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节

    不就死的很冤了？”

    安小暖：……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多半时间安小暖都被噎得沉默。

    傍晚时分。

    别家的烟囱已经升起一阵炊烟，残阳西下，漫天的红霞被风刮着远去。

    唐宝福托着下巴望着，莫名就被黄昏孤独的气氛感染到了，原本挂着笑容的小脸就垮了下来，特别是嗅到别家飘来的菜香味道，唐宝福眼神都黯淡了。

    落寞道：“我十三叔……是不是又把我给忘了？”

    065 我可能会吃不惯的

    “你十三叔经常把你忘掉吗？”唐前进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吧？

    唐宝福嘟着小嘴，眼底冒着幽怨的光芒：“恩，十三叔好几次都嫌麻烦，不来接我。”

    光是说着，唐宝福自己都感觉愤怒起来了，一撑小膝盖，愤愤地从矮凳上站起身，语气很肯定道：

    “这一回十三叔肯定又嫌麻烦了，懒得回来接我。”唐宝福想着，盯着安小暖脸庞，“小暖妹妹，我就跟你说了，我十三叔的话，最多信一半，你咋就全信了？现在没零食吃，后悔了吧？”

    “……”这又关她什么事？

    唐宝福摇了摇头，小手背在身后，来回镀步，还自言自语道：

    “我肯定不能干等着，得想办法回家。”

    唐宝福眼睛一转，视线落在安小暖身上，“小暖妹妹，你认得育苗小学怎么走吗？”

    “……”

    “难道你不认识？”没等安小暖出声，唐宝福像是被谁吓坏了，露出一脸夸张地惊讶表情。

    “认识。”安小暖艰难的将这两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实在有点受不了。

    唐宝福点点头：“那你送我回家吧。我家就在育苗小学旁边。”

    一脸理直气壮。

    “不要。”安小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食指轻点边上狗尾巴草，洒在枯黄叶片上的光线，也逐渐随着天边那轮残阳西下，缓慢地黯淡下来。

    看东西都开始变得有些吃力。

    院子外边不远处，有人吆喝着驴车在土路上驶过，惊起一阵车轮子响声，一阵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夹带着粪尿的臭味飘来。

    唐宝福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抱怨道：“好臭啊，我真的待不下去了。小暖妹妹，你到底送不送我回家啊？”

    “你以前被你十三叔忘掉，都是怎么回家的？”安小暖很好奇，一方面也想转移唐宝福的注意力。

    实在是从安家到育苗小学要半个小时，来回一折腾天都黑了；让她一个十岁小丫头摸黑回来，那太危险了。

    1983年严打之前，好多地方治安都不太好……

    唐宝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拧着秀气的眉头，抿着嘴唇，愤愤道：“反正都是我自己想办法回去的。”唐宝福冷哼了一声，“十三叔还说，这就是故意训练我的。我才不相信呢！”

    “我觉得你十三叔是真的有这个意思。”要不然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一个人从陌生地方找回家，哪里有那么轻松？

    “你看吧，我都告诉你，我十三叔的话只能信一半。”唐宝福傲娇的仰着尖下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安小暖，“你知道我十三叔每回不来接我，都去做什么了吗？”

    “做什么？”只要能多拖延唐宝福一会，安小暖不介意多听一会八卦。

    唐宝福四周瞅了眼，才压低声音道：

    “有一回是被人用枪打伤了肩膀，这不是十三叔故意的，就算了。可是还有好多回，十三叔都是搂着一个大姐姐去茶馆，哼，喝茶难道比我这个小侄儿还重要吗？”

    “……”不至于带了唐宝福，还临时跑去泡妞吧？

    安小暖有一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小暖，这个小孩是？”安常福从院子外走了进来，一眼就留意到牢骚满腹的唐宝福。

    先前唐前进来找过他，安常福也明白唐前进的意思，想让小侄儿多走动走动，免得小家伙被家里人宠的，身子骨越来越娇弱了。

    只不过乍一见，安常福吃了一惊，没想到唐宝福看起来比他小闺女还要孱弱。

    因为气血不足的缘故，皮肤胜雪的苍白。

    “伯伯好，我叫唐宝福。”先前还在愤怒边缘的唐宝福，很快收敛怒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含期待的朝着安常福背后张望。

    可他只看到了郭宝强走过去，那个他最熟悉的身影，半片衣角都没有瞅见。

    唐宝福郁闷，心里腹诽道：十三叔真烦人！又把他丢下了。

    “哦，宝福啊，真是乖孩子。”安常福摸了摸唐宝福的小脑袋，皱着眉头问安小暖：“他十三叔没过来？”

    “没有。”

    安小暖可怜的看了一眼唐宝福，果然还是唐宝福了解他十三叔。

    “那可能被他几个同学拉去饭馆还没回来吧？”安常福嘀咕了一声，因为丈母娘刚刚去世，他没有跟去。招了唐宝福问道：“宝福，你先留在我们家里吃饭，行吗？”

    李慧荣娘家那边丧事都办的差不多，前些日子要他留在那里，帮着去世老人撑场面，传出去自己面子上也好看；今早看事情不忙，就回了生产队。

    郭宝强那会还帮着郭平安、杜春华干农活，累了一身汗，郭爸郭妈让大病初愈的郭宝强先回家休息；唐前进过来的时候，郭宝强才会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安爸安常福的行踪。

    唐宝福一脸忐忑道：“伯伯，我可能会吃不惯的。”

    “……”安常福有一瞬间的语噎，随即大方的笑了笑，“要不然伯伯现在送你回去？”

    “真的可以吗？”唐宝福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不会太麻烦伯伯了吧？”

    “没事的。”

    唐宝福一脸欣喜，上去牵了安常福的手，“伯伯，那我们快点走吧。”

    安常福笑着看唐宝福，牵着他走出安家院子。

    安小暖刚刚松了一口气，那边就传来唐宝福的声音：“小暖妹妹，你也一块去我家看看吧？”

    “不去，我腿酸。”安小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就让你爸爸背你呗。我又不会介意。”唐宝福义正言辞的劝道。

    “……”安小暖再一次被噎住了。

    唐宝福甩了甩安常福的手，“伯伯，我十三叔让我以后要来找小暖妹妹一块去上学，那小暖妹妹总不能不认识我家吧？”

    安常福看向小闺女，知道自家小闺女一向懒，此刻小脸上更是挂着“不想去”三个大字。

    “伯伯，我十三叔教我，人要守信诺。”唐宝福道，“十三叔刚刚离开的时候，承诺要给小暖妹妹买好多零食，今天肯定做不到了，但是我家里有好多零食哦。

    我想分给小暖妹妹！

    可是，总不能回去了，再捧着零食送来给小暖妹妹吧？”

    安常福点点头。

    唐宝福说的一套一套的，安常福看向安小暖，“那就一块去吧，要是累的话，爸爸背你。”

    “……”安小暖无语了三秒，今天怎么总在莫名躺枪？

    066 等回来就知道答案了

    “走吧。”安小暖妥协了。

    由着唐宝福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安常福满意的点了点头。

    “安叔，你们去哪？”郭宝强正好站在郭家院子，瞧见前面两个小的手牵手，目光若有若无扫了一眼安家那边。

    走在两个小的背后的安常福笑道：“我带小暖送宝福回去。宝福第一次来，没习惯，他十三叔又不知道去哪了。”

    郭宝强抬头看了眼天色。

    大概五点半左右。

    “小萍妹他们不在家吗？”郭宝强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安小暖心头一跳，下意识就唤道：

    “强哥！”

    安常福狐疑看了一眼小闺女，又朝着自家漆黑的堂屋望去。

    “对，我回去怎么都没瞧见小福、小萍两个？”

    “都在屋里睡觉。”

    安小暖留意到郭宝强嘴角噙着笑意，注视着她。安小暖转头对唐宝福道：“宝福，我下次再去吧？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一套他十三叔经常玩。

    唐宝福小手紧攥着安小暖，漆黑的眼眸盯着安小暖白净的脸庞，吐着小舌头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不行！”

    唐宝福道：“你这么小，还有什么事情办？难道跟我十三叔一样，急着带漂亮姐姐去茶馆吗？”

    安常福哈哈大笑。

    跟郭宝强道了别，轻推了下两个小孩，手里的手电筒一束光芒照的很远的地方。

    “宝福，不然……以后我去找你上学？”安小暖急道。

    她不想曾经她那么愧疚过的人，因为前世的那场噩梦，染了满手的腥血。

    “不行。”唐宝福语气很坚决。

    都不认识唐家，怎么可能以后上学来找他？

    这不是又跟十三叔一样忽悠人嘛。

    唐宝福可不信这一套虚的。回头领着安小暖去见他奶奶，让奶奶想想办法。

    “小暖，再不走天就黑了。今天咱别闹性子，听爸的话，好不好？”

    安小暖转过头，却正巧看见黑夜下，郭宝强歪着头笑看着她，比夜色更漆黑的眸子，仿佛有一道流光闪过。

    那一瞬间，安小暖心莫名跳了两下。

    一挣扎，就甩掉了唐宝福的手，迎上安常福不悦的眸子。

    “爸，我就进去跟姐说一句话，马上就回来，行吗？”

    安常福沉默了一下。

    望着小闺女明亮的如星辰的眼眸，娇俏的小脸蛋今儿浮现了一层与往日不同的浮躁。

    “爸？拜托了。”

    安常福点点头，安小暖转身就往回跑。安常福则按住了要跟上去的唐宝福的小肩膀。

    “宝福听伯伯的话，咱们就在这儿等小暖一会。”

    唐宝福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贫血的缘故，也可能是家中长辈宠溺的缘故，唐宝福这些年的脾气越来越差；这要是在唐家，唐宝福早就发脾气了。

    此刻，一双眸子盯着安小暖远去的背影，一眨不眨。

    安小暖径自跑进堂屋，敲了敲安小萍的屋门。

    “姐姐，你开一下门，我有话跟你讲。”

    门拍了好几下，才从里面被打开了，露出安小萍不耐烦的脸庞，长发披散在肩上，脸色显得蜡黄憔悴，眼圈还有些发红。

    “什么事？”

    “爸回来了，要我跟他一块去送唐宝福回家，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就这点破事你也来告诉我？”安小萍被郭顺轩闹得，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

    哭得眼圈红红的，本就浮肿的五官，那不是更丑了？

    跟安小暖娇贵的小模样一对比，更衬托她的丑小鸭姿态了。安小萍莫名觉得一阵恶心。

    “行了行了，你要去就赶紧去吧。别再我这瞎囔囔。”安小萍拧着眉头不耐烦道。

    “姐，强哥也是一个人在郭家。”安小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瞅见那边安小福的屋门打开，才出声道，“那我先走了。”

    有安小福在，郭宝强应该不敢怎样吧？

    安小暖出了安家院子，正好迎上背靠着矮墙的郭宝强，他挺拔的身姿站在那儿，气氛莫名压抑了几分。

    “啧啧，挺能干的哦。”郭宝强揶揄道，“我喜欢这样有挑战的事情。”

    后半句的语气倒也听不出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似乎郭宝强每回要做一件事的时候，眼睛就特别的亮，脸庞总会挂着一抹愉悦笑容。

    薄薄的唇抿着一抹痞气的笑容，让人生寒。

    安小暖放缓了脚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那边唐宝福催促的声音就已一个劲地传来。

    郭宝强拍了拍安小暖的肩膀。

    “傻丫头啊，仇恨压积在心里只会让人腐烂掉的，你等得了，我可等不了哦。就算今天不成，也总有一天，是吧？”

    明明拍在肩膀的手温热的，却让安小暖心里冒寒气。

    “去吧，等回来就知道答案了。”

    郭宝强盯着安小暖略显僵硬的背影，语带笑意道：

    “要是你愿意听，我到时候也可以把过程告诉你，我的同谋安小暖。”

    “强哥……”安小暖转过身，张口想要劝说郭宝强。

    “嘘。别闹啊！”郭宝强唇角溢出笑意，“你知道我最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安小暖摇了摇头：“再过几年你就可以成婚生孩子，难道你想在牢里度过吗？”

    郭宝强拍了拍安小暖的脑袋，“还那么傻的话，我就不叫做郭宝强了。”

    “小暖妹妹，你怎么比我还要慢啊。真烦人。”那边唐宝福不耐烦的追了过来，插话道。

    郭宝强推着安小暖往前走了几步，“宝福，赶紧把你小暖妹妹领走，实在太啰嗦了，我也没见过这么啰嗦的小女孩。”

    唐宝福握住安小暖的小手，也不忘嘀咕道：

    “我十三叔还说我动作慢，哼，小暖妹妹比我还要慢，我见到十三叔要告状。”

    “那你是男孩子。”安小暖随口应道。

    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郭宝强。

    郭宝强站在一片阴霾底下，看不清面容。被唐宝福牵着往拐角口过去，安常福守在他们身后，手电筒照亮前方的方寸之地。

    安小暖心头怦怦直跳。

    只希望这样寂静的夜晚，也能平平静静地度过去，不要被腥甜的血液脏污。

    郭宝强目送着她们消失在视线死角。

    067 有啥好事

    郭宝强耸了耸肩。

    摇头无奈嘀咕道：“女孩子就是婆婆妈妈的，办事也不干脆。她那些仇恨，估计得二三十年也报不了吧？呵。”

    薄唇上扬一抹弧度，想了想，郭宝强笑着抬起步子朝着安家院子走去。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闲着呢？

    郭宝强站在安家大门外。

    正好听见从堂屋传出两姐弟交谈声音……

    “姐，睡醒了啊？什么时候煮晚饭？”安小福的声音显得懒散，似漫不经心朝着主卧瞥了一眼，屋门敞开的，里面一片漆黑，也静悄悄的。

    “咦，小暖不在吗？这么晚上哪去了？”安小福踩着拖鞋，声音啪啪的响。

    安小萍从安小暖来说了那一桩事以后，就吓得跟着安小福三步左右的安全距离。

    心里毛毛的。

    “姐，干嘛呢？一直跟着我？”安小福皱着眉头，不解地盯着安小萍。

    “没……”安小萍心虚地坐在椅上。

    突然，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朝着门外望去，安小萍心头一跳，猛地呵斥道：

    “谁在外面？！”

    安小福朝着前院望去，一片漆黑的夜色，哪儿会有什么人？倒是嗅到从外面飘进来的一股添了辣椒的饭菜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唤。

    安小福刚想要笑话安小萍大惊小怪，顺便催她去烧饭。

    外面就真的有一道影子被投到了门边，堂屋内的瓦灯亮着，能清楚看到那道斜长的黑影移动过来。

    “小萍妹？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