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节

    安小暖精神一震的同时，也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入冰窖。

    心中也同时间明白了一桩事：郭宝强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想什么呢？”

    问话的同时，郭宝强从矮墙那边，手脚利索一翻，落进了安家院子。裤腿被打湿了也毫不在意，朝着安小暖走来。

    走到近处，郭宝强俯下身微笑着看安小暖，压低了声音道：“安小暖，我的命是你帮着捡回来的。所以呢，我不会轻易伤害你的。”

    “知道了。”

    这种浑身散发着一种诡异气息的郭宝强，安小暖觉得玩阴的，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安小暖保持了跟郭宝强的几步远距离。

    “强哥，你想做什么以后也不用告诉我，跟我没关系。”

    “那可不行……”郭宝强玩笑似得说了一声，见安小暖始终紧绷着脸，郭宝强才平静了语调，“你真的不想帮我？”

    “我才十岁。”安小暖强调道。

    郭宝强仿若未闻，站起身，目光朝着安家堂屋望进去，昏暗的光线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你姐还在睡觉？”

    “恩。”

    郭宝强点点头，像是得了满意的答案，往回走去。

    吧嗒吧嗒的拖鞋声，打得地面水花四溅，泥水沾湿了他的裤子、衣服。那个高瘦的身影手一撑，从矮墙这边跳到了另一边，朝着郭家院子走去。

    安小暖站在原地，目视着那个郭宝强消失的方向。

    她跟郭宝强的复仇路不同，也注定不能成为长期的盟友。对安小暖来说，十年的牢狱生涯都熬过去了，有什么不能熬得？

    性别的缘故，安小暖更注重稳字。而郭宝强，似乎要打算搅得天翻地覆了。

    天逐渐亮了起来。

    用过了早饭，安小暖打着哈欠，安小福被打留下的后遗症不时头晕一下，两弟妹便各自回屋里补觉。

    主动留下收拾碗筷的安小萍，在后门一张矮凳上坐了一会，便回屋取了一把伞，换了一双雨鞋，不做声的往外走，顺便将安家大门虚掩。

    昨晚那句话给她提了醒，安小萍一夜没睡好觉，想去叶萱萱家奶奶家讨要一点香灰挂在身上保平安，也顺道问问叶萱萱那个长了双阴阳眼的奶奶，自己是否招了邪。

    前些年破四旧，叶萱萱奶奶受了惊吓，这些年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安小萍兜里还偷偷放了那一块石英表，实在不行到时候就拿这块表贿赂叶萱萱。

    安小萍前脚刚走没多久。

    郭家院子里，一直托着下巴望天发呆的郭宝强，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他提前换了一双雨鞋，在这已经等了很久的时间，此刻正远远地尾随着安小萍。

    056 归来寻常（三）

    十来分钟的土路，从安家走到叶家。

    遗憾的是，叶萱萱奶奶说什么也不肯给香灰，年龄大了，既耳背又有些看不清楚，记性更差了。

    以前供的菩萨早不知道藏到哪去了……

    “萱萱，你以前跟我偷偷说过，总不能骗我吧？”安小萍扯着叶萱萱的手，站在叶家门边软磨硬泡。

    叶萱萱有些烦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信这一套啊！我奶奶说了没有就没有，你让我上哪给你弄？再说了，我跟你说的十多年前，又不是说现在。”

    安小萍咬着下唇，神色凝重盯着叶萱萱，哀声又唤了一遍道：“萱萱，帮我这一回吧。”

    叶萱萱拧着眉头。

    以前嘴欠才跟安小萍说这桩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家里就没有这些东西。

    上哪给安小萍弄去？

    又不是真的关系那么好。

    叶萱萱挣脱安小萍的手，紧蹙的眉头舒展，语气也突然平缓了下来，“我听说田中村最偏僻的地方有一处庙很灵验，你要不自己想办法去一趟吧。”

    叹了一声，打断了一副有话相求的安小萍道：“你也知道，我爸妈不让我再接触这类封建迷信，真帮不了你了！”

    安小萍咽了咽喉咙。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起来。

    她抬起头，无意间瞥见一处角落闪过一抹令她感觉眼熟的身影。

    郭宝强？

    看清了那边一闪消失的身影，安小萍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刚刚来这地方，就觉得背后有人尾随着，吓得她发狂的迈开腿跑……

    “你又怎么了？”叶萱萱手在安小萍眼前晃了晃，心底却被安小萍的举动吓得发毛。

    一眼扫过去，并没有看到那边一间无人居住的草屋有什么怪物。只不过前段时间，草屋突然让雷给劈到了，起了火烧毁了一大半，颓败残破的立在草丛间。

    本来没觉得什么。可安小萍一直心不在焉，眼神也透着一抹古怪，让叶萱萱心里直打鼓。

    “那边有什么东西啊？”

    安小萍咽了咽唾沫，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萱萱，我……你陪我回家，好不好？”

    叶萱萱眉头紧蹙。

    那边肯定有什么让安小萍觉得不对劲的事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叶萱萱点了点头，顺道喊了路过的唐元诚一起作伴，送着安小萍往安家方向走去。

    路上，几人跟郭宝强不期而遇。

    “小萍妹，你们要去哪？”郭宝强笑着先打招呼。

    又一一跟叶萱萱、唐元诚点头打招呼。

    几个人都互相认识。

    叶萱萱笑道：“给小萍当护花使者送她回家呢，也不知道她被……”什么吓坏了。

    “好了啦，萱萱你可别拆我台！”安小萍勉强挂着一抹笑容，及时打断叶萱萱的话。

    唐元诚这几日起早贪黑的赚工分，生产队可怜他父亲早丧，母亲不久前服农药自尽，对他们一对兄妹格外的照顾。

    唐元诚掩着唇打着哈欠，掩不住眉宇间的一股倦意。

    因为从安家那边赶回地里时间更省，他才陪着两个姑娘一道走。

    这回耽搁了不少时间，唐元诚微微蹙眉，脾气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显得有些浮躁。

    唐元诚习惯性挂着微笑：“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别。”安小萍想都不想喊道。

    没个男生在这里，安小萍觉得面对郭宝强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特别是郭宝强那副似笑非笑的脸。

    叶萱萱奇怪的看向安小萍。

    这人从刚刚不对劲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安小萍究竟怎么回事？

    “小萍妹……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等人。”郭宝强微笑道。

    眼角余光却留意着那边走过去的李元明爷爷李世荣。满头白发，一套暗蓝色衣服、裤子，头上顶着斗笠，行色匆匆走了过去，样子比上一回见到要苍老了好几岁。

    “恩，强哥再见。”安小萍松了一口气，扯着叶萱萱快步走开了。

    拐角口的时候，安小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跟站在那对她微笑的郭宝强，视线在半空之中对视。安小萍心里一寒，扯着叶萱萱更快的跑开了。

    嗤。

    郭宝强不以为意，收回了视线，不急不慢的跟上李世荣消失的方向。在一棵篱笆围成的石榴树边上，他看到李世荣跟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子讲着话。

    而距离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河，水流湍急。前些年就有会水的孩子淹死，早些年还传闻河里有水鬼，有人在河边洗脚，小腿被拽进去，幸好边上有人使劲救了上来，人没事，腿上留了一处可怖的淤青。

    “爷爷。”

    待李世荣跟那老头子说完话，离开了好长一段路，郭宝强才快步追了上去。

    听到背后声音，李世荣回过头，诧异的看向郭宝强，阳光照耀下，他有一瞬间没认出郭宝强。

    “哎哟，孩子，你痊愈了？”李世荣孙子被判了有期徒刑，但李世荣这个人还不至于将所有事混为一谈。

    面对郭宝强的时候，李世荣心里深处为自己没有管教好孙子而感到愧疚。

    “过来，让爷爷好好瞧瞧。”李世荣热情道，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烟熏黄牙，木讷黝黑的脸庞挂着一抹憨厚的笑容。

    郭宝强走上前，任由着李世荣细细看他，一边说道：“爷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李世荣一脸茫然。

    “我想去前边河边捉鱼，又怕被我爸看到，要挨揍。”郭宝强苦着脸说道。

    李世荣一愣过后，随即大笑。

    “你这臭小子，伤才好多久，就又想去干坏事了？”李世荣拍着郭宝强的肩膀，带了几分宠溺的语气，“成吧，不过你这臭小子一个人可别往那条河去啊。都说那地方不干净。”

    郭宝强呵呵笑了一声。他胆子天生就大，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一点也不怕。

    两人一路闲谈着往那条河边走去。

    十分钟后。

    李世荣听到说要去尿尿的郭宝强，在一棵老树阴面传来叫声。担忧之余，快步跑了过去。

    还没等李世荣反应过来，脖颈就被一条绳索套住，不断勒紧，绳子松落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响，湍急的河流将那具尸体冲刷到了下游。

    郭宝强一遍又一遍检查了，确定这附近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甚至连脚印都抹掉了，这才放心的离开了这地方。

    057 别去那条河

    安小暖踩着矮凳，懒懒地趴在矮墙边上，郭家那边静悄悄的。

    没看到郭宝强，也没看到郭泽强……

    天气放晴，清冷的阳光从白云边沿洒落下来，带着雨露的风拂面吹来。

    凉凉的感觉，让安小暖莫名感觉手臂爆起几粒鸡皮疙瘩。

    “小暖……”几道声音从后门通往这边的拐角土路传来。安小暖循声望去，就见到以唐元诚为首，安小萍、叶萱萱手牵手跟着。

    土路黏滑。

    每一步都踩出脚印子，溅起泥水，附近的杂草被泥土压在了地上。

    安小暖跟一直注视她的唐元诚点了点头，又跟叶萱萱点了下头，才问道：

    “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安小萍屋子反锁，安小暖还以为安小萍昨晚也没睡好，在屋里补觉。

    想着，安小暖心头突然咯噔跳了一声，那郭宝强……难道也不在郭家了？

    所以，才让叶萱萱陪着回来？

    安小暖在心底大胆的猜想着。安小萍垂了垂眼皮，一脸萧索：

    “出去找萱萱了。”

    叶萱萱笑着大咧咧道：“小暖，你姐今天变得可矫情了，非得让我送她回来。对了，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姥姥去世了。”安小萍插话道。

    唐元诚温柔的看了安小暖一眼，对几人道：“不陪你们了，我要下地去干活了。”

    临别时，目光很明显的又看了一眼安小暖。

    十五岁的叶萱萱思想早熟，她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郭顺轩。看到唐元诚那种对安小暖异样的眼神，叶萱萱笑着开玩笑：

    “怪不得元诚肯陪我们走一趟呢。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叶萱萱看了眼十岁的安小暖，怕安小暖不懂，这玩笑话说起来就不热闹了。

    叶萱萱扭过身，对安小萍坏笑道：“小萍，你说是不是啊？”

    若是往常，安小萍会敷衍两句。可她自从三番两次被郭宝强吓到，心跳就砰砰加速，哪里有心思去听？

    “小萍？”叶萱萱又唤了一声。

    安小萍这才从晃神之中回过神，面露迷惘的看着叶萱萱。

    “怎么了？萱萱。”

    叶萱萱气闷，压低了声音道：“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道真撞邪了？”

    叶萱萱奶奶以前虽然是神棍，但爸妈管的很严，家里所有封建迷信的东西早都烧掉了。叶萱萱有时候好奇神神鬼鬼的事，小的时候会对要好的同学说那么一两回关于她奶奶那些事。

    但叶萱萱心里倒也不相信这些。安小萍先前来找她说撞邪想讨要香灰的事情，叶萱萱还在心底鄙夷了一番。

    叶萱萱见想回答她问题的安小萍脸色转瞬煞白，叶萱萱又好气又好笑。

    “你又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比奶奶还要神棍。

    安小萍：……

    郭宝强一步步走了过来，冲着安小萍微笑，一个个名字唤了过去，“小萍妹，萱萱，小暖。”

    叶萱萱诧异回头，脸上挂起了一抹灿烂笑容：

    “你这么快啊？”叶萱萱还以为郭宝强会跟他几个小伙伴去玩。

    “是啊，我那个朋友临时肚子疼，跑着回去找茅房，那地方臭烘烘的，就懒得再跟他一块玩了。”郭宝强一脸嫌弃，语气玩味道。

    叶萱萱被逗得大笑：“哪个茅房不臭啊？他会郁闷的。”

    “懒得理那个傻蛋了。”郭宝强手插兜里往郭家院子走去，又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道，“泽强已经被我爸送去陈师傅那边了。”

    目光落在趴在矮墙那边的安小暖。

    隐隐间，眼里又透着一股警告。郭宝强回来第一眼看到安小暖趴在那面能直接望见郭家院子的矮墙，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要不然等郭泽强，要不然就是在监督自己的行动。郭宝强更愿意相信后者，他嘴角牵起一抹笑容，兜里的绳子还需要放灶里烧掉。

    “以后再找你们玩。”也不管后面安小暖，慢悠悠的走进了院子，进了厨房。

    安小暖目视着郭宝强，瞧见他插着手的那边裤兜里鼓鼓的，隐隐露出一小截跳绳用的那种橡皮筋。

    “小暖……”安小萍牙齿止不住打颤，叶萱萱已经被她送走了。

    院里只剩下她们两姐妹。安小萍仍是觉得心慌的厉害，泛凉的手握住安小暖的手。

    “强哥，他今天跟踪我！”

    “……”安小暖转过身，看向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安小萍。

    甚至能透过被握住的那边手，感受到从安小萍身体传来的恐惧。安小暖心里信了，可面上还是微笑着安慰道：“姐，你别多想了。他跟着你干嘛？强哥以前不也是到处乱跑吗？”

    安小萍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拧着。

    “姐、小妹，去烧饭吧，快饿死了。”安小福两项眼圈红红的，站在门边，恹恹的对两姐妹道。

    一阵风从石榴树那边吹来，夹带着安小福满身红花油气味。

    安小萍嗯了一声。

    朝着厨房那边走去。安小暖也默默跟着安小萍身后。

    安小暖坐在矮凳上负责添柴看火，安小萍则在灶上忙碌起来。

    饭菜香气四溢。

    三人听到外面一阵声音，没等闲站着的安小福出去看，郭妈杜春华已循着香气找来了，将手里提着一尾鱼递给安小福。

    “我娘家送来的。”杜春华笑呵呵道，“小萍真是越来越懂事了，都知道照顾弟弟妹妹了。这饭菜煮的婶大老远都能嗅到。”

    安小萍脸颊绯红。

    杜春华心疼的摸了摸鼻青脸肿的安小福，又好气又好笑。昨天那几个揍过安小福的孩子都被喊到公社，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