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布局
新学期的社团招新活动正办得热闹, 溜着滑板的少年在柏油马路上耍花样,从人群中像鱼一样地窜过去,引起阵阵惊呼。
避开人群和花样, 常烟惊慌失措地拨开这些人, 从嘈杂到安静, 一直跑到了已经无人烟的时装管理室。
小学妹倚在门口低声哭着,每一声都砸在人心头。
黑色礼裙上的蓝色罩布早就不知所踪,及踝的长度此时已经不足小腿,藤蔓错综的金色鸢尾花此时也只剩下了半朵花瓣。
满地的纱织料子凌乱狼藉,伴着低哑的哭声, 显得仓皇凄凉。
常烟不敢置信地蹲下来, 颤抖着双手去收拾那碎布料子, 这条裙子, 她从研究生一年级的时候开始绣,后来因为兼职搁置,最终还是被完成了。
一波三折的作品格外惹人珍惜,她为了画这张设计图熬了三个大夜, 又跟着老师到处考察钻研, 学了五六种绣法,手指头肿的跟萝卜似的。
豆大泪滴落在手背上, 立马便有大手覆上来。
低声轻语在她耳畔, 尽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你想办法解决衣服,其他都交给我。”
窗外雾霭沉沉, 刚放晴的天又便的灰蒙,携卷着呼号的北风,低得要压在脑袋上,手机叮铃作响,天气预报APP提醒着雨夹雪警告。
陈列室房顶的角落一张崭新的蛛网,还不够牢固,风从窗户缝里蹿出来,吹了个七零八落。
破败不堪。
美院行政楼有面墙长满了爬山虎,冬天让它们失去了颜色,一直爬到七楼的天台。
常烟抱孩子似的抱着自己的设计作品,坐在教授办公室的驼色沙发上,定定地望着那扇被叶片遮挡的窗户。
裙摆耷拉在桌面上,她喃喃道,“是你们父女关系恶劣,是你抛妻弃女,与我何干?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作品,有错吗?”
那双眼睛空洞又充满憎恶,从未见她萌生这种情绪,即使家道中落,多年来常烟始终保持着自小养成的良好家教——不与人为敌,不学人作恶。
杨老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支撑着整个上身的重量。
那双眼睛已经不及年轻时有神,掺杂着人世间的浑浊和疲惫,纵然胸怀坦白大半辈子,却在这点私事上栽了跟头。
完整的作品对于一名初出茅庐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每个设计师都能体会到的珍宝,被抄袭还能声讨,被栽赃也能辩白,可是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服装,最终成了碎布片,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他颤抖地站起身来,走到沙发前面,冲着面前已经筋疲力尽的女孩,深深鞠了一躬。
老年人的白发在渐晚的天色下显得青灰。
在教师的讲台上站了几十年,教人子弟,引人入路,评人德育。。
可是此时在此刻,他也只能说一句——
“万分抱歉。”
那条裙子已经再也恢复不了从前华丽庄重的模样,他轻轻拿起来,站在那上下打量,老花镜费力的分辨针法,沉声道,“老师帮你,咱还是最好的。”
奇景花园最里的二层别墅,三辆路虎怼在门口,里面急急慌慌跑出来穿着围裙的阿姨,不住地连比划又叫嚷,“哎,谁啊这是,哪有把车停在人家门口的。”
车上齐刷刷下来十多个人,穿着一身黑西服戴墨镜的,扛着硕大摄影机的,唯一有个女孩子,笑眯眯地拿着话筒,直接冲着摄像头开讲。
“各位观众,这里就是于兰所住的别墅,也是她的设计工作室,”说着话筒一转,放在阿姨下巴处,“这位女士,请问您和于兰女士是什么关系呢?”
一个家里烧火做饭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阿姨吓得不轻,腿脚灵活后退了几大步,连忙摇头,不肯多说半个字。
女主持人显然也没想得到答案,继续自说自话,“抄袭案后棋盘高定秀取消,于兰女士再未出现在媒体视野之中,也再拿不出新的设计力挽狂澜。”
“我们是否能这样假设,于兰女士已经江郎才尽,在反抄袭愈演愈劣的大环境下,她已经没办法再拿出任何优秀作品。”
话筒里同时还响着呼呼的风声,在各大网络平台实时同步,三分钟坐稳热搜宝座,连今天出轨的女明星都没能抢占胜出。
幻影整个公关部都在为此加班加点,部门经理下了死命令——
“就凭老板娘平常请奶茶还帮我们消老板火气的恩情,咱们还就跟这人杠上了,要是斗不过一个设计师的草台班子,咱们就原地解散吧。”
监控浏览数量的计算机精细记录了舆论变化形式,大屏幕上滚轮显示方案的变更和每个步骤的实时进度。
两个团队各自为战,在网络上展开无声的硝烟战争。
一路延伸到二十一楼的总裁办公室,连迟翘着二郎腿,手中捏着白纸黑字的调查证据,桌前站着哆哆嗦嗦的男人,用不算标准的普通话求饶,“我也是收钱办事,他们说把监控器给关掉,我只要进门撬了锁把裙子剪了就行。”
“我寻思着,一条裙子能值多少钱,剪就剪了。”
他凭着小偷小摸讨生活,局子不知蹲了多少次,因着年纪小没几天又放出来,警察都是按规程办事的,不打不骂还给吃给喝,他进去就像做客。
可今天这个男人不同,他就坐在那,也不必穿制服,一双眼睛云淡风轻的瞧过来,他就吓得腿抖。
在局子时,他碰见过很多穷凶极恶之人,却都没他吓人。
仿佛要把眼神炼成刀子,当场叫人生吞活剥了,剐成一片片的。
但是哆嗦了没多久,男人冷冽了也没多久,桌上就甩了半沓子钱,厚的像砖头,粉红的刺眼。
钱这种东西,它只是数字的时候,在ATM机上看着,就觉得也那么回事的吧,但是变成实物撂在眼皮子底下,冲击力就极大。
“有钱能使鬼推磨,来,你推一个。”
美院办公室,地板上一块厚软的绿色坐垫,常烟盘腿坐在那上面,手上灵活翻飞,不多时便临摹出半朵花。
正中的办公桌处,白发老爷子戴着老花眼镜,身旁掌着一盏台灯,他埋头在那里用便携缝纫机锁边,岁数大了,体力也不好,注意力集中的久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
“喝点水吧孩子,别把眼睛熬坏了。”
杨老退休后跟美院时尚表演系的张老师结婚成立了家庭,两人无儿无女,先前带着常烟就当女儿养着,张老师通情达理人也慈祥,直到了今天,才知道师徒两人闹得这锅事。
她端坐在旁边,身条保持的很好,眼中盛满着担忧。
温水盛满在杯子里,常烟与她并无恩怨,自然也不会不分黑白的撒气,她谢着接过来,双手抱着喝了一大口水。
张老师见状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摩挲在裙子的布料上,“这事儿啊,怨你杨老师,他做父亲的,甭管跟前面那位情意怎么样,到底是没教育好孩子,也怪我,当初该劝着他点。”
只是她个做继母的,能插上什么嘴,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平白惹一身骚。
于兰想把事情闹大,连迟也不介意更大。
他们都停在这间小屋子里做个匠人,无所谓外面已经翻了天,从家事到私怨,从私怨到公战,这事今日若没个料理,便是后患无穷。
常烟眼神落在点亮的手机屏幕上,心如磐石,决心这次绝不点到为止。
[阿姨想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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