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与陆云道别之后, 沈无涯就和夏云逸走了，至于封霜，他还要处理他师叔的事。

    走在半路上，夏云逸问：“紫衣会不会从竹子里长出来呢？”

    沈无涯连头也不回，说：“不知道，但如果她的执念很大的话，有可能的。”

    “那这次来这里, 没有拿到息壤，是不是白来了？”

    “也不算。” 沈无涯站在竹林边缘，回头, 看向身后的连绵竹林，说，“至少知道了云岩在干什么，另外, 息壤不一定拿不到。”

    夏云逸一怔，随即他皱紧眉心, 不发一言。

    又是云岩，他们真的犯冲，对吧？

    “还有一件事我不懂，既然不是陆云给你写的信, 那是谁写的？”

    想起一开始的信，夏云逸问道。

    沈无涯说：“那人你不是见过吗？”

    “我见过？”

    沈无涯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红衣小萝莉。

    因为被红衣小萝莉给烧过，夏云逸顿时警惕起来，却在动手的时候, 被沈无涯阻止，沈无涯说：

    “把息壤给我吧。”

    小萝莉轻轻一笑，周身忽地泛起红光，身体慢慢长大，最终变成一个少妇的模样。

    夏云逸看得震惊：“你……”

    她不是那个小萝莉，而是小萝莉的母亲。

    “几岁的小孩子不会写字，所以只可能是她的母亲。”沈无涯解释道。

    “是的。” 少妇点点头，说，“我就是被大火烧死的李寡妇。那时我悲伤过度，在葬下女儿后不久，又去挖土想将女儿挖出来陪我，却没料到看到我女儿的惨状，吓得神志不清，以为是我女儿泄露天机遭到了天谴，越发怨恨村子里的人，于是报完仇后***，想去黄泉陪伴女儿，却没想到没有死成，意外得到了生死簿。”

    “所以你一开始故意用你女儿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等会儿，那绷带怪人是怎么出现的？”

    少妇歉意地笑着：“我只是想引起你们注意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个怪物，最开始他来到这里时，的确是个道长模样。”

    她顿了顿，歪着头，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我明白外人来到这里就是死，于是我几次出现提醒他，可他执迷不悟，竟然认为我是妖怪，想要除妖，于是就在这里住下了，久而久之，他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少妇叹了一口气，露出一点愧疚的表情：“在翠竹村里，只要有想留下来的念头的人，都在不久后会被竹子替代，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但是他潜意识好像把这怪在了我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沈无涯和夏云逸成功的原因，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想待在这里。

    少妇继续说到：“不论如何，谢谢你们解放了我女儿和整个村子里的人，我会把你们要的东西给你们。”

    说完，她伸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锦盒，在沈无涯即将接到的时候，她忽然又收了回去，说：

    “先说好，这盒子里面的东西我真的没动过。”

    沈无涯一把夺过盒子，打开后，脸色一变：

    “只有这么一点？”

    “因为被人用过。” 少妇说，“我既然是生死簿，自然知道一切。之前云岩先来这里找过紫衣，就是为了息壤。”

    “他？”

    沈无涯忽然脸色一变，对了，云岩既然要完全复活九秋，那么必然要做出一个心脏。

    “事实你只猜对了一半。” 少妇摇摇头，说，“当时云岩跟紫衣做的交易是他用息壤替陆云做一个心脏，然后剩下的息壤归他，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能走出这里？当然是紫衣默许的。”

    “陆云的心脏？”

    “是。陆云毕竟身体虚弱，时间久了之后，他的心脏也不太好，为了陆云的健康，紫衣做了这个交易。后来云岩走了后，我与他抢夺这个木盒，最后只抢到了剩下的这么一点。”

    一时之间，此地有些静默。

    夏云逸轻声在沈无涯耳边问：“我是不是死定了？”

    沈无涯并未答话。

    少妇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人，问：

    “还需要知道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在这里发生的事，但未来的事，就十分抱歉了。”

    “不用了。”

    不等少妇说出来，夏云逸就连连摆手，然后拉着还呆愣在原地的沈无涯迅速逃开。

    少妇含笑，静静地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一片竹叶飘落下来，在半空中打了一个圈，红色的身影全然消失。

    ……

    在符鸟上，沈无涯很严肃，非常严肃。

    严肃得都快把夏云逸给冻死了。

    本来在高空就气温低，被沈无涯这么一弄，夏云逸的脸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下逐渐开裂，等沈无涯操纵符鸟落在九华大学的时候，夏云逸的小半张脸直接消失了。

    沈无涯看到这种情况，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可一见到夏云逸一副不明就里的无辜模样，顿时气笑了：

    “你没感觉吗？”

    “暂时没有。”

    夏云逸见沈无涯的眼神不对，自己伸手摸了摸，忽然发觉自己脸上少了一块，他反而兴奋起来：

    “好酷，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沈无涯：“……”

    完了，现在连脑子都有病了。

    ☆、封霜前世番外

    （封霜前世番外）

    “小师弟, 你要记得，出门在外要小心跟你接触的所有人啊。”

    站在山道上，一白发白须的老道拉着一个年轻的小道长絮絮叨叨。

    年轻小道长面无表情，任由面前的人拉着他一直叨叨叨。

    半个时辰后，年轻小道长实在是忍不了了，于是他从老道长手里扯回自己的袖子，无奈道：

    “师兄, 我只是出去游历个一两年，我们门派与人世间一直都没什么来往，总不会有人要针对我吧？”

    老道长见年轻道长不耐烦, 于是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现在外面都乱成了一锅粥了，你又从未出山过，我只是担心你。”

    年轻道长只是觉得好笑, 他没有继续辩驳，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对老道长长长一作揖，便向山下踏出了第一步。

    等到年轻道长走到拐弯处，老道长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老道长忽然朗声道：

    “封霜, 红尘滚滚，切记入红尘者必得沾上一身红尘，是逃不掉的！”

    封霜回头，朝老道长挥挥手, 示意让他自己回去不用送了 。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入红尘。人世间才能称之为红尘，他一向行走于非人之间，如何又碰得到红尘呢？

    山下的确如老道长说的一样乱，人与人，妖与妖，人与妖，封霜短短的一路就看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故事，有喜剧也有悲剧，在所有与他有接触的故事里，封霜都选择置身事外，他总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参与人的喜怒哀乐，每次都似有所悟，但每次也好像什么都不懂。

    经历的多了，就算迟钝如封霜，他也开始渐渐反应过来，人与妖之间的矛盾在日益扩大。

    在山上的时候，他遇见的那些妖怪同他一样，在深山老林里长大，毫无心机，又不食人，遇见封霜也没什么敌意，反而是这些小妖怪将封霜带大，因此纵然从小听过老道长讲了许多妖怪吃人的故事，封霜坚信妖怪当中也是有好的妖怪的。

    然而这一点，在下山的时候，遇到越来越暴虐的妖怪后，封霜逐渐迟疑起来。

    就在那一天，封霜解决掉了一只吃了整个村落的人的蜘蛛精，自己却身中蜘蛛毒，毒/性发作起来，浑身动弹不得时，他被另一只又进来的蜘蛛精当成了储备粮，用蜘蛛丝捆了一圈后，被绑起来丢到了角落。

    封霜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挣扎出一点缝隙，最起码可以露出一点眼睛，窥得发生了什么，随即又想起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由苦笑：

    这样的话，当蜘蛛精要吃他的话，他会不会先被吓死呢？

    可事实上，封霜并没有被吓死。

    当天晚上，月亮很好，月光照进洞穴之中，恍如白昼，封霜能将洞穴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蜘蛛精因为不太喜欢光亮的地方，又忘了自己刚弄了一个储备粮，早早地进入洞穴深处蛰伏。

    月上中天，子夜时分，封霜因为身上的毒/性而觉得有些疲惫的时候，一个黑影忽然突兀地出现在洞穴中。

    封霜：？！

    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站在洞穴中的，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从封霜的角度来看，面前的少年十分稚嫩，澄澈的黑瞳和他修长的身躯给封霜一种面前少年人畜无害的感觉。

    少年眨巴眨巴眼，在洞穴中环视四周，没一会儿，他就双眼盯着封霜所在的地方不动了。

    封霜愣了一下，他不得不说，少年的眼神很好。于是在肚子里组织了一下措辞，封霜小声说到：

    “里面有蜘蛛精，你快走吧。”

    少年没动。

    封霜不知道面前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从少年周身的气息来看，少年没有妖气，也没有灵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人；可普通人是不会来到蜘蛛精的巢穴的。

    “你是人吗？”

    少年忽然问道。

    果然如同封霜所想，少年的声音十分稚嫩与清朗，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年一般。这么一想，封霜不禁微微柔和起来，他冲面前的少年说：

    “是。你快走吧。”

    “你为什么不要我救你？”

    “……不需要，你活着就好。”

    听到封霜这句话，面前的少年眼神微闪，随后他冲封霜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就当封霜以为少年要离开时，却见少年右手一甩，一把黑色的刀刃出现在他手上，然后，少年头也不回地走近了洞穴。

    封霜想要阻止少年，却因为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而动弹不得。

    一个时辰之后，洞穴深处传来爆裂的巨响，紧接着整个山洞开始坍塌，在碎石不断落下时，少年忽地出现在封霜面前，拉着封霜跑出了正在坍塌的洞穴。

    封霜被少年夹在胳膊下，看少年在陡峭的山壁之间来回躲避落下的碎石，对于少年的身手他十分惊讶，每次想张嘴问，却被灌了一肚子的山风，最后作罢。

    待得少年到了一个小溪旁时，少年将封霜放下。

    此时的封霜身上的毒性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被少年一放下，他就自己解开了身上的蛛丝。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看上去如此稚嫩，力量却大得惊人，之前被少年夹在腋下时，他几乎动弹不得。

    迟疑了一阵后，封霜勉强站直身子，对少年一作揖，说：

    “多谢。我名为封霜，不知阁下——”

    “云逸。”

    少年露出两个小酒窝，笑道，但是下一秒，他进惊呼了一声，皱眉后，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脖颈，那里被他的黑发掩盖，导致封霜看不见什么。

    “你没事吧？”

    封霜以为是之前的事情伤到了少年，于是担心地问道。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封霜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抹翠绿在少年颈后晃了一下。

    “没事。”

    少年说。

    之后少年对封霜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开始冷淡起来，他收回自己的微笑，对封霜指了一条下山的道路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封霜先开始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在此时，他们两个只是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离开了此地之后，封霜又是一个人踏上了旅程，又见了不少妖怪与人类之间的事，虽然此时对妖怪有所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罢了，他不会出手做什么。

    对于害人的妖怪，封霜会杀，因为他是人；而对人类无害，却被人类逼到绝境的妖怪，封霜只会悄悄地给妖怪留一个后路，至于妖怪发不发现得了，之后的事他不会管。

    他一直游走在妖与人之间的那条路上，不论外面如何，他都试图尽量走在中间的那条线上，但……这很难。

    这些事如同重石一样压在封霜心里，使得封霜的气质看上去更为高冷，在此期间，他也渐渐在人世间混出了点名号。

    ……可是，不开心。

    慧极必伤，说的就是封霜这一类人。

    然而，就像是梅雨季也会有晴天一般，封霜也会遇上让他高兴的人或事：

    碰上那天的那个少年。

    他们两个或许真的是有缘，在封霜离开那座山后不久，他就与少年见了多次面。

    最开始的几次，封霜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少年都会先露出一副迷茫且懵懂的表情，当封霜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少年都会眼睛一亮，想要与封霜更加亲近一点，但似乎又在顾虑什么，于是硬生生装出蹩脚的冷淡，让封霜离开。

    他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想更加的欺负他。

    几次之后，本来纯良的封霜忍不住了，于是故意偷偷地制造偶遇，就为了少年在见到他时候的别扭模样。

    后来，这种“偶遇”多了后，少年从“别扭”变为“麻木”，最后变为“嫌弃”，但与此同时，封霜的身份从“有意思”，变为“有病”，最后变为“有钱。”

    是的，封霜终于找到了攻略少年的方法——

    有钱。

    其实就是一路上，衣食住行由封霜出钱，全包。

    封霜：“……”

    封霜是为了游历增加自己的见识才一路旅行的，而少年则是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每次封霜委婉地表达自己可以帮少年的意图的时候，少年都会立刻转移话题，问的实在是烦了，才会说一句：

    “你再继续问的话，我们只能分道扬镳了。”

    封霜没办法，只好不说话了。

    有了少年陪伴之后，以前沉重的旅途变得轻快起来，少年似乎跟封霜一样，原来从未接触过这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来接触这个世界；

    但他与封霜不同，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有时因为太过好奇，反而惹出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还牵连了封霜，封霜虽然每次都哭笑不得，但是每一次还是帮助少年解围。

    一路上，这样那样零零碎碎的事情总会被少年惹出来，可封霜却很开心。

    几次帮助少年解了难题后，少年对封霜亲近些许，甚至允许了封霜有时候与他的接触，在封霜面前降低了警惕心。

    封霜对此泪流满面——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他只不过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就直接被少年卸了胳膊，现在最起码不会被卸胳膊了啊。

    这让封霜想起了他小时候养的一只小黑猫，也像是少年一样，最开始的时候他连摸都不能模一下，后来喂小鱼干好久了之后，小黑猫才允许他在它吃饭的时候摸一摸，其余时间还是不给摸。

    在少年对他的警惕距离越发小了之后，封霜又多了一个新爱好，那就是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这少年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总是做出一些自相矛盾的举动。

    这种举动也会有先兆的，封霜每次见到少年脖子后面翠绿的东西一闪后，少年就会莫名其妙地转换自己的举动和态度。

    所以说，少年的本体是背后的苗苗？

    封霜曾经不止一次这么猜测，但他不敢与少年谈起。在这个人与妖相互猜忌的世界，虽然他并不介意有一个妖族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妖族朋友能毫无芥蒂地知道自己的真身早就被看破。

    至于为什么从少年身上感觉不到妖气，封霜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比如说少年身上藏有什么掩盖妖气的法宝之类的。

    在明白少年的本体是苗苗后，封霜对于少年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并且帮助他有意无意地隔开人族的接触。

    少年：“我为什么不能吃肉？”

    因为你本体是草木啊，笨蛋。

    封霜一脸淡定地将他面前的肉挪开，放上一碟白菜：“对你身体好。”

    放完之后，封霜又是一噎，他忽然想到，如果少年本体是草木的话，喂他吃白菜是不是有点同类相残？

    然后他又一脸凝重的挪开了那碟白菜。

    少年看着面前所有的菜肴被封霜挪开之后，他一下子皱眉，狠狠地瞪了封霜一眼后，少年——

    掀了桌子。

    封霜：“……”

    他真的有点好奇少年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了，既爱吃肉，又爱报复，武力值又奇高，他根据自己的记忆回忆了许久，都不清楚有那种草木少年这种特性。

    虽然中间有点小摩擦，但封霜和少年之间还是走在一起，他们从北方一直走到南方，少年也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后来的沉稳冷静，并且无师自通地会了一些医术。

    封霜依旧是老样子，但是对少年的本体越发好奇——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他脖颈后的那点翠绿越发明显了。

    少年：“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

    封霜意犹未尽地收回自己的眼神，避开少年探究的视线，说：“没什么。”

    但这次对话以后，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当天夜晚的时候，他离开了。

    封霜没有阻拦。

    从此以后，一切都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

    无趣得厉害。

    时间又过了一年，在看惯了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惨案、厌恶了人族之间的尔虞我诈后，封霜终于决定回自己门派。

    至于少年，一个人一生之中那么多的过客，少年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

    过客之说，一直都是封霜用来安慰自己的言辞，可越是安慰，心中越发落寞，终于有一天，封霜在一个人坐在山林间仰望天上的月亮，一个人心血来潮，想要跟另一个人说些什么，可举目四望，这里只有他一人时，封霜呆愣半晌。

    第二天，他开始一个人沿着原来的路走了回去。

    他想找一个人。

    或许会找到吧，或许找不到吧，每天都这样在两个答案之间徘徊，封霜既期待明天，又恐惧明天的到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当封霜走到一条小溪边，捧起一捧溪水时，他忽然若有所感，朝身后望去，惊喜道：

    “云逸，太好了，我——”

    少年此时的状况却不太好。

    他浑身都是伤口，半张脸上布满蛛网一般的裂痕，眼里满是疲惫，他说：

    “封霜，帮我一个忙。”

    当着封霜的面，他伸手像脖颈处摸去，一会儿后，他拿出了一棵绿色的苗苗，说：“你能帮我照顾他吗？”

    这个绿色的苗苗被人粗鲁地拿出来之后，看上去非常不高兴，两只叶子不断地摇动，卷须也是一弹一弹的。

    封霜看了这小东西半晌，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个苗：

    “这不是你本体吗？”

    “本体？当然不是。”

    少年睁圆了一双眼，终于看上去有点少年气了，他将苗苗缠绕在他手上的卷须小心翼翼扯开，然后将小苗塞到了封霜怀里，说，

    “不过这小苗是我的命根子。”

    此话一出，小苗不挣动了。

    封霜古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小苗，问：“你究竟怎么了？”

    “帮我把小苗送到终南山山脚，在西边找到一块人形的石头后，从那里向上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你可以遇到白泽，把小苗给白泽。”

    少年说，

    “至于我，我要处理一下追上来的人，你先走，我稍后就赶上来。”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封霜带着一棵小苗，在少年的催促下，走了。

    话说这小苗也真是奇怪，它似乎极其不喜欢封霜，只要封霜碰它，它就会用卷须抽封霜一鞭子，虽然不会在封霜手上留下什么痕迹，但也是很疼，于是封霜被迫给它买了一个花盆。

    这下，一人一苗之间好了些许。

    ……

    虽然封霜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烧了这棵苗。

    为了不让少年失望，封霜按照少年所说，往终南山赶去，然而路途行走了一半，那少年却还没赶上来，这让封霜很担心，但他又不敢折回去寻找。

    在他和小苗赶路的同时，人间又开始有了一个传闻：

    上古神树，银鳞龙角树现世。

    这银铃鳞龙角树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引得无数人疯狂。

    “只是一棵树而已，他们都疯了。”

    在再一次见到一棵千年古树被扒光皮之后，封霜看着啃噬着树皮的疯狂的人，感叹道。

    一旁的马背上，小苗听到了这句话，卷须在半空中上下抖了抖，难得的第一次赞同封霜的话。

    后面的谣言愈演愈烈，有人说，银鳞龙角树是真的存在的，据说有一个非人的东西当着人族的面承认银鳞龙角树的存在，并给了证据。

    “他给了百宝阁阁主一盏冥火灯，这冥火灯里面的冥火与其余的冥火会有感应，据说冥火不灭，灯不灭，这就是银鳞龙角树存在的证据。”

    “不会吧，这要是去地府吗？”

    “你傻啊，银鳞龙角树能起死回生的话肯定与地府有关。”

    封霜听着身后两位路人的谈话，只觉得他们愚蠢。

    此话暂且不提。

    这件事暂时揭过后，封霜终于带着小苗到了白泽所在的地方。

    白泽接过小苗，吩咐手下妖族将小苗带走后，温柔与封霜对视：

    “谢谢。作为报酬，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封霜本来不想要什么报酬，可心中一动，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能告诉我……云逸在哪里吗？”

    白泽注视着封霜，一双纯黑的瞳孔似琉璃一般透澈晶莹，他的笑容隐去，说：

    “如果你提出的不是这个请求就好了。”

    ……

    白泽将封霜送至了冥界。

    封霜站在忘川河边，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少年躺在冥火之中，忽然全部明白了——

    他的少年不过是银鳞龙角树的树奴，少年视若至宝的小苗便是引得所有人都疯狂的银鳞龙角树的复生苗。

    现在，复生苗得以生存了，而他的少年要死了。

    在封霜到达的时候，少年便睁开了眼睛，本来十分警惕，但见到封霜后，他又放松下来，躺了回去：

    “我以为你是那些不长眼的人。”

    “你杀了很多人吗？”

    封霜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干，快要说不出话来。

    “对呀，谁叫他们要杀我。”

    少年歪歪头，似乎困惑封霜为什么会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他们真奇怪，为什么会相信有能起死回生的东西？”

    他顿了顿，无所谓道：

    “算了，反正这冥火会烧尽一切。如果以我自己作为燃料的话。”

    这句话引得封霜回过神来，他感应到这附近还有人，同时又想到忘川河边便有几户人家，顿时劝解道：

    “将冥火收回去吧，你会杀掉无辜的人的。”

    “我也不想的。” 少年微微闭上了眼，看上去快要到了尽头，脸上的皮肤开始剥离，露出下面惨白的内容，

    “可是没办法了啊……只要我死了，他们就一定会以为主人死了，这样就……好疼……”

    最后的呢喃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掉。

    冥火越来越大，少年靠着的石头都开始融化。

    封霜不敢说话，连动一下身体都不敢，他怕他一动了，面前的少年就化了。

    少年忽然抬头，看着封霜，说：“你帮帮我，好不好？”

    ……

    众人持着百宝阁阁主给的冥火灯，在忘川河边苦苦寻找时，那盏灯忽然灭了，当众人惊讶不已的时候，有人根据冥火烧灼的痕迹寻找，找到了站在忘川河边的封霜。

    当时封霜一言不发，站在忘川河边，垂头看着忘川河水，而河水里面，有一团闪烁着幽蓝色的东西在缓缓下沉。

    封霜忽然抬头，看向来人，问：“冥火灯灭了吗？”

    来人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自此，封霜一战成名。

    当时忘川河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封霜一直避而不谈，出了忘川河后，封霜回到自己的门派，闭关十年。

    十年后，封霜成为人世间修为最高的修士，但奇怪的是，从此以后，封霜的境界一直停滞不前，几百年后，就地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