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于是,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

    订婚了。

    韩恬大约是算准了如果先找初雅商量, 话题肯定就会被她打着哈哈就带跑了。

    这么当着大家的面一赶鸭子上架, 初雅只能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

    初雅心想：

    订婚,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

    韩恬以为，两个人既然已经订了婚, 关系肯定要发展到一个全新的地步了。

    谁知道两人还没过上多久的二人世界，初雅就突然飞去了欧洲。

    韩恬与艾爷的合约还没结束, 还剩下几个工作没有完成，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雅留下一个吻和“她很快回来”的诺言就走了。

    其实之前经过GW的珠宝展之后, 初雅与外公的关系已经有了些许的缓和。

    虽然两人之间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气氛却比从前要好上太多了。

    外公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对她和对她母亲的亏欠，初雅都能感觉得到。

    她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

    所以她愿意承他的情。

    不过毕竟嫌隙已经那么多年，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快速修复，好得跟正常人家里的爷孙一样，也不可能像是米雪拉那样对爷爷尽情撒娇。

    所以, 初雅所做的第一个小小的让步，给外公的第一个和解的信号, 就是她答应接下作为GW方代表与艾爷沟通、主持GW时装发布会的工作。

    这回时装周结束不久, 初雅终于第一次接到了来自外公的电话。

    不是寒暄, 不是问候。

    而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外婆, 病重了。

    那位母亲口中无比温柔的，初雅从来不曾得见的外婆，病重了。

    而听外公说, 她想见初雅一面。

    于是初雅没怎么犹豫，答应第二天立刻赶去米兰。

    被合约拴住的韩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

    初雅见到外婆的时候，是在米兰一家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内。

    外婆昏迷着。

    初雅站在病房外面，手明明已经搭在房门门把上了，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一门之隔的地方，睡着的不仅仅是她未曾谋面的亲人。

    还有她从来不愿意去回想起的过去。

    直到不知何时回来的外公，站在几步之遥地地方轻唤了一声：“初雅？”

    初雅回头。

    外公似乎有些没想到，初雅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他站在原地，有些踟躇，不知道突然之间该跟她说什么。

    于是初雅先瞥过头，指了指病房：“医生怎么说？”

    外公拄着手杖也跟着走到病房门前。

    目光透过病房们上的玻璃，望进室内。

    他缓慢地说道：“其实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自从……你母亲去了，她的身体愈发的不好了。最近几个月进了两次ICU，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初雅：“……”

    外公的语气冷静而淡定。

    大约是经过了那么多年，其实早已经慢慢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当这一刻终于要来临的时候，他其实真的可以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镇定。

    两人在门外站了没多久，像是察觉到初雅的出现一般，外婆竟然醒了。

    外婆微微扭过头，朝房门外望了过来。

    外公拍了拍初雅的肩膀，先行进了病房：“进去。”

    初雅在门外犹豫了两秒，终是抬脚走了进去。

    病房里的老人头发花白，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

    即便是病着，也保持着极好的气质和风度，像是个无比优雅的贵妇人，令人不禁心生敬重之意。

    但，也确实是憔悴。

    眼窝有些凹陷。

    初雅挪进去两步，抬头就看见外婆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望着她。

    瘦弱的手掌微微抬起，伸向了她。

    像是要跟她说话。

    初雅静静吸了一口气，于是顶着两个老人的目光，走向病床边。

    双手一伸，就抓住了那只干瘦微凉的手。

    外公微微低头，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和dy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的同时，初雅看到病床上的老人望着她的眼睛微微地弯了起来。

    初雅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起来。

    因为老人她，也有一双与母亲一样的眼睛。

    很亲切。

    这一刻初雅不知道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柔软，究竟是来自于这双温柔的双眼，还是来自于血缘上无可抵抗的羁绊。

    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她开口就轻轻唤了一声：“外婆。”

    于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

    初雅在病房里陪着两位老人坐了好一会儿。

    虽然三个人之间安静的时候远多过于说话的时间，可此时此刻，他们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就算不说话，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无比温暖而和谐。

    直到这股温暖的气氛被几个人打破了。

    米雪拉满脸不敢置信地推开门，瞪着初雅：“Nyx！？你怎么会在这里？！”

    米雪拉的身后，还跟着进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有上了年纪，大约五六十岁的人，也有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他们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就是五官上或多或少都有点相似。

    米雪拉这一叫，身后很快有男人制止了她：“米雪，不要在奶奶的病房里大声说话。”

    米雪拉抿了抿嘴。

    然而目光依然落在初雅的身上。

    初雅慢慢站起来。

    目光在外公和外婆的脸上转了一圈，终于回过头看向米雪拉。

    外公在她身后淡淡地说道：“她就是dy的女儿。米雪拉，她是你的姐姐。”

    在场的几乎全是布鲁尼家族的人，也全部是玛汀布鲁尼的直系子孙。

    这一宣告，无疑是彻底将初雅的身世公开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各异。

    但以初雅的眼力，完全能看明白，这些人里面，似乎并没有谁是在真心替她的出现、回归而感到喜悦。

    有人恼怒，有人诧异，有人不悦，有人质疑。

    总之气氛一下子变了。

    米雪拉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你们没弄错？”

    外公淡定地回答：“这怎么可能还有错？”

    站在人群后面的另一个年轻男人跟着站出来，走到米雪身后。

    那如出一辙的眉眼，一看就知道是血缘关系极近的亲人。

    男人皱着眉头问道：“那为什么我们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做过亲子鉴定了吗？可别是冒名顶替来争财产的！”

    闻言，初雅的眉峰挑了挑。

    争财产？

    好笑了。

    虽然她也算不上多有钱，可对于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她一向不放在眼里。

    有钱又怎么了？富可敌国又怎么了？

    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只要她想，她也有本事日进斗金。

    ……

    ……

    纽约。

    凯里曼大厦。

    初雅去了米兰之后，除了飞机落地的时候跟他报了一句平安，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一天多的时间里，音信全无。

    韩恬略微有点担心。

    在第十次拨打国际长途，因为等候时间过长而被自动挂断的时候，他终于有点着急了。

    手机一甩，他往沙发上一靠。

    “真是的，忙什么呢？连给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脖子一仰，抱怨的话还没说完，韩恬一睁眼就对上了艾爷的眼睛。

    韩恬：“……”

    艾爷：“……”

    两人相顾无言。

    随后艾爷才默默地问了句：“她又不接你电话了？”

    韩恬心说，这个“又”字用得妙。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初雅从来没有不接他的电话过。

    至于艾爷……

    据说当年Nyx突然人间蒸发的时候，乔什和艾爷不知道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

    乔什曾经悄悄和他说，艾爷当年还因为初雅一直不接电话，而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不知道摔坏过多少手机了。

    韩恬抿了抿嘴，算是应了艾爷的问题。

    “好。”

    艾爷眼睛里明显流露出几分愉悦来。

    显然像是在因为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而感到得意。

    男朋友升级成未婚夫了又怎么样？

    还不是跟他一样，不接他的电话吗？

    韩恬揉了揉后颈，目光落在艾爷手中的文件夹上。

    “这什么？”

    两人位于顶层。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韩恬在所有签约、专属模特中的地位与众不同。

    有时候要去帮加文的忙，又要参加艾爷的训练，于是艾爷直接将顶层的一间空置的大工作室划了出来，当做韩恬的个人训练室。

    这么一来，加文和艾爷有什么事找他，也方便得多。

    只需要走到隔壁敲敲门就行了，说不定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喊一声，韩恬也能听到。

    艾爷扫了一眼：“噢，Valentine品牌的广告企划。”

    Valentine是一个享誉国际的婚纱品牌，历时近百年，当年无数王室、贵族的婚纱都是交由Valentine品牌定制。

    至少在国际婚纱行业，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韩恬随口问道：“怎么？缺女模？”

    这么好的□□会，如果来找艾爷，那么这个机会肯定花落专属模特身上。

    而现如今艾爷的专属女模中，除了米雪，就只剩下另一个几乎不曾出现过，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直在休假的黑人女模了。

    对方挑不挑米雪，韩恬倒是完全无所谓。

    于是也只是随口一问。

    结果艾爷摇摇头，答道：“其实对方已经有模特人选了。不过还是希望我能帮忙物色一下有没有更好的人选。对方的要求是，至少要在知名度超过他们的人选。”

    “哦？他们选的是谁？”

    “美国的著名影后，卡莉·泰伯奈可。听说过吗？”

    韩恬习惯性挂在唇角的笑意倏地一僵。

    良久，他的唇角慢慢地勾，带出一抹寡淡的笑意：“听说过，GW美国区的代言人嘛。”

    “对。”艾爷没注意到韩恬微变的表情，兀自说道，“泰伯奈可的形象一向走年轻性感的路线，虽然已经年过四十，可硬照水准比绝大多数女模高出一截，至今依然是非常炙手可热的代言人选。”

    韩恬淡漠地说：“听说她至今未婚，找她来当婚纱品牌的代言人，真的合适吗？”

    艾爷微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韩恬连这个都清楚。

    “有什么不合适的？形象与品牌相符就好了，再说她虽然未婚，却曾经和一些知名男星陷入热恋，以话题度和品牌号召力来说，她还算合适的。除非现在的女模中，还有比她在这些方面更合适的人选。”

    韩恬顿了顿，忽然笑道：“你找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劝Nyx接下这个广告，跟泰伯奈可竞争一下？”

    艾爷清了清嗓子。

    他的确是这个想法。

    毕竟目前他能想到的女模中，论知名度和话题度，最高的就是Nyx了。

    加上之前韩恬闹出的求婚一幕，实在是跟Valentine品牌有点不谋而合。

    求婚之后不就是要结婚了嘛。

    穿婚纱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嘛！

    只不过话说得太明白，不就没意思了嘛！

    艾爷但笑不语，朝韩恬挑挑眉，递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韩恬笑笑。

    这要换了是平时，他大不了直接推给妙姐去劝。

    毕竟初雅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不干涉。

    她愿意接就接，不愿意就不接。

    只不过——

    他的目光扫过文件夹，语气有点冷淡：“好啊，那就直接跟Valentine的人说，Nyx接了。”

    艾爷有点不信地看着韩恬：“你能说了算？”

    “能啊。”韩恬笃定地点头。

    “行。”艾爷点头，“那我这就去跟Valentine的负责人说一下。”

    艾爷走后，韩恬将摔到沙发角落的手机又捡了回来。

    能是能。

    他有信心让初雅答应，不过嘛——

    前提是他得联系得上她啊！

    韩恬无奈地叹气，第十一次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地连续响了好几声之后，忽然“嘟”声一断，一道女声冒出来：“喂？韩恬？”

    初雅接了。

    韩恬回神，问道：“怎么最近一直没接电话？”

    电话那头，初雅似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点低落：“这一整天都有点兵荒马乱的……”

    韩恬敏锐地察觉到初雅状态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外婆她……过世了。”

    就在她看望她之后不久。

    仿佛就像是强撑起一口气等着见她一面似的。

    等到心愿已了，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下去了。

    这一整天里初雅一直在帮外公料理后事，一边还要承受着那些未曾谋面的亲戚的冷嘲热讽——说她就是为了争财产。

    而每当等她想要反唇相讥，说自己根本不会要财产的时候，那些亲戚就打蛇随棍上地要她签下放弃遗产的合约。

    这个时候，外公就会冷着脸打断他们。

    直到前不久布鲁尼家族的专属律师到来，表明外婆生前已经立下了遗嘱，要将名下50%的产业赠与初雅。

    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其实WD集团在外公的手中打拼至今，其实大部分的资产都在妻子的名下。

    这么一来，岂不就代表WD集团的大部分资产都落在了初雅的头上？

    顿时，其他所有原本应该拥有遗产继承权的儿孙们脸色都异常难看。

    试想，如果自己能够继承的巨额遗产顿时缩水了一半。

    而剩下的大头居然全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拿走了，谁能受得了？

    自然又是一整天的争执吵闹。

    初雅有些面色憔悴，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她真的对WD集团没有半点兴趣。

    如果有，早在那么多年前她就会主动接近了。

    可是她没有，就算后来当上了模特，曾有无数次机会跟GW，或者其他WD旗下品牌合作，她依然选择绕道而行，就已经足以证明了她没有丝毫攀附的心思。

    只可惜，有些事情似乎光靠躲是躲不过的。

    “对了，你呢？打来什么事？”

    韩恬“唔”了一声，说：“我替你接了一个工作。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签合同？”

    初雅想了想：“至少还得一周，合同的事可以让妙姐全权代理的。”

    丝毫没有过问韩恬替她接下了什么工作。

    韩恬等的就是这句话。

    “说起来，怎么想起来要帮我接工作了？”初雅淡笑道，“我记得你似乎从来不过问这些的呀。”

    “这一次不同。”韩恬淡淡说，“这次要从另一个人手里抢代言。”

    初雅一怔。

    “谁？”

    “卡莉·泰伯奈可。”

    “……她是？”

    韩恬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用稳定的语气答道：“我母亲。”

    初雅：“……”

    电话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初雅慢慢地理清思绪。

    所以，韩恬这是要她去抢了他妈妈的代言？

    他们俩究竟什么关系啊？

    “话说回来，你要我接的是什么品牌的工作？”

    “婚纱广告，Valentine的。”

    初雅：“……什么？”

    韩恬：“Valentine啊。怎么了？”

    初雅：“………………………………”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初雅手机掉落的声音。

    “噼里啪啦”了一阵之后，终于被初雅重新拿起来。

    “咳咳，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这个广告我不能接。”

    韩恬没料到初雅会是这样的反应。

    “怎么了？”

    初雅抓抓头发。

    这让她怎么说呢。

    “嗯……你有没有了解过Valentine品牌现在的主设计师是谁？”

    韩恬理直气壮：“没有。谁？”

    初雅哭笑不得：“温清澜，我那个渣男爸爸。”

    韩恬：“…………………………”

    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