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节

    强一直注视着她，那双乌黑的凤眼显得略有些严肃。

    安小暖莫名有些心虚，贝齿轻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要是让郭泽强知道她私下告状、挑拨离间，可能会瞧不起她吧？

    努力维持的好形象，今夜可能要毁了……

    突然，她泛凉的手被人牵住。

    握她的那只大手很温暖。

    “别站在路中央说话。有什么话，到我家院子再说。”

    郭泽强牵着她往郭家院子走去。

    安小暖盯着他的背影，未知的恐惧，在她心底生根蔓延。

    跟着他走进了郭家院子。

    安小暖习惯性想要逃避问题。

    “泽强哥怎么又从外面回来了？”先前不是一起回来了吗？难道收拾了郭宝强所需品，又去了一趟卫生所吗？

    郭泽强看她转移话题，沉默了片刻，才答道。

    “妈让我送些吃的过去，顺便拿两件厚点的衣服。他们今晚在那边守着二哥，打算将就着坐椅子上睡一宿。”

    不待安小暖回答。

    郭泽强道：“我听到你们姐妹吵架了，怎么回事？”

    “……”

    还是问了。

    安小暖有些犹豫，斟酌了片刻，最终硬着头皮将事发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

    郭泽强听完，皱着眉头沉默。

    035 生平第一次

    安小暖在郭泽强面前，越来越觉得心虚。

    她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做错。

    那块手表肯定不会是安小萍的！再说，李元明打郭宝强的事情，也很可能跟安小萍有关系。

    凭什么不能挑拨离间一次？

    让那个安小萍受一次惩罚。

    郭泽强从她眼底看到了一抹怨恨。

    “你恨安小萍？”

    安小暖没想到郭泽强会来这么一句，愣了好长时间，才闷声应了。

    “恩。”

    在郭泽强面前，她不想撒谎。

    恨安小萍？

    前世当她出狱，得知安小萍跟安小福争夺家产，得知母亲疯了被安小福打死，得知葬礼安小萍没有出现过。

    明明是亲生女儿，最后却连猪狗都不如，她如何不恨？

    如何不怨？

    于安妈，安小萍是她含辛茹苦十月的亲生女儿啊！

    于自己，安小萍是她从小喜欢崇拜的长姐！

    不知道怎么会闹得最后家破人亡的下场？

    安小暖眼底显出茫然。

    因为知道未来发生的一切，所以想要将这些将来害她的人，一个个除掉，试图改变命运——

    这有错吗？

    可偏偏，听到安小萍那一瞬间情绪崩溃的哭诉，她心里有一根紧绷的弦，被撩拨的颤动起来。

    总觉得，她做的这一桩事，跟前世安小萍背地里做的陷害她的勾当，何其的相似。

    有一瞬间，当恨意稍有减退之时，安小暖感到迷惘。

    万一……

    安家提前被她搞得支离破碎，那安爸、安妈，难道就不会因为安小福或是安小萍，而重复前世惨死的命运吗？

    一念之间，安小暖想了很多。

    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些害过她的残渣！

    郭泽强见她红了眼眶，眼泪打着转，迟迟未曾滚落下来，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啊。”

    骂声在头顶传来，安小暖扬起脸，困惑的望着郭泽强。

    郭泽强唇角翘起笑意。

    乌黑的眸子仿佛染了日月星辰的光芒，耀眼的不可思议。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安小暖摇头。

    郭泽强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安小暖不解的应了。

    郭泽强走进屋里，搬了两张凳子出来，同时间又从八十一本《三国演义》中取了两本带了出来。

    “你先坐着。”郭泽强指了一张矮凳。

    一边将小人书放到另一张矮凳上。

    又进屋取了一盏柴油灯跟一张矮凳出来。

    安小暖愣愣的看着郭泽强。

    做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视线不由落在那矮凳上摆着的小人书封面，狐疑的皱了皱眉头，该不会是要给她说三国演义吧？

    郭泽强将柴油灯放在矮凳上照亮。

    小丫头好奇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郭泽强捡起小人书坐在矮凳上，一边问道。

    “有什么要问的？”

    “泽强哥要跟我讲故事吗？”安小暖觉得很新鲜。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这种待遇。

    郭泽强点头。

    安小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

    她好奇地看着郭泽强。

    等待着他讲故事。

    心底潜藏的那股不安，也莫名其妙消失了踪迹。

    边上有一团萤火虫，越升越高。

    月朗星疏的夜里，清风徐徐吹拂而来。

    安小暖支着下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郭泽强，而郭泽强则仿佛沉浸在三国演义的时空里，眼眸暗沉漠然，语气随着故事情节而起伏……

    夜里十一点。

    郭泽强已将三国演义所有的内容，粗略的讲述给了安小暖听。

    到安小暖回去安家，郭泽强也没有再提她们姐妹争吵的事情。

    安小暖有些捉摸不透郭泽强的意思。

    捧着两本《三国演义》回了安家，这两本都是郭泽强让她有空可以多看看。

    站在安家门前，借着院前洒落的月光，她看着两本小人书的封面字样。

    一本《桃园结义》，另一本《二士争功》。

    《三国演义》小人书总共有八十一本，这是其中的两本。不知道究竟有何意思？

    “你泽强哥找你说什么？”安爸问道。

    原来安爸今夜睡不着觉，正坐在大圈椅，脚踩着矮凳，拿着旱烟杆抽。

    “泽强哥借我两本小人书看。”

    安小暖将小人书递向安爸。

    安爸抬眼，看了一眼那两本小人书，扯唇欣慰的笑了笑，眼纹更深了几分。

    吐了一口烟雾。

    手挥了挥，“去睡吧。”

    安小暖点头，进到屋里。

    听了郭泽强讲过一遍三国演义，但还是好奇郭泽强为什么只给了这两本让她看。

    取了手电筒照着看了一会，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次日。

    郭顺轩道：“精神这么差？”

    来找郭泽强打篮球的郭顺轩，目光落在不断打哈欠，眼圈底下乌黑的安小暖。

    “没睡好？”

    “恩，没睡好。”安小暖敷衍道。

    实在不喜欢郭顺轩。

    “泽强怎么不在家？”郭顺轩问道。

    安小暖就将昨天郭宝强被李元明等人打的事情告诉郭顺轩。

    说完，也朝着郭家方向望了一眼。

    门锁了。

    大概去给家人送早饭了。

    “被打了？”郭顺轩愕然。

    安小暖点点头，没有跟他继续聊天的兴趣，淡淡说道。

    “轩哥，你还是自己去打篮球吧。泽强哥大概不会这么早回来的。”

    “哦。”郭顺轩漫不经心应道。

    人却没有走，站在安家院外，将那颗篮球在手指上旋转着。

    微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小暖转身要离开。

    郭顺轩出声道：“小暖。”

    安小暖茫然望过去。

    什么时候她给郭顺轩很熟的感觉了？

    怎么总是三番两次找她说话。

    四目相对，两人半晌无语。

    郭顺轩将篮球重新抱住，目光闪烁。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安小暖语噎。

    郭顺轩可怜不可怜，跟她什么关系？

    郭顺轩见安小暖眼神变得有些异样，心烦的挠了挠耳朵。

    正要换一番说辞。

    却瞥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在门边的安小萍，她脸色阴沉沉的。一双眼睛仿佛猝了毒，冷冷瞪着他。

    郭顺轩抿了抿唇，眼底同样闪过一丝厌恶。

    转身就走。

    对安小萍，他越来越感到厌烦。

    为了应付安小萍，他去偷了郭妈最珍爱的那块上海牌石英表。

    036 笑话变成了冷笑话

    安小萍冷眼看着郭顺轩走远。

    目光游移，瞪了一眼矮墙边站着的安小暖。

    返身又进了屋。

    安小暖没理她。

    爬到了矮墙上坐着，优哉游哉的踢踏着双脚。

    晴空万里，白云飘浮而过。

    一双彩色大蝴蝶，在那棵石榴树边上翩翩起舞。

    安小暖撑着石面的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着。

    等了好久，才见郭泽强跟郭母一前一后走来。

    郭母杜春华正跟郭泽强说着话，一瞧见安小暖坐在高处，便快步走了过来。

    将安小暖抱入怀中。

    杜春华嗔怪道：“怎么坐这么高的位置？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女孩子留了疤可不好看。”

    安小暖顺势搂着杜春华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郭婶婶是真心疼她，前世就算后来郭宝强出了事，杜春华也没有因此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她身上。而是躺了一段时日后，醒来说郭宝强尸体找不到，那就说明一定还活着！

    隔三差五去海边找人。

    找了好多年。

    至于娃娃亲，有一回，她曾听见杜春华让郭泽强自己决定。还说不希望孩子之间有了隔阂而不幸福……

    “哎唷~”

    杜春华一脸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因熬夜憔悴的脸庞露出喜悦的笑容。

    末了，回头对一直冷淡旁观的郭泽强炫耀道。

    “看见没？我可没白疼小暖。你们这三个男孩，可从来没跟妈主动亲近的。”

    “恩。”郭泽强点头赞同。

    “……”

    郭母一时语凝。

    郭家三个孩子似乎受了郭爸郭平安跟干爹张丰收的影响，性格都比同龄人早熟一些，很早就有了关于未来的人生规划。

    除了成绩差的郭宝强还偶尔跟郭母卖个乖、撒个娇，其他两兄弟，成绩好又自律，善于规划时间，成天小大人似的绷着脸——

    就算郭母闲时有心想要逗逗那两个儿子，最终都是在类似的刻着“我很认真”的表情下，笑话变成了冷笑话，败下阵！

    杜春华转头笑着问安小暖。

    “小暖，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哥哥姐姐不陪你玩吗？”

    安小暖笑道：“我故意在这里等泽强哥。泽强哥昨天给我讲了三国演义，可是我还有些不太明白。”

    “哦——”

    杜春华笑着将怀中抱着的安小暖放到地上，很乐意看到两个孩子待在一块玩。

    想她大儿子郭福强当初就是太过早熟，又没个性格活泼能玩到一块的小伙伴，如今性格呆板木讷，诶……就操心小儿子也步入了大儿子早熟木讷的行列，才早早的给小儿子订了一门娃娃亲。

    杜春华笑道：“那婶婶先进屋去了？”

    安小暖点头。

    待目送着郭妈进了郭家院子，安小暖转头看向郭泽强。

    “什么不明白？”郭泽强问道。

    “我把那两本都看完了，可是不明白，为什么泽强哥要给我那两本小人书，而不是别的？”

    “哪两本？”郭泽强明知故问。

    安小暖心底奇怪，还是说了。

    “《桃园结义》跟《二士争功》。”

    郭泽强点点头，唇角勾勒一抹笑意，乌黑的眸子看着她稚气迷惘的脸庞。

    眼底再没有昨夜那股怨恨。

    恢复了往日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满腹疑惑的望着他。

    郭泽强道：“刘备、关羽、张飞，当初只因为意气相投、言行相依，在桃园举酒结义，后来一起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安小暖心头一跳……

    郭泽强盯着她清澈的眼眸，沉声问道。

    “可为什么一些亲兄弟、亲姐妹，却比不过这结拜三兄弟的情谊？”

    安小暖避开他的眼睛，没敢回答。

    郭泽强道：“《二士争功》你真的看完了吗？”

    “恩。”安小暖心不在焉应道。

    泽强哥这是要她放弃报仇吗？

    可她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这些前世的仇人，今生还能混的跟前世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泽强哥，难道一些做坏事的人，就不应该受到报应吗？”

    郭泽强神情微滞。

    转而探究的看向安小暖。

    因为从安小暖语气之中，听出了一种仿佛发自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角发出的呐喊与无助！

    “我错了吗？”

    安小暖皱着眉问道。

    一整夜，她都在深思这个问题。

    难道学着安小萍的招数挑拨父亲教训安小萍，她真的错了吗？

    如果没错，为什么胸口一直压抑沉闷？难受的几乎让她有一种负罪感——可这些事，前世安小萍、安小福、唐元诚、唐春生这些人，可不都是这样做的么？

    就是这样推着她，一步步跌入了地狱深渊。后来就算减了刑，她也整整挨了十年！

    十年的时光啊！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难道错了吗？

    安小暖抬起眼睛，定定地望着郭泽强。

    郭泽强轻叹了一声，伸手虎摸她的小脑袋，语气带了一丝妥协的宠溺。

    “小暖，你可真傻。”

    安小暖眼角挂着泪珠，凝视着郭泽强。

    “你昨晚那样草率的行事，能讨到什么好处？我看最多让你姐挨一顿毒打，被怒斥一番罢了。可结果呢？”

    安小暖沉默，抬手胡乱将眼角泪珠擦干。

    郭泽强循循善诱道。

    “事后只会让你姐记恨你。从此姐妹不和睦，就会起争吵，你的父母也会为你们姐妹之间的矛盾伤心。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安小暖半晌没吭声。

    郭泽强乌黑的眸子就一直注视着安小暖，俊容透着一股严肃。

    安小暖支吾道：“好。”

    “小暖。”

    郭泽强喊了她一声。

    安小暖抬起头，眼眶溢满晶莹泪水，望向郭泽强。

    就算是嘴上答应了，心底如何能甘心，就这么放过了安小萍？

    郭泽强弯唇笑了，伸手将她搂入怀里。

    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这么不甘心？

    “想哭就哭吧。”郭泽强拍着她单薄的后背，温声哄道。

    不知怎得，安小暖真的就在他话语落下的一瞬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渐渐止住了。

    郭泽强道：“小暖，我向来不赞同手足之间起内讧。如果万不得已非要做这件事，那我只好警告你……

    要么行事干脆利落，让对方没有反击余地！要么就不要轻易暴露动机，惹来一身麻烦。”

    “恩？明白了吗？小暖？”

    安小暖靠在他怀里，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在没有非动手不可的情况下，先学会隐忍，学会顾全大局。”郭泽强沉声道。

    037 黑化

    安小萍一出院子，就看到安小暖趴在郭泽强怀里。

    “泽强。”安小萍出声喊道。

    郭泽强抬头，看了安小萍一眼。

    脸色憔悴，扎着马尾，额前头发略显蓬松凌乱，鬓角漏梳了一缕长发。

    一双眼通红浮肿的望来。

    明明才十五岁，此时却给人一种满腹幽怨的弃妇感觉。

    郭泽强应道：“你要出去？”

    “没有。”安小萍恹恹的说道。

    黑着脸，狠狠刮了一眼安小暖。

    感觉到背后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