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冰凉的波动流转过全身, 希莉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灭霸和湖面都不见了，转而进入视野的是青葱的草地，远方树木成荫, 天空黯淡发白。

    ——她竟然现在来到了那个纠缠了她不知多久的梦境当中。这些年来, 她一遍遍的梦到这片草地，此刻真的来到了这里，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天空有些阴灰，风微凉, 一股雨后的湿气。希莉亚在湿潮的草地上前行。头顶上，苍白的天空闪烁着一颗散发着橙色光芒的星星，犹如迷雾中的灯塔, 让希莉亚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在和灭霸寻找这颗星球的途中，也是希莉亚最后一次做到这个梦的时候，她记得前方有一个小木屋。

    她甚至觉得，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那木屋之中。

    几分钟之后, 那幢房子果然如预料的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走向它，来到了门前, 刚想伸出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让她停了下来。

    从不知什么时候以来，似乎梦中的一切都在暗示着她，指引着她来到这里。

    “……你回来了，我的孩子。”就在这时, 一个人的声音在世界中央响起，那个声音说，“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尽管这里并不是终点，但我仍然为你感到骄傲。”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希莉亚并不为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声而吃惊，就好像她对他很熟悉熟悉，甚至让她下意识的想要信任。

    过去这些年里，那个苍老的声音总是在希莉亚脑海里回荡。可是每一次睡醒之后，希莉亚就会遗忘梦中的事情，忘记这个声音。可就在这个瞬间，仿佛希莉亚的脑海里有一条过去一直断掉的线，‘啪’地连上了。

    她想起来了。

    希莉亚缓缓地睁大了眼睛，她意识到这个声音从她有记忆开始便不断出现，这个苍老的声音犹如从巨浪翻滚雷雨滔天的大海深处中传来的神秘声音一般无法追踪根源，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却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消失不见。

    无数的梦中，这个声音都呼唤着她的名字……甚至给她指引……

    “你到底是谁？”希莉亚抬起头，却看不到任何人，只有苍茫的天空，她喃喃道，“为什么我一直都能够听到你的声音？”

    “这是个荒诞离奇的世界，孩子。它甚至都不是真实的。”那个声音笑道，“所以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本身。”

    “我并不这样觉得。”希莉亚说。

    希莉亚公平、公正地认为，自己真的并不重要。这和自卑或者懦弱无关，当她三岁时在船舱窗边眺望无穷无尽的星系宇宙时，她便明白了这一点：她的存在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并且，她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知道你从宇宙中而来，也明白你看到了你的朋友们在另一个世界中的生活轨迹，你没有加入他们，那不代表你无足轻重。”苍老的声音说，“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意义。而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非常重要，你看，比如眼前的这一个问题——你想要推开这扇门吗？”

    希莉亚看向自己眼前的这扇门，它是一扇普通的、老旧的木门，可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特别厚重的感觉，仿佛背后封印着滔天怪物。

    “这扇门后有什么？”

    “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你自己，真正的你。”

    希莉亚沉吟了一会。

    “你为何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说，“如果你一直跟随我，那你应该明白，我从来不惧怕真相和事实，哪怕那不是好的。”

    “不，孩子。当现实是残酷的，而梦境是美好的，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面对真相。”那个声音温和慈祥地说，“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一个人如果真的看透了宇宙与所有真相，他就不会是个快乐的人。”

    “我不在乎任何幸福和快乐。”希莉亚说，“我只想弄明白是什么让灭霸改变了主意，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在推着我前进，那股无形的洪流，我要搞明白它，我觉得它支配了所有人的人生。”

    那个人沉默了。

    “希莉亚……我很高兴你如此坚定。”他说，“你将会弄明白所有的真相，可是你也有可能在明白一切之后永睡不起，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挺过去。”

    希莉亚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你的两个身份。”声音耐心地说，“不止超级英雄们，你在灵魂宝石之外的世界里也有自己本来的身份。这个世界的你觉醒了，可是你还需要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精神融合。”

    “我怎么会在那个世界还活着？”希莉亚有点困惑，“灵魂宝石里的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不，化成灰灵魂进入宝石内部的只有超英们，其他人都同时活在两个世界里。普通人类们只有在偶尔做梦的时候才会梦到灵魂宝石中似曾相识的生活片段。”那个人说，“你明白你在那个世界不是超级英雄，所以你在那个世界还活着。”

    “那我怎么才能让英雄们回到他们原有的世界里去呢？”希莉亚问。

    那个人笑了。

    “你不必担心他们，斯特兰奇已经得到了灵魂宝石，他会想办法的。”

    希莉亚竟然轻轻地叹息，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所以，她只需要操心自己的事情吗？那似乎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她不是一个高尚伟大的人，她很冷漠，她的真心很小很小。那颗绿豆大小的真心中塞满了的他们，和他。只要他们都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她自己相比，简直无关紧要。

    她感到有无形的手攥住每一个人，事到如今，她愿意付出一切去直面真相现实，哪怕这是飞蛾扑火。

    希莉亚缓缓地伸出手，她的手指搭在把手上，铁灰色的把手在她的手心之中散发冰凉的触觉。

    “你真的想好了吗？”那个声音说，“我担心你承担不起那么多事情，我怕你的身体无法负荷，这可能会让你在看到一切之后再也无法苏醒。”

    希莉亚抬起头看向灰色的天空，她的蓝色眼眸如同过去以往一样晶莹透彻，犹如宝石般浅得干净。

    这双眼睛里，从来都没有露出过恐惧的神情，现在也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可她的手指微微用力。

    喀嚓。

    门被打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克拉克、卡魔拉和其他人的脸闪过她的眼前。她已经将灵魂宝石交给奇异博士，只要他们回到正常世界，一切也会重回正轨。

    他们本就有原来的生活，他们都会幸福的。

    希莉亚缓缓地推开了门。

    她迈步走了进去，一阵光芒过后，希莉亚转过了身，背后的大门已经消失不见。

    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希莉亚有点疑惑的睁大了眼睛。

    地球上，奇异博士闭着眼睛，盘坐在半空中，魔法的气流在他的身边窜动。

    他的面前或坐或站着其他超级英雄，他们都严肃的看着他。

    斯特兰奇闭着眼睛，鬓角有一滴汗水缓缓地滑落。忽然间，他的脑海深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那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绷的气流骤松。

    奇异博士放松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向所有人，他甚至动了动嘴角，牵出一个笑容。

    “这回，我可以告诉你们想要的真相了。”他说，“这个从头到尾只有两个人知道、让我焦头烂额的事实真相，终于可以扔给你们一起烦恼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钢铁侠皱眉道，“这和希莉亚的离开、灭霸的忽然改变又有什么关联？”

    “这不是真实世界。”奇异博士说。

    “你已经说过这一点了，这里是灵魂宝石的内部。”

    “不，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还记得死侍吗？其实他一点都不疯，他是对的。”斯特兰奇平静地说，“我们所在的不是真实世界，我们是被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