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节

    将之前的通讯展示在仲煜城眼前，才慢悠悠的说完这句话：“既然你没那么喜欢他，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呢？”

    仲煜城看了眼通讯页面，字字句句都是郑星洲在鼓励他追求“真爱”，剩下的是郑星洲的花式表白，每个词都在描述仲煜城对他有多好。

    哪怕明明知道是甲一准备的礼物，也一厢情愿的脑补出他对郑星洲的关心来。

    看在知情人眼里，再是卑微不过，简直将自己放在了尘埃里，便是如此，他仍小心翼翼的鼓励叶修远去追求“真爱”。

    好似他鼓励的那个人喜欢的不是仲煜城一般。

    仲煜城心里涌起了一股陌生的情感，酸涩中带着几分甜，让他想见郑星洲，想抱抱他，想告诉他，他……

    念头戛然而止。

    他耳尖微微泛红，却仍是把思绪扯回到了叶修远身上。

    他说起这个，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表达对郑星洲的同情，也不是为了替郑星洲表达深情，而是……

    刀剑具全，呼啸而至。

    叶修远才慢慢开口道：“但是你却不爱他。”他的笑容可以说恶毒，语气却流淌着几分肝肠寸断，不知是为谁说出这句话：“我不想利用他对你的感情做什么，但是你也不能拦着我对他说什么。”

    他仰起头，说出最终的目的：“你会向他解释吗？解释我们之间的事情？违背你当初许下的承诺？”他几乎是期待的看着他。

    好似在说，违背你的承诺吧，抛弃我们的过去，让我看到为了爱情违背原则的你。

    你会这样做吗？

    他期待的等着一个回答。

    沉默慢慢蔓延，横亘在他们之间。

    仲煜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叶修远身后的寒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这是他身体本能在警告他，危险，十分危险。

    但越是这样，叶修远越是开心，他脸上荡开了大笑，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好似见着了世间最荒谬的事情，又好似看到了他一直期盼的事情。

    在大笑声中，透出几分苍凉。

    笑声渐低，叶修远捂着嘴，伸手擦掉了笑出来的眼泪。

    再开口时，已然是戏谑语气：“如果你不解释，那可能会发生一些你不想见到的事情。”

    他看着仲煜城，亲切的像是亲近的友人在友好的给予建议一般：“他只会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我告诉他，他被绑架的背后充斥着的阴谋……”

    仲煜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喜怒不行于色，好似深沉的大海，容纳了一切波澜。

    叶修远也不在意，他的不开口在某种程度上彰示了他的态度。

    叶修远口中的话一顿，转移了话题，好似单纯的好奇：“郑星洲精神出了问题？”

    仲煜城看着他没说话。

    叶修远便自顾自继续道：“是因为你吗？”他嘴角微微翘起，好似天真又好似残忍：“肯定是因为你。”

    “对吧？”他看着仲煜城，每句话都毫不留情，朝着他的软肋，一刀又一刀。

    恨不得见他鲜血淋漓，遍体鳞伤，才能开心快活成这般模样。

    仲煜城终于开口了，却不是他想的那般被戳中痛脚，而是一贯的冷静。

    这份冷静让他好似永远无法被击败，无论是谁，无论是因为什么。

    他都是如此，冷静的处理完所有事情，然后抛之脑后，独自前行。

    “我不会违背承诺。”他笃定道：“但你也不会再见到他。”

    他没有解释叶修远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是给他一个通知：“回混乱之地去。回你的老家，从消失在他面前。”

    叶修远看着他，边点头边赞道：“仁慈。大度。是你的作风。”

    仲煜城站起身，并没有在意他的挑衅，转身欲离开。

    “晏雄的事情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身后传来了冷漠笃定的话：“这样的铁石心肠，你根本配不上他。”

    变态

    77 变态

    仲煜城脚步一顿, 他几乎要就此反驳回去, 但最终，仍是他一贯的模样，沉默中充满审视。

    叶修远靠着床，有些隐隐约约的难受，他本就是从昏迷中刚醒过来, 又情绪波动极大，身体难免有些承受不住。

    但这点疼痛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只是揉了揉额头，看着仲煜城停下的脚步, 泛起几分乏味来。

    他这样的人也会爱上一个人？

    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么长的时间, 这么久的无动于衷, 他还以为, 就算是块石头，他也能给他焐热了。

    但他偏不，一次次的拒绝，几乎让叶修远以为，仲煜城只是丧失了爱上旁人的能力，但是最终, 现实告诉他, 不, 不是他丧失了爱上旁人的能力, 是他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这样一想，自己确实很可悲, 但是好歹他确实曾经对不起仲煜城，得到这种报应，无可厚非。

    但是郑星洲又有哪里对不起他？

    他要爱上他，折磨他，利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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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上他的人和他爱上的人，一时竟然不知道哪一个人更惨一点。

    叶修远心中泛起几分嘲笑，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慢悠悠的重复道：“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他和郑星洲聊了一个月，清楚的知道对方有多喜欢仲煜城，哪怕是虚假的礼物和关心，在他嘴里，也是仲煜城对他的在意。

    多可怜啊，爱上这么一个人渣。

    叶修远浑不觉这句话也将自己说了进去，他也是人渣，爱上仲煜城，顶多算是报应。

    但那个隐忍的男人……

    他想起了郑星洲在花园里挡在他面前的样子，他是一个英雄。

    叶修远不太了解郑星洲的过去，但对方留给他的印象，深刻又简单。

    卑微的暗恋者，无望的追求者，正直的英雄，隐忍的男人。

    叶修远爱仲煜城，也喜欢郑星洲，而晏雄……

    他们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叶修远收回了飘散的思绪，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博爱，而是真的滥情，他会轻而易举的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在下一刻再喜欢上另一个人。

    所幸在这些人之中，他还知道分得清，最爱的那个人，才不至于真的迷失在纷纷扰扰的男色中。

    叶修远冷静到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他本来就是罪有应得，他早就知道。

    但是想起郑星洲，他方才混杂着复杂的心情，既担忧他就此跳入火坑，又嫉妒他得到了他永远得不到的人，既为他不平，又恶意满满，糅杂成一团，终究成了满怀恶意的担忧，愤愤不平的嫉妒。

    只要一想到郑星洲对此的反应，不论是绝望还是隐忍，是痛苦挣扎还是一如既往，都让观者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如果，我得不到你，那我退一步，得到你喜欢的人，也算是得到了你。

    这样想着，叶修远神情再次平淡了下去。

    我真是一个变态。

    仲煜城被他逗笑了，他转身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叶修远，终于被激怒了，出口的话里含着未露的锋芒：“我和星洲之间的感情……”他露出个笑，肯定又决然：“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叶修远垂下眼。

    仲煜城却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愿，继续缓慢而又坚定的在他心上划出支离破碎的痕迹：“如果说有一个人不配被爱……”他抬眼看他，难得的笑容柔和了他的脸庞，落在叶修远眼里，却好似横眉冷对，让他心上的洞吹出呼啸的声响。

    “那也只有你。”

    仲煜城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自己被愤怒轻易的主宰了思维，他并不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只是一贯的修养不允许自己这么轻易失态。

    他看了眼叶修远，叶修远低头靠着床，表情半隐于阴影处，好似浑身无力，又好似心碎。

    但这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他说出口的话，从来不收回去。

    叶修远回混乱之地已成定局。

    叶修远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他参与到这件事中，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已然是仲煜城最后的宽容了。

    但是我好不容易从那里爬出来，怎么可能会接受重新回去的命运呢？

    他抿着唇，在仲煜城这不留情面的最后一句话中，转开了停留在郑星洲身上的话题：“晏雄……”出口的话干巴巴的，让他自己都悚然一惊。

    仲煜城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心中泛起淡淡的不耐，但在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让情绪主宰他的反应，理智让他用残余的耐心侧头看向叶修远。

    叶修远停顿了下，不是为了制造气氛，而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话能更好的说出口：“你跟晏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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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煜城抬起眼看他。

    “晏雄他们站在贵族的对立面……”叶修远看着仲煜城，有些真挚的怀疑：“你是以什么身份参与在其中？”

    “或者说，煜城，你想要的是什么？”

    仲煜城露出个假笑来：“我想要的当然是逮捕他们，对这些敢挑衅我的通缉犯一个教训。”教训二字轻飘飘的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些卷舌，有些画外音。

    让人联想到，这个教训绝不会是简单的教训，进而衍生出无数关于晏雄他们的下场的猜测。

    叶修远熟悉他的表情，但他仍一个字都不信，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思路道：“你想……”

    “复辟帝制？”叶修远目不转睛的盯着仲煜城，话语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耳朵：“拿他们做你最锋利的那把刀？拍卖会上突然出现的大帝血脉……”

    他似乎被自己这顺理成章的推论吓了一跳，突兀的收了声，看着仲煜城的表情里透出了几分惊疑不定。

    仲煜城打量着他，假笑的弧度丝毫不变：“我还真没想过可以这么做。”他慢悠悠的道：“我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他站在那的模样，一如他话语里的含义，在如今的星盟，仲家这个庞然大物，除去没有那一层多余的名义，但确实是实际上的定海神针，稳固着整个贵族统治的根基。

    他是贵族的领头羊，他是贵族秩序的守护者，他是无法推翻的统治者。

    他有什么必要要冒着全星盟公民的反对，去复辟帝制呢？

    叶修远冷静了几分，想，他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但……

    有时候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东西，也足以人们飞蛾扑火，付诸一切。

    帝制被推翻数百年，贵族们却仍固守着自己的荣光。谁又敢否认离那个位置就差半步之遥的仲家家主，不会有戴上王冠，成为真正的皇帝这种想法呢？

    这多诱人啊，真正的万人之上，名副其实的王。

    谁都不敢断然否决这个想法。

    叶修远冷静了下来，他不再看仲煜城，或许对方的动机尚不清晰，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对方跟晏雄一定有关系。

    晏雄能在仲煜城在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那只有一个理由，仲煜城故意放走了他。

    而这个理由背后的牵扯出绰约的阴影，让人不寒而栗。

    但这仍属于贵族一贯的作风，私底下的肮脏不堪入目。

    这远比不上另一点更让叶修远在意。

    这场绑架，是以郑星洲为目的，而郑星洲当时双腿不能行走，精神异常，几乎是毫无反手之力，也意味着，只要仲煜城这边稍稍抬手，这本该是一场水到渠成的绑架。

    而之后郑星洲所遭遇的，便不在叶修远的猜测范围了。

    他了解晏雄，名副其实的禽兽，冷血残忍，变态无耻，一只无法被驯服的野兽。

    他绝对不会乖乖听从别人的劝告，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残废且精神异常的郑星洲落到他手里……

    这就是贵族，爱你时仿佛置身天堂，转手还能送你入地狱。

    叶修远想，郑星洲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像这样满怀计算和利用的感情。

    仲煜城神色如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等了等，终于决定停止这一场对话。

    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房间，甲一带上门，侍从从两旁有序且队列整齐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仲煜城侧头示意了一眼甲一。

    甲一与家主目光交接，这一个无声的命令便被传达了下去。

    甲一步履不停，跟在家主身后，点开了屏幕，飞快的编辑了一条通讯还没发出，左上角先显示接收到一条新通讯，发件人：郑星洲。@无限好文，尽在

    甲一脚下不停，伸手删掉了刚编辑好的通讯，目光在仲煜城的背影上一顿，点开了郑星洲发来的通讯。

    然后眉头便一点点皱了起来。

    仲煜城回到了书房，刚坐下准备继续处理未尽的事务，甲一快步走上前，低声道：“郑先生想见一见叶修远。”

    仲煜城伸到屏幕上的手一顿，抬头看他时，眉头也跟着皱紧了，神色有些难看。

    甲一没迟疑，点出屏幕。

    郑星洲：甲一，叶修远身体好些了吗？我想去看看他。

    仲煜城盯着这句话看了看，忽而将目光移到了之前的通讯记录，然后眯起了眼，语气平静的问甲一道：“星洲之前跟你道歉？”

    剩下半句他没说出口：你还没回？

    但没说出口不影响甲一瞬间领会到领导的精神。

    他看了眼和郑星洲的通讯屏幕，上一条通讯停留在对方的道歉上，而且，划重点，他压根没回。

    但是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郑星洲要和叶修远见面吗？

    叶修远刚才说的话还尤在耳边，句句如雷贯耳，字字皆稳准狠的踩中了关键点。包含着一个精妙到匪夷所思的猜测，一个笃定的想在郑星洲面前拆穿家主的态度，这要是两人见面……

    家主是真不担心自己的交往对象把他甩了啊？

    理亏的甲一不想开口。

    但是家主盯着他的目光好似没有移开的意思。

    甲一只好委曲求全道：“属下下次注意。”

    “下次？”仲煜城目光幽幽转深。

    “你没向他献上你的忠诚？”

    敲打

    78 敲打

    此言一出, 一室静谧。

    甲一在心头熟练且带着淡淡的忧伤, 叹了口气。

    随后动作娴熟利落的给仲煜城行了个骑士礼，单膝跪地，左手扣在胸口前，头却扬起，露出脆弱又毫无保护的喉咙, 目光聚焦在仲煜城眼睛下方一寸，鼻子上方半寸，即鼻梁上，毫不逾越, 又处处周全。

    “属下知错。”甲一跟在仲煜城身边这么多年, 对如何平息仲煜城的怒火却仍感到陌生。

    仲煜城极少发火, 而一旦发火, 便再无退路。

    所幸，仲煜城此时虽神情不善，但仍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显然他的理智再一次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