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钻戒

    电话被那边的人接通。

    叶昭昭死死将下唇咬得泛白，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顾斐轻声在电话里对她说，“谢谢。”

    她在听到的一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凝结在眼眶，降落未落，须臾哽咽着问他，“你都知道了？”

    “嗯。”

    叶昭昭的心中燃着一团怎么浇也浇不灭的烈火，她放慢语速，努力以正常的语气安慰道，“你不要在意那些无聊的帖子，他们不值得你生气，也不要因为他们的言论受什么负面影响，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你，做你强有力的后盾。”

    顾斐仰头看着更衣室里的天花板，视线逐渐聚焦于一点，喜怒不形于色，“谁跟你说我生气了？我告诉过你的话同样也在时刻提醒自己，我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因为能够影响我的，自始至终只有你。”

    叶昭昭听见他轻松的口吻，揉了揉酸涩的双眼，还是没忍住试探问道，“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就像你说的，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让我为你分忧解难，否则，还需要我这个女朋友做什么？”

    顾斐只觉得胸腔里最柔软脆弱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下，疼痛而沉稳地跳动着，带着不可言说的奇异力量，抚平他的所有烦闷情绪。

    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家里的这些事，最终，还是选择简单说了下家里的状况，“因为我爸爸的那场车祸，这些年就靠着我妈一个人上班维持家里的生计，我们家还欠着一些外债，我想替她分担一点压力，也想提早攒些大学学费。”

    叶昭昭略一沉吟，尽量以柔和的不伤他自尊的方式道，“我这里还有些存款，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帮上一点小忙，我先借给你，等以后你再慢慢还给我可以吗？我不急的，你也不要介意，我爸妈每周都轮流给我打钱，正愁钱多得没地方花，你就当我的银行帮我定期存着，几年后我再连本带利收回来。”

    顾斐向餐厅门口走去，他点头向经理打了声招呼，学起贴吧里那些调侃，半玩笑道，“不用了，我还应付得来，你就无条件相信我，让我自己解决好吗？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可以来餐厅吃饭，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叶昭昭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接受她的帮助，或是将此当成是她的施舍，急忙解释，“我是认真的，没有一点可怜你的意思，要说可怜，我才是最值得被你可怜的那一个。”

    “嗯？”顾斐顿住脚步，将手机听筒贴得离耳朵更近了些，问道，“你怎么了？”

    “我妈妈下周就要举行婚礼了，等她有了新家庭，肯定更想不起还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我爸爸离再婚也不远了，到时候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管的小可怜，说不定以后还要靠你打工养我，为了不让你嫌弃我抛弃我，我决定提前在你这儿投点资。”

    顾斐知道叶昭昭为了他在故意卖惨，他顺着她的话开解道，“那你可以在我的事业上多投点资，下周参加完婚礼来餐厅找我，我正好在上班。”

    叶昭昭轻声叹了口气，不再勉强他，无奈答应下来。

    ……

    这一周顾斐一有空就往化学实验室跑，似乎在忙着做什么实验，叶昭昭被宁会蓉的婚礼和顾斐在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要去做兼职的事搅得心绪不宁。

    她虽然介意宁会蓉一直以来都缺席了她的成长，但还是祝福她能够在晚了这么多年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不愿意看见她的婚礼上女方嘉宾大部分缺席的冷清惨状。

    在赵嘉礼的坚持下，叶昭昭终究还是没忍心，就这样作为宁会蓉唯一的女方亲人，出席了她在本市花园酒店举办的小型婚礼。

    而等她到场后才发现，这场婚礼更像是一场私人晚宴。

    或许是宁会蓉二婚想低调一点，也或许她更喜欢小型婚礼轻松安静的氛围和温馨的环境，叶昭昭不知道宁会蓉的心理想法，但她在露天草坪餐厅看见她和赵嘉礼亲密挽手出来后，隐约猜到一点她的用心。

    凭赵嘉礼目前的经济实力，是无法大肆操办奢侈的大型婚礼的，更何况，她转头环顾一圈，不出意外没看到宁会蓉那位继子的身影。

    为了照顾他的丈夫和继子的情绪，又不委屈自己，宁会蓉选择了按自己喜好设计布置的小型婚礼，既不会铺张浪费，又显得独特别致有格调。

    叶昭昭没见过当年宁会蓉和叶濯清的婚礼录像，家中只有几张两人强颜欢笑的婚纱照，但想必肯定要比眼前这场隆重盛大得多。

    她曾经幻想过的梦中婚礼是她披着婚纱身骑白马穿过茂盛的森林，晨间暖暖的阳光透过浓绿枝头折射在她长长的头纱上，再经过铺满无数鲜花的红毯进入古老的城堡或是粉色的教堂里，在证婚人和所有亲友见证下，两人诉说最真诚的誓词互换戒指，亲吻彼此。

    现在，宁会蓉穿着一身洁白的简约婚纱，在鲜花环绕的布景下一脸幸福地和赵嘉礼交换对戒，叶昭昭不自觉被周遭烘托的气氛影响，竟觉得今天的宁会蓉格外引人注目，远在十米开外也能感受到她的耀眼光芒。

    她想，或许婚礼最重要的不是场地和形式，而是取决于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是谁。

    童话故事里大摆七七四十九天的流水宴席也抵不过心仪王子的轻轻一吻。

    这场婚礼宁会蓉和叶昭昭没有过多交集，两人只在传统敬酒时说了会儿话，叶昭昭规规矩矩说了几句祝福语，宁会蓉大概是喝酒上了头，双颊泛红，泪光盈盈对她说，“其实你能来我有些意想不到，你看小海他……唉，不提这个，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好了随时找我，趁现在还早，提前做好准备。”

    叶昭昭对着她将杯子里的橙汁一饮而尽，在今天的大好日子里不太想扫她的兴。

    宁会蓉仔仔细细看着眼前女孩儿的面部轮廓，像是要一寸寸描摹在心里一般，接着轻声道，“从前我总说你是个大人了，今天一看，才发现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长这么高了，仿佛你出生的样子还在昨天。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更加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叶昭昭觉得宁会蓉可能是真喝多了，否则怎么会对着她唠叨这么一番话，更别提她还特意放软了语气，不难听出其中淡淡的几缕温情。

    她再次看在她今天结婚的份上没出声反驳她。

    毕竟无论她在不在她身边，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们在日后见面的机会确实比以前更少了，两人终将如平行线各自向前延伸，不再有交集。

    世事总是不完美，令人唏嘘。

    兴致缺缺参加完宁会蓉的婚礼，叶昭昭记挂着和顾斐的约会，急匆匆赶着走了。

    到达顾斐工作的西餐厅，时间正好晚八点左右。

    她发现这家餐厅果然如贴吧所说的一样冷清，包括她在内，总共也没有几个客人。

    服务生客气地征询了她的身份后，说是有人提前为她预定了座位，将她引至后面靠窗的区域。

    叶昭昭的目光被眼前一束热烈饱满的，散发浓郁芬芳的玫瑰花所吸引。

    服务员又道，“这是您的男朋友为您准备的。”

    叶昭昭点头，开始用目光四处搜寻顾斐的身影。

    也打量起餐厅的布局。

    他的工作环境。

    只见两侧错落有致的桌子上摆放着琳琅的餐具，一簇簇百合花静立在北欧风的桌布上。

    墙上精致的画报似乎是浮雕在墙纸上的，与四面环境融为一体，仿若巴洛克宫殿般复古大气。

    几个服务生穿梭在各个座位旁，一阵悠扬的琴声流泻一室。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顾斐正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动跳跃，含蓄沉郁的轻音乐如水般从十指间泄出来。

    宛如中世纪古典优雅的王子。

    叶昭昭和顾斐的眼神对接片刻，没有出声打扰他，在位置上安静地坐着听他弹奏。

    顾斐见叶昭昭准时来了，一曲完毕，风格一转，弹起了另一首曲子。

    直白抒情的现代歌曲在浪漫富有法国风情的大厅里飘荡开来，直奔每一处角落。

    叶昭昭第一次听见面前的男生弹琴，是熟悉的曲调。

    她捧脸撑在桌上看着他，默契地用唇型无声跟着哼唱回应他。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唉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要你知道你最美

    ……

    一个白净的服务生端上一份水果沙拉和奶油南瓜汤，叶昭昭停下所有的动作，浅尝了一口汤。

    先前她在婚宴上几乎没怎么用过餐，难为顾斐竟也细心想到了这一点。

    她一扫参加完婚礼后的低落状态，注意力全被面前为她弹琴的男生所吸引。

    因为他，她今夜大概能做个甜甜的美梦，开始去了解喜欢这个于她而言曾一片空白的世界。

    顾斐弹完这首歌，又弹了几首经典的钢琴曲目，才结束今天的工作。

    叶昭昭也正好用完不知算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烛光晚餐。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顾斐牵着她的手，温和问道，“今天去婚礼累吗？”

    叶昭昭摇了摇头，“没觉得累，只是突然间有了许多感悟。”

    “嗯？”顾斐侧头看她。

    叶昭昭低垂眼睫，被周围的低气压冷得轻颤了一下，“以后我一定要和相爱的人执手走完这一生，也不要将孩子作为捆绑婚姻的筹码，这样对谁都不公平。我会尊重他的想法，不强迫他依着我的喜好成长，给他最好的家庭环境。”

    “嗯。”顾斐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下，给她冰凉的手带来一点温度，“我也会努力做到。”

    男生低沉醇厚的嗓音在此时放得更低，哑着嗓子贴在她耳边，沙沙的，“宝贝儿。”

    这是刚才他为她特地演奏的乐曲名，此刻却又特意由他口中说了出来。

    叶昭昭浑身像是被一阵细微的电流闪过，酥麻得蜷起手指，却更紧地勾住了他的手，“你知道吗？刚才看见你穿着正装弹钢琴的样子，我迫不及待想让你也为我穿上西装。”

    顾斐笑了笑，没有说穿她的言外之意，一脸郑重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她，“这是作为你眼光独到的投资回礼。”

    叶昭昭不可思议地捂住嘴，从他手中接过来打开了白色的丝绒戒指盒。

    一只透明澄净的晶体戒指镶嵌在其中，造型简约美观。

    不仔细看，和真正的钻石戒指并无二致。

    这是顾斐花了几天时间亲手打造设计的一只镀银戒指，他深深望入她的眼里，略有羞赧却无比诚挚地说，“抱歉，现在只能送你用明矾代替的伪钻，等到大学毕业后，我再用真的来和你换。”

    叶昭昭拿着戒指，不由得头晕目眩，被这似求婚而不是求婚的场景引得心跳加速。

    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什么，恍然问道，“这几天你总往实验室跑就是为了给我做这个？”

    “嗯。”

    “那么，本份承诺从今日起即可生效。”叶昭昭忽地狡黠一笑，踮起脚侧身盖上他的唇，“这是印章。”

    顾斐似乎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任她亲吻，许久才轻轻含住她的唇。

    叶昭昭不解痒地磨蹭两下，发现自己在玩单机游戏似的，她挫败收回了脚，“我观察很久了，好像你也不是什么都会，有些事还是得靠我教你。”

    顾斐的眼睛里有暗光一闪而过，他没有接话，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略微向下低了点头更好地配合她。

    叶昭昭说着，再度踮起脚，伸手圈住了顾斐的脖子。

    不同于以往，这一次，她轻咬顾斐的唇瓣，趁他压抑闷哼时，灵活的口舌从微张的细缝钻入他的口腔，开始向里扫荡探索，不放过每一寸角落。

    冬天的寒夜里，两人的体温因这个吻在一点一点逐渐回升。