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希莉亚端来了热茶和一些面包, 放在了这个忽然到访的客人面前, 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个叫做卡尔艾尔的男人看起来似乎十分劳累，并且久经沧桑的感觉。好像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他的眼角有点发红，神情也疲惫不堪。

    真奇怪。

    她明明不是一个特别有善心的人, 更不可能半夜三更给一个流浪汉打扮的男人开门。可是她就这样做了……当她看到他站在门外, 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让他进来，还给他热了面包。

    希莉亚打量着他，在镜框的遮掩下, 他那双在雷电中漂亮得发亮的蓝色眼睛似乎也黯淡了一些。希莉亚看来看去，忽然发现在她的注视下，男人吃的速度越来越慢, 好像有点局促。

    “你那天救了我。”希莉亚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是怎么做到对付那么多人的？”

    克拉克放下了茶杯，过了半响，他低声说，“不是我做的。我也人质, 只不过恰巧看到了你, 便敲晕了那个绑匪带你跑出来了而已。”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超人，再把那些事情全部都说出来吧？怕不等希莉亚恢复记忆, 就先以为他是个疯子了。

    只不过，这个借口似乎并不能让希莉亚信服。她怀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转。

    “……是么？”希莉亚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你被警察送走时，我听到他们查出了你的暂住地。”克拉克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疑点重重。

    不等希莉亚继续提问，克拉克已经先疲惫地咳嗽了起来。果然, 看到他似乎不太好受，希莉亚放弃了追究的想法。

    “对不起。”克拉克将卖惨进行到底，他一顿咳嗽之后，才虚弱地说，“我才到这个城市，身上的银行卡都在绑走时丢失了，我实在不知道去哪里，走投无路才来找你……”

    猜想这个世界的希莉亚是地球人，她的审美应该不会太奇怪。克拉克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尽量发挥优势。

    “我是不是太过于唐突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被那双可怜兮兮、疲惫又眼角泛红的蓝色眼眸注视着，希莉亚闭上眼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一定是疯了。

    疯了。

    “没事，本来我就欠你一次。”希莉亚说，“你今天晚上……可以先在我的客厅里呆一宿。”她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又补了一句，“如果你需要的话，卫生间里有热水可以洗澡。”

    希莉亚觉得她疯了，她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么关怀备至干嘛？希莉亚，你清醒一下，你不是颜控！你要振作！

    ……可是，长得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另一个声音弱弱地说。

    希莉亚一顿纠结，最后她认定自己的反常行为是颜控造成的。

    这边，克拉克并不知道自己终于挺起腰杆出了一口颜值上的恶气，他仍然有点感动。

    “你真善良。”他说。

    希莉亚浑身一麻。这个男人除了穿得破了些，但是这张脸长得真好看。说实话，她的交际圈里全是同龄的小伙子，这样长得英俊眼眸却清澈的男人忽然这样注视她，让她有点不习惯。

    希莉亚也有点局促，她没话找话道，“把面包都吃了，然后把外衣挂在架子上，去洗一个澡。”

    她说完，克拉克便几口吞了面包，走向门口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当他要把外套挂在架子上的时候，两人才同时迟钝地反映过来。

    ——这一套流水的动作，他做的是不是有点太习惯、太理所当然了？

    希莉亚因为他的听话而愣住了。更诡异的是，在刚刚的那一个瞬间，她看着他的动作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好像两人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克拉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表现得有点太不见外了，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来人家家里的样子。

    他僵硬凝重地转过身，准备侧头闪进卫生间里。

    “等等！”希莉亚站了起来。

    她看到男人一转身的时候，身前的衣襟已经染上了点滴的鲜血。

    克拉克停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看着希莉亚来到他的面前。

    “你果然受伤了。”希莉亚皱起眉毛。

    “呃……嗯，有一点点小伤。”受伤本人这才想起这件事情。

    希莉亚忍不住叹了声气。

    “已经一天一夜了，你该换药了。我这里有些绷带，你先去沙发上等着我。”

    不等克拉克反应过来，希莉亚已经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等等，这个发展方向是不是不太对啊？他刚刚的卖惨是不是有点卖过头了？

    克拉克有点无措，只能僵硬地走到沙发的客厅上，砰地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看到希莉亚提着药箱走了过来。随着两人靠的越来越近，克拉克的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希莉亚在他身边坐下，就感觉到了男人的僵硬。他一紧张，血渗透的更快了。

    与此同时——在两人都有点局促紧张的时候，隔壁的米歇尔担忧希莉亚的状态，便打算过来看看她。

    刚把门打开了个缝隙，她就隐隐约约地看见希莉亚好像和一个男人在沙发上，女孩僵住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听到希莉亚低声说：“……你，你放松一点。”

    然后那个看不到脸的男人喃喃道，“等一下！要不然我自己来吧……”

    希莉亚又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自己动手呢？把手拿开，你自己把衣服往上提一点……”

    米歇尔：？？？？？？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从盒子里拿东西的声音响起。男人深呼吸，声线有些微颤。

    “真的不用……我……你还是……”他局促地低声说。

    “没事，不痛，很快就好了。”希莉亚安慰他道，“你看，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很多了？”

    米歇尔面无表情地合上门缝。

    面无表情地走下台阶。

    她站在公寓门口，面无表情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要把刚刚看到的东西都忘掉。

    ……

    忘不了！！！

    楼上。

    希莉亚刚刚帮克拉克将胸前的伤口换药消毒，就听见窗外传来了一声发泄式的呐喊。

    希莉亚愣了下，米歇尔什么时候开始练声乐了？

    她低下头，男人紧绷的胸肌和紧实的腹肌便映入眼帘。这样的身材，好像受了伤，多了几道伤疤也是个艺术品。

    希莉亚低着头，嘴唇发干。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脸发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换药而已，可在温柔缓和的橘色灯光之下，让氛围变得有些不对起来。

    有点太暧昧了。

    希莉亚垂着头，尽量一心一意地用小钳子抓着棉团给克拉克消毒。她有点抬不起头来，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浅浅地呼吸，就会带得小腹和胸肌起伏。希莉亚的手就不由得停顿下，再继续。

    和学校里那些逞能的大男孩们不同，这个男人的身材绝对是实打实的好，而不是无脑练出来的那种硕大体格。他的身材，的确强壮，但一切都恰到好处，每一寸肌肉都如此紧实，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真要命。

    她最喜欢的身材，又那么有男人味。

    希莉亚尽量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终于消完毒又换了药，希莉亚松了口气，又好像是有点遗憾。

    “好了。”她说。

    她抬起头，却愣住了。

    克拉克正目光温柔而深沉地注视着她，她一个抬头，便似乎瞬间被裹入那蓝天般的清澈眼眸。

    ……他刚刚难道一直这样看着她吗？

    希莉亚低下头，她低声说，“等我帮你换了绷带，你就可以休息了。”

    然后她听到男人温柔地说，“好。”

    白色的纱布一点点包上伤口，希莉亚在进行的时候尽量不心猿意马。终于，漫长的两分钟结束了。

    “好了。”希莉亚说。

    她收起茶几上的东西，克拉克静静地注视着她。

    “谢谢你。”他说。

    “没事。”希莉亚一边收拾药盒一边说，“你这样的伤不能立刻洗澡，最好也不要做拉伸到它的动作。”

    “嗯。”

    “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去洗澡？”希莉亚奇怪地说。

    因为是你让我做的。克拉克想。

    “我忘记了。”他抱歉地说，“我以后会注意这点的。”

    希莉亚收拾好东西，她一起身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眩晕——她上午高烧才退，现在似乎又有点发烧了。

    希莉亚低下头，向着男人笑了笑。

    “早点睡吧，我明天要去上课，先睡了。”

    “不能休息一个礼拜吗？”克拉克皱起眉毛，话语在大脑思考之前就脱口而出。

    希莉亚叹了口气。

    “不行，前两天我刚刚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去了华盛顿和纽约。”

    克拉克愣住了——她去那两个地方做什么？

    “晚安。”

    还不等他想明白，希莉亚已经关上了卧室的门。

    ……

    深夜，雨水淅沥沥地敲击着玻璃，克拉克躺在沙发上，注视着天花板发呆。

    希莉亚就睡在另一个屋里，可他现在没有了超能力，已经听不到她的心跳声了。但是一想到两人同处一室，仍然觉得安心。

    在那一刻，他忽然放弃了所有的自我挣扎。

    什么剧情线，什么被人操控……算了，算了……只要希莉亚是真的，不就行了吗？哪怕这一切都在故事的意料之中又能如何？他认了。他认栽。

    他只想恢复在灵魂宝石中的生活。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

    克拉克浅浅地呼吸，他毫无睡意。

    希莉亚去纽约和华盛顿做什么呢？那两个地方实在是太敏感，因为一个复仇者联盟总部的所在地，一个是他们正义联盟的所在地。

    从新闻来看，现在这个月是纪念他们的日子，华盛顿和纽约也是祭奠月的中心。难道……希莉亚也去了吗？

    克拉克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希莉亚去了的话，那么她是为了哪个超级英雄而去呢？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摸不准这个世界希莉亚的喜好。

    下半夜时，雨渐渐地小了。

    他侧过头，注视着窗外黑暗的天空，总是难以想象到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正在监视他们。可是他却意外的平静。

    应该这么说，从希莉亚随着乌木喉和灭霸离开之后，克拉克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他好久没有像是今天晚上一样，感到如此平静又祥和，哪怕强敌在前。

    逐渐地，雨停了。

    天色渐亮。

    克拉克看着时钟一点点地转动，很快就早上七点半了，而希莉亚的房间仍然没有一丝声响。克拉克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几乎是习惯性地走进了厨房，却发现希莉亚的冰箱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款不太好吃的燕麦切片面包。

    看起来，昨天晚上给他吃的那一顿，已经掏空了希莉亚的冰箱。

    克拉克微微蹙眉，希莉亚曾经那么喜好吃东西，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的生活过得如此敷衍呢？再看看垃圾桶，她的日常似乎就是热一热速冻食品，吃个面包片就算一餐了。

    没有人照顾她，就如此糊弄。

    ……

    希莉亚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她并不是自然醒，而是因为闻到了从门缝中挤过来的香气。

    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厅，就看到一个背影正在厨房里做饭。

    听到她的开门声，男人已经转过了头。

    “坐。”他说，“马上就要好了。”

    希莉亚有点懵逼地坐在了桌边，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等，这家伙也太不见外了吧？？

    在一扫厨房——地上堆着一堆塑料袋，里面似乎都是买的东西。

    希莉亚刚想问话，克拉克便端着一碗海鲜汤放在了她的面前。

    “尝尝，味道淡不淡？”克拉克关切地问。

    质问就这么憋了回去，在男人的目光中，希莉亚尝了口汤，喏喏地说，“还，还好……不错……”

    克拉克一笑，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却又缩了回来。

    “我再做个炒饭。”他温和地说，“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希莉亚木然地喝着汤，越想越不对劲，克拉克的表现搞得他们两个像是非常熟悉一样，可是他们两个真的昨天才认识啊？

    而且，这家伙哪里来的钱买东西？

    胡思乱想之中，克拉克拿过了一盘炒饭放在她的面前。

    “几点上课？”

    “……九点五十。”

    “那就不着急。”克拉克说，“慢慢吃。”

    希莉亚低头扒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克拉克做这些太理直气壮，把她这个主人都搞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抬头，又对上了克拉克那温柔的目光。希莉亚总觉得不舒服，这种目光看一个一面之缘的人，有点太过于亲昵了吧？

    她眼睛向下看去，才发现他的面前没有东西，所有吃的都推到了她这边。

    “你……”希莉亚想说点什么，可是男人的目光温柔又干净纯粹，她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希莉亚道，“你不吃吗？”

    克拉克一愣。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铁打的超人了。

    “我可以吃吗？”

    这时候才想起来她是主人？希莉亚有点郁闷地扒饭，“都是你做的，你当然能吃。”

    克拉克忍不住想笑，希莉亚有时候太像是个小孩子，她在郁闷什么，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是不是做得有点唐突？”他问。

    希莉亚抬眼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嘴里还吃着人家的饭，也不好说什么。

    克拉克轻轻一笑，然后说，“这是为了感谢你收留我一晚，所以才报答你的早饭。”

    “可是我收留你是为了报答你救了我啊？”希莉亚愣了愣。

    “不，我救了你，你帮我换药，我们扯平了。”克拉克认真地说，“你让我留宿，是我欠你的，所以我给你做了早饭。”

    ……这个解释可真无懈可击。

    希莉亚发现自己说不过他，就换了个话题，“那你今天之后打算怎么办？”

    克拉克轻轻叹息，“我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和钱包都丢了，在这里没有朋友家人，也不知道做什么。”

    希莉亚发动人道主义帮他想办法。

    “我打工的那个咖啡店，还缺一个服务生。”她说，“如果你找不到去的地方，可以去哪里。”

    “我会考虑的。”克拉克凝重地感谢。

    希莉亚想了想，又开玩笑道，“你的做饭手艺不错，去做个家政服务也行。”

    而且长得还这么帅，没有女主人会拒绝他。

    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克拉克的眼睛亮了。

    “好主意！做家政不错！”他说，“你需要家政吗？”

    希莉亚：“呃……”

    希莉亚：“我……我不太……”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眼眸就黯淡了一些。希莉亚忍不住补充道，“我不是觉得你不好，我就是太穷了，没钱雇佣保姆。”

    “没关系，我收的不多。”克拉克诚恳地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希莉亚：？？？这是什么发展？？

    ……

    与此同时。

    在挣扎中做了一夜噩梦的米歇尔盯着两个黑眼圈，打算过来看看希莉亚怎么样。

    她刚刚推开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谈话声。

    “不，我真的不需要……”她听到希莉亚说，“我还是习惯自己来……”

    “你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你的需求呢？”那个声音磁性的男人说，“我收的不多，你只要能给我个地方住久好了。我保证会让你满意的。”

    “不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样的需求……”

    “这样吧，我先让你试用一个月行不行？”

    米歇尔手一抖，关上了门。

    ……

    太他妈可怕了。

    米歇尔面无表情地想。

    希莉亚，真是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