腾,但两个相爱的人,拌几句嘴也是带着甜的。
有回陆临嘲讽他,说:“你不行啊,女朋友这么能作,管不住是不是?”
“小作宜情,我就喜欢这样的。”陆言峥回答得护短。
那时的叶明歌于他而言,既是心爱的女朋友,又是把他从繁杂工作里提出来喘口气歇一歇的线。
只不过后来那线断了,他就跟只风筝似的,只能跌跌撞撞地前行。
一句心甘情愿,听得叶明歌鼻头一酸,她扭过头不看他:“陆言峥,我坏毛病挺多的,没你想的那么好。”
电视里那场足球赛磨蹭了半天,总算在哨声响起前进了一个球。
一球定胜负,观众球员和解说都尽情欢呼了起来,偌大的绿茵场被欢乐的气氛感染,庆祝的礼炮在人们手中喷发而出。
陆言峥就在这片喧哗之中嗯了一声。
“可能是有许多人比你好,但我喜欢的,就只有你一个。”
·
叶明歌在家休息一整天,第二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抵达陆柯以后,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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