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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完结篇(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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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愉不惜时光逝。

    转眼已是春末, 天气逐渐升温, 夏天还未真正来临外面已是艳阳高照, 干燥炎热得可怕,街边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阳光钻过交叠的树叶,光影斑斓了一地。

    中午,园区里那一群熊孩子午睡两个小时。夏茜茜终于得空闲下来。

    她合上房门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倏地响起,伴随着轻微的震动。

    她往外走了几步,找了清净的地,才摸出手机。

    屏幕里显示着一串数字, 是陌生来电。

    夏茜茜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顿了一下,还是右划接听。

    她尚未开口, 电话那边的人已经抛来一句寒暄的话:“茜茜,你还记不记得我?”

    相对亲昵的称呼+熟稔的话语。

    她大概只茫然了那么零点五秒便认出来电人。

    夏茜茜抠着指甲, 脱口而出:“温阿姨。”

    温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她骨子里透出的娴静温柔浑然天成,即使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儒雅。

    那边似乎笑了一下,直面回了句“是我”。

    夏茜茜歪了歪脑袋,也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自己的电话号码。

    自从上次同谢煜一起离开谢家的老宅子, 她便不再提起谢家的事, 连带着温荀也没有联系。

    何况那间宅子里连个现代化的通话设备都不见一个。

    虽心中存有疑惑, 但夏茜茜还是相当客气:“阿姨您有事找我?”

    那边有点吵, 隐约能从听出另一边的人声鼎沸, 甚至时不时传来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滴滴叭叭”几声交错,冗长且刺耳,慢悠悠从耳边划过。

    女人的声音几乎完全被吞没,重复了好几遍,才勉强听清。

    温荀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想见她。

    夏茜茜抬眼看了看时间,又抬眼看了看屋檐外。

    一片骄阳似火,大地被高温烘烤。

    她抿了下唇,试探问:“您在市区?”

    “是。”

    仍旧是不闪不避的回复。

    夏茜茜沉默了几秒,不再多问,利落的报了个地址。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出去需要请假,并且不能走得太远。

    她干脆将见面地点定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拐角是一家星巴克。

    一扇透明的落地窗,外侧贴着“STARBUCKSCOFFEE”的圆形绿色logo。

    咖啡厅里安静,客人不多,分散在各个角落,偶尔传来一阵交谈声,穿着工作装的年轻店员在咖啡机前,懒洋洋的靠在一起压低着声闲聊,话题无非是围绕着最近大火的几个小鲜肉,又出了哪些哪些专辑,或是又出了什么好看的剧。

    夏茜茜到时,温荀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了。

    她坐在圆桌前,整个人陷进藤椅里。

    似乎瘦了不少。

    她手里拿着银色咖啡勺,手边摆着白瓷咖啡杯,里边淌着浅棕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层咖啡油,有一下没一下搅着。

    空气中都弥漫着咖啡的醇香。

    夏茜茜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久等了。”

    温荀偏头,目光堪堪落下。

    她指尖摩挲着杯壁,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也刚到。”

    此时服务生上来递菜单,夏茜茜草草扫了一眼:“一个芝士蛋糕,谢谢。”她话落,又抬了抬眼梢:“您呢?”

    温荀:“我就不用了。”

    服务生没待太久,不多时便拎着菜单折回去。

    气氛一时静谧,两个女人对立而坐。

    夏茜茜眨了眨眼,一手搭在桌上。

    良久,温荀端着杯子,仰头抿了一口,天鹅颈拉得修长,口腔里充斥着意式咖啡特有的浓郁香味和苦涩。

    “我和谢宏博离婚了。”

    她舔了舔沾在唇瓣上的泡沫,平静的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面色很淡,瞧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既没有彻底脱离地狱的喜悦,也没有一个家庭彻底破解的悲切。

    无波无澜的模样,和谢煜如出一辙。

    不愧是一对母子。

    夏茜茜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端着小碟子上来的服务生打断,一块被盛在瓷碟里的芝士蛋糕被端上来。

    后面还伴随着一句甜美的女声:“这是您的芝士蛋糕。”

    夏茜茜顿了一下,再次道了声谢。

    她拿着叉子,从小蛋糕上舀了一小块下来,启唇,嗓子眼里蹦出两个字儿来“恭喜”。

    温荀一只手支着下颚,似在喃喃自语:“是啊,我终于解脱了。”

    谢家好面子,这么多年来,温荀和谢宏博之间也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名声上,她是谢太太,受人尊重,受人仰望,实则是一道囚禁人的枷锁。

    怜珠跟在谢宏博身边也有些年头,和温荀相比,她见不得光,她做梦都想彻底成为谢家的女主人。

    夏茜茜将蛋糕送进嘴里,轻飘飘岔开话题:“您以后打算怎么办?”

    温荀敛了敛眼,眼底漾出几分温和:“我想回一趟老家,在那里长住。”

    她心中其实早早想好了以后的打算。

    她本是中国以南,土生土长的L市的人,那时温父尚未过世,凭着一点小运气一夜暴富,从此温家崛起,续而搬来B市发展。

    不久便在B市落了户。

    L市是个小地方,温荀在这尘世间走了这一遭,这大半辈子,跌宕起伏,悲喜参半,往后便想回到她出生的地方,慢慢老去,到死,便将一切归于原点。

    夏茜茜慢吞吞扎着蛋糕上半颗沾了草莓酱的草莓,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问:“那谢煜呢?您有没有想过他该怎么办?”

    谢煜虽马上要过二十岁的生日,虽每次板着脸,瞧上去有些难以靠近,平时又常穿西装东奔西走,无形中透着点稳重和成熟,年纪轻轻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虽是如此,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到底有些小孩子心性,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发发小脾气,又露出一副“期待被哄”的小可怜眼神,愣是跟夏茜茜带的那一群学生有得一比。

    而温荀作为母亲,隔着那一层血缘关系,子女对亲人都是有一定依赖性的。

    温荀似回忆了一下,话音清脆:“小鹰也要离开母亲才能翱翔的,何况他从小就聪明,很少有需要我操心的地方。”

    她话音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

    夏茜茜闻言一愣,垂着眼睑点头。

    温荀继续说:“谢煜他是真挺喜欢你的,得空了记得一起来L市看看我,我在那边孤家寡人的,到时候人多了也喜庆。”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别有深意,意义不明。

    夏茜茜茫然几秒,才再三确认:“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温荀摆了摆手:“我心意已决。”

    夏茜茜应了声好,不再多言。

    “从今以后,我跟谢家也就没什么瓜葛了。”温荀长吁一口气,嘴角悬着浅浅的梨涡,倾身从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一个简约透明的文件袋出来。

    她拉开扣子,拿出一叠纸张。

    上面的内容并不陌生,是股份转让协议。

    白纸黑字。

    最后她又从包里找出了笔和一盘红色的印泥。

    夏茜茜大致扫了两眼,瞧出她的来义。

    温荀将印泥的盖子打开,露出一块被颜料染得绯红的海绵,解释道:“这是老爷子当年心里过不去补偿我的,这几年谢老爷子心里愧疚着,但也对我不薄,他虽然嘴上不认那个成天花天酒地不成器的儿子,但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谢宏博那个畜生,自己欠下的债让一个古稀老人来还。”

    夏茜茜惊了须臾,似乎惊奇“畜生”这个稍显粗鄙的词能从这样一个温柔的女人嘴里说出来。

    不过也是,温荀恨透了他,即使死个千百次,也不能解心头之恨。

    温荀:“谢家的东西,我一分也不要。”

    她话中的意思愈发明显。

    夏茜茜不说话了。

    谢家算是影娱圈的一大地头蛇,哪怕是零点几的股份,都是一比不小的收入。

    倘若换了别人遇上了这等天上掉馅饼、左手渔翁之利的好事,还不得兴奋得一蹦三尺高,但夏茜茜这人并不重钱财,也不求大富大贵,她自己有手有脚,足够养活自己富余下来的还能往家里寄上一点。

    “我不能要。”夏茜茜几乎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

    温荀按了按太阳穴,似乎也猜到她不会这么轻易收下:“你就当这是谢家下的聘礼,谁家的女儿不是天生娇贵,这点聘礼收下也是应该的。”

    “不行,这太贵重了。”

    “这样吧,你先收下就当是替我保管着,要实在觉得这块山芋烫手,找个好机会给谢煜,这几张纸不久以后能帮到他。”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呢?”

    温荀抿了下唇,面露赧然:“我要去L市的事还没告诉他。”

    夏茜茜看着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将她的话细细咀嚼一遍。

    隐约也知道温荀她话中有话,关于这股份以后能帮到谢煜什么的,也只是一知半解,她不从商,不懂商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夏茜茜沉默了一下,也不再不解风情的拒绝推脱,指尖勾过黑色签字笔,利落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大拇指轻轻在印泥盒里沾了点红,在白纸上落下一个纹路复杂细腻的指纹。

    盘子里的蛋糕被她一勺一勺的瓜分干净,只剩一点细碎的残渣和沾在碟面上的草莓酱。

    两人又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才准备离开。

    夏茜茜站在咖啡厅外,目送着温荀的背影施施然没入人海,最后被人潮掩盖后,收回微顿的目光,转身原路返回。

    四月的尾巴,一架直达L市的客机划破长空。

    温荀走了。

    她坐在商务舱里,偏头遥望窗外。

    视野中一切都慢慢变小,街道上穿行的车辆变成蝼蚁一般慢慢爬动,城市的喧嚣声逐渐被弱化,直到它化成一个点,转逝不见。

    天空碧蓝,云层仿佛被踩在脚下。

    她在B市生活二十多年,到了离别之时竟也没有太多不舍。

    无牵亦无挂。

    更多的大概是释然。

    她终于逃脱了。

    温荀先斩后奏,在L市将一切安顿好之后,才一通远途电话拨给远在B市的谢煜,轻描淡写的阔别了一切。

    意料之外,谢煜知道这件事后情绪起伏并不大,只反复确认温荀在L市的生活状况是否安好,又托了在那边照料几分。

    彼时谢煜在公司在地位不断稳固,他本就是从最底层做起,在各个部门都有待过一段时间,前不久在宣传策划部同团队一起制作的影视宣传片,取得的成效显著。

    谢老爷子上了年纪,思来想去还是想早早把股份转出去,自己也乐得清闲自在,三天两头的打电话召见谢煜往老宅子里跑,想快点把事情办妥了,趁着还能在人间待些时日,带着老伴的遗照出去云游。

    虽然这些年谢氏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制作的几个影片一再刷新豆瓣最低评分,但曾经的辉煌也是不可磨灭的。

    谢煜接受了老爷子的安排。

    经历数个工作日后,公司营业执照变更、组织机构代码变更、国地税登记证变更、开户银行信息变更等一系列事宜全数办好,谢宏博那边已经得了消息。

    这么大个事儿,根本就瞒不住。

    何况谢煜也没想着要偷摸着干。

    谢老爷子笔下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加之谢煜本就持百分之六的股份,一时间望眼整个谢氏,他无疑是最大的持股人。

    此事发生突然,董事会一众股东皆是一片哗然。

    谢宏博自身难保,单凭自己手上这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东自然是毫无胜算。但他在董事会根基深厚,背后又有大多数股东支持,这些天为了谢煜忙得焦头烂额,背地里也不知在搞什么小动作。

    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

    夏茜茜最近嗜睡得很,明明作息习惯也没太多变化,但整个人都怠惰了许多,一下班就往床上扑,一有空就窝在椅子里钓鱼。

    连食量也剧增,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重一点一点往上增,每天捏着自己的小肚腩怀疑人生。

    因此,她差点错过了影娱股东会。

    高层建筑耸入云霄,第十九层,数十多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循序有致的围着会议长桌而坐,阳光从全景玻璃窗透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在长桌的左侧末尾处,有一个位置是空缺的。

    有一人缺席。

    明明该到的人都到了,偏多出了这么个位置。

    谢煜逆着光站在桌尾,身后的太阳正冉冉升起。

    他单单站在那,即使不说话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另一头是谢宏博,两个长得有几分想象的人,站在对立面,彼此流淌同样的血液。

    关于这一次董事长的推选,照例是投票来裁决的。

    谢家人持股占三分之二,如果没有谢宏博,根本不会有这一出窝里斗的戏码。

    而最后的表决结果,对谢煜并不太友好。

    反对的占绝大多数,还有一人中立。

    也难怪谢宏博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这大招都放在这儿呢。别的本事没有,这拉拢人心的本事也还是有一手。

    按照票数和持股比例来看,今天这一遭谢煜可能是要无功而返。

    但他也只端着身前的咖啡杯,漫不经心的抿了口。

    镇定自若。

    谢宏博一双尖锐如鹰的眼直逼像他。

    不含一丝亲情,冷漠得如暗中狩猎的猎豹。

    谢煜自诩做不到他这般,在利益面前,将一切都踩于脚下。

    不管不顾,仿佛是个贪婪的疯子。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算是一个出色的商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尽到自身责任的父亲。

    谢煜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抬眸。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

    是一场无形的交锋。

    在一边统计的票数的人眼神徘徊:“这,您看……”

    谢煜哂笑一声,倾身将杯子放在碟子里,发出嘎达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急什么,这不还有人没到吗?”

    他话音刚落,门外倏地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一下一下碰撞着大理石地板,逐渐靠近,直到门口,大门被推开,一个女人探身进来,动作利落的敲了敲门:“抱歉,我来晚了。”

    夏茜茜双眸往室内觑了一眼。

    她今天很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大气。未经烫染的长发披在肩头,发梢微卷,脸上是精致而高级的妆容,唇瓣抹着正红色的口红。

    气场大开。

    一身女士西装贴合着背脊,条纹的花式衬得她愈发清瘦,里面搭着一件白衬衫,衣摆别进裤腰里,愈发掐得她腰间纤细匀称。

    羸弱的双腿裹进西装裤里,修长而笔直。

    夏茜茜垂了一下眼睑,步伐从容。

    一众股东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落在首位上的谢宏博,旋即又偏头过去看了看:“这位是?”

    她扫了眼唯一空缺的位置,主动拉开坐下,漫不经心开口,一字一顿:“我是温荀小姐的股权代理人,夏茜茜。”

    她说着,似有似无的瞥了眼首位上的男人。

    眼底盛着笑意,满满当当。

    她没称自己是持股人,因为这一趟她是替温荀来的。

    被一个男的辜负二十年,也该对那个女人有个交代。

    谢煜从她进来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夏茜茜极少穿得像今天这般正式,平时工作都是直接穿个便装化个淡妆便匆匆出门,她今天有备而来,璀璨而闪耀。

    谢煜轻啧一声,这是替温荀打抱不平呢。

    温荀,董事会唯一的女性股东。

    只是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时候都是不出席。但一众人对她也是有耳闻的,何况温荀手里那百分之五的股份还是从谢家前家主那分出来的。

    谢宏博盯着夏茜茜,脸色阴沉。

    他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谢家的老宅子里。

    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人。

    也难怪谢煜一副“处之泰然,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正的王牌在这呢。

    夏茜茜扫了一眼表决结果,笑意不减:“想来谢宏博先生乃是人心所向?”

    她将“人心”两个字咬得极重。

    谢宏博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倏地煞白。

    他知道他完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在绝对的股份占比前,轻而易举堵住这悠悠众口。

    何况他之前做的那些丑事,出轨、家暴、金屋藏娇、私生子,一桩一桩,一件一件,一但被爆出来,他的圈内无法立足,便再无前途可言。

    一夜之间谢家易主。

    谢煜做事雷厉风行,第一时间收回本宅。

    夏茜茜跟着他到西城赫赫有名的别墅区时,怜珠在搬东西,谢熠还穿着校服,跟在后面手足无措。

    谢宏博完了,她没理由再待在这里不走。

    何况这么些年,她连个名头都没有,放在古代,她连个妾都不如。

    谢煜看了两眼,神色寡淡,扭头朝旁边的保安道:“把她所有的珠宝首饰都取了,一个也别留。”

    怜珠拽着手里的行李,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家不差钱,她带着谢宏博送给她的东西根本没人会在意。

    保镖话不多,得令便上前去取她手腕上蛇形镯子。

    宝格丽的高级首饰,那东西价值不菲。

    包括她手里的行李,都被翻开,翻开的东西不少。

    想来谢宏博一直以来都待她不错,可他前脚刚落难,后脚就要拍拍屁股走人,真是好得很。

    怜珠到底只是个女人,挣扎着去抢那些被一件一件拿走的珠宝,被站在一边的人拦住,嘴里还念念有词,骂骂咧咧:“谢煜你这个疯子,你快让他们住手,我不求名誉跟在谢宏博身边,这些是我应得的,你凭什么拿走……”

    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女人此时如一个泼妇,一身长裙在挣扎中划破了好几处,她红着眼,眼珠布满红血丝,披头散发,手臂上被抠出力道抓痕。

    真正的视财如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怜珠跳脚半天,最后偏头看向一旁的谢煜。

    他扶着手边的栏杆,看着她如一条丧家犬般。

    夏茜茜冷眼站在一边看着。

    无论她怎么骂,他都无动于衷。

    他根本不屑于和她计较。

    怜珠磨了磨牙,旁人都尚未回神之时,发疯般往谢煜跟前冲,带着股不死不休的劲,眼神阴毒得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喝血。

    伸手去抓男人的脸。

    谢煜拧着眉,往后躲了一下。

    她贴着亮钻的指甲堪堪划过他脸颊。

    怜珠着魔似的,指着一旁的谢熠:“你看看,同样谢宏博的儿子,凭什么你就得谢佑军的青睐?你告诉我我待在谢宏博身边我得到了什么?受人唾弃、受人辱骂,姓谢那个老不死的从没给过我好脸色看,我一心一意待谢宏博,对谢家,而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

    夏茜茜愣了半秒,最先反应过来,一个跨步上前。

    扬手,狠狠一巴掌。

    “啪——”

    竭嘶底里的女声哑然而止。

    她这一下用了十成力,怜珠的脸被扇的偏过去,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未束的长发掩住了快速红肿的侧脸,右耳都是一阵耳鸣,久久回不过神。

    夏茜茜双手抱在胸前,掌心抵着手肘,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近乎冷厉的从鼻尖冒出一声轻哼:“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她话音一顿,语气讥讽:“对谢家好?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用钱买来的感情,再贵你也是个鸡!”

    谢煜低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小小的一只,仿佛全身带刺。

    奶凶奶凶的。

    他终于露出这一天第一个笑容,内心某处,柔软了一下。

    五月中旬,着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但发生的事儿还不少,谢煜开始彻底接受公司的事物,进行一次大洗牌,连学校那边的事都很少再过问。

    最近又忙活着搬家,照谢煜的意思,是要搬去本宅住。他联系了搬家公司,夏茜茜根本无需操什么心。

    她倒是可得清闲,朝九晚五,自在得很。

    但,唯一担忧的是,她最近嗜睡的情况好像又加重了,而且胃口越来越大,足足是之前的两倍,最他妈可怕的是,她例假已经两个月没来了,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亲戚已经没有要来敲门的意思。

    算算时间,也刚好跟上次对得上。

    夏茜茜愈发不安,干脆买下班回去的路上偷摸着跑去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五根一盒。

    付了钱,她才挪着步子回去。

    翌日,谢煜照例出门得早。

    她特意挑在清晨,猫在厕所测。

    夏茜茜咽了口唾液,拿着手里细细一根粉白色的验孕棒,等了几分钟,上边逐渐发生变化。

    一杠,两杠……

    她徒然睁大眼,心脏仿佛要跳到嗓子眼。

    双杠!?双杠啊!是双杠啊!

    夏茜茜懵了数秒,茫然又无措,好像又有点喜悦。

    这他妈也太巧了,买彩票都没这么准的呀?

    她手有点抖,迅速又拿了一根再测一遍。

    一根、两根……五根。

    直到那一盒都用完,显示出来的结果都一样。

    她盯着横七竖八摆在洗手台上的验孕棒,面对每一支都是刺目的红色,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她才二十岁出头,二十一岁未满,现在未婚先孕,大学又没毕业,她还没当够少女小姑娘,就要直接晋级为人母了?

    这未免太早了些。

    夏茜茜恍然片刻,拿过手机拍照。

    他这个当事人,也得有责任。

    她随手将堆在洗手台的纸盒棍棒扫进垃圾桶里,抓着钥匙就出门。

    有了之前那一场会议,夏茜茜在公司无需预约也能自由进出,她目的明显,轻车熟路的直奔谢煜办公室。她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买炸弹的。

    她到的时候,谢煜不在办公室。

    门口的秘书说,他人还在会议室里。

    夏茜茜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努力平复心情。

    行,她等着就是了。

    虽说谢煜不在,但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她进去的时候,左侧的沙发上坐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个女人。

    那人双腿交叠,偏头看窗外风景,很安静,听见开门声才扭过头来,露出整张脸来。

    是有段时间没见的余晗。

    夏茜茜扫了一眼,随手关上门。

    “你也在这啊?”她随口问。

    余晗似疑惑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淡淡嗯了声。

    没有想象中“你为什么在这?”的质问,而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你也在这?”掩盖所有,眼前进来的女人看到自己男人办公室里坐着一个陌生另一个女人,几乎没太大的情绪起伏,如果夏茜茜是装出来的,那么她未免太可怕,但换而言之,她是太相信谢煜了。

    她根本不怕他出轨。

    余晗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响,妄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敌意和愤怒。

    可是没有,她几乎安然的替自己倒了杯茶。

    夏茜茜捏着茶杯:“你再这么看下去,我可能会脸红。”

    她适时出声提醒。

    余晗目光微顿,闻言瞥像别处。

    视线无意触及不远处摆在书桌上的相框,那是一张合照,谢煜和夏茜茜的。

    她忽而释然了。

    她知道自己争不过,从最开始见到夏茜茜就该明白的。而她现在,仍抱有一丝侥幸,显得可悲又可笑。

    她努力在谢煜刷存在感,他视而不见,而换做这个女人,她只需要勾一勾手指,就足以让他心愿诚服。

    余晗沉默了良久,才抓起旁边的档案袋,按在茶几上,往夏茜茜那边推了推:“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多留了,这个档案袋你直接替我转接给他。”

    夏茜茜:“这是什么?”

    余晗拽着包起身:“能够帮到他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夏茜茜没再说话。

    余晗抿了下唇瓣,信步往外走。

    她生怕再晚上一会,眼泪夺眶而出。

    刚走两步,她脚下步子又停住,背对着身后的夏茜茜,话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我放弃了。”

    她从来就没资格在夏茜茜面前争什么。

    谢煜一直以来都是偏爱着夏茜茜的,正眼不曾瞧过她余晗。

    谢煜开完会以后,余晗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目光触及室内的人时,带了点雀跃:“你怎么有空过来。”

    夏茜茜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我怎么就不能了?就许别的女人来呀?”

    谢煜软声哄她:“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最近脾气见涨,鼓了下腮帮子,先把档案袋塞他手里,有点小气的轻哼一声:“这是余晗给你的。”

    他挑了下眉,抬手将档案袋上的线一圈一圈拆下来,从里面抽出了一叠照片来,大概半只指节那么厚的宽度,目测也有十来二十张。

    谢煜抽了两张,草草看了眼。

    是谢宏博几年前的家暴照片,被人偷拍下来,虽然像素不太好,有点模糊,但仍旧能清晰的辨别图片里的人是谁。

    这些实质性的证据,足够让谢宏博彻底从圈子里消失。

    可他们到底是父子,谢煜也同样做不到像谢宏博那般绝情。

    夏茜茜急吼吼的凑过去,刚要“窥视一二”他已经手快的又把那那一叠照片塞了回去。

    她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不看就不看,”说着,又哼哼唧唧的补充:“你来晚了,她刚十走分钟。”

    谢煜“啊”了声,透着点遗憾:“是有点儿可惜了。”

    她嘶的一下抽了口凉气,气得牙痒痒。

    孩子都要被他气掉了。

    一说孩子的事儿,夏茜茜猛然反应过来。

    贫嘴半天,差点忘了正事。

    她慢吞吞摸出手机,翻出拍的照片,往他面前一递,话音软乎乎,委委屈屈的:“我怀孕了。”

    谢煜垂着眼睑,伸手的动作几乎僵住。

    下一瞬,眼底浮着类似惊诧和狂喜的情绪。

    他看着手机里那一顿显示双杠的棍棒,愣了近两分钟,直到屏幕暗下来,再到熄灭。

    他不说话,夏茜茜心都要凉了半截。

    “你不会是不想负责吧?”

    谢煜徒然伸手,隔着一层衣物,指腹小心翼翼的搭在她扁平的小肚腩上,说话都有点结巴:“我、我这是要当爸爸了?”

    值得庆幸,两个人年纪都还不大,却没有生出要打胎的念头来。

    谢煜抿了抿唇,目光专注看着夏茜茜又小腹。

    他脸一板,有点严肃:“那你赶紧坐下。”

    夏茜茜蒙着脑袋,被他按在沙发上坐下。

    怀孕嘛,她也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他仿佛一个好奇宝宝,似乎有些惊奇这里边能创造出一个小生命来,他蹲在她跟前,往她怀里钻,侧着耳朵贴在她小腹上,有点小幼稚。

    夏茜茜轻啧一声:“你干什么呢?现在能听出什么来?还早着呢。”

    今下午,总裁麻利的翘班了,据说是陪着老婆去做B超。

    结果出来的很快,九周大。

    从显示的图像里只能看清一小团,还未成人形。

    是夜,B市的傍晚一如从前的喧哗。

    远处的江河反映着城市的夜景,霓虹交错,水面微波潋滟。

    夏茜茜和谢煜并肩而行,十指相扣。

    自从她进入实习期,两人就很在再这样慢下来看风景。

    两人走得很慢,慢得好像眼前的路要走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有一种想要就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念头。

    江边的风很大,带着点鱼腥味儿,吹乱了她的长发。

    谢煜接下西装给她披上。

    他的衣服很大,大到衣摆可以完全覆盖过臀部,袖子长得跟唱戏的似的,夏茜茜根刚学会自己穿衣服的小孩儿似的,笨手笨脚的扯着袖子,指尖费力的钻出来,慢吞吞的扣着西装外套上的扣子。

    谢煜熟稔的帮她把袖子一圈一圈的叠上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记得前年在女生宿舍楼底下,他也是这样的。

    指尖按着袖口,冷白修长的手指屈着,耐心而温和。

    换了另一只手,他动作反复如此。

    夏茜茜蹭了蹭身上的外套,好像还残余着他身上的余温和熟悉的气息。

    谢煜牵着她的手,捏了捏,倏地开口——

    “茜茜,我有东西忘在口袋里了,拿给我一下。”

    她软绵绵的“啊”了声,下意识两只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摸了摸:“没有呀。”

    他偏头,笑似非笑:“在里面贴身的口袋里。”

    左边,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哦。“她一只手慢吞吞的扯开半边领子,另一只手动作滑稽的,探进去,翻了半天,指尖勾到一根细细的链子,还有一只圆环。

    她摸索的动作顿了一下,惊喜的抬头,透亮清澈的眼睛盛满不敢置信,她忙不迭的把东西扯出来,动作有点猴急。

    一串银白的铂金链,上面坠着戒指。

    指环上镶着一圈碎钻,中间一颗硕大的钻石。

    她乐傻了,没等谢煜说话,就迫不及待把戒指戴上,刚巧合适,她举着手在空中比了比:“你要娶我吗你要娶我吗你要娶我吗?”

    她连着说了三遍,不带停顿。

    谢煜轻笑出声:“我还没像你求婚啊。”

    夏茜茜抱着他的手臂:“我愿意呀,我愿意的。”

    他偏头,指尖在她额角弹了一下。

    “嗳?”她捂着额头,揉了揉。

    “这是我用来抵债的。”他说。

    夏茜茜听得茫然了良久:“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付房租给你?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值当的东西给你。”他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静若寒潭的眸子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深:“你看我把余生抵给你,如何?”

    她眼底泛了点泪花,嘴角却带着笑。

    “等我二十二岁,我娶你。”

    夏茜茜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好,我等你。”

    夜景倾城,凉风拂过。

    路边法国梧桐树叶摇曳,周围人流如织,慢慢穿行在街道,擦肩而过,又没入人海。

    世界六十多亿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

    相识的概率是0.0000006,

    相知的概率是0.000000003,

    相爱的概率是0.00000000009,

    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有多幸运,遇见的是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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